76. 妥協

女媧不得不答應社谷的條件為臨雲部落和血造人，因為阿寶在社谷手上，在臨雲部落的三天是女媧一生最黑暗的日子。用一些孩子換回一個孩子，女媧無法權衡利弊，只能顧眼前，阿寶三歲了，他什麽都懂。

社谷像一片烏雲壓在她的頭上，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反抗，只想逃避，她甚至沒真正明白社谷要她造的人做什麽。壓抑、悲憤一齊湧在心頭，那指尖滴下的血像是從心裏流出來的。

她看著血滴入泥土，看著泥土成形，看著它慢慢變化，退去泥土的黑色，變得粉嫩，有了生氣。女媧冷冷地看著，一言不發，直到響起一片啼哭聲。

社谷聞訊而來，身旁一個年輕的侍從抱著一個孩子，正是阿寶。社谷令那侍從將阿寶交給女媧，侍從上前幾步，微微垂著頭，避開女媧冰冷的目光。女媧接過阿寶，不帶感情地說道：

“那天晚上去部落的就是你吧？”

那侍從也不答話，將阿寶交到女媧手上就退回社谷身後。女媧轉身離開臨雲部落，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社谷一眼。路上她緊緊抱著阿寶，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阿寶像是什麽都懂，摟著女媧的脖子一聲沒吭。

回到部落裏，無羈和青簡也剛剛回來，魔獸已經解決掉了。大羅部落前後共損失了十幾個人，因此改變了主意，願意照老首領說的並入鴻羲部落，只是天氣冷，遷移不便，今冬做準備，明天春天就把部落遷過來。

這件大事並沒有改善女媧的心情，一個大羅部落遠遠不夠，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的部落壯大，也許用自己的血創造更多的族人是唯一的選擇。

女媧站在瑤山頂的山崖上，迎著凜冽的山風，仿佛從重重陰霾中走出來，頭腦從未有過的清醒。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忘記過去，在這個小小的部落，和哥哥、風衍他們靠辛苦勞作平靜地生活下去。可是，這樣簡單的願望一次次成為泡影，哪怕付出慘重的代價仍然逃脫不了逼迫。那麽好吧，我會造出更多的人類，讓整個天地成為人的世界，看看誰是誰的主宰。”

77. 原由

無羈知道了女媧去臨雲的經過，卻沒有表示什麽，但是女媧在提到社谷時無羈的眼中閃過的一絲陰郁，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沒有逃過女媧的眼睛。女媧從未見過無羈那樣的眼神，心中一驚，無羈卻已恢覆如常。他望著女媧，像一個老父親般地笑笑：

“你想通了，這很好。等春天來了，我去捕獵更多的盤羊，你不必太多擔心。大羅部落的事也該盡早準備，天氣好的時候我帶風衍他們去伐木，先準備木料，等雪融化就開始建造，這樣速度快了還不誤播種。”

女媧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布滿陰雲的天透過一縷陽光，但願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無羈叔叔，多虧有你。”對於鴻羲部落來說，無羈是支撐起整個部落的柱子。對這位前華胥部落的獵神，女媧滿懷依賴與感激，她甚至有時會覺得無羈令她無法理解，他這樣盡心竭力幫助這群被拋棄的低微的人類是為什麽，他完全可以不這樣，安安穩穩的在華胥當他的獵神，也許無羈是受到神秘力量的派遣而來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無羈一邊說一邊斟酌，“我有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我想抽空去拜訪一下，短則十日多則二十日就回來。”

“好啊！無羈叔叔盡管去，反正凍天凍地的，那些事也不急，無羈叔叔正好去會會朋友。”女媧笑道。

……

大羅部落首領曾庾派了五六個人來幫助伐木，因此進展順利，只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將建造所需木料大致備齊了，到時候就算有短缺也可以臨時再補。部落再無大事，無羈將那幾個大羅部落的人送回去，然後禦風而起，徑自尋某位“好友”去了。

無羈雖有點太放心，但權衡一番覺得問題不大。此地野獸雖多，熊羆類猛獸冬天不會出來，其他野獸有神障阻擋，加上有風衍寒武等一般獸類也對付得過。至於魔獸，應該不會再出現，畢竟大羅部落的事只是特殊情況。

女媧每天和女華青簡忙些瑣事後就是練習無羈教的劍法，琢磨各種法術，表面看倒也歲月靜好，實際上女媧內心並不輕松，她不再提臨雲部落，這兩個字讓她倍感屈辱，但是那十幾個孩子也著實讓她牽掛。

社谷仿佛知道女媧心裏的掙紮，再次派了使者，這次選在白天光明正大的來了。聽到萊服跑進來報告，“臨雲部落的人來了！”女媧的心又是一沈。

“不能再忍了，不如去找地皇嚴燧，欺人太甚！” 青簡怒道。

女媧搖搖頭：“社谷零敲碎打地折磨我們，又沒把咱們怎麽樣，找地皇又能如何，你真以為嚴燧會那麽在意曾經依附於他的母子？”

經過這段時間對社谷的觀察，女媧有一種感覺，社谷不僅僅因為想要人偶，至少不是主要原因，社谷眼神中的戲謔和隱隱的陰郁讓女媧脊背生寒。但是為什麽呢？女媧想不出原由，三個“棄神”母子哪裏有得罪大部落佐領的可能。

“那麽造人呢？他們神族允許隨便造人嗎？如果可以，當初為什麽要把阿衍和阿華趕走？如果可以，那我們也多多造人好了！”

“……”女媧一時無語，青簡說得沒錯，可是難道去找嚴燧控訴社谷逼自己造人偶嗎？地皇有可能懲罰社谷，下令禁止再造人偶，可是那自己想造人也不行了，壯大部落的計劃豈不是化為泡影。女媧狠狠咬了下嘴唇，吸了口氣道：

“我們當然也可以……”

78. 憤懣

一天後，女媧從臨雲部落回來了，青簡才要問這次怎麽這麽快，卻發現女媧臉色蒼白，像是生了大病，青簡慌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忙把女華也找來。女媧看了看她們，擠出一絲笑容，什麽也不肯說，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

青簡女華暗中猜測，難道是用血太多了？可是就一天應該沒來得及做什麽吧，是不是社谷又出什麽壞主意了。女華去找風衍商量讓他去打野雉回來給女媧補身體，風衍問出原委氣得跺腳，

“我就說不要去，就是不肯聽我的。”

寒武要去找社谷拼命，被風衍拉住，兩個人無奈地帶上弓箭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晚上，青簡陪著女媧。女媧突然坐起來，青簡忙拿了個枕頭給女媧墊後背。女媧看了看青簡，一字一字緩緩地說：

“阿簡，你知道社谷要我造人偶做什麽嗎？”

不等青簡回答，女媧自顧自是接著說：

“他把他們真正的當做人偶啊！跟那些用木頭，用草做的沒有靈性的人偶一樣。啊，這我也想到了，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他要他們去送死。”

青簡吃了一驚，見女媧一臉悲淒。青簡一時沒明白，不知說什麽安慰女媧，只得聽女媧繼續說下去。原來，女媧從臨雲部落侍從充蔚那裏知道了社谷要人偶的真正目的。

社谷與南方的南熏部落有私怨，一直想報覆，同時他還垂涎南熏部落的富庶和優越的位置。為此他制訂了一個很大的計劃，這個計劃是，用大量的人偶充當兵卒代替神族的部眾去與南熏交戰。但是造人偶並不難，難的是人偶的操控。

神族造人偶一般有兩種操控辦法，一種是靈識貫註法，就是將自己的靈識分出一點給人偶，讓它們具有低等級的智慧，一種是直接用神識操縱。這兩種方法一種讓自己損失靈識，一種自己的神識被占用。如果造幾個人偶幹點粗活完全不成問題，要像社谷這樣大的野心可就異想天開了。

但是女媧造的人偶卻有跟神一樣的智慧，這讓一籌莫展的社谷十分驚喜，他可以教會他們操控人偶。這樣一來，社谷不費一絲一毫就能擁有數萬兵卒，而且是完全不必在意損耗的兵卒。

女媧很憤怒，告訴社谷不要再妄想給他造人偶，社谷一臉僵硬，狠狠瞪了侍從充蔚一眼。

青簡聽了女媧的話十分震驚：“還以為社谷要人偶只是為了增加些幹苦力活的，沒想到這麽歹毒。可是，社谷這樣妄想侵占別的部落，就不怕地皇降罪嗎？”

“以社谷的實力，他當然不會不顧及，因此他要靠這些人偶不斷騷擾，把南熏部落趕出熏雲山。說起來他對我們用的也是這樣的辦法，不斷的騷擾，不斷的逼迫，得寸進尺。而且他用人族在前面做，就是準備好了詭辯，把罪責推給人族。而人族是我造的。”

“媧妹，我去中都找嚴燧，看他怎麽說。並且，把這個消息告訴南熏部落。……操控人偶也得等那些孩子長大，先不急，還有時間呢。”

女媧點點頭：“我原以為，神界是不能允許我這樣造人偶的，為風衍他們擔心了很久，現在看，不論天帝還是地皇其實並不把這個當回事，所以社谷才敢這樣逼迫我。既然如此，以後我還真是得多造些人出來，人多了，就不會被隨便欺負。”

“你終於想通了？”

“嗯，不得不改變想法。可是現在，我要把那些孩子救出來，否則他們長大了就成了社谷禍害別人的強盜。”

“這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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