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劫

螓娥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置在天宮側殿的榻上。華麗的幔帳低垂，擋住了她的視線，身下軟軟的毛氈讓她覺得舒適而溫暖，兩個孩子安靜地睡在自己身邊。怎麽會在這裏？螓娥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剛剛做了一個噩夢，但是很快，清晰的聽覺讓她回到現實。側殿外傳過來一陣嗡嗡的低語，聽起來是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裏。螓娥掙紮起來，輕輕走到門口。

輝煌的正殿裏站滿了各路諸神，烏壓壓的一片，幾乎都是來自下界的神族。這裏雖然不是天帝的居所，天帝也並不在這裏，諸神也不便過於放肆，都規矩站著。不過不同於往日端莊嚴肅，明顯是倉促之間跑到天宮來的，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麽，還有幾個部族首領在跟天使說著什麽。

螓娥扶著門，心跳得有點快。真的出大事了，看來這災變不小。不知蒼倏在哪？他怎麽樣了？螓娥想去問問，又遲疑自己現在的處境，不願意被別人註意到。但是，強烈的擔憂讓她忍不住邁出腳，試探著走向眾神。

“我不信，這不可能，不要說雷神，我們天地兩界的神族都不會這麽做”

“事情就是這樣，雷神恨天帝懲罰辰星。為了一個小星神，真是不可思議！”

螓娥的心像一塊冰冷的鐵瞬間沈沒到湖底，她想沖上前問個明白，那兩個靠墻邊而立的年輕天神並沒有發現螓娥的異樣，繼續他們的談話。

“那雷神呢？搞這麽大動靜，天地差點都被他毀了，看看天帝這回怎麽處置他？”

“哼！天帝已經處罰不了他了，他已經死了。如果不是天帝優容寡斷，事情只怕不會弄到這地步，……”

有一只巨大的石錘砸在螓娥的胸口，螓娥一陣眩暈，口中一股熱流噴湧而出，她趕忙捂住，鮮紅的血還是從指縫間流出來。她努力站穩，但是黑霧又出現了，越來越濃重，最終整個華麗光明的神殿也墜入黑暗中。

19. 墮凡

螓娥忘記自己是怎麽回到下界的，恍惚記得那個美麗的天使把一只金手環遞給她，並轉述天帝的話：“走吧，回下界，好好撫養你的孩子，神族不會為難你。”

神族確實不會為難她，沒有哪位大神會閑到看她不順眼，下界已是天翻地覆，原來的山不見了，成了平地，原來的平地聳起了山，河也不是從前的樣子，到處是燒焦的樹幹，動物的屍體。部落眾神建起的宮室屋宇已經成了殘垣斷壁，這場天地浩劫讓地界又回到盤古初開天地的蠻荒時代。想到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各神族部落眾神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天神地祇早有分工，況且這次，為了把天修補覆原，天神出了大力，甚至有幾位損傷太過，丟掉了性命，地上的眾神想抱怨也說不出口。

螓娥的神身沒有恢覆，記錄天神的《金篆錄》沒有她的名字，記錄地祇的《坤靈神譜》也沒有她的名字，即便如此她也知道，作為禍根，天帝眾神對她已經相當寬容了。

可是困難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人為難她，也沒有人幫她，神族部落的眾神已經把她當作空氣，無視她的存在。她知趣地找了一個遠離部落的角落安頓下來，沒有能力建造房屋，就在山洞裏暫時棲身。

不是神身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得跟下界的野獸一樣每天要吃東西，不吃東西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更沒有奶水餵養孩子。她聽說過有別的神被削掉神籍，不知他們是怎麽活著的，沒有經驗可以借鑒，只有靠自己。

她不是神，不是魔，不是精靈，不是野獸，不知道現在自己還能算什麽，對，跟人偶到是很相似。人偶是神造的可以做點簡單小事的玩具，現在自己空有神的身形，卻像琉璃一樣脆弱，像爬蟲一樣無力，尷尬而沒有意義地活著，她連人偶也不如，至少人偶頭頂上還有遮風擋雨的屋宇。

饑餓不給螓娥尷尬的時間，她在燒焦的樹林裏找到燒熟的野獸屍體，在土裏挖植物的根，尋找一切可以入口的東西。她還學會用粗樹枝檔在洞口防止野獸進來，螓娥艱難地生存著，為了兩個孩子。實在忍不住了，她會在孩子們睡熟後找個角落痛哭一場。

然而最折磨她的還是蒼倏的死，就像一把刀紮在她的心上，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還是尊貴的雷神，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與其忍受痛苦地活著，不如隨他而去，這樣才不負他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兩個幼小的孩子怎麽辦。兩個孩子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總是滿眼淚水地望著她，抱著她，生怕一松手阿母就離他們而去，她只有咬牙堅持著。

這一天，螓娥帶著孩子出去找吃的，突然發現林中隱約閃過一小塊橙色斑紋，虎！螓娥星神的反應能力並沒有丟掉，那是一只碩大的猛虎！

螓娥知道那只虎離獵物尚遠，不會立刻撲出來，她裝做無事，將系在身前身後的兩個孩子緊了緊，然後慢慢向後退走。在巨虎躍出樹林的前一刻，拔腿就跑。她知道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土洞，借那個土洞才可以逃出虎口。

洞口很小，那只碩大的虎堵在洞口，低低地咆哮著，煩躁地用爪子撓著洞口，試圖撲向唾手可得的美餐。

20. 無羈

可惜洞太小了，而且不堅固，雖然狹窄的洞口暫時擋住了老虎龐大的身軀，巨大的爪子在那裏揮舞就是抓不到母子三個，但這也只是暫時的。

好在這只虎只是普通野獸，沒有特別的異能，見抓不到獵物，就開始在洞口刨土。土嘩嘩往下落，要不了多久洞就會被扒開。情況萬分危急，螓娥卻毫無辦法，只能聲嘶力竭呼喊求救，無奈這種地方誰又能聽到呢。

虎爪子再次伸進來，螓娥將手裏的樹枝折斷，看準了虎爪子狠狠刺過去，那只虎一聲慘叫，如同天上打的雷。這下老虎被激怒了，更瘋狂地刨著土洞。螓娥絕望了，看來是難逃虎口，想不到自己一個星神落得這樣地步。又想起蒼倏，螓蛾悲從中來，抱緊孩子淚水崩潰一般往下流，

兩個孩子也哇哇大哭。突然那只虎一聲慘叫，震得螓娥耳朵嗡嗡響，撲通一聲後外面安靜下來，什麽聲音都沒有了。螓娥抱緊兩個孩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疑惑危險是不是已經過去，遲疑是不是去看一看。這時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一塊陰影出現在洞口，螓娥驚駭得全身一抖。只聽外面一個渾厚的聲音道：

“誰在裏面？出來吧！”

“是誰？”螓娥又驚又喜，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一點點挪出洞穴。

眼前站著一個身形高大背弓拿劍的男子，看樣子應該是獵神。獵神是下界神族中專門負責清除猛獸的神祇。而眼前這位獵神螓娥似乎從未見過，不大像是銀山部的。那獵神見了螓娥吃驚道：

“你是辰星，怎麽在這裏？”

“你認識我？”

“以前不認識，我把你帶上天宮才知道的”

螓娥才明白那天是誰救了自己。

“多謝大神救了我母子”

獵神哈哈一笑：“不必客氣，我也是偶然看見你就順便帶上了。什麽大神，我是華胥部落的獵者，你叫我無羈好了。你怎麽呆在這裏？”

螓娥有些窘迫不知應該怎麽說起，那無羈便不再問，道：“我們部落離這裏不遠，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跟首領說說，他會收留你的。”

有地方可去，螓娥自然是求之不得。知道螓娥沒有飛的能力，無羈抽出一根羽箭，那黑漆羽箭迎風而長，無羈請螓娥坐上去，帶著螓娥母子徑直向華胥部落飛過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