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新生

螓娥絕地逢生，又可以活下去。在山洞的日子雖然短暫，螓娥卻感覺如同過了整整一生。她撫摸著孩子的小臉兒，心中傷感不已。無論怎麽樣，好好把孩子養大，或許有一天，還能見到他。她不相信執掌天地法度神律的大神就這樣煙消雲散了，她也不相信，他能做毀天滅地的事，就算為了她，也不會。

那顆飛星帶來的災難遠沒有停下來，天地運轉完全被改變，白天黑夜交替的時間大大地縮短，原來那漫長的一天，現在仿佛彈指一瞬，看著太陽一會兒升一會落，地面上的神族一時難以適應，感覺快要發瘋。

大地一片狼藉，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而在廢墟上開始比從沒有開始更加艱難，即使以神的法力加持，也困難重重。對於天神來說，重新平衡天象也十分麻煩，由於天象五行混亂，現在天氣陰晴不定，有時幹旱無雨，有時久雨不晴，時不時還有地震、狂風。天氣捉摸不定，風神雨師被被眾神埋怨得苦不堪言。各種野獸也不再溫順，變得暴躁，惶惶不安。

對於螓娥一家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她們沒有神力護佑，而且還得吃飯。天上眾神可以不吃東西，地上眾神吃東西主要還是興趣消遣，螓娥一家不吃東西就會餓死。

獵神無羈經常把打死的獵物帶給螓娥，還有部落其他神祇看她和孩子可憐也會給些接濟。螓娥憑著辛苦操勞帶著孩子們艱難度日，不管怎麽說生活漸漸安定下來，螓娥的心也稍稍安穩。

華胥部落眾神對她們母子說不上不好，但是面對她們總有點不自然，不知道該以什麽態度對待她們。無論鈞天蒼倏做了什麽，她們也不是直接的參與者，如今又沒了神身，一個沒有神身的女人和孩子不應該被過於苛責，但是過於關照似乎也不太對。螓娥明白其中的道理，努力用溫柔和善良化解著大家的尷尬。

華胥部落與其他部落稍有不同，部眾不僅僅是神族，其他族類，比如龍族、狐族，各種精靈都有在這裏落腳定居的。華胥部以寬大包容之心對待這些族類，這也是華胥部很容易就接受螓蛾母子的原因。隨著時間的推移，螓蛾一家的境遇也漸漸好起來。

22. 兄妹

在災難頻繁的下界，地祇族勉強將大地修覆了一部分，開辟出幾塊能夠維持正常活動的領地，其他大部分地方一時難以顧及到，索性先放著再說。

災難已經過去了五六年，狂亂的五行之氣稍稍穩定下來，天神地祇基本各安其位，一切又回歸正軌。

據說昊天上帝來過，既沒有知會天帝，也沒現身，什麽也沒做就走了。沒有修正時間，沒有鞏固天幕，只有華胥的上空飄下細細的神靈雨。

神靈雨有生發萬物的作用，雖然天神也可以降神靈雨，但是功效卻有很大不同。可是只降了這一點，對神州部落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眾神莫名其妙又有點失望，不懂昊天何以這樣吝嗇，天威難測，眾神也無可奈何。

說起來，時間錯亂了也有好處，孩子長得快多了，否則還像以前那樣，每一天都漫長得沒個盡頭，那真的是漫長的煎熬。

現在最小的女孩子也長到齊腰高了，都十分懂事，尤其是男孩，能夠幫螓娥作點事了。看著兩個孩子，螓蛾滿心的欣慰，等孩子們能夠獨立生活了，自己就可以去尋找蒼倏，不管上天入海，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哪怕只有一縷精魂，也要守著他。

兩個孩子——阿鴻和胥兒——並不知道母親內心的想法，他們還小，對自己和母親與神族的不同理解不了太多。

在部落裏，那些沒有職份的神祇日子悠然愜意，或是騎著赤豹在林中閑游，或者去昆侖山的玄圃收集松針上的清露。可是母親卻不能，她整日忙碌，只為母子三個有衣穿有東西吃，她明明那麽美麗，卻顯得疲憊憔悴。他們只知道，是父親做了錯事，他們要替他接受懲罰。

部落裏的孩子很少，而且阿鴻和胥兒與神的孩子玩兒不到一起。

阿鴻性子內斂安靜，不喜歡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幫母親做事，或者沈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胥兒更活潑一點，因此時常感覺無聊。阿母和哥哥沒空陪她，好在她有一個要好的夥伴，首領嚴燧的女兒瑤姬。

瑤姬生得十分漂亮，有一雙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是個極聰明有主意的孩子，比胥兒大一點兒。她不在意胥兒身體笨重，不能一躍攀到樹梢，不能踩著水面滑行，她會帶著胥兒做這些。可惜瑤姬不能經常來找胥兒，神族的孩子不自由，規矩很多。

胥兒每天都盼著瑤姬來找她，總是失望的時候多如願的時候少。這不，瑤姬又有七八天沒來了，這有點太不尋常了，發生了什麽事？自己要不要去找她呢。

23. 癡兒

瑤姬來了，是來向胥兒告別的，她把一只有漂亮花紋的東西放在胥兒手上，告訴她這叫玉螺，來自天上的銀河岸邊。

她要去玉虛山了，要去做玉虛金母無姤的弟子，把這個留給胥兒作個紀念。胥兒很難過，眼裏閃著淚花兒問瑤姬，

“能不去嗎？”

瑤姬搖搖頭：“父親說玉虛金母很老了，她需要一個弟子繼承她的職份。父親說這是一件好事，這樣我以後就不會去三十六天之外做個小星神，或者被隨便指派一條河、一座無名的山丘棲身了。”

“可是，你不喜歡去做她的弟子。”

“可不是，不喜歡，不過很多事我不喜歡也沒用，再說也沒什麽我喜歡的。”瑤姬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你還回來嗎？”

“可能不回來了。”

“玉虛山在哪？”

“在西邊，很遠，離昆侖山很近。你以後可以去找我。”

……

唯一的夥伴走了，胥兒難過了很久。她撫摸著玉螺，回想著和瑤姬在一起時的每一件事。螓娥知道胥兒的傷心，叫阿鴻多哄妹妹玩，可胥兒卻毫無心情，只拿著玉螺發呆。阿鴻本來不善於說話，看妹妹這個樣子，只好嘆了口氣，雙手托腮，陪著妹妹一起呆坐。

或許是發呆獲得了靈感，阿鴻又發現了新天地，妹妹發悶，他就在地上劃來劃去，不知又在搞什麽名堂，不但顧不上妹妹，連飯都忘記吃。

阿鴻跟妹妹一樣大，長得比妹妹高出一截兒。自從會走路起，經常不是望天發呆，就是對地念念有詞，長大一點了就纏住部落長老問東問西。

部落眾神都說阿鴻是個傻子，畢竟母親沒有神籍，就算父親是第一大神也沒用，況且出生就趕上大災變，飛星落地毀天滅地，肯定會落下毛病。

螓娥知道，兩個孩子身上神識是封閉的，不像正常的神，一出生就具備神基本的能力，比如禦風、意念催動，或者靈智超群，但阿鴻的癡不是這個緣故。

螓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太糾結，她相信早晚有一天孩子們會恢覆神籍。而且螓娥經過那麽多磨難，有些事她看得很開，只要健康快樂，做不做神又有什麽關系，他們總有一天會長大，會流淌著他們父母的血生活在這片天地中。

螓娥把那只金色的手環交給阿鴻，告訴他這是他父親唯一留下來的東西，要他好好保存，並且永遠不要忘記他的父親。阿鴻問母親父親真的是妄圖毀滅天地的邪惡之神嗎？螓蛾搖搖頭，她不相信，但是她沒有能力去探究真相。

阿鴻默默的接過手環，他知道母親的意思，什麽也沒說，他不喜歡為沒有做的事做保證。

……

母親的縱容讓阿鴻更加忙得起勁兒，比如他把麻繩稀松編起來，還取了名字叫網，還用這網抓到許多魚。他還把許多木頭綁在一起浮在水上，站在上面可以劃到對岸去，部落神眾見了鄙夷不屑，這孩子傻得越發有趣了。

他還預測了什麽時候下雨，什麽時候刮風，眾神族越發搖頭，下雨刮風在從前是雨神屏翳管的事，想知道問問就是了。如今這世界已經亂套了，不要說屏翳，如果不用法力控制，天帝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雨什麽時候刮風，這孩子怕是要瘋魔了。

阿鴻並不在乎眾神嘲笑，依舊樂此不疲。這天，有一個古怪的老頭悄悄來到華胥部落，找到阿鴻，

“小子，想學神道嗎？”

“什麽是神道？”

“神道乃天地之道，可窺天機，可探幽微之理，通造化之道，明宇宙之奇”

“我不懂”

“就是可以預知未來”

“預知未來？”阿鴻的眼睛閃出光彩，

“豈止預知未來，天地蒼穹宇宙，小到菌蟲，大到山海，過去未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當然，是否學得成還要看你的造化了。想學就跟我去一個地方，只是頗費時日，你可願意？”

阿鴻想了想：“好，我跟你去，不過我要告訴阿母和妹妹”

“我可沒功夫等你，要去就現在跟我走”

“那你只等我一刻，我給阿母留句話”。阿鴻拾起根樹枝，平整出一小塊土地，在上面畫了畫，扔了樹枝道：“好了，我可以跟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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