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夙怨

自盤古開創天地以來，神族從未互動刀兵，如今兩個神族首領將對付野獸的本事用在同族身上，上下兩界天神地祇都很震驚。好在戰事兇險卻只限於水與澤夔之間，並未牽連其他。水的武力原高於澤夔，若不是近千年來養尊處優，這場大戰結束得還會更快些。

澤夔大敗，眾神舒了一口氣，雖然討厭水，畢竟還是同族，龍族若做天下共主，那就太滑稽了。

天帝沒料到事情成了這樣，十分惱怒，然而是否還按之前的推舉呢，天帝坐在須彌案前猶豫不絕。玄震進來秉告天帝，火族融巖有奏。天帝也懶得看，便問玄震何事，玄震道：

“融巖明確反對水為天下共主，言共主之責在平衡天下，水還未正位就惹起爭端，實在是難以服眾。”

天帝默然片刻，“你看呢？”

“小神以為融巖說得有理。”

天帝直接下令土族青熊部首領豫川為首任下界共主。聽到這個消息，水放聲大笑，木擔憂地望著丈夫，

“神君，此事可惱，何故不怒反笑？”

水握了木的手，神色漸漸憂郁，“阿姊，這世上只有你和阿母一心疼我，阿母不在了，就只有你了，其餘不過私心利益罷了。我本無意做什麽共主，這個歲數無意權柄名位，只想為天下事盡點心。可是……”

水站起身，“可是火死了，他的逆子依舊與我作對，我怎能再忍！”

木大吃一驚，“神君，你……”

“我要徹底滅了火族。”

11. 情幻

豫川當了共主，號稱豫皇，還沒來得及享受尊崇與榮耀，天下爭鬥又起。水族與火族就如同他們的族名，勢同水火，不共戴天。天帝已然將下界交與豫川便不再輕易過問，同時也想考驗下這位新共主的能力。豫川知道自己資歷尚淺，尚缺聲望，水又是老輩神祖，正常來講，自己這個位子原是他的，所以豫川不能不有所顧及。他想到傳說中金與水的陳年舊事，以天下之主和族親後輩兩重身份，又曉以厲害命金去勸阻水。

金對水從來沒有特殊感情，她知道豫川的意思，接到命令卻沒有推辭。在她看來，這是個機會，添柴加火的機會。沒人知道她有多恨那個女人還有她的兒子，盡管她死了，可是她的兒子還活著，現在有人要除掉那個逆子真是求之不得。勸阻水？金哼出一聲冷笑，豫皇真是找對人了。

……

水知道金來了，心中不禁起了猶豫，“如果金勸我停止對火族的戰爭，我該怎麽辦？”

理智告訴他，他不該想到這個問題，時過境遷，有些事已經如煙霧般散去，再有什麽想法那就顯得荒唐了。可是感情卻讓他遲疑，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避不見，卻聽見自己口中發出陌生的聲音：

“請！”

多年不見，金已經是一個美貌尊貴的神女，完全沒有當初少女時的任性和稚氣。水以為往日情懷已如死水，畢竟數萬年滄桑足以磨滅一切夢幻。可是在看見金的一刻，水仿佛又陷到遙遠的夢幻裏，

“四哥！”金望著水莞爾一笑。

水覺得眼前忽然蕩起光的漣漪，神魂已經離開身體。恰好這時侍女打開窗子，一道光芒刺得水一陣目眩，水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用手遮擋了一下日光，借以掩飾了窘態，卻依舊有些恍然如夢，不知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

金前腳離開，木從本族部落趕到兩族對峙的戰場，她擔心金此行的目的和將對水造成的影響。還沒等她開口，水面無表情地對她說：

“金要與我們聯合起來對付火族。”

“當真嗎？”木有些吃驚，“五妹受了那麽多委屈，到也在情理之中。”木望著目光游移的丈夫，“只是，豫皇的做法讓我覺得哪裏不對。”

水的臉色越發陰郁卻沒有回答妻子的話。木嘆了一口氣，她並不讚同水的作法，對他與火無法釋懷的怨恨不以為然，然而她也理解心疼他的委屈，如果自己不站在他一邊不支持他，那他會孤獨成什麽樣子。木不再糾結豫皇的真正目的，平靜說道：

“我們雖名為水木兩族，實為一族，實力稍弱於火族。目下戰事膠著，金族肯與我們聯合，我們勝算更大。不過，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麽辦？”

水一聲冷笑：“你等著看吧。”

12. 陰謀

豫皇令金去說服水的事融巖自然知道，他並沒當回事，金不撥火已經是奇跡了，指望她去息戰？豫皇真是多此一舉。可是接下來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水族正在退去。

融巖先是吃驚，繼而不解，再一尋思便放聲大笑，“水可真是老了，這點小伎倆只好去騙呆頭呆腦的異獸，正經用在戰事上，可太小看我融巖了。”

融巖下令，任水族退去，本部按兵不動，只警惕其動向。出乎融巖意料，水族一直向北退去，看情形真的是要退回老家了。融巖又陷入迷惑，難道水真的聽了豫皇的命令和金的勸說？正疑惑間，有下屬悄悄告訴融巖，此事也許與木有關。

細節雖然不得而知，但是不難判斷，看來水族是後院起火，水要趕回去滅火了。融巖笑了，一場大戰竟然這樣荒唐的結束了，便宜了那個老厭惡。

“既然水族退了，我們也不必單方面違抗共主的命令，此戰之仇以後有機會再報。”

兩族間的大戰似乎就此平息，融巖的部眾也浩浩蕩蕩地返回南方部落。

走了兩天到大澤的時候，天忽然陰下來，冷風一吹便下起雨。看看雨越下越大，融巖傳令停下來休息，等雨停了再走。畢竟此次出戰有違豫皇命令，是不可能請天帝息雨的。只能使了法術，用神障隔起了一大片空間，萬餘部眾擠一擠便都躲在神障裏避雨。

融巖感覺有點不對頭，神識探出神障之外粗粗探尋一番，沒發現什麽。正猶豫要不要親自出去查看一下，有侍從拿了個獸面玉壺出來，請融巖嘗嘗他新釀的果酒。融巖一喜，便將疑心收了，先飲起酒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邊飲酒一邊與眾人說笑的融巖感覺到外面的水在快速地上漲，他雙眉微蹙，猛然醒悟過來。大澤地勢低窪，若僅是下雨漲水倒沒什麽，若是有仇家在這裏設個陷阱可就不妙了。而且這雨下得古怪，想到此心中一懍，不由得叫聲“不好！”

眾侍從兵士正說得熱鬧，聽到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皆楞住了。融巖還沒來得吩咐整兵戒備，只聽頭頂一聲脆響，神障如薄冰一樣碎裂成細小的冰淩，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神障的阻隔，四面大水洶湧進入，火族部眾休息的地方頓時被水淹沒。不過神族兵士還不至於因為水淹過來就亂了陣腳。

融巖拔劍躍起至半空，怒視天穹。雨停了，濃雲如墨，間隙中有月光時隱時現。借著一點月光，融巖看到大澤的水已經大大超過它原來的水域。來的路，去的路，山坡土丘已經是茫茫一片汪洋。

火族部眾皆立於水面之上，融巖知道，水漲得再高也要不了命，可是火族不善水戰，此時若是打起來，於己方實在不利。看這情形，多半是水族那個老厭惡所為，早知如此，我就該追上去，趕盡殺絕。

“叔祖！我知道是你，如此行事非真神所為，就不怕辱沒了你水族的名聲？”

一陣女子響鈴一般的笑聲：“好兒子，這許久你怎麽還沒見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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