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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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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份文抄放在手邊,安特瑞斯陷入了沈思,他將兩份文件下部份的部位合並抄寫在一張紙上,然而不管他怎麽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依然是東一句西一句毫無關聯的詞匯。

他試著變動詞句的位置,依然無法,試著以其他語言進行翻譯,還是不太對。

喬伊替他端了杯熱牛奶過來。「你還在煩惱這個啊?」他一臉不敢恭維地掃視了安特瑞斯的書櫃和書桌,上面擺滿了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還有從提斯家借過來的古籍。

地板上也散亂著許多文件和書籍,他都要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我搞不清楚規律,找不出線索。」安特瑞斯揉了揉眉心,他已經耗在這裏將近一個月了,還是沒有絲毫進展。「你不是說想當個偉大的盜賊,你應該試著破解這玩意。」

「噢得了,我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字!那不是現在的通用字!」喬伊齜牙,一臉厭惡。「我現在通用字都還沒認全呢!休想我再學第二門語言。」

拿過馬克杯,啜飲了口,安特瑞斯舒服地喟嘆了聲。「歐迪呢?」

「到圖書館去找書了,他說要從火魔法各流派中研究適合的必殺技,他和你一樣認真,說做就做,一點也不放過自己。」說著,他將小沙發推到安特瑞斯身邊,順便整理了一下地上的書籍,用書簽一一夾好放到一旁去。

「因為有著迫切想達成的欲望吧,我們順從自己心底的聲音,某定義上比你更像一頭野獸。」

「食肉性的?」喬伊笑問。

「當然。」放下杯子,安特瑞斯伸了個懶腰,舒展有些酸痛的背脊。「你呢?你就沒有想要得到些什麽嗎?或者想完成什麽。」

喬伊想了一下。「以前我想回家,找到真正的家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這是我逃離那個貴族家的唯一動力。」

「那為什麽最後打消了主意?」

「貓是地盤性動物。」喬伊說道。「我離開家了,會有人取代我的位置,貓族在一定年紀就會被驅逐出群體,自己去爭地盤去建築一個新的家,我現在也快十五歲了,照理說是離開家的年紀了。」

安特瑞斯安靜地聽著。

「所以有沒有回去一點也不重要了。」

「那有想過離開我們自己去找一個家嗎?」安特瑞斯輕聲問。

喬伊眨了眨眼,搖頭,他看了安特瑞斯一眼,笑了一下。「這樣是不對的,對吧?你在煩惱這個問題?」

「我煩惱你如果失去了你的野性,該怎麽辦?你被我們養得太溫和,未來十年勢必會進入混亂的時代,失去了爪牙,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資本,我只要想到這點,我就會開始檢討是不是自己對你太好。」

「難道你還打算像以前那個人類貴族一樣毒打我虐待我?」喬伊一臉疑惑。「你不是這種人,雖然你很高傲也很目中無人,但你不是這種人。」

「那你可太不了解我了。」

「你是會用最簡單方法到達目的的人,毒打、虐待不是你的手段。」喬伊做了個總結,他抿了一下嘴。「我不會成為你們的包袱,我知道未來一定很艱難,如果恩典大陸真的被開啟了,我會讓自己變強,跟得上你的腳步。」

「我的?」

「我知道歐迪和你不是一路人,他有他追求的,那和你不一樣。」

「你這麽說他會傷心的。」安特瑞斯笑說。「而且如果可以,我的目標是老死在實驗室或者書房內,相信你不會想追隨我的腳步的。」

「我沒辦法想象有一天我們會分道揚鑣,那很奇怪。」

「你只是習慣性地依賴我。」

「其實我有一個構想。」喬伊說道。「恩典大陸如果開得夠早,我們能進去晃兩圈,這有助於你收集你的黑魔法寶貝,歐帝斯也能在裏面獲得珍寶來重建家族,而我,我可以一邊和你們在一起,一邊努力成為一個偉大的盜賊。」

「你把恩典大陸當觀光旅游勝地嗎?」安特瑞斯好笑地問著。「親愛的,那弄個不好是會死的。」

「你不想進去看看嗎?你已經在書房待夠久了,安特,我們應該去看看更遼闊的世界,你滿肚子都是黑魔法,滿腦子也都是黑魔法,可是你不覺得應該去看看其他的東西嗎?那是一個全新的,對我們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不好奇嗎?」

安特瑞斯撐著臉,註視著喬伊。「你很想去?」

「我想和你們去。」

「當成畢業旅行?」

「你可以說是家族旅行。」

安特瑞斯輕笑著。「如果在我三十歲前真的開啟了,我會考慮。」

「是你研究這個魔法的話,一定可以的。」喬伊堅定地說著。

這種盲目的信任,也是讓人頭痛的地方啊……安特瑞斯想著。

「既然你這麽想跟隨我。」安特瑞斯開口。「就和我一起研究吧。」

「咦?不要!」喬伊跳了起來,做出了戒備狀。「歐迪和我說過學術研究有多乏味!我才不要呢。」

「這可由不得你。」昂起下顎,安特瑞斯像是森森吐舌的眼鏡蛇一般。「你給我過來,幫我查查這些詞匯在不同文化或者不同地區有什麽特殊含意。」

喬伊嘴角抽搐。

就這樣,三年級的喬伊淪為了免費的研究助理,他包羅了各式各樣的打雜工作,查閱各種語言書,幫忙紀錄安特瑞斯不分時間地點偶來的靈感,還要負責打掃他的房間,將他逾期未完的書歸還。

「安特瑞斯,我警告你,不要再支使我了!」手插腰,喬伊堅定地抗議著。「還有我為什麽還要幫你擦地板!」

「因為我很忙。」頭也不回的,安特瑞斯拋了一句,完全沒把心力放在正在鬧脾氣的喬伊身上。

「你說,這些完全不相幹的詞匯到底代表了什麽?我對照了元素的一切數據,沒有找到任何可聯想的關鍵,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喃喃自語著,安特瑞斯苦惱不已,他還是沒有任何的進度。

將抹布扔進水桶內,手掌在身上擦去水漬,喬伊走了過去,看著記得滿滿的筆記本,還有被抄寫在一起的世界魔法。「世界魔法啊……感覺就非常龐大。」

「它的確是。」

「會不會這根本不是紀錄它的魔法結構?」喬伊說著,他伸手拿起了紙張。「說不定只是某些墳墓?哈哈,然後秘密就藏在墳墓裏面等人去挖掘?」

安特瑞斯很想反駁讓他別說傻話了,但當他目光掃向那兩張紙後,他卻沈默了。

「你不會認真了吧?」喬伊驚訝地喊著。

「世界魔法非常龐大,絕對不可能只是在一個地點完成。」安特瑞斯說道。「它可能分布在索菲斯大陸的某些地點,我是指以魔法陣或者遺跡型態鏈接起來,抽取地力運送到盧本黑森林處,雖然龐大得讓人覺得毫不可行,但並非不可能。」他彈了起來,拿過了紙張。「把你的大地圖拿出來,我們來比對看看有沒有可能,順便到圖書館替我借《古地理與古地名》,還有《賢者、智者與王者》這兩本書。」

看著重新充滿幹勁的安特瑞斯,喬伊眨了眨眼。「親愛的,就算如你所說的好了,可是距今也兩千多年,那些魔法陣的連接不可能完全健全的,你和我說過的,魔法陣出現任何瑕疵都會破壞魔力的運輸和運行,更別說世界魔法是這麽大又這麽精細的魔法了!安特,這不可能。」

安特瑞斯沈默了一下。「起碼這是一條線索,你去幫我借書,我來想想。」

※※※

皇宮之中,克魯斯面色猙獰得讓人害怕,他看著單膝跪在不遠處的探兵,雙眼布滿了血絲。「你再說一次!」他咆哮著。

「殿、殿下,在約兩個星期前,有人回報在伏迦一帶,看見疑似二王子的人馬,人數約三十到五十人……」

聽到這樣的報告,克魯斯覺得腦袋一暈,伏迦正是他秘密進行研究的地點,曼圖爾知道了?

他怎麽知道的!

不、不可能,這麽隱密的計劃、這麽偏僻的地點,他不可能知道的,這件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就連那些接洽的人都是由王妃一家出面,不可能洩漏出去……

克魯斯頭痛欲裂。「後續呢?難道沒有繼續追蹤他們?」

探兵猶豫了一下。「本來想繼續追上去,但他們隊伍當中有個很厲害的戰士,繼續尾隨下去恐怕會被他發現。」

「是誰?」

探兵畏懼地瑟縮著。「應該是賽西爾.雷珀。」

克魯斯憤怒地拍著椅子扶手。「混蛋!那個該死的半精靈!」咬牙切齒,他口吐穢言。「完全不知忠心的賤貨,跟完艾絲翠德就換去找曼圖爾?」

探兵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派重兵去,圍住他們的出路,我要他們有去無回!」

探兵深深低下頭顱。「遵命。」

看著士兵離開的背影,布魯斯的臉布滿了陰影,他傳令要幾名老貴族還有托奇為首的重臣進來見他。距離國王逝世已經兩個多月,國不能無君,也該是商討他站上王之墻的事宜了。

貴族們衣裝筆挺地進入皇宮,老托奇也帶領著其餘大臣一同進入議事的大殿堂,他們向克魯斯行禮。

「諸位,是否該商議新王的事宜了?」克魯斯威嚴地問著。

在場的人都明白克魯斯的意思,他們顯得很從容,一名掌握軍事重權的老貴族回道:「這是當然的,只是我們怎麽樣也找不到二王子殿下,根據舊例,王之典儀須由您的手足將令牌高托於頭,而您接過權柄,如果二王子殿下不在,那麽典儀就有了爭議。」

「那如果他一直不出現,難道我就不能成為王了?這是個荒謬的規定!要是王子們有所不服,都鬧失蹤或者拒絕參加典禮,那就讓國家這麽亂下去嗎?」克魯斯喝問著。

老貴族們聽著他的話,無不在心裏撇嘴。只要不是個□□自我的白癡,都會好好和兄弟打好關系,最起碼也要和一兩位打好關系,這在親王之間也好有個制衡。

如果是兩位王子相爭,那就是利益交換,兩方拉鋸一定有一方弱勢,那就用權用財用好處安撫弱勢一方,大多數都會妥協。

貴族們很清楚曼圖爾上哪去了,但他們仍表現出為難的模樣。

「殿下說的是,我們再商議商議該如何舉行典禮吧。」一名貴族說道。

「殿下也得考慮典禮是在人民眼前舉辦的,曼圖爾殿下沒有出席,恐怕會對您的名譽造成不好的影響。」

克魯斯恨得牙癢癢,但他不能失態。「就這麽辦,快把他找出來!曼圖爾可不是會鬧脾氣的人,說不定是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是。」

貴族和大臣們退下,克魯斯坐在寶座之上,臉色冰冷。他在思考該如何展示曼圖爾的屍首,又要如何堵住眾人的嘴,最後,他開始想該如何從貴族手中收權。

成為王,從以前他就仰望著父親的背影,他想要成為像父親一樣受人愛戴的王。然而當他年紀漸長,明白局勢遠不是他想得那樣美好,貧瘠的土地,貪婪的盜獵者、砍伐者,還有虎視眈眈的鄰國,這些都在他的美夢上印下了臟汙的印記。

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他的夢想改變了,他要成為共主,成為索菲斯大陸之王,沒有什麽鄰國,索菲斯大陸上就只有他這麽一個王!

到時候他會將索菲斯大陸從歷史上抹去,改成克魯斯大陸。

但這樣還不夠,當他從父親手上接過賢者遺惠這份抄本,他知道有個更棒的主意,當索莫納斯的安特瑞斯覆活,他看到了曙光,只要能覆活這份抄本的主人,那位賢者,他就能夠開啟恩典大陸。

這意味著他可以和征服王比肩!

在宮殿當中值勤的士兵看著克魯斯猙獰而扭曲的面容,覺得已經放得夠輕的呼吸似乎還是太重了,他們幾乎屏氣不敢喘息。

在高位之上的主人,仿佛被膨脹的野心給撐開來,他無法負荷地大聲喘氣著,鼻翼張動著,好像這樣就能宣洩滿腹的志得意滿,嘴角似乎要高高揚起,但又詭異地維持在一定的角度。

士兵們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

※※※

死亡近在咫尺,在眨眼的一秒當中可能心臟就被貫穿,也可能頭就被擰下,賽西爾覺得二者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頸側可以感受到藤蔓卷過的壓力,疼痛不已的腹部似乎也感受到了被穿破的痛楚。

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這一切停止在這一瞬間,那伸展著的藤蔓在他面前被一分為二,濃烈充滿血腥味的樹液噴濺在他的臉上、身上。

一股力道將他扯開,並奪過他手上的利劍,冰冷的銀刃在月光下劃過,仿佛要把夜色也切割開來。

在銀光停止的剎那,他看見女夜族布滿青筋的手背,還有尖銳的指爪,長劍的劍刃已經卷裂,由此可知力道之大,還有那藤蔓之堅固。

斷開另外一條追逐後面的人的藤蔓,女夜族昂然站在夜色之下,華服與美麗的面貌讓她與殺戮一點也不相符。

「奧布斯特。」賽西爾輕聲呢喃著。

「走吧。」凱蘿說道,她捉住賽西爾的手腕,以常人無法追逐的速度往前奔跑,這時賽西爾才有心去尋找曼圖爾的下落,當他看見兩名夜族已經將帶著二王子的戰士帶上坑邊才松了口氣。

他回到夥伴身邊,用手臂抹去臉上的臟汙。「我代替眾人感謝奧布斯特的援手。」

蘭.奧布斯特冷冷看著兀自生長於坑底的黑色大花,目光閃爍著眾人無法理解的光芒。「凱蘿,帶著他們將這裏給燒了,全全部部,一點也不剩下,這樣邪惡的東西不該存活在世界上。」

由夜族口中說出邪惡,真是天大的諷刺,但即便是為惡多端的夜族,看見坑底的花朵,也不得不由衷感到罪惡。

「您知道那是什麽嗎?」斥侯小心地探問著。

「靈性之花。」蘭冷淡地回答著。「詳細你就不必知道了。」說完,他看著凱蘿將一枚橙紅色的晶石拋下坑底,轟然一聲,強烈的焚風讓他們睜不開眼,接著是仿佛要把天際也點燃的火焰。

濃濃的肉香味飄了上來,但只讓人作惡。

痛苦的哀號聲、求饒聲,求救聲,源源不絕地從坑底傳上來,乍然一看,就像是開啟了地底的地獄大門,火焰熊熊焚燒,諸多靈魂哭吼著。

賽西爾撫著受創的腹部,他和人類互相攙扶著,曼圖爾則讓一名夜族背在背上,他們離開了這個惡夢一般的地方。

就在離開林子時,賽西爾回頭看了一眼,他仍能看見火焰熊熊燃燒的光焰,在灰色、黑色、紅色、橙色、黃色組合而成的色調當中,他看見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女在火焰當中註視著他們。

黑色的卷發、過份白皙的肌膚,她□□著身軀,這些都不足以令賽西爾驚詫,吸引他視線的,是少女呆滯卻冰冷的雙眼。

深色的,像是要把人吸入的深淵一般的黑色眼睛。

賽西爾皺著眉,他停下腳步,想看得更清楚,少女卻消失了。

像是憑空而出,又憑空消失。

「嘿,賽西爾?」戰士疑惑地叫喚著他。

賽西爾回過神,搖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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