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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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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像的事情像是丟入池中的石頭,隨著石頭的下沈而不再勾動漣漪,漸漸被人們遺忘。

安特瑞斯等人也不再討論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沒有事端出來,這就只能是個無解的謎題,開學一個多月,所有事情都上了軌道,課程也變得較為繁重,他們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事情。

艾爾伯坐在喬伊的房內,他經過喬伊的介紹,熟識了歐帝斯和安特瑞斯,對於這個沈穩的獸人,安特瑞斯表達了歡迎,但歐帝斯顯得有些保守,他還在觀望。

不過他不會讓喬伊沒面子。

分享著自己家裏寄來的零食,艾爾伯翻閱著喬伊根本稱不上筆記的筆記。

「艾爾,你母親的手藝真好。」安特瑞斯說,他撕了些肉幹塞進嘴裏咀嚼著,屁股下坐著厚厚的軟墊,靠在床腳,配上一杯紅茶,他很滿意這樣的悠閑。

「我會替你轉答,她一定很開心。」艾爾伯拿起筆,替喬伊補註上一些缺漏。喬伊的功課算不上頂尖,尤其是筆試,但實際操作方面卻很不錯,很多老師說過他很有天份。

最難得的是他善於隱忍,這在這年紀的孩子來說很難得。

「艾爾,那個獸人戰士還是沒消息嗎?他叫什麽來著?翰特?」

「沒錯。」艾爾伯說道,他翻過下一頁,對那鬼畫符一般的筆跡感到頭痛。「不過有新的進度,調查團在大森林內找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他們找到了掩埋在雪底下的血跡。」

「那不代表什麽。」喬伊說,他拎了塊肉幹塞進嘴裏,粗魯地咀嚼著。「可能是被獵食的動物。」

「不,把雪清除後看到的是一道被拖曳的血痕,調查的人一路往前推進,雖然沒看到屍體,但可以確定,死掉的是個人類,當然也可能是獸人。」

「這不代表就是翰特吧?」喬伊說。

艾爾伯點頭。「沒錯,不過在血跡消失的地方,發現了翰特的護手。可能是翰特殺了什麽人或者翰特被人殺了,不過現在除了翰特沒有人失蹤,我們認為答案偏向後者。」

「邦托斯家族解決麻煩的手段?」安特瑞斯加入討論,他指使喬伊替自己添茶。

「不知道,邦托斯的二小姐流產了,我想這是她家族的命令,不過她顯然沒對情人失蹤感到悲傷,這很可能她不在乎,也可能她知道情人沒事,我們有派人和她接觸,不過情況不太理想,探不出什麽有用的訊息。」艾爾伯目光沒離開筆記,一點一點替喬伊修正錯誤。「喬伊,我絕對不再幫你補充筆記。」

「別這樣。」將茶杯遞給了安特瑞斯,喬伊坐在他身邊。「你不幫我我就完蛋了!」

「那拜托你好好寫字好嗎?你不說我會以為這是什麽古老的符文。」

喬伊做了個鬼臉。「拜托,我去年才開始學寫字,這已經很好了!」

「你怎麽不把你到處亂竄的精力用一點在寫字上頭?」艾爾伯說。

「噢,別說教,我會改。」喬伊馬上求饒。

艾爾伯看了他一眼,繼續批改筆記。

安特瑞斯也在做讀書筆記,歐帝斯正在練習魔法,喬伊東看看西看看,發現沒人要理他了,只好掏出匕首擦拭打理,這稱不上是把好武器,真正好的是被安特瑞斯拿走的那把,不過他知道自己大概拿不回來了,安特瑞斯是個吝嗇的大蟒蛇,吞進去就別想吐出來了。

他心不在焉地打理著,一邊思考著明天的課程,還有午餐要吃些什麽,一個不慎,用力過猛,在指尖劃開一個不淺的傷口。

「嘶!」抽了口氣,他馬上將手指含進嘴裏,刺痛讓他皺起眉頭。

「你還好吧?」安特瑞斯和艾爾伯問。

「噢好痛。」抽出手指,血還是不停滲出來,喬伊接過安特瑞斯遞來的絲巾用力按在傷口上。

他們忙於替喬伊止血處理傷口,連一直專心的歐帝斯都停了下來,但他目光並不放在喬伊,而在於窗口,黑魔法的光芒和火魔法互相交映,有東西在外面。

「該死!退離窗邊!」歐帝斯大喊,他的吼聲伴隨玻璃破碎聲。

艾爾伯是個合格的斥侯,他敏銳且迅速,一手挾起安特瑞斯,一手拎著喬伊,靠著強勁有力的腿一個跳躍,馬上到了歐帝斯身旁。

歐帝斯舉起魔杖,對著窗口,那是一個獸人戰士,他脖子有著明顯的切痕,他雙眼血紅,目光直盯著喬伊。

「翰特?」艾爾伯驚疑。他當然看出來這個獸人的異常,只是剛剛他才說出翰特可能出事,現在卻看見他出現在自己眼前,這讓再聰敏的人也會一時難以接受。

這家夥不是死了嗎?

一看這異常的樣子,如果安潔拉在這裏一定會尖叫大喊食人屍,不過她不在也不會影響真相,因為安特瑞斯知道食人屍的特征,他讓艾爾伯將他放下。

「大家小心點,這是食人屍,和上學期那個一樣。」

喬伊嚇了一跳。「你說翰特變成食人屍了?」

「嗯,他被殺了,又被覆活了,只是失敗了。」安特瑞斯嘴角勾起諷刺的笑。「真是一群不死心的家夥。」

艾爾伯耳朵動了一下,將安特瑞斯的話語聽在耳內,斥侯學系內部推測出怪物是食人屍,而食人屍可能是某個黑魔法實驗失敗的產物,但他們沒有聯想到覆活,食人屍的確因覆活失敗而產生,但很多黑魔法也會造出食人屍,並不只是覆活。

眾人戒備著,翰特一臉垂涎地盯著喬伊,看得他頭皮發麻。

握緊匕首,喬伊瞪著翰特,大有一撲過來就給他兩刀的意思,但艾爾伯阻止了他。

「別沖動,他身上還穿著戰士的輕甲,匕首沒辦法造成傷害,我們掩護兩位法師,他們才有可能讓我們脫險。」他作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喬伊點頭,他站到了歐帝斯的面前,他是誘餌,如果翰特撲過來,他相信歐帝斯會馬上給那家夥來個大火球洗臉。

翰特還保有智慧,他雖然無法開口,也無法抵抗本能欲望,但他忌憚於那支通紅的法杖,他能感覺到威脅,他馬上將目光放在安特瑞斯身上,他覺得孩子比較好解決。

他往前跑動,手上的斧頭發出銳利的光芒,戰士的力量和防禦都不是盜賊斥侯可以比擬的,他們是相克的職業,盜賊通常都采迂回攻擊,絕對不會和戰士硬碰硬,艾爾伯很想這麽做,可是他身後還有個孩子。

他不能閃開。

他握緊匕首,迎了上去,交錯了兩個回合,他的匕首就被砍斷了,在斧頭要砍到他腦袋的時候,暗黑色的紋路從地面浮起,像是被墨水染黑的玫瑰藤蔓,那些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纏繞在翰特身上。

艾爾特退開,為方才的千鈞一發喘氣。

「歐迪,用蔓延魔法,控制好能量,別破壞了我的黑魔法。」安特瑞斯下達命令。

虧得這些日子都在練習小魔法,不然安特瑞斯的指令歐帝斯可沒把握達成,握緊法杖,他將能量縮為最小,最後投射在地上的藤蔓軌跡上。

那些濃黑可怕的藤蔓參雜了紅色,像是惡心的地表熔巖,黑色中又有火光竄動,當他的火焰觸及翰特的身軀,他發出了無聲的嘶吼,疼痛讓他滿地打滾。

艾爾伯知道這是個好時機,他快速迎上前,卸下了翰特的兩個肩膀,劇烈的疼痛讓食人屍差點昏了過去。

他的雙手擡不起來,身上被魔法重重纏繞,他無法脫離這四個人。

「接下來呢?」喬伊抹著冷汗問。

安特瑞斯收起了魔法,露出冰冷的笑。「拷問他。」

艾爾伯挑起了眉。「我不敢相信這是個孩子會說的話。」

安特瑞斯聳肩。「我很歡迎你不將我當成個孩子。」說著,他揉揉肩膀。「把他綁起來,雖然他已經不會動了。」這麽說著,他看著喬伊從床底下掏出了繩索,幾乎要將翰特的腿完全捆起來。

他打的結很緊,越掙紮綁得越緊,因為特殊手法,沒有按照特殊順序,這個結會因摩擦力而更難掙脫。

「我相信他有記憶能思考,不然剛剛也不會挑我出手。」安特瑞斯坐在椅子上。「來,讓我見識斥侯學系拷打的本事。」他說著。「不過在那之前,先把他搬到我的房間,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整理玻璃。」很顯然,他沒打算放這個家夥走了。

艾爾伯看了他一眼,和喬伊用一塊床單將翰特蓋住,偷偷摸摸地往外面探看,沒什麽人來,學院內的隔音非常好,沒什麽人發現出事了,他們將翰特拖進安特瑞斯的房間。

歐帝斯認份地去找舍監,告訴他自己玻璃被人砸破了,不過他把翰特的斧頭藏進衣櫃當中,他不想讓學校內的可怕實驗者對他們產生懷疑。

喬伊和艾爾特一同待在安特瑞斯房間。

「首先問他,女精靈的腦袋是不是他砍的。」安特瑞斯說。

翰特是個會審度時勢的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乖乖配合,眼前這邪惡的小鬼不會放他幹休,他不將喬伊放在眼底,但不能無視艾爾伯,他在他身上感受到危險。

他很後悔,如果不是因為貪圖那鮮美的血腥味,他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艾爾伯站在翰特眼前,逼迫他看著自己。「我問問題,你點頭或搖頭,不要想欺騙我們,你知道斥侯在這個學院是地下的王者,我們有著你無法想象的情報脈絡,你說實話,我們讓你繼續活著,你如果說謊……我不能保證你明天會在哪裏,或許我可以把你埋在黑森林當中,你沒辦法動彈,你的腦袋會被野獸啃蝕,你已經不是人了,你不會死,可是你還是會疼痛,對嗎?」

翰特閉了閉眼,點頭。

「現在告訴我,女精靈的雕像是不是你破壞的?」

翰特點頭。

這很可能是事實,因為破壞雕像的兇器是斧頭,與翰特慣用的武器符合。

艾爾伯轉頭看向安特瑞斯,等著他的下個問題。

「這件事情邦托斯是幕後指使者嗎?」安特瑞斯問,他目光緊盯著翰特的表情,他知道這個戰士並不是非常精明,他還保有天真,所以他很容易說服,也不懂得談判和狡猾。

這是個很好的階下囚,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艾爾伯看向翰特,他又點了一下頭,本來應該無法落淚的眼睛滑下了眼淚。

這代表屍體非常新鮮。安特瑞斯嘲諷地想。

「那麽,他們是不是告訴你,只要你替他們做事,就不計較你搞大他們家女兒肚子的事情?」安特瑞斯手環胸,翹起了腿,他看起來就像個貴族痞子。

翰特再度點了一下頭。

艾爾伯覺得安特瑞斯似乎早就明白一切真相,只不過再度確認罷了,這讓他對這個孩子提高了警戒,一個太過聰慧的小孩,甚至連他的哥哥都不及他,這有些詭異。

「最後一個問題,替你覆活的人,有學校的老師嗎?不,我該這麽問,替你覆活的是學校的老師嗎?」

翰特擡起頭,生動的表情表達出了他的驚訝,他重重點了一下頭。

艾爾伯深吸了口氣。「這怎麽回事?」

安特瑞斯擡手打斷他的疑惑。「告訴我,有誰。」說著,他讓艾爾伯將翰特的右手接上,又給了他紙筆。「這些人是殺害你的兇手,我知道他們不會告訴你他們在做什麽,你只是可憐的實驗品,告訴我,有誰……我替你報仇。」安特瑞斯輕聲說著,像是誘惑處女墮落的魔鬼,那樣的溫柔有耐心。

翰特擡起手,還有些酸麻,但很快就恢覆了,他神情覆雜地看著安特瑞斯,利落地將所有名單寫了出來,他又在紙上寫下:

『別殺我』。

他還是很聰明的,知道安特瑞斯不可能留他活口。

接過單子,安特瑞斯笑了笑。「我不殺你,你要用什麽身份生活下去?你有辦法抵抗想吃人的本能嗎?最重要的是,你已經死了,你應該去你該去的地方。」

翰特激動地搖著頭,他本來就猩紅的眼睛更紅了。

「那麽告訴我,你現在這樣,你還想做什麽?」又遞了張紙過去,安特瑞斯說。

『覆仇』。

安特瑞斯笑了,像是看個胡鬧的孩子。「你只是實驗品,他們想,隨手一個神聖火焰就能殺掉你,他們只是想測試你的耐用程度,等到你沒用了,就會送你上路。」

『你也是一樣的!』翰特憤怒地寫下字句,狠狠地瞪著安特瑞斯。

「當然。」安特瑞斯說道。「我捉你就是想知道這些訊息。」他揚了揚紙張。「不然我剛剛就能讓你變成飛灰,你該感謝我讓你將這些秘密傳達出來,不然你的死會變成永遠的秘密,然後讓更多人步上你的後塵。」

翰特甩開紙筆,單手捂著臉痛哭著。

艾爾伯知道這不該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他們不該放虎歸山,現在翰特能將事情告訴他們,當然也能將他們的事情告訴背後的黑手,這非常危險,他和喬伊這些人都是沒有權勢的平民,這非常不妙。

他看向了安特瑞斯,無聲地請他動手。

安特瑞斯微笑著點頭,他舉起了魔杖,強烈的腐蝕術籠罩住翰特,一秒不到的時間,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就化成了一灘屍水。

跳下椅子,安特瑞斯從書櫃中取出了玻璃瓶,他將那些屍水收集進瓶子當中,透明中泛著紫紅色光芒的液體被保存在精油瓶子裏,看起來非常美麗。

以生命作為代價的藥品當然是美麗的。

看著安特瑞斯一系列的動作,艾爾伯手環胸。「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一直保持安靜的喬伊看向了安特瑞斯,雖然他自欺欺人安特就是個天才,但天才絕對不是這個樣子,安特瑞斯有時候太過殘酷,他就像個貴族,殺人不見血,有時候無情得像個劊子手。

「我是安特瑞斯˙索莫納斯。」安特瑞斯說,他坐回椅子上。「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他笑著。「現在,我們手上有了一張籌碼,我們來籌劃一下,該怎麽探查這件事情背後的秘密吧。」

「不就是想搞覆活嗎……」喬伊說,他一臉古怪地看著安特瑞斯,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歧異,既然自稱安特瑞斯,又為什麽說是誰不重要?

他決定找一天好好問一下歐帝斯。

「我們可以做出一個推測。」安特瑞斯說。「這件事情背後有著非常龐大的勢力,而主導者很可能是邦托斯。」

喬伊想發問,但艾爾伯先開口了。「因為他們覆活了翰特?」

「沒錯。」安特瑞斯將名單上的人名全背了下來,這讓他回答的態度有些漫不經心。「如果主導者是其它人,就會更審慎評估實驗品的身份,為了避免麻煩,照理說應該盡量不對學生下手,但如果主導者是邦托斯那就不同了,這解決他的一個大麻煩,而且也能讓自己女兒從這糟糕的緋聞當中脫身,因為男主角失蹤了。」

喬伊縮了縮肩膀。「貴族真是可怕。」

「為了利益。」安特瑞斯淡淡地說。「為了利益,為了更遠大的目標,他們蠶食鯨吞。」同是貴族家族出身,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為了達成目的,貴族究竟會做出多過份的事情。

他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你口中的覆活,意味著什麽?」艾爾伯問。

安特瑞斯明白,讓這個準盜賊加入可能不好,但現在沒有太多讓他選擇的餘地,沒辦法,誰讓翰特來得太是時候,拷問的時候他可以把艾爾伯支開,但那些像鬣狗似的小斥侯就會纏上他,無時無刻監視他,他可不想變成目標,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艾爾伯拉進來。

安特瑞斯想保留一些,但他餘光掃到喬伊,看著他有些無措的樣子,安特瑞斯並不想讓他為難,艾爾伯是喬伊的兄弟,夾在好友和如師如兄中間,喬伊會很難受。

嘆了口氣,安特瑞斯揉了揉太陽穴。「讓喬伊告訴你吧。」雖然那小子知道的不少,不過最核心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就夠了。

喬伊沒想到安特瑞斯會這麽大方,他遲疑了一下,就拉著艾爾伯到一旁,將上學期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艾爾伯身為六年級的領導者,他知道的事情很不少,可是當事情牽涉到了貴族、涉及了皇室,甚至還有教廷,這就讓他不敢想象了。

這絕對是個陰謀,主宰了帝國的三股勢力合流想做些什麽,他的理智告訴他,就此退出,安特瑞斯他們在玩火,他們試圖解開帝國當中最黑暗的事實。

艾爾伯神色覆雜地看著安特瑞斯。「如果被發現了,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嗎?」

安特瑞斯吃吃地笑著。「當然。」他手一揚,那張紙變成了一條毛巾,他隨手將其掛在椅子上。「但這是個契機,讓索莫納斯家族翻身的契機,沒有風險就不會有高報酬。」

「瘋子。」艾爾伯由衷地評論。「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契機在哪裏。」

「我想分一杯羹,我敢說覆活在六年內搞不出來的,就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怎麽弄都只是食人屍。」

「你覺得六年後,你能加入這個研究的團隊?」

「當然不是。」安特瑞斯笑著。「我只要在六年內追查出他們想覆活的人物,他很可能只是一具屍體。」

「然後呢?」

「我如果有本事把他弄出來,那麽要多少錢都是我說了算。」

「之後你就會被無數的貴族追殺!」艾爾伯兇惡地說。

「所以我要靠這六年累積足夠的人脈,我會讓他們沒辦法對我下手。」安特瑞斯微笑著。

「瘋子!」艾爾伯冷冷地說,他看了眼喬伊。「你也這麽打算的?」

喬伊連忙搖頭。「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艾爾伯才覺得好一些。「時間不早了我要回房了。」

「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艾爾伯神情冷漠地看了安特瑞斯一眼,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屋子內變得安靜,只剩下淡淡的呼吸聲。

「安特,你在說謊對不對?」喬伊思考了一陣子,試探地問。他覺得安特瑞斯不是那種鉆研心機的人,他城府很深,可是他的為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當然。」安特瑞斯說。「不然你怎麽跟他解釋我們追查這些事情的目的。」

老實說,喬伊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追查的目的是啥。

「那你想怎麽做……」

「我要為未來作準備,無論覆活會不會成功,他們要覆活的肯定是個大人物,無論好壞,這都會影響到未來的局勢,如果他們一直無法順利覆活目標,或許願意退而求其次只要一個食人屍,這是最糟糕的狀況。」

「所以你想知道到底被覆活的是誰,還有參與的人是誰,這樣嗎?」

「無論結果怎麽樣,他們真的覆蘇了某個人,可以想見這一方的勢利會坐大,貴族互相傾軋制衡,但當這件事情成功,參與的貴族將會獲得更多的權勢,我的確想從中撈點好處,起碼未來不要站錯邊,這非常重要,尤其歐迪還想振興索莫納斯家族。」

「你不想艾爾伯參與進來嗎?」喬伊問,他看著安特瑞斯,現在的他像個真正的孩子,對於安特瑞斯的圖謀顯得有些無措。

「我不能肯定他可不可靠,我承認他的身手很了不起,可是我需要一個不被買通的人,甚至於當我調查出這些人背後的勢力,我也會開始尋找合作的夥伴,我不一定要忠誠,但起碼利益要一致,艾爾伯和我們沒有共同的目標。」

「目標是……?」

「財富、權勢。」

喬伊張了張嘴,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安特瑞斯,他不是沒有野心沒有圖謀,他只是比誰都更懂得收斂指爪,比誰都更懂得把握機會,他看到了一個契機,他會緊緊纂住,累積實力,等到時機成熟一口咬下果實。

安特瑞斯看著有些失神的喬伊,笑了笑。「喬伊,你知道擁有這兩樣東西,人可以有什麽樣的改變嗎?」不等少年回答,安特瑞斯輕聲說著。「第一:再也沒人敢小看你欺負你;第二: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情;第三:你可以俯視別人,而別人需要仰視你。」

喬伊聽完苦笑著。「真是邪惡的誘惑。」

「是吧。」安特瑞斯攤手。「這是歐迪一直想要的,我必須幫助他,他成功了,我的日子會更輕松一些。」

「六年後你就自由了,如果這六年內你累積足夠的資本,六年後,你會是個新貴,你可以自由自在,你比我更清楚生活在社會底層有多麽痛苦,喬伊,這是我們的機會。」

聽出來安特瑞斯安撫的意味,喬伊攤手。「我知道了,我早就上了你們的賊船。」

「合作愉快。」安特瑞斯愉悅地說。

喬伊翻了個白眼。「合作愉快我的小少爺。」雖然故作輕松,但喬伊心中還是為安特瑞斯的老謀深算感到深深的驚懼壓力。

這怎麽會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

歐帝斯百無聊賴地看著課本,老師在上面講解,這一章節的內容他早已經預習過了,不明白的地方也讓安特瑞斯解說過,現在他只是聽著老師有沒有說出什麽有意思的延伸,他不指望能得到什麽精辟的解說。

現在的課程都只是皮毛,涉及不了魔法的重點,他們都只是一年級,沒人奢望他們能夠一夕成為魔法大師。

他手摩挲著一張小紙條,便箋是很好的紙,有熏香的味道,上面還有華麗的水印,這出自於貴族,上面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無非問候他,然後問他方不方便一起去圖書館看書。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個平民,完全不值得一個大貴族子弟紆尊降貴來結交,他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接近他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他有察覺到整個班級,貴族方面不再針對他,之前那些爭吵好像都是假的,要不是普通學生開始疏遠他,他幾乎都要以為那是作夢。

歐帝斯是個敏感的人,他察覺到普通學生對他的態度,他一開始以為是自己不願意教導他們所以被排擠,可是連一向處得不錯,老是坐在一起的同學都開始疏遠,他馬上明白有人在搞鬼。

很可能是普通學生中有人組織起來排斥他,當然也很可能是貴族搞的鬼……他被普通學生討厭,只要貴族伸出友好的橄欖枝,那很快就可以拉近彼此關系。

但也有可能是普通學生有人想當領頭人,而成為領導最好的方法,就是聯合其它人一起做一件大家都想做的事情,例如排擠囂張討人厭的歐帝斯˙索莫納斯。

歐帝斯思索著,但很快他收斂心神,下課鐘響,他覺得與其在這裏想破頭,不如直接問清楚,萊爾˙金拿會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用餐時間,他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安特瑞斯,得來了他的讚同。

喬伊這幾天都沒和他們一起吃飯,他跑去找艾爾伯了,安似乎和他有些不愉快,喬伊不想失去這段友情,就像個小尾巴一樣一逮到機會就追著艾爾伯轉。

「安,你不和我去嗎?」他聽說了安特瑞斯的打算,如果想找一些合夥人,或許萊爾可以考慮?安曾說過他是個聰明的人。

「你不是要和他討論你的人際關系嗎?我去做什麽?」安特瑞斯一臉天真。

「……我想,或許可以試探一下,他可能會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安特瑞斯笑了笑。「那不急,我有更好的人選。」

「誰?」歐帝斯訝異,他沒想到這麽快安特瑞斯就找好了人。

「蘭啊。」露出笑容,安特瑞斯說道。「我欣賞這個夜族,他很有野心也有嘗試的勇氣,他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鑒於上學期完美的合作經驗,我首先考慮他,當然,你如果覺得萊爾很不錯,我們也可以嘗試看看。」

「不……我只是……」

安特瑞斯擡起手,打斷他的話語。「別急著下結論,你先和他接觸看看,不要先入為主就排斥別人,會吃虧的。」

「我明白了。」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安特瑞斯就像個長輩,他願意多和自己說些什麽,願意告訴他該怎麽做,雖然很多時候還是讓他雲裏霧裏,但歐帝斯仍然感謝他的慈祥。

一個八歲小孩,有時候想到慈祥這個形容詞他自己都覺得胃痛。

過了幾天,到了星期六,喬伊偷溜著和艾爾伯去克爾小鎮玩了,一年級還不被允許外出,安特瑞斯在寫作業,歐帝斯捧著書,沈著臉走向圖書館。

他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當初直接把紙條扔掉當沒這回事就好,省得現在還要冒著風雪到圖書館去。

進到指定的包廂,他推開,裏面只有萊爾,這讓他臉色好了一點。

「歡迎,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萊爾微笑,他比了個請的動作。

歐帝斯將書放在桌上,坐在了萊爾的對面。

「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聽你的弟弟說過,你非常認真,我覺得有些地方不懂,或許可以向你請教?」

這真是個爛透了的借口……歐帝斯不得不這麽想。

「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你。」

萊爾露出訝異的表情。「你請說。」

「我覺得班上的氣氛有點不對,這和你有關系嗎?」

萊爾笑了笑,手交握支撐著下巴。「我在班上那一群中有一點點份量,我想我對你釋出了善意,其它人感覺的到,但是否追隨我的行為那就不歸我管了。」

換言之就是那些見風轉舵的家夥覺得歐帝斯可能不怎麽惹的起,所以紛紛收斂了爪牙。

「那另外一邊呢?」歐帝斯再問。

「我不知道。」萊爾真誠地說。「有時候想讓自己成為領導者,就必須讓自己的朋友有共同的敵人,對抗我那一邊的人太自不量力了,不過如果是你……」

這意思也很明顯,這件事情和他沒關系,是普通學生自己的暗中操作。

歐帝斯知道貴族有很多眼線,可能是普通學生,也可能是買通了其它學系的人,無論怎麽樣,貴族同樣能夠得到很多學校內的信息。

所以他說的話有一定的可信度,並不全然只是推測。

不過這不代表歐帝斯願意相信他,他保留不妄作判斷。

「非常感謝你的解答。」

「不客氣。」萊爾說。「那現在我們能一起作作業嗎?」

聽到這句話,歐帝斯臉色一僵,他只想問清楚就閃人,但面對萊爾的請求,他還真不知道怎麽拒絕。他腦子回蕩著安特瑞斯的叮嚀,剛離開一點點的屁股又坐了回去。「當然。」他淡淡地說。「我其實還有個疑問。」

「嗯?」

「你沒必要結交我,我想我還沒有足夠的份量讓你想結識我。」

萊爾笑了笑。「你太妄自菲薄了。」他把玩著鋼筆。「我們被送進學院來,學習是首要的,其次就是尋找有才能的人,貴族間大多在小時候都認識了,我們進來是要鞏固彼此的感情,尋找聯姻對象,再來就是挖掘出像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

「很可能在未來有好成績的人,際遇是飄渺難以預測的,或許你以後有了發財的道路,或者你做了件大事情成為了名人,到時候我和你有交情,這會增加我們彼此的份量。」萊爾現實而理智地分析著。

歐帝斯註視著他,許久,他才認同地點頭。「你說的不錯,增加彼此的份量。」

「那你願意嘗試和我當個朋友?或許可以從筆友做起?」萊爾湛藍色的眼睛半瞇著,顯得很開心,就像作成一筆大買賣一般。

「筆友?」歐帝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我從來都不知道貴族原來有這麽浪漫的一面。」

「……」萊爾摸摸鼻子。「你和你弟弟果然是兄弟。」他發自內心地說。

「嗯?」

「沒什麽。」萊爾攤手。「你如果不想,那我們就約每個禮拜六一起讀書吧?」

「好。」歐帝斯說。「有時候我弟弟和我室友也會來。」

「沒問題,我想我應該向你看齊,減少無謂的聯誼時間,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面。」

歐帝斯聳肩。「如果你未來沒打算當個學者或者單靠魔法師吃飯,實在沒必要投資在這上面。」換言之就是繼續聯誼,當個八面玲瓏的人,就像個商人一樣。

「不。」萊爾說。「我想我還是認真一點比較好,當我有個善猜疑的大哥。」

歐帝斯楞了一下,他想到了安的兄長,一樣是善猜疑,最後殺死了安。這個想法讓他臉色沈靜下來,他點點頭。「沒想到你會和我說這個。」

「這也沒什麽。」萊爾看著他。「你的戒心真重。」

「我不怎麽信任別人。」

萊爾笑笑的。「感覺的出來。」

歐帝斯拿出了作業,用行為表示他不想再多談,萊爾很識相,沒再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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