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錦葵差點驚叫出聲，又怕他可能更生氣，只好雙手捂住嘴巴，盯著他一下一下把毒血從她的傷口吸出吐掉，半晌才顫巍巍地開口道：“白大哥……”

白商弦看到吐出的血從黑色變成紅色，才停下動作，撕開蔓錦葵的襪子綁到了她的傷口處：“毒已經清好了，我背你走。”

蔓錦葵訥訥答道：“謝謝你。”道完謝後才有閑暇去看他放到地上的東西，居然是一把瑤琴。見白商弦已經彎身下來，蔓錦葵急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我擔心毒沒清完，聽我的話。”白商弦把瑤琴丟到蔓錦葵的手上背對著她說：“幫我拿著。”

白商弦的背看起來很寬廣，蔓錦葵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攀了上去。白商弦發覺蔓錦葵真的很輕，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一樣。

這也是他的錯嗎？

“白大哥，你不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嗎？”他這樣子不像在生她的氣，難道他其實沒發現自己跟蹤他？

“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有什麽問題麽？”即使是被她跟蹤著，能讓她如此親近自己，他也覺得甚為欣慰。

如果能這樣背著她一輩子該多好。

被自己突然從心底冒出的想法嚇到，白商弦有一瞬間的怔楞。他怎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他能用這雙殺死她的手背她那麽久嗎？她的詛咒一直在，總有一天，她還是會離他而去，不帶一點留戀。

“白大哥，你人真好。我以前在南海時，只認識饅頭和千遲，以為一直呆在南海和他們在一起就此生無憾了。可是出來之後，我才知道天地原來是這麽寬廣，又有你和師姐那樣的好人。現在想想，如果沒出來見識過，我會覺得死得太可惜。”

也不知蔓錦葵是出於什麽想法才對他說這些話，只是：“你不會死。”

蔓錦葵聞言，笑了一聲，“被你這麽斬釘截鐵的說，我感覺自己還真是沒到要死的時候呢。”

白商弦緘默。蔓錦葵沒有聽到白商弦的回話，於是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瑤琴伏在白商弦背上。罡風拂面而來，白商弦的發絲揚起打到蔓錦葵的臉上，蔓錦葵覺得很癢，想抽出手去撓一撓，奈何一只手抱著琴，一只手攀著白商弦，無法行動。

心下一橫，只好把臉按在白商弦的背上。白商弦感受到蔓錦葵的臉碰到自己背上的觸感，不經意勾唇笑了笑，細微得根本不像在笑，“如果能活下去，你想要做什麽？”

沒料到白商弦會突然問她問題，她錯楞了好久才擡頭答道：“我想陪在千遲身邊，永遠和他在一起。當然，最好我們可以到處走走，增長見識。”

她還真是三句話不離傅千遲，“你喜歡他？”

蔓錦葵被剛認識的人說中心事，頓時臉上一紅，“嗯，我最喜歡千遲了。可是……不知道千遲是怎麽想的。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但我卻喜歡他，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白商弦不懂。從前不懂是因為心系大義，天下和蒼生；現在不懂，是因為他孤獨一人，再也不能動心。怕一動，便會求而不得，註定悲情。

除了她之外。

蔓錦葵沒發覺到白商弦的異樣，還在自顧自說著，“我知道，這十六年來他一直都沒變老，他跟我也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或許有一天他就會離我而去……可我還是沒辦法。”

“那你可以試試喜歡別人。”不知怎麽地，白商弦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說完才發覺自己失態，繼續道：“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蔓錦葵以為白商弦在逗她，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嘿嘿，那我喜歡白大哥好了，白大哥你人這麽好，喜歡你也不錯。”

白商弦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說話。蔓錦葵頓時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道歉：“對不起，白大哥，我不是故意……”

“這種話莫要在亂說了。給了希望再讓人飽嘗絕望，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做。”仿佛在影射自己，白商弦語氣雖淡漠，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強硬。

蔓錦葵似懂非懂地點頭，把手中的瑤琴抱得更緊了：“好，我知道了。”氣氛有些尷尬，蔓錦葵骨碌著眼睛想了好久，轉移話題說：“對了，白大哥，我們是朋友了嗎？”

白商弦良久才微微點頭。

蔓錦葵又問：“若是我養好了身體，出去游歷了，以後要去哪裏才可以找得到你？”畢竟東海不是他的居所。

雖然很殘忍，但為了彼此都好，他們不可以有以後：“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

蔓錦葵正想問為什麽，一只白色的紙鶴悠悠然在梅林間穿行，飛到了白商弦的面前。蔓錦葵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不禁仔細打量著這玩意兒看。白商弦凝眉，預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當即騰出一只手點向那只白色紙鶴。

******

傅千遲睜開眼睛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蔓錦葵。等回神過來，才發覺自己此刻身處在一個簡樸卻不失清雅的房間裏。

他怎麽會在這裏？

蔓錦葵端著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傅千遲醒來，高興極了。她把藥放到桌子上就跑到傅千遲的身邊對他左看右看，上摸下摸的：“千遲你有哪裏不舒服嗎？要是不舒服要說出來喲。”

“小仙鹟，我怎麽會在這裏？”傅千遲只記得自己和伊素裳分開後去找蔓錦葵，好像半路暈過去了……

蔓錦葵伸出手捂了一下傅千遲的嘴，笑道：“來，先喝藥，具體的情況我慢慢告訴你。”

傅千遲難得聽話一回，蔓錦葵也樂得換個角色，這樣一人喝藥一人在邊上說明情況，傅千遲把事情的來朧去脈都弄清楚了。

“還有還有，白大哥人真的很好呢。剛才我被毒蛇咬傷，還是他把我背回來，幫我敷藥……”

傅千遲不等蔓錦葵嘮叨完就打斷她的話，略為嚴肅地叮嚀道：“小仙鹟，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為什麽？”蔓錦葵不懂傅千遲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明明白商弦救了她那麽多次，對她又這麽好，怎麽不能走近了？

“你聽我的話便是。走得太近，對你不是一件好事。”

又不說明理由，她無法接受這麽獨斷的說法。蔓錦葵有些賭氣地從傅千遲手中奪過碗，撇嘴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也有交朋友權利。”

傅千遲想勸她，伊素裳就出現在門外：“千遲，你都睡了三天兩夜，身體好些了嗎？”

“本仙睡了這麽久？商弦人呢？”

當著蔓錦葵的面，伊素裳覺得有些話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於是打發她出去了。蔓錦葵正好在賭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待她走遠，伊素裳才回答說：“妖界又大鬧起來，他回神界去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傅千遲瞧得伊素裳欲言又止的樣子，聯想到蔓錦葵剛才跟他說的事情，大概猜得到伊素裳要說什麽。但是他又怎麽可能會答應：“本仙不會讓小仙鹟回魔界，不必說了。”

“東海確實可以讓人保持著不老之身，可並沒有能讓人延命的東西。”

“東海會讓人保持著不老之身，完全是靠的東海的水。只要用這裏的水澆灌續命靈草或許她能多活個十幾二十年。”

“但你也不能保證對不對？還不如讓我們把她帶回魔界好好療養。縱然她現在凡人之軀，畢竟也曾是魔界中人，說不定魔氣對她的身體有幫助。”

傅千遲不能在這裏讓步。如果讓蔓錦葵回到魔界，那麽這十六年來的努力不就是要白費了嗎？他只想讓她過著平凡而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管是魔界，仙界還是其它地方，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一旦她回到魔界，誰又能保證她不會重蹈多年前的覆轍？

“不行，本仙不同意。”

伊素裳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可比起這些，難道不是她的性命更加重要嗎：“你怎麽那麽死腦筋？難怪跟大師兄是好友，還真是相像，都是一根筋。”

“哼，你能保證她回到魔界身體就會變好麽？本仙不願意做沒有回報的無用功。”

伊素裳懶得跟他說了，一拂袖子就甩門而出：“我們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現在情況特殊，你們都冷靜一下吧。”

天亮時分白商弦就離開了東海。目送著白商弦禦劍離去，蔓錦葵當時還感嘆道，白商弦果然是仙人。他走後蔓錦葵就少了一個能說話的人，剛想到梅林走走，就碰到了往這邊來的碧霄。

一進門就見到蔓錦葵，碧霄首先向她打招呼：“公……小仙鹟，這是打算去哪裏？”

“你怎麽來了，之前你又去了哪裏？”蔓錦葵不答反問。

“這個以後再說，素裳呢？”碧霄看來很著急的模樣，蔓錦葵不敢怠慢，指了指傅千遲所在的房間，還沒開口，碧霄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一根冰糖葫蘆遞到了她的面前：“給你。”

蔓錦葵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這東西，不禁好奇道：“這是什麽？”

“冰糖葫蘆，姑娘家應該都喜歡吃這個。那我先過去了，你嘗嘗。”碧霄拍拍她的頭，溫柔地笑道。

蔓錦葵見碧霄往那邊走了，才納悶地盯著手中的冰糖葫蘆看，聞了聞才下嘴吃：“嘩，好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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