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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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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錦葵臉陡然漲紅了。她差些就忘記了沈東陌喜歡她這件事。她不懂,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不顧一切?他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十年的時間,他就一點也沒有改變過喜歡她的心情嗎?

她不懂,一點也不明白。

沈東陌見蔓錦葵怔在那裏,臉湊近到了她的臉,含情脈脈地用指腹摩挲著她柔軟的唇瓣,下一刻就要親上去。

蔓錦葵反應過來,匆促推開他,微微喘著氣道:“師弟,我不喜歡這樣。”

沈東陌被蔓錦葵猛然推開,身體蹌了一下才穩住。他緊皺著眉頭,暗自握緊了拳頭,一副受傷不淺的表情:“三師姐,你這是拒絕我的意思麽?”

蔓錦葵直勾勾地盯著沈東陌那張她一點都不熟悉的面孔,心裏既覆雜又無所適從:“對不起,師弟。我不懂,我一點也不懂喜歡是什麽感覺。你不要再說了,我只是希望能像從前那樣相處。”

沈東陌淒涼地笑了起來,從床邊起身繞過屏風就往外走:“三師姐,如果能像從前那般,許多事情都不會改變。但是,三師姐,你真的能做得到嗎?”

蔓錦葵慌忙叫住他:“師弟,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明知道我愚鈍,就不要賣關子了。”

走至門口的沈東陌停了下來:“三師姐,你什麽都不用知道。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的心也不會改變,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絕對不會背叛你。”

蔓錦葵還想說什麽沈東陌已經走了。她低下頭,出神地盯著錦被和饅頭看,心裏卻六神無主,亂如細麻。

饅頭銀色的身體散發出溫暖的熱度,它順著被子爬到蔓錦葵的手心上,手舞足蹈地出聲,像在安慰她。

“饅頭你是在說要我別難過嗎?我沒事,只是需要時間調整一下。不管是不是十年時間,我還是要去找大師兄和師尊他們。”

汐鸞裹緊身上的雪色貂裘,十只纖白細指輕輕從燃著木炭的烏府上拎起鳴泉倒入桌上的註春中,一股青煙伴著濃郁的茶香從壺口裊裊升起,暈開了她的面容。把烏府放回原處,她用撩雲清了清,蓋上壺蓋。

等了片刻,她從器局裏拿出兩個啜香放在矮石桌上,端起註春就往啜香中倒新茶。

她置了張碧紗櫥在梅花林間,阻隔了風雪。梅花在嚴冬開得正燦爛,滿天都是翩飛的花瓣,像是舞動在人間大地的墮天仙子,開到荼蘼。

她拂了拂縈繞的煙霧,對著外面道:“十年磨一劍大多如此,你又何必急於求成?”

紗櫥的紫色幃幔被挑起,一身月白長袍翩躚,筆直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汐鸞仙子,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汐鸞邀他坐了下來,把一只啜香推到他的面前:“是啊,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卻還是想要一個答案。其實,答案是什麽,又有什麽意義呢?”

男子清俊硬朗的年輕臉龐沒什麽表情。鳳眸斂上一層微光,如隱在雲山之中的虹,迷離夢幻。他端起啜香,吹了吹便沾上一口:“我該離開了。”

汐鸞目光落到他放到矮石桌旁的黑色長劍上。劍身沾上的雪花正慢慢融化,劍脊透出隱隱的清冷氣息,“你已經熟練運用‘渚墨’了,也不算枉費這十年光陰。”

男子披散的墨發遮住了他此時的臉,汐鸞看不到他是用什麽表情說這番話的:“十年前白鶴送我來這裏請你為我去除已入肺腑的瘴氣;轉眼十年過去,我卻沒有任何改變,而我熟悉的人卻都悉數不在了。”

汐鸞放下啜香,雙手在燃著木炭的烏府邊上停下,手掌貼近火光熱氣,為她驅散了不少寒意:“這並不是你的問題,東海本來就是個不老地域。也許他們還活在六界中的某個地方,你一定要去找他們麽?”

“我答應過師尊,不管霧鷲師弟出於什麽原因帶走她,我也要把她帶回來。除魔衛道是我等仙派責任,我不能躲在這裏無所作為。”他決然篤定的沈聲道。

汐鸞苦笑,“我與你師尊也算是朋友,萬不能誤了他弟子的前程。你若要走便走吧。霧鷲這麽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別記恨霧鷲。其實他把你送來,不單單是為了讓我救你。”

“喔?還有其它意思麽?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謝謝汐鸞仙子肯為我療傷。而且……東海是仙子居所,區區凡人又怎可久留?如今六界動蕩,仙子也要好好保護自己才是。”

與現在的他說又有什麽用呢?汐鸞搖著頭,垂下眼簾無奈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多說什麽了。只是……商弦,有了困難,隨時能來找我。”

白商弦喝下一盞茶,恭敬道:“商弦在此就先謝過仙子了。”

汐鸞註視著白商弦俊美冷峻的容顏心裏泛出些許酸味。霧鷲他其實是為了她才讓白鶴帶白商弦到東海來的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事到如今,就算能面對他,他也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心邑道君要你傳給赤玥的話,我也會跟他說的。現下,你就再陪陪我吧。”

“恭敬不如從命。”

蔓錦葵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回到了蒼蓬山。十年的時間,蒼蓬山並沒有什麽改變,反而是山下的琉花鎮,人煙開始稀少了。沈東陌說是怨靈妖怪橫行的原因。雖然有不少仙派弟子鎮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雪在半夜已經停了,今朝天空放晴。白茫茫的山間像是裹上一件銀色的衣裳,迤邐唯美。蔓錦葵穿一件紅色暗紋黑絲繡曼珠沙華的錦衣長裙,披一件繡著桃紅木槿花的紅色鬥篷。鬥篷領口與襟邊都覆上了纏金絲的素白絨毛,把她整個人都襯托得貴氣高雅。

沈東陌正在靈躍湖裏捉魚,說是給她補補身體。身體已經漸好的蔓錦葵因著百無聊賴,便到白商弦曾經住的竹舍那裏去找青竹精了解一下情況。

青竹精似乎已經習慣了季節的變化,此時仍淩霜傲雨地立在積雪頗深的山地上。見蔓錦葵過來了,她倏地變成人,奔到蔓錦葵身邊:“小仙鹟,終於見到你了。”

千竹仍是老樣子,蔓錦葵總覺得放心了許多。就算明知道千竹和荊雪是妖,與他們時光的流逝不一樣,但她還是覺得,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沒改變。

“千竹,師尊他們可曾有回來過?”她繞過小路走至竹舍門前,推開了門扉。裏面一如當年模樣,簡樸不失整潔。

千竹跟著蔓錦葵走進屋裏。這裏她每天都有打掃,所以並沒什麽灰塵,當然如從前一樣:“未曾。若不是小東陌帶你回來,只怕這裏仍是冷冷清清的樣子。”

蔓錦葵難過地低下頭。千竹擡手拂去沾在蔓錦葵發上的霜雪,拍拍她的肩:“你這模樣可別叫小東陌看了去,不然他以為我在欺負你。”

蔓錦葵擡首,目光盈著波光:“千竹,師弟他……是不是變了?”

千竹收回手,轉身往竹塌坐下。彈了彈久積在衣服上的濕意道:“我可不好說,畢竟你們才回來不久。不過……十年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只是彈指一瞬,對你們而言卻是不短的光陰,真的變了又有何奇怪?”

即使千竹這麽說,蔓錦葵還是不能理解。對於她來說,十年的時間就跟她睡了一覺那樣,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是天亮了。她以為是第二天,結果有人告訴她已經過了十年,這種覆雜奇妙的心境不是親歷的人又怎麽能體會?

然而事實確是如此,她除了接受,還能做些什麽?饅頭從鬥篷帽裏鉆了出來,爬到蔓錦葵的肩頭上窺探著這間屋子,鼻子不時發出噗噗的呼吸聲,引得千竹很好奇:“我說哪裏來的妖氣,原來是這小東西在作怪。小仙鹟,你怎麽撿了只小妖來當靈獸?”

“靈獸?饅頭不是靈獸,是師弟他送我的禮物。饅頭身上有妖氣麽?”

千竹睨了眼饅頭,漫不經心道:“當然。道行越是高的妖魔,越能隱藏住自己的氣息。這小東西不過只具靈識,荊雪都要比他好得多。若是當靈獸,萬萬不可。”

饅頭聽得懂千竹的意思,不禁怒火中燒,豎起了背上的銀色剛發朝千竹憤怒得嘶吼。千竹卻不以為然地向它哼了一聲,“說來之前赤玥仙君到訪要我傳話,只可惜老頭子一直都沒有回來過。仙魔大戰之時他應該也在其中,大概是回不來了。”

蔓錦葵突然腳下一軟,撲倒在地上。千竹見狀,急忙奔上去扶她。可就在扶住她的那一刻,千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魔氣從蔓錦葵身上散發出來。她怔了一怔,就聽到沈東陌站在屋門外森然道:“別碰她。”

千竹楞在那裏,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沈東陌把串成一團的魚丟到一旁,上前去扶起她,順了順蔓錦葵的長發道:“三師姐,你又這麽不小心。”

千竹仔細往蔓錦葵身上瞧去,剛才的魔氣早已經消失了。奇怪,是不是蔓錦葵身上那只小東西誤導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茶器具趣名集釋

烏府----盛木炭竹籃,為煎茶之資。

鳴泉----煮茶罐。宋代以後改用點茶法,所以用罐或銅瓶煮茶或點茶。

註春----茶壺。

撩雲----竹茶匙。

啜香----茶碗。

器局----竹編方形箱籠,用以收存茶器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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