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澤的心裏總是有太多的東西, 正道天下還有他的師兄。以前覺得無所謂，明枝甚至在以前還能成全他的大義，但是現在不行了, 她為什麽要成全他, 這世上能被別人成全的少之又少，與其指望別人成全自己, 倒不如自己成全自己。

至於他恨不恨，那不管她的事了。

畢竟只要她開心就行了。

正道仙門撤退已成定局, 就算那些修為高的掌門長老們撐得住, 但是下面的弟子們卻是沒有那麽多能耐能撐住。

還沒有哪個掌門, 能把那麽多的弟子的性命視作無物, 雖然她覺得仙門的人做什麽壞事偷偷摸摸，偽君子的厲害, 但是的確在明面上，他們還沒不能那麽正大光明的不要臉。

明枝在大殿聽著護法的回話，點了點頭。

她看了下下面妖魔的臉, 妖魔們聽到正道仙門已經退去，臉上多少露出慶幸。幾百年前, 仙門們對天魔山的圍剿可謂是不留餘地, 直接殺的逃出去的妖魔們幾百年內都不敢輕易冒頭。

妖魔們看向上頭的女子, 她穿著淺色的衣裙, 只是指尖上塗了鮮紅的丹蔻, 妖魔們想起她大開殺戒的那天, 所有以為她只是個頗有本事的妖女的妖魔, 全數被她撕裂了，指尖上就是如現在這般染血。

“尊上，接下來尊上打算……”

妖魔們想起她下殺手的狠絕, 妖魔們都有些心驚膽戰，說話起來也嗓音發顫。

“現如今天魔山重建，仙門的圍剿只是開始，並不是這次他們走了，下回就不會再來。只要天魔山還存在於這世上，他們就不會放過你們的。”

明枝話語悠揚，似乎這些和她完全毫無關系。

天魔山的法陣，和她直接相連，這些妖魔，她並不當做什麽人看，反正也不是人，只不過一群修成了人樣的東西罷了，和他們談信任倒還不如對著豬念佛經好些。

天魔山所有的一切和她關聯起來，讓震懾他們之餘，也叫這些東西好生待著，不要輕舉妄動。

“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休養生息，仙門走了，可是你們依然還是幾百年前的樣子。想要和幾百年前一樣，肆無忌憚，恐怕別送上門給人當點心了。”

她話語隨意，卻說的是事實。

“尊上說的很對，”護法倒是很讚同，他一身黑衣，從脖頸處一路生出的黑色詭異花紋蜿蜒在臉頰上。異色雙瞳看向明枝，“尊上接下來的命令是……？”

“傳我命令，除非必要，天魔山不可有出入。”

這也算是把這群喜歡鬧事的東西最大可能的扣在天魔山。免得給她惹麻煩，也免得這群東西以為萬事大吉，就給她惹麻煩。

“若是出去了，就別落到天魔山的手裏，到時候不被那些仙門抓住，落到天魔山手裏……恐怕想死都難。”

護法點頭。

明枝看著下面的黑衣護法，護法擡頭看她，“那麽那位北陽山的衡雲君，尊上打算如何處置？”

這個衡雲君算是繼當時開場的那一場殺戮之後，讓妖魔們不敢對這個魔尊再有多少反叛之心。

接下來如何處置這個衡雲君，已經成為了接下來要處理的問題。

“如何處置他啊，當然留在這裏。那些仙門千裏迢迢到這裏來，不留下什麽，豈不是枉費了他們的一番苦心？”

“尊上不打算殺他？”護法有些意外，他見過明枝如何對待師澤，開始只是覺得她對這個衡雲君有些興趣，等到膩了，自然就會動手。但眼下看來，似乎不是他以為的那般。

“……”明枝一眼暼來。

那一眼頗具壓迫，護法觸碰到她那一眼，不自覺的低頭下來。

明枝沒有回答他，她從高位上下來，“殺了他的話，那就太沒意思了。”

對，這世上，上天入地的，也只有一個師澤，除了他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讓她有情緒。

殺了他的話，那就真的太沒意思了。

明枝在天魔山裏走了一圈，和巡視自己的領地似的。天魔山在她來之後，和當初貫仲時候完全不同。四季美景，處處都有，甚至還有鳥語花香，沒有半點魔域裏恐怖陰森。

她掰下一枝的紫藤，就見著負責照看師澤的妖魔過來，說是師澤醒了。

師澤對青瑜可謂是兄弟情深，她不過是讓他在幻境裏親手殺了他而已，竟然就連著兩三天的人事不省。

師澤在她心裏，並沒有這麽的脆弱。這男人心狠，尤其對自己最狠。難道還是因為他對那個師兄實在是太過兄弟情深，所以才會這樣？

她聽了之後只是淡淡道了一聲知道，等到她風景都看的差不多了，她才去看師澤。

師澤的臉色並不好，臉上蒼白。他坐在那裏，看到明枝過來，默默的將眼看向一邊。

“你醒了？”明枝坐下來，她端詳了下他的臉色，掏出一顆丹藥，“把這個吃了，或許你臉色能好點。”

師澤看她，她也不等師澤自己伸手，而是把丹藥直接摁在他的唇上，帶著不可拒絕的力道直接抵開他的唇齒送了進去。

丹藥入口即化，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化作一道暖流直接順著咽喉下腹。不多時，明枝就見著他的臉色好了起來。

明枝看著他好起來的臉色，點點頭，對此很是滿意，又拿過了一旁的靈露餵他。

靈露清涼，入口有醒腦的作用。

“好點了沒？”

師澤看她，“我該多謝你不殺之恩麽？”

明枝嗤笑，“生氣了？”

師澤不說話，只是看著她。明枝臉上的笑，沒有少半分。

她絲毫不在乎師澤怎麽想，樂意或者不樂意。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把師澤看了一通。

到底才剛剛醒過來，他的體力讓他堅持不了多久，不多時又閉上眼睛。

“你好好養著吧。”

過了一會，明枝就要起身。師澤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他擡眼起來，眼底裏泛著紅。

“怎麽？舍不得我？”明枝笑問。

師澤轉眼過去，指掌間的力氣減少了些。

“你如果想問我想做什麽，那就算了。我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就更別說回答你了。”

師澤雙眼暗下來，明枝在一旁看的興致盎然，又覺得還是之前的他意氣風發也不錯。他這人便是這樣，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時候，還是現在這般，都誘人的厲害。

她動了下手腕，那樣子似乎是要把手從他的掌心裏抽開，師澤的手下意識的握緊。

“不想我走？”

明枝頗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師澤清醒過來之後，會沖著她發火。她可謂是把他潛意識裏最害怕的都給挖出來了，失去控制也好，親手殺了青瑜也罷。全都是他恐懼至極，卻又有可能發生的事。

“好。”她坐下來。

師澤看她，“你三番兩次的改主意，倒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你想我殺了你？”

明枝見著師澤眼睫動了下，頗有些奇怪，“按道理，你也不應該如此。”

她見著師澤張嘴還要說話，嘴裏噓了一聲，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好了，是不是要做，寧可死了，也不要受辱？你不張嘴，我都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麽，可是啊，我舍不得你啊。”

師澤眼睛動了動，明枝坐在他面前，手指壓在他唇上的力度越來越重。

“但是你和我喊打喊殺的樣子我又不喜歡，所以就幹脆把你留下來了。只有我不喜歡了，你就可以走了。”

“真是……可笑。”過了好會，師澤終於開口。

“那你笑給我看。”

明枝不生氣反而道。

師澤被她這話堵了個無話可說。

明枝的手指輕輕重重的壓在他的唇上，她帶上了戲弄，兩人都不是那種沒有經過人事的小年輕。

她觸碰上他，師澤感覺到自己在她的指下起了輕微的戰栗，戰栗由她的觸碰下激發，細細麻麻的，足夠悱惻。

她戲謔的來來回回折騰他，師澤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惱怒，“放開我！”

“好呀。”出乎意料，明枝很痛快的放開他，並且站起來，離他老大一段距離。師澤對她竟然這般幹凈利落，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好會沒說話。

“我想了下，我該讓你做什麽。”

師澤還沒從她順著自己的話離開而生起的惆悵裏出來，就聽到她這話。

“什麽？”師澤下意識反問。

明枝笑的不懷好意，她手抵著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

“我想到了。”

師澤料到她想的恐怕不是什麽好事，眉頭皺起來。

明枝看著他，“你這人呢，脾氣不好，暴躁的很。男男女女到了你的面前，不管身份如何，長得什麽樣子，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我也喜歡你這樣。”

師澤的心跳了起來，一下比一下急。

“讓你做那個，也好讓你改一下之前的急躁性子。”

“你到底……”師澤的話還沒說完，明枝就已經轉身離開。

她姍姍來遲，但離開卻很果斷。師澤看著她離開。

她這一走，便是連接著幾天都沒有回來，他問過照料他的魔女。照料他起居的魔女寡言少語，也沒能問出什麽來。

他這次像是真正被遺忘在這裏，沒人記起他。

十幾日後，幾個魔女給他送來了幾套新衣裳，還有一張琴。

衣裳全都是他在北陽山裏習慣穿用的式樣。

“這是什麽意思？”他看向一旁的魔女。

魔女站在那裏，聽到他問，“尊上明日讓你穿上這套，帶著琴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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