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 明枝打坐入定，周身靈力周轉了小周天，她從入定裏出來, 聽到那邊窗戶有啄木頭的聲響, 她起身去開了窗戶，發現一只渾身通藍的小鳥站在外面。

那只鳥兒嘴裏叼著一支曇花, 曇花只會在夜裏開花，而且開花也只有那麽兩個多時辰, 過了之後就會迅速雕零。

她當初在紫雲臺裏種了不少, 不過她也沒怎麽用心過, 不過是用來湊數的, 聽說這花品種很嬌貴，她也就隨手給種下去了, 至於長得怎麽樣，她只是澆灑點靈力和靈露，紫雲臺那地方靈氣充沛, 格外養人養物，能活就活, 活不了, 她也不心疼什麽。

反正種子也都是她問熏華要的, 種出來最好, 長不出來那也沒什麽。

她走之後, 種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也全都丟在那裏不管了。

原本以為之後這些東西怕是活不了多久, 沒想到師澤竟然真的接手過來，而且長得還這般好。

曇花在開到了鼎盛的時候，被折下來的, 周身又被施加了一層靈力，保持著鼎盛的模樣。花香都到了極點。

“他讓你來的？”明枝捏著手裏的花問面前的靈鳥。

靈鳥開了神識，只是不能說話，聽到明枝這麽問，立刻振了振翅膀。

明枝低頭聞了聞手裏的曇花，很香，花瓣摩挲在肌膚上的觸感也很細膩柔嫩。

“你和他說，我很喜歡。”

靈鳥學者人的模樣，腦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啄，像是在點頭答應。

而後靈鳥飛起來，直接往紫雲臺去了。

師澤養的東西，和他的人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夜裏北陽山內各處警戒，除非有令牌要不然還別想出門。

也不知道這小東西到底是怎麽飛過來的。

明枝撥弄了兩下手裏的花，花朵渡上的靈力使得曇花越發晶瑩如玉。香味濃厚。靈力將它保持在了這個樣子。明枝在房內找出了一只玉瓶，放上靈露，把曇花插放在裏頭。

幽幽馨香之下，越發的賞心悅目。

外面樹枝突然沙沙作響。

這裏平素沒什麽風，一年四季如春。她在這裏這麽久了，都沒感覺到有什麽風。

明枝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徑直開了門。

今天的月色不錯，借著月色也能清晰的看到外面。

原本沙沙作響的樹在她出來的瞬間靜止，一片死寂。

明枝神識掃過四周，沒有探查到有任何異常。

這裏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別的人在。

明枝看了一眼四周，直接下來，她走到弟子房外，身後一陣輕風微動。明枝猛然轉身，屈指成爪，掌心裏迅速集結成一團猛烈的靈力。她猛地裝神過來，那股微風瞬間消失的一幹二凈。

明枝環視四周，四周寂靜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緩緩在院子裏踱步，仔仔細細將弟子房四周的探查了一邊，她以神識霸道的掃過周邊，連最細微的細小地方都沒有放過，查了一圈，兩三回下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回了房。

第二日明枝去熏華那裏，師澤已經在那裏了。

“最近你去找地方修行的時候，要小心些。”熏華看著明枝奉茶，提了一句。

明枝喜歡往靈氣充沛的地方跑，門中弟子也是一樣。靈氣充裕的地方對修行格外有好處。

“聽說有弟子在修行的時候不慎摔倒了靈池裏，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不在了。”

明枝滿臉驚愕，“修士還能叫水淹死？”

“不是有水息術麽？”

“誰知道呢？弟子們單獨修行的時候，如果一時不慎，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麽差錯。”熏華這麽多年也見了各種弟子修煉出的意外。

再聽到這種，除卻些許惋惜之外，還真沒有太多的驚訝。

“你修行的時候，如果能和其他的同門一道去最好。”

熏華看向明枝。

明枝點點頭。

師澤坐在那裏，“師姐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交給我。”

他說著笑的溫和，“這樣的話，師姐不僅不用擔心她的安全，而且我也可以指點她的修行。反正她之前也是我指點的。”

熏華看了他一眼，師澤直接回看過去，“你心裏應當有別的主意吧？”

師澤朗然一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師姐。”

坦然到如此地步，是叫人不知道要感嘆他一句光明磊落，還是直接罵一句臭不要臉。

明枝看著他，一時間心緒有點兒覆雜。師澤察覺到她的目光看過來。

“多謝師叔好意，不過弟子還不想掌門師伯給氣死過去。”

“沒關系，師兄心胸寬闊，這麽多年什麽都沒見過沒經歷過。師兄不會氣死，最多氣的半死。”

明枝差點沒憋住，一聲噗就嘴裏給漏出聲來。

她趕緊站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眼觀鼻子鼻觀心的站好。

熏華也差點沒笑出來，她倒是比明枝能忍，一下就把嘴裏的笑憋住。她看了一眼師澤，師澤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面上平靜，一點都看不出來剛才那話竟然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

“師兄他……”熏華開了個頭，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青瑜的做法說挑不出毛病，其實也不是。他逼著師澤不動凡心，不動情。可是偏偏他自己卻又在這個年歲上動心動情。

熏華輕微的嘆口氣，師澤笑了，“師姐不要嘆氣，凡人說時常嘆氣可不是好事。”

“正好，我這一段時日沒有考過你的修為，不如讓我考考她，如何？”師澤含笑看向熏華。

熏華哪裏不明白他的意思，“你……”

熏華去看明枝，“你意下如何？”

明枝張了張嘴，“好呀。”

熏華在師澤的背上拍了兩下，“你下次要來，你自己來，也別先到我這裏虛晃一槍。師兄那裏你自己都不在乎了，這點表面功夫做和不做，都隨便你。只要別讓人看到，到時候直接把師兄給氣死，都隨便你了。”

熏華對此沒什麽好管的，當初就是青瑜的一廂情願，她自然也不會守著什麽師侄師叔不放。

“多謝師姐。”師澤粲然一笑，他立即站起來對熏華行了一禮。

“我沒什麽必要攔你，攔你也攔不住。”熏華是知道師澤的脾性，攔著沒用，越攔就越不知道師澤會做出什麽來。

千百年沒有動心過的人，突然動情，波濤洶湧難以平覆。

“師姐所言，我一定記在心裏。”師澤說著看了一眼明枝，“走吧。”

師澤說要指點明枝，並不是一句空話，明枝在外面突然境界提升，修為暴漲。境界提升的時候格外兇險，她當時自己理順吸收暴漲的靈力，沒有告知他人。

明枝修為提升之後，出手越發的沒輕沒重，對上師澤也是一樣的。她出手便是出手，如何收力克制自己的力道那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

幾個回合下來，師澤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長進不少。”

明枝收回長劍，對他一笑，“是嗎，那我信了。畢竟你這張嘴要說別人好，可不容易。”

師澤感受了下她的靈脈，她的靈脈比原先要強韌了許多，靈力在裏頭流轉毫無阻礙。

“你的靈脈還是有些受損。”

明枝嗯了一聲，當時共歸於盡的那一招到底是傷到了點，沖破封印靈力瞬間充斥在靈脈中，只是後面她自己以靈力治愈了不少地方，也未曾和熏華說過。

“沒事，到時候自然而然就好了。”明枝看到師澤那完全不讚同的神情，在他臉上輕輕捏了兩下。

“反正也不是什麽要緊傷勢。”

師澤眉頭皺起來，“果然不知所謂，傷在靈脈，時日拖長了，到時候成了沈屙，你就等著這幾百年裏，日日夜夜都受著這痛苦了。”

明枝有些發楞，她這傷勢說重並不重，到現在都還在愈合，只是靈脈傷的傷勢愈合起來有些緩慢，需要時間而已，

師澤握住她的肩膀，“坐下來。”

明枝看他，“你是不是打算你自己出手？”

“我出手不好麽？”師澤說著手掌下用力，直接把她給按坐下來，“照著我說的心法運功。”

明枝被他按在那裏，卻並不打算那麽乖乖的聽他的話，她一個勁的在那裏扭個不停。

師澤一手緊緊的壓在她的肩膀上，“給人治傷也要擔風險，倘若你不想我因為分神走火入魔，又或者靈力散盡的話，你盡管可以試試。”

明枝一下坐下來，她感覺到他的靈力此刻正從兩人接觸的地方一路傳導過來。

“其實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假以時日，也能把它完全治好。”

師澤出聲，“靜心！”

明枝閉上眼。

師澤對她，要比她自己都要仔細。明枝註重在提升修為，至於小傷小痛，只要別是時時刻刻發作，又或者痛的太過分讓她受不住，要不然她都不甚在意。

運轉靈力的時候，她可以自己以靈力愈合，只是有些地方可能要花點時間。

她不上心，可是師澤卻比她要上心的多，靈脈愈合的時候，會有被螞蟻被啃食之痛。她不喜歡這個，所以靈脈上的傷，她都沒怎麽太用心。

“忍著，過一會就好。”

師澤聽著她輕輕倒吸口氣，出言安撫。

等到結束，明枝才站起來，師澤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如何？”

明枝額頭上有點細密的汗珠，那都是剛才被那股螞蟻蠶食的痛楚給弄出來的。

“沒事。”明枝搖搖頭。

師澤掏出一塊糖，“要是還疼，吃塊糖？”

栗子糖在他的手上散發著一股甜香，他記得她喜歡這個，只是後面她在他的面前再也沒怎麽吃過了。

他把手裏的糖送到她的唇邊，明枝一口含在嘴裏，直接就咬下去。滿嘴的甜味把剛剛讓她很不適的感覺給壓了下來。

“現在可好些了？”師澤聽著她咬著嘴裏的糖，她牙齒用力咬的作響。

她想了想，點點頭。

師澤在那裏看著，又取出一壺靈露給她，“這是我自己淬煉出來的靈露，比我那紫雲臺直接取來的要好的多。”

明枝收了。

她把嘴裏的糖給嚼碎了，完全吞到肚子裏，擡頭看師澤，“你最近怎麽樣？”

“怎麽了？”師澤聽出她話裏有話。

“我說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怎麽樣？”明枝又問，“你……還在煉化那東西嗎？”

師澤淺笑道，“你覺得呢？”

他有意不答，反而還給她另外一個難題，明枝臉色變了，她抓住他的手，“你還在做？！”

她說著上下打量他，師澤渾身上下和往常沒有太多的差別，並沒有任何往常在朔日裏可見的狂躁。

“你瘋了？”明枝壓低聲量，“把那玩意兒吞了，到時候會成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

她說著，整個人又柔和了下來，她捏住他的指尖，“別這樣。我就在這裏啊，哪裏都不去，就陪著你。”

師澤笑了，他眼裏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明枝捏著他的指尖，而後幹脆直接整個都抓住，左右輕輕的搖。

他眼裏含笑望著她，“你希望我們一直如此麽？”

師澤話語平靜，可是她能感覺到他話語下的隱約起伏。

“那我就這樣一輩子陪著你呢？”明枝反問。

她無所謂自己身處何處，同樣的也無所謂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這些東西不過是用來讓師澤來斷絕念想的，如今讓師澤斷念絕想再不可能，那麽她也幹脆把這一切都拋到一邊，都不管了。

她給出的承諾到底還是很誘人，師澤楞了下。

明枝看見有希望，立刻抓住他的袖子，整個人都往前湊了過去，“怎麽樣？”

師澤嘴唇動了動，他過了小會，手掌從她的手裏抽出來，展開雙臂，以緩慢而堅定的姿態將她容入懷中。

“你說真的麽？”他抱住她，手臂從她身邊環過去，下巴沈沈的壓在她的肩膀上。

“當然真的，只要你聽我的。”

師澤聽了只是一小，他沒說可以還是不可以，明枝有些著急，“那你的意思呢？”

師澤嘆口氣，“那個東西只要一日還在，我一日不得自由。”

明枝記著師澤這話，一連記了大半個月。到了朔日那天，熏華扛不住她的幾次懇求，把她給送到了紫雲臺。

朔日裏變數太多，但明枝卻能連續平平安安陪著師澤渡過。

這一夜也是頗為折騰的一晚上，第二日明枝醒來就見著青瑜來了，青瑜對著她依舊沒有半點好臉色。

她醒來的時候，明枝正躺在師澤的床上，師澤已經整理好自己的一切。衣著整齊的站在一旁，不過兩人這樣，不管怎麽看，兩個人都像是被人給捉奸在床。

“師兄。”師澤對上青瑜依然頗為和氣。

青瑜心口堵著一口郁氣散不出來，明枝軲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

其實昨天兩個人也沒做什麽，師澤最忍不了的時候，也只是抱住她深深淺淺的喘息而已，至於其他的什麽都沒有。結果夜深之後，她直接就睡著了。

除卻頭發有些淩亂之外，她從頭到腳，還真沒什麽亂的。

青瑜的臉色頗為難看。明枝頂著青瑜那殺人一樣的註視，整理了下頭發，對青瑜笑了笑，在青瑜鐵青的臉色裏直接跑了。

青瑜見著她出去，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還有什麽事比自己拼死拼活都要阻攔，結果該阻攔的根本攔不住，最後兩個人還是攪和在一起，讓青瑜更加火冒三丈，卻束手無策的了。

明枝腳下走的飛快，果然還是讓這個惡公公讓哪個姑娘給收了，替□□道，要不然再這麽下去，青瑜遲早得心態失衡，會被氣死。

青瑜看著明枝冒著得意的背影，對著師澤就差沒脫口而出‘逆子’了。

“最近蒼蘭姑娘如何？”師澤像是沒看到青瑜的眼神，換了個話題。

青瑜嘴唇微動，他在這個上面還沒到師澤這個地步，人正經了這麽久，不管什麽時候，都還要正經著。

師澤一提，青瑜就維持不住原來的陣腳。

熏華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好笑，她不阻攔，任由師澤以一種格外巧妙的方式來提起那個被青瑜接回來的凡人，看著青瑜撐不住那副正經模樣，也是很有意思。

師澤的辦法很有用，青瑜沒有在紫雲臺多待，不多時就幾乎狼狽而逃。

“師兄到底還是情竇初開，面皮和個小年輕一樣。我不過多問了幾句，他就撐不住了。”

師澤說著給熏華倒了一杯靈露。

熏華看了他一眼，“我總覺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師澤揚了揚眉，似乎對這話有些興趣。

熏華持著茶杯，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杯面，“你以前要比現在要有脾氣的多。”

“看上去不怒自威，更讓人不敢直視。”

師澤以前只是冷漠，如雪如霜，可是現在那股如雪如霜裏，多了些許尖銳。

“那不很好麽？”師澤淺笑，“這麽多年了，脾氣總要在變，就算石頭過了那麽多年，都還會變，又何況是人。”

“師姐。”

師澤突然開口喚道。

熏華看過去，只見著師澤眉眼含笑，“師姐，做人真的很有意思。我想一直做下去。”

這話裏的怪異讓熏華楞了小會，她正要問師澤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卻見到師澤已經低頭啜飲杯中的靈露。

熏華壓下心頭的怪異。

“你原本不就是人麽？說這麽多怪話做什麽？”

師澤一笑。

“不一樣的。”

他笑起來的是，眉梢眼角全都是另外一種景色，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神色。

“師姐，那是不一樣的。”

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熏華想問。但到底沒有問出來。

明枝每日裏的日子都還一樣，她今日在路上碰見了蒼蘭，蒼蘭的臉色不管青瑜拿多少丹藥去養，依然還是慘白的，沒有多少血色。這可怪的很，畢竟也沒有受什麽元氣大傷的傷。

明枝對蒼蘭沒什麽興趣，她只是和蒼蘭頷首示意，而後就要從她身邊過去。

“阿枝姑娘是奉了師命嗎？”蒼蘭突然出聲。

明枝嗯了一聲。

她還急著去做事，蒼蘭這裏她沒有什麽心情來花多少時間。她只是頷首示意，然後直接從她的身邊過去。

“阿枝姑娘能得長老如此的器重，真是讓我羨慕不已。”

明枝回頭過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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