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夏棲梧一個楞神，滾下馬去，卻只能看著飛燕重重跌落到地上，從痛苦的抽搐到輕輕的起伏，最後斷了呼吸，連一句話都沒有顧得上對她說。

“慕，容，箏！”夏棲梧一字一句的念出這個名字，眼裏是燒灼的憤怒，連著她用力摳著飛燕衣袖抓進地裏的指尖一樣的痛。

顧行川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立在高處的慕容箏，下馬站在夏棲梧旁邊。

“你看到了吧？”夏棲梧擡起頭，“殺人償命，我要，慕容箏……”

“或許只是失手。”顧行川有些輕的語調，夏棲梧的臉色一僵，臉色的表情仿佛一瞬間被凍結。

顧行川揮手，有人帶著重傷的授衣下去治傷，而他指尖微動，鞠身抱起了夏棲梧。“飛燕會有人斂屍。”

夏棲梧沒有一絲回應。

“放心吧，是夏棲桐去，不會讓別人碰。”顧行川掩住夏棲梧的眼睛，“你好好休息一會兒，追殺你的人我會查，好不好？”夏棲梧沒有閉眼，她感覺眨眼間，或許有什麽灰塵落入了眸子裏，大滴的眼淚空洞的湧出。

飛燕的屍體的確是夏棲桐收斂的，可同時，慕容箏也在旁邊看著。

抱著臂，看著夏棲桐輕輕從飛燕的袖子裏取出一封折疊的很小的紙張，慕容箏忍不住冷笑出聲，“還好我早有預料，布防圖不見的一瞬間就傳令讓他們把夏棲梧他們追回來，否者，後果……”

“就算是這樣，也應該是六殿下來解決這件事情，而不是你出手射殺。”夏棲桐的語氣有些生硬。

而慕容箏看著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的顧行川，更冷的哼出一聲，“讓六殿下解決？憑著六殿下對棲梧郡主的相護之情，那個丫鬟怕是會什麽事都沒有的放走吧？我不服！憑什麽我的人不過傳封家書，甚至報出我的名字都還是就地格殺，而棲梧郡主就有如此特權？”

“如果不是怕亂了軍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說給其他人評評！”帶著威脅的一句話，慕容箏擡手，輕輕撫過臉上的面紗，“六殿下，我不過是殺了一個奸細，棲梧郡主受驚，我已經用我六個屬下的命來賠禮了。”

輕笑了一聲，慕容箏擡起姣好的面龐，對著顧行川低聲，“如果棲梧郡主醒了，我可以親自去，向她賠禮道歉。”

“慕容小姐，這不是道歉可以解決的事情……”夏棲桐第一次認真的稱呼了慕容箏，想著那一次夏棲梧被追殺，她帶著飛燕就這麽跳下馬車的那一幕，心悸到了極點。

“不過是個丫鬟。”慕容箏堅持，“既然六殿下不想讓棲梧郡主知道跟在她身邊那麽多年的小丫鬟是南蠻的細作，那我就說，是射殺她背後追殺的人時，誤殺了飛燕行不行？”

夏棲桐無話可說，或者說，因為顧行川的沈默，一時之間只感覺心火旺盛。

“我去看看家姐。”丟下一句話，夏棲桐瞥了一眼剩下的兩個人走了出去。他知道，六殿下做的或許是對的，慕容箏直接解決飛燕……這麽一個南蠻奸細，或許也算不上錯。

可夏棲梧就這麽看著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還是因為慕容箏一句誤殺？

踏進院子，夏棲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棲梧眼裏燃著的火光，而後是地上飛燕一點點融於火裏的屍體。

“家姐。”夏棲桐喚了一聲，看了一眼熊熊燃燒的火堆，“為什麽不把飛燕直接埋葬……”夏棲梧不是也說最好入土為安嗎？

“你覺得我會相信慕容箏真的是失手殺了飛燕？追兵都已經死了，她是最後一箭射死的飛燕。”夏棲梧冷冷吐出這句話，倏然擡起頭看著夏棲桐，“我寧願相信，慕容箏是想殺我，卻顧及顧行川，所以只能對我身邊的人下手。”

夏棲梧氣得發抖，卻一點不辦法也沒有，所以她安靜。夏棲桐也陪著她。面前灼燙，可是看著火裏一點點焦黑蜷縮的屍體，卻又讓人後背一點點的涼。

把骨灰一把一把的收攏到壇子裏，夏棲梧抱著那個壇子，輕輕的用袖子擦了擦漏出的浮灰。壇子裏的骨灰還沒有涼透，微微的熨燙，那個人卻是沒有了溫度。

“活著的時候那麽重，死了也就這麽一點點。”夏棲梧拍了拍壇子，嘆了一口氣，“讓人把這個帶回皇城，交給四皇子妃，求她幫忙找一處墓地安葬了吧。”

平遠侯府裏，紅袖和添香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她們兩個小丫鬟也做不了什麽，她能想得到的，也就只有許雅了。

“這件事，我來辦吧。”夏棲桐小心翼翼的接過了夏棲梧手裏的東西，張了張口，想著自己知道的真相，卻半句都吐不出來。

如果不說出飛燕的奸細的事情，夏棲梧便會一直想著要報仇，可就是說了，夏棲梧也不過是知道了真相，便能不恨慕容箏了嗎？答案是否認的，所以夏棲桐緘默。

夏棲梧回來以後，或許是因為戰事無暇顧及，或許是因為夏棲梧下意識的排斥，顧行川沒有再提送她回皇城的事情了，依舊把她放在之前的院子裏，卻是讓人在門口守著她。夏棲梧一個人無事可做，就時常搬了椅子坐在長廊下，有時候看雨，有時候看著院子裏的大樹，有時候聽著門口的人說話。

“餵，聽說六殿下又和慕容小姐回來了，這一回，最難攻下的那個城池也收覆了吧？”

“那當然，六殿下是什麽人，那可是戰神一般的存在。”

“可這回聽說是慕容小姐一箭取了敵將首級，死死釘在城墻上，解氣！”

日上中天，蟲鳴陣陣，夏棲梧睜開眼睛起身，椅子“吱呀”一聲，四下仿佛約好了一般，同時靜了下來。夏棲梧回了屋子，輕輕的掩上了門，門外的人又開始說，只不過聲音小了很多。

夏棲梧聽著外面的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棲梧郡主，和顧行川的賜婚是不是假的，慕容箏如何德才兼備，與顧行川如何相配。窗口被輕輕掀起，夏棲梧睜開眼睛，看著落在自己面前的人，眨了眨眼，“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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