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的神色更深：“你怎麽這麽能喝，再喝下去你真的會暈的。”

“我知道。”秋水舉著杯子瞥了他一眼，這紅衣少年臉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或許是因為秋水換了女裝，而他一直以為秋水是個男子。

“算了，你要喝就喝吧。”夏沁咬了咬下唇，也換了語氣，他輕聲說道，“你打的我真疼，我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打過我。”

“嘖，”秋水冷哼一聲，又喝了一杯，繼而說道，“我又不是你長兄，為何要慣著你。”

夏沁臉上更紅，不禁緘默，又站起身來，對秋水說道，“你這家夥，你這麽討厭，你到底什麽時候走啊。”

“明日一早便離開，不勞大少爺費心。”秋水答道。

“明日一早？”夏沁一怔，神色似乎有些失落，他看向秋水的側身，輕聲說道，“你真的是扶蘇公子的門客麽？”

秋水拿杯的手略一遲鈍，繼而點了點頭。

夏沁身形一晃，扶住案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秋水一眼，臉上失落更深，低聲說道，“知道了。”他說罷便轉身欲走，走到門框處，轉頭又對秋水說道，“那藥一天塗兩次。”繼而便跑開了。

今早秋水與洛笙已啟程前往鹹陽城，夏衍早上也特意派了幾個門仆打點，他胞弟夏沁也是出奇的起的早，大早上的待在門後面，耷拉著腦袋，手裏的長鞭一甩一甩的，秋水自他身側走過，他偷偷塞給她一個錦盒，她回身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夏沁見秋水要走了便也跑了回去。

洛笙跟著秋水上了馬車，到了車上，秋水打開錦盒，盒內是一塊精致的玉玨，寶佩琳瑯，大抵如此，不似和田玉那樣青翠透徹，這塊玉卻別有景致，通透的白色，上面刻著一只開屏的孔雀，十分有層次感。下面還墜著一條流蘇，晶瑩剔透的玉石串在一起，更襯著這玉佩精致。

洛笙見秋水將玉玨掛在了腰間，索性不再看她，轉身閉目養神。

洛笙不知睡了多久，總覺得臉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咬自己，有點發癢，莫非是馬車內飛進來什麽小蟲子了，她迷迷糊糊的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秋水發楞的眼神，彼時與她四目相對，洛笙皺了皺眉，輕輕拍了拍腦袋。

秋水拉過她的手，淡淡說道：“馬上我們就要去鹹陽城了，到了那裏，可不能再胡來。”

洛笙抽離被秋水束縛的手，側過身去，不再理她。

“那夏家的少爺似乎對我有點興趣，我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只要我們進了鹹陽城，就不愁找不到主人了。”秋水舒了口氣，倚靠在馬車上，閉上眼睛，只要主人還在人界，就一定能利用扶蘇公子的勢力找到她。

170 墜崖

妖界與魔界開戰，魔界鐵騎之下，妖王水芙蓉退避三舍，甘願全族為魔界附屬。魔界魔尊紫堙強行霸占萬妖宮，驅逐了所有妖族。

妖界，漆黎之境。

明月在河邊打了捧幹凈的雪水遞給白錦燁，白錦燁接過來喝下幾口，又將剩下的給他。他帶白錦燁一路飛奔，兩人來到了妖界的漆黎之境。這地方屬於妖界的邊緣地帶，輕易不會被魔族找到。自從醫治好水芙蓉後，十兩也留在了妖界，幻化成原形跟在白錦燁身邊。

雖說魔界如今已經占領了妖界，但這個漆黎之境卻未曾被魔族占領。不過是因為漆黎之境到處都是兇獸邪靈，魔族都無法對抗。

白錦燁站起身來，深深的看了明月一眼，拉過一匹馬，隨即翻身上馬，對他說道：“我們繼續走吧。”

明月點點頭，朝白錦燁微微一笑，也上了馬，白錦燁旋即掏出腰間的匕首割斷兩匹馬之間的繩索，他果然大驚，白錦燁用韁繩大力一揮，馬兒受驚之餘，馬上帶著他跑開。

“你這是做什麽！”明月雖是不情願，但還是被馬帶著離開了。

白錦燁低聲淡淡說道：“你必須得活著，漆黎之境太過兇險。”

白錦燁看了看他離去的身影，旋即朝他反向走去。明月，他只是一個凡人，她不能讓他涉險。

白錦燁漫無目的地任由馬兒奔馳，跑向一處她又認不出來的地方，四處裏皆是不知名的野草，卻難得在這冬季裏還綠蔥蔥的，長長的葉子遮掩住馬蹄，馬兒一步步的走著，直到再也不肯向前走了。

這大約是累了吧。白錦燁翻身下馬，用匕首挖了這種野草遞到馬嘴邊，它倒是不挑食，什麽都吃，白錦燁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又割了一把，這馬吃著吃著突然像是受驚似的，往另一側奔去。一陣寒風呼嘯，她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險。

呵。看來是都來了。

果然一瞬之間，跳出來大約八個黑衣行者，四個手持著弓箭，四個手持長劍，皆是帶著面紗之人，腰間垂著的玉佩依稀刻了一個“魔”字。

為首之人手拿著長劍，漸漸向白錦燁逼近。

寒風凜冽，刀光劍影，那人開口說道：“妖物退散，漆黎之境已是我們魔界的了！”

那為首的魔族暗衛的眼光寒涼又陰冷，不容拒絕。他渾身上下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的眼睛。

白錦燁素手一揚，一陣掌風便將他們震開。魔族暗衛意料之外，卻撒出一把蔓陀羅香。

白錦燁避之不及，被曼陀羅香消耗了體力，她只得迂回逃離。為首的幾個魔族依舊追著白錦燁不放，一把長箭自白錦燁腿部擦過，帶出一片血跡，白錦燁不由得悶哼一聲，看來箭頭處擦了毒。

彼時一個騎馬的身影已來到白錦燁眼前，是明月，他居然又回來了。見白錦燁腿上已受傷，他彎腰低身向白錦燁伸出手，白錦燁拉過他的手，被他順勢一帶，帶回了馬上。

“你瘋了，為什麽又回來！”白錦燁大驚失色，“這裏很快就會被魔族占據了！”

“相信我，你我都不會死!”明月將白錦燁的手牢牢的握住，他大聲喊著，“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白錦燁倚靠在他背上，腿上的傷隨著寒風越刮越疼，白錦燁不由得將他的手也握緊。

明月帶著白錦燁一路奔馳，身後的魔族暗衛開始拼命的放箭，在躲過幾支之後，馬蹄上終於中箭，白錦燁與明月被甩到馬下，他又將白錦燁拉起來，帶著她接著跑。

白錦燁身上中了毒箭，完全無法施展靈力，更別說散形瞬移。早知道便不該逞能，這魔族暗衛都不是吃素的。

跑到一處懸崖，已經是絕路了，白錦燁終於癱坐在地上，擡頭看了一眼同樣臉色發白的明月，白錦燁苦笑一聲：“你何苦將自己牽扯進來”

彼時魔族暗衛已全都追上來，手持弓箭對著白錦燁和明月。

白錦燁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瞥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懸崖，下面深深的霧或藏著峰巒，若是跳下去，必死無疑，雖是靈體，卻也無可奈何。

明月拉了拉白錦燁的手，定定的看著白錦燁，白錦燁也看向他，他嘴唇上沒有半點血色，卻是依舊笑容明媚的樣子，他低下頭，附在白錦燁耳邊：“相信我。”

白錦燁隨即握了握他的手，若是這已是絕命之處，那便如此了。

明月拉著白錦燁走到懸崖前，深深的看了白錦燁一眼，隨即將她抱在身上，白錦燁驚異的眼神被他溫柔的目光環繞，他抱著白錦燁反身一倒，墜入懸崖。

這，墜落的瞬間，白錦燁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是凝結的，已經無法呼吸了，這大約就是臨近死亡的滋味吧。

明月緊緊的抱著白錦燁，他居然是反身跳下來的……

他蒼白的臉色映在白錦燁眼底，嘴角似乎還掛著安慰似的笑容。

白錦燁感覺到白錦燁和明月已經越來越接近谷底，她也漸漸合上眼睛。

在感覺到周身已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圍之時，白錦燁終於睜開眼睛，明月就在白錦燁眼前，平穩的躺在深潭裏，白錦燁忙掙紮著走過去，拉他起身，終於明白讓她相信他是什麽意思。

他臉色還是有些難看，白錦燁扶他起身，這才發現他身後全是血跡，白錦燁大驚失色，忙拉他走出深潭……

白錦燁拉著明月從深潭裏爬出來，他渾身無力的伏在白錦燁身上，白錦燁倆渾身濕透，衣服緊緊的裹在身上，他抱著白錦燁從懸崖上跳下來，背部受了太多擦傷，血跡斑駁，白錦燁擁著他一步步走向岸邊，將他倚靠在岸邊的石壁上。白錦燁也已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擡頭望去，高聳的山峰看不見邊際，想不到這懸崖下面居然是一潭深水，竟然還是溫熱的泉水。想來這山峰之上的新綠便是因為這溫熱的潭水了。

171 崖底

白錦燁小腿處隱隱作痛，這才發現傷口已經快化膿了，真是後知後覺，白錦燁撕開袖口，用這濕透的碎布暫且匆匆包紮好，只是傷口處的毒素只能等下再處理。

明月倚靠在石壁上，眼睛緊緊的閉著，濕透的長發貼在他臉上，本就白凈的臉顯得更為蒼白。

白錦燁忙將他扶起來，他悶哼一聲，徹底抱在白錦燁身上，白錦燁使勁拉著他，一步步走著。這裏山巒眾多，崖底下應該會有山洞。

走了一會，果然發現前面有個山洞，白錦燁已接近癱軟，拉著明月一步步走向山洞，他在白錦燁耳際嚶嚀一聲，眉毛輕輕皺起，白錦燁低聲說道：“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終於，白錦燁與明月走到山洞裏，白錦燁將他輕輕放在石壁旁，他臉色越來越蒼白，白錦燁忙在周圍找了幾塊木柴，生起火。這崖底的泉水雖是溫熱的，但畢竟是冬天，寒風肆虐。

白錦燁在洞口處掩了幾支枯枝，搭好支架，脫下外衫放到上面，稍微抵禦點寒風。

明月臉色越發難看，白錦燁忙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果然燙手。白錦燁忙幫他把外衫脫掉，又怕蹭到他的傷口，小心翼翼的扶他坐直，再將衣服全脫下來，他後背的傷口觸目驚心，她不禁心裏一陣酸楚。

白錦燁在火前又搭了一個支架，將他的衣服放在上面烘著。他現在失血過多，必須盡快先把傷口處理掉。

白錦燁走出洞口，打算找一些草藥，只是這崖底不知是否會有，雖是有潭溫泉，可畢竟已是深冬了。

白錦燁按著原路向深潭走去，溫熱的地方可能會有草藥，只是白錦燁卻不懂岐黃之術，能止血祛毒的草藥大概就只有大薊艾草吧。

白錦燁走向深潭之處，四周竟有幾棵野果樹，白錦燁剛走過去的時候倒是沒發現，果子還是極小的，青澀的帶一點苦，幾顆細小的果子結成一堆，顏色倒是挺漂亮。白錦燁摘了幾顆果子塞到衣襟內，繼續在四處走，既然能有這種野果子，大約會也有草藥。

白錦燁越過深潭，向另一側走去，遠處似乎有點紫紅色的草藥，白錦燁循著那些新綠走過去，果然是大薊，雖然不似夏季的大薊那樣肥厚，長得有些矮小稀疏。白錦燁將大薊連根拔起，在它四周就拿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藥，循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稀稀疏疏的大薊散布著，她有點欣喜，拿出匕首將根莖刨出來，再扯掉下擺將草藥包好。

白錦燁再順著深潭往回處走，小腿處的傷口有些發癢，白錦燁也顧不得了，走回山洞裏，明月還在倚著石壁，像是睡著了。

白錦燁穿了一趟深潭，衣服又濕透了，也來不及烘烤，白錦燁將他的衣服取下來，已經差不多幹了。

明月臉色依舊蒼白，白錦燁將新打來的一斛水順著他的嘴巴餵下去，他嘴巴有些幹裂，水也喝不進去。

白錦燁將大薊搗好，一點點的敷到他背上，傷痕累累的背部觸目驚心，白錦燁小心翼翼的將搗碎的草藥擦到他身上，他疼的悶哼一聲，額前滴下一滴汗珠。

“忍著點，馬上就好了。”白錦燁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又希望他能聽得到。白錦燁將草藥塗滿他背部，他額前已滿是大汗，嘴唇輕輕的蠕動著

白錦燁嘆了口氣，將身上的濕衣服扒下來，放到搭好的支架上，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將一切安頓好，山洞外已是黑夜。

身側的火烤著，暖烘烘的，白錦燁看了眼他身後的草藥，有些已經幹巴巴的皺在上面，至少血是止住了。

白錦燁剛想起來脫掉的濕衣服裏，還有幾個野果子，忙拿出來，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真是苦澀，她拿著剩下的一半餵到明月嘴裏，他絲毫沒有力氣，白錦燁慢慢送進他舌中，似乎他也嘗到了苦澀，皺了皺眉，吐了出來。

眼下已到深夜，白錦燁用了餘下的大薊敷在傷口處，實在困倦，便倚在石壁旁睡熟了。

大約已到清晨之時，她耳際一陣細碎的聲音，不由得睜開眼睛，恍惚之間，她似乎看到明月的臉離自己近在咫尺，白錦燁輕哼一聲，皺了皺眉，擡手揉了揉眼睛。

“你醒啦？”白錦燁迷迷糊糊的錘了錘腦袋，坐直身體。

明月臉色已沒有那麽蒼白，似乎還泛起一點紅暈，他抽回正搭在白錦燁腰間的手，盯著白錦燁臉上似乎又紅了幾分，看向了別處，“你我為何都衣衫不整的……”

白錦燁自知睡眼惺忪，倚靠在石壁上，繼而說道，“昨夜裏你我命大，懸崖之下居然還有個深潭，衣衫都濕透了，我便幫你脫下來放在火旁烤了一下。”

他盯著白錦燁，眼神裏似有溫柔，繼而他緩緩點了點頭，又細細的看了白錦燁一眼。

她有些不自然，坐直了身體，問道：“我臉上可是有何臟東西？”

明月一怔，輕輕搖了搖頭，他俯身貼近她，勾起一笑，緩緩說道：“你披下頭發的樣子真是很特別。”

白錦燁低頭看了眼垂到胸前的青絲，和身上僅有的一件裏衣，果然是衣衫不整，倒是不知有何特別之處。

白錦燁擡頭又看向他，他正也溫柔的看著她，彼時四目相對，白錦燁不禁臉上也泛出紅暈。

“我昨夜裏幫你上的藥，應是大薊，但我也不懂岐黃之術，不知你覺得如何。可是止血了？”白錦燁打斷這微妙的氣氛，開口說道。

“我已好多了，這些擦傷只是小傷。”他頓了頓，又說道，“昨日裏看你似乎腿腳處中了一箭，這傷口深，可馬虎不得。”

白錦燁微微一怔，繼而笑道：“無礙，我已用了大薊。”

“只用大薊還不行，我去找一些艾草來。”明月站起身來，他上衫滑下來，露出背上深深淺淺的青紅血痕，依舊觸目驚心。

“明月。”白錦燁喊了他一聲，站起身來，“無需麻煩了，只是小事。”

他驀地轉過身來，皺了皺眉：“這箭的傷口太深，與其他傷不能相比，不然以後會留下病癥。”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白錦燁說道。

明月搖了搖頭，又略帶戲謔的看了白錦燁一眼：“你是要留在這裏，還是要我抱著你出去？”

“你不能動手的，你傷口會被拉開。到時候就更難痊愈了，你一個凡人如何療傷。”白錦燁忙說道。

“那你就老實點，在這呆著。腿上的傷馬虎不得，帶傷跑得時間太久了，以後就要變小瘸子了。”他一臉笑意，盯著白錦燁緩緩說道。

172 扶蘇

冥界，地府，納賢館密室。

賢婆將手上的青綠色寶石戒指放在案上的鎖孔內，輕輕一旋，一個木盒自墻壁上的暗格中展現出來，賢婆小心翼翼的打開木盒，拿出一枚鵝蛋大小的珠子，晶瑩剔透，青翠欲滴。她枯瘦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它，生怕把它碰碎了。

“婆婆，連一個贗品都藏得這麽好？”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鬼影瞬間閃現，悄無聲息的說道。

“老婆子參見主上。”賢婆慌忙雙膝跪地，叩頭說道，“主上真是來去無蹤啊。”

“我來去無蹤，婆婆你是知道的。”那鬼影輕笑一聲，又說道，“近日冥界的大事，婆婆想來聽說了吧。”

“主上說的莫非不是冥相一事？”賢婆詢問道。

“不錯，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在聖禮之前，就必須做好準備，既然婆婆已經準備好了贗品，那就及時辦事吧。”鬼影默默道，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賢婆跪地的身形一顫，半響，才緩緩說道：“若是聖禮過後，老婆子懇請主上放過福婆。”

“呵呵。婆婆真是說笑了，福婆是我的祭司，我怎麽會對她有什麽歹意。何況這麽多年，都是她陪我走過來的。”那鬼影走到案前，擡手拿起案上的贗品珠子，捏了捏，說道：“這個輕了。我的法器重十斤七兩，你要再重新做一個。”

賢婆還沒緩過神來，連忙說道：“老婆子知道了，主上放心。”

賢婆心裏仍是疑慮，福婆知道主上那麽多事，她怎麽可能放過她，依照主上現在的秉性，怕不是心裏只有她自己了。

那鬼影瞥了她一眼，繼而說道：“冥相的事出乎我的意料，此事已經了結，我希望婆婆以後不要讓我失望。”

賢婆忙拼命點頭：“請主上放心，老婆子一定盡心竭力幫助主上拿回法器。”

“最好如此。”說罷鬼影便消失不見了。

人界，鹹陽城。

洛笙眼前一片朦朧的景，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略帶上幾分憔悴，見到洛笙似乎有了動靜，秋水果然欣喜若狂，擡手輕輕撫摸著洛笙的臉，動作輕柔又有幾分憐惜。

洛笙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現只能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洛笙皺了皺眉，感覺眼皮上像墜著千金重的東西，怎麽也睜不開，便又合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是無法開口的。

“醒不過來就先休息吧，別勉強……”秋水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嘆息聲。

這輕柔的聲音讓洛笙如沐春風，洛笙幹脆閉緊了眼睛，沈沈的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嘴巴幹裂的難受，洛笙深深的吸了口氣，喉嚨也疼的難受，她緩緩睜開眼睛，環視四周，溫暖的燭光不刺眼也不晦暗，這張床上鋪著青色的緞子，簾幕低垂下來，流蘇曳地，洛笙擡手摸了摸簾幕，流蘇滑在地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四周似乎沒有人，洛笙想要坐直身體，卻發覺渾身像是被碾過一樣，疼痛無比，尤其是腰間，似乎被腰斬了一般，這疼痛感來的如此強烈，洛笙不由得悶哼一聲，皺了皺眉。

她深深的呼氣，咬了咬牙，自覺額前已滑落了一滴汗珠。怎會如此，這十足的疼痛甚至讓洛笙無法呼吸，看來沈睡之時並未感覺到疼痛。

可現在想睡也睡不著，也不敢做大的動作，只能躺著一動也不敢動。

洛笙長長的舒了口氣，緩緩擡起胳膊，這才看見這胳膊上的衣袖，這，青色的緞子，鏤空的花紋，精致的蜀繡。洛笙擡手將身上的被子撩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了，更是精致非常。

洛笙不禁一怔，看向身上的青色錦緞的錦被，精致的龍紋盤旋而上，這果然是扶蘇公子的別院嗎。

洛笙擡手將簾幕撩開，兩排燭光溫暖的明明晃晃，她瞇了瞇眼睛，燭光在她眼前忽明忽暗，這裏似乎也不像是別院，倒像是個暗格隱藏進來的密室，四周只有一個小窗，窗下有一張書案，與窗相對的墻上掛了一幅畫，這畫洛笙從未見過，可這畫上之人，卻讓洛笙心驚。一個明眸淺笑的少女，將頭發挽起，頭上還別著支發簪，手裏拿著一個小鼓。身後的景便是那一枝梅樹。

洛笙聽到簾幕下流蘇搖曳的聲音，簾幕被打開，一聲溫柔的嘆息，這聲音是一個男子，不知是誰。

彼時又有一個腳步聲靠近，那人忙將簾幕放下，走到一側。

秋水的聲音響起：“公子，笙兒年幼，初入鹹陽，水土不服。您派遣我尋找的聖女便是笙兒，即日即可獻入阿房宮。您的一番孝心，皇帝一定會滿意的。”

“是嗎？那就多謝秋先生了。”男聲回答道，聽秋水的語氣這位便是扶蘇公子。

洛笙何其聰明，三言兩語間便聽懂了秋水的意思，看來她是要被送入阿房宮當皇帝的丹藥了。果然，惡人就是惡人，秋水到底還是沒放過她，還不如早就死在覆水村。

彼時幾個內侍進來送過禮服，便出去了。扶蘇與秋水也離開了。

洛笙心裏如同蟻噬，心亂如麻，她連忙走下塌來。水土不服的緣故還讓她有點暈眩。

聖女的禮服已經送到了，鳳冠霞披，好不絢爛奪目。阿房宮裏的繡娘連夜趕制而成。沒有用鳳凰等花樣，倒是用了仙鶴龍紋，正紅的顏色上蜀繡勾勒出一幅鶴翔龍鳴之景，居然並不沖突，更顯大氣高雅，長長的擺尾更是精致，還墜著幾顆明珠，熠熠生姿。鳳冠以金制為底，兩翼垂著流蘇，額前也有一顆耀眼的明珠做裝飾，一點也不顯繁覆，反而更襯禮服大氣，不會喧賓奪主。

洛笙知道，她得逃了。她爬上窗戶，窄小的身子鉆了出去，她一躍而下，撲在地上。她不知何處是出路，路上的侍女見洛笙皆行禮問安，洛笙聽不真切他們的話，只是麻木的點點頭，洛笙不想去想任何事，她只想逃走。

173 聖禮

別院前，依舊是燭光閃爍，院前放著兩排夜明珠，照耀的黑夜如同白晝。洛笙走到正殿，秋水正有些焦急的似在尋洛笙，見洛笙在別院外，忙走過來拉住洛笙，她的臉在明如白晝的夜明珠微光照耀下，更添溫柔。

“你去了哪裏，我四處找你不見。你既然好了，便要與我說一聲，免得我擔心。”秋水溫柔的看著洛笙，關心問道。

洛笙不禁默然，她看出了些許端倪，不知道秋水知不知道她已經聽到了她和扶蘇公子的談話。

秋水又將洛笙拉到內院，眼神依舊是溫柔如初。

“你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事了？”秋水緊緊的握著洛笙的手，他臉色也有些不經意間的慌亂，見洛笙仍舊不肯擡頭，隨即話鋒一轉，“剛才扶蘇公子喊我過去，他的意思是讓你進阿房宮。但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你的。不會使你這個小娃子，真的被做了丹藥。”

洛笙微微擡頭，便看見秋水的雙眸只剩下溫柔，她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她又低下了頭，不再看秋水。

冥界，地府，極光殿，南配殿。

聖禮之夜。

許千秋在玄汐的精心打扮下，終於穿上了錦衣華服，華麗的喜服將許千秋壓得有些沈重，所幸這華冠的重量還可承受，眼下已到戌時，再有一個時辰便是聖禮之夜了。

冥王在啟元殿前夜宴群臣，許千秋在乾光殿內百無聊賴，卻也不得不穿著這一身華麗的服飾靜靜的等著。

許千秋坐在銅鏡前，案上放了一個冥玉和一個玉如意。取自平安如意的吉祥兆頭，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吉時了，許千秋便得坐在床上，手裏握著這兩樣東西靜等。

銅鏡內許千秋的模樣，已是少有的成熟，紅唇欲滴，長眉入鬢，臉側也有緋紅的顏色，她的長發束在腦後，綰成一個華麗繁覆的髻，華冠壓在許千秋頭頂上，兩側的流蘇一直垂到耳際，額前的明珠熠熠生姿，許千秋的碎發也被綰起來，藏在這鳳冠下，珠釵垂飾輕輕的搖晃，兩側的流蘇清脆作響。

彼時銅鏡內又出現了另一個人，一身藍色繡牡丹錦袍，也是和從前一樣的嫵媚風情，眉眼裏幾多倨傲，白如意踱步到許千秋身側，朝許千秋說道：“哎，教引姑娘安好，我聽聞冥王已經決定提前行聖禮，今夜便是聖禮之日。”她頓了頓，冷哼一聲，又加重了語氣，“昔日姑娘曾與我教引舞姿之術，豈料今日，姑娘竟已成了聖女。”

許千秋自知她向來高傲，既然白家早就知道許千秋的身份，想來白如意應也是了如指掌的，許千秋站起身來，挺直了腰身，頂起這錦衣華服，轉身對她說道：“如意娘娘今日來，可還有別的事？”

白如意臉色頓時有些落寞，縱然畫著華麗的妝容還是難掩憔悴，她輕聲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不過是多了個側妃罷了。”她又擡頭看了許千秋一眼，細細打量著許千秋，又低頭苦笑一聲，“你若是真成了側妃，也不過與我每日多說上兩句話而已。也無需動怒。畢竟，這極光殿還有冥後。”

許千秋微微一怔，不想回答白如意，索性什麽都沒有說，聽她繼續說著。

“我只是想知道，我與你，到底差在哪裏。”白如意走到許千秋面前，細細的端詳著許千秋，良久她驀地一笑，擡手拂了拂發上的珠釵，她神色裏又恢覆了往日的驕傲，“你也不過因為這雙眼睛罷了。”

她又靠近許千秋耳側，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冥王看中的，不過是你這雙眼睛，像極了前冥後罷了。”說罷她便倚著身姿拂袖離去了。

白如意走後，內殿又變得一片寧靜，她終究是維持著一副高傲的樣子離去，不肯屈服不肯認輸。

彼時一個侍女走了進來，遞上一份金印金冊，似乎是聖禮的物品。

這沈甸甸的金印金冊依舊看不出來經年累月的磨損或者蒙塵，看來這東西的主人十分愛惜它，經常擦拭。許千秋便將這金印金冊放到案上。

她也不想管這些雜事，心裏已經夠亂的了，她將頭上的玉釵取下來，仙鶴的輪廓別有風姿，緊緊的握在手裏，企圖能多一些鎮定和安寧。

彼時一個鬼影驟然出現，走到她身側，低頭湊近她說道：“聖禮馬上就開始了，我的聖女果然花容月貌。”

許千秋不禁呼吸一窒，手裏握著的玉釵將她手上的關節露出鮮明的痕跡，她扶著案漸漸站起身來，恍惚之間竟有些暈眩，她盯著蘇冉冉，一字一頓道：“冉冉，我希望你沒有瘋癲。”她扶住書案，頭上的鳳冠壓得她漸漸變得頭昏腦脹。

“你記住我說的話，今日若是你與冥王行禮，我就叫伽藍灰飛煙滅！”蘇冉冉大聲吼道。

許千秋頭痛欲裂，手裏的玉簪將她的手心硌的生疼，許千秋擡手將頭上的鳳冠扯掉，珠飾流蘇皆落在地上，明珠也散落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頭上綰好的髻也松開，青絲垂在身上，許千秋擡頭狠狠的瞪了一眼蘇冉冉：“你真是個瘋子！”

“冥王有旨，聖女在今夜聖禮之前不得走出內殿。”門外的玄汐身子一橫，將許千秋攔住。

“滾！”許千秋看著攔住她的玄汐不由得震驚，擡手一巴掌打在玄汐肩上，將她推了個踉蹌。

許千秋沖出內殿，殿外幾個侍燈的侍女又將許千秋圍住，跪下行禮：“聖女大人，冥王吩咐了，聖禮之前，您不能走出內殿啊。”說罷又一個勁的磕頭。

“都不準攔著我！”許千秋推開這些侍女，想要離開。

蘇冉冉緊隨其後：“難道聖女想要找冥王要個說法？不如還是找我吧。呵呵。”她擺了擺手，對那些侍女說道，“行了，你們下去吧。”

“是。”那些侍女全都退下，竟也包括玄汐。

許千秋回身震驚的看著蘇冉冉，伸出手來顫抖地指著她，她連連搖頭：“你是什麽時候……你是什麽時候，這怎麽可能？”

“我是什麽時候控制的她們？千年之前吧。我的聖女，有何不可？”蘇冉冉笑道，眼裏盡是狠厲和毒辣。

174 邪獸

妖界，漆黎之境，崖底。

白錦燁倚靠在石壁上，她與明月已經墜崖，想來那些魔族也不會窮追不舍了。只是漆黎之境太過兇險，她不放心明月一個凡人與她同闖。

可明月還是跟來了，以他的經驗看起來知道漆黎之境下有個溫潭，想不到他一個人族竟如此熟悉妖界。

白錦燁未及細想，小腿處的傷口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這魔族黑羽翎箭可真是不好受的，若非她體內有著魔王之血，可以緩解毒素，這普通妖族遇見了怕是直接喪生了。

至於那曼陀羅香，過了一夜，也消失退散了毒性。白錦燁不由得嘆息，想到當年曾被蕭袍慧用神仙醉迷倒，時隔日久，竟還是免不了被偷襲，真是毫無長進。

正在思忖之時，腰間的小鼓閃閃發光，彼時一道光亮閃過，十兩幻化成人形出現在她面前。

十兩焦急地沖過來，手指對著她傷口處一指，他本就微薄的法力全在頃刻間散發出來，讓他的離魂都顯得有些消散。

“主人，你怎麽樣了？”十兩焦急地問道。

白錦燁連連搖頭，止住他的動作：“你不要用靈力了，你現在的狀態極度不好。”

“十兩存在的意義，就是替葉宗主保護好主人。”十兩額角劃過一滴冷汗，他說道，“主人放心，我本就是葉氏一族的聖物，不會那麽輕易魂飛魄散的。”

“我身上有魔王之血，魔族的武器不會傷到我的命脈的，你不要再動用靈力了。”白錦燁說道，她倚靠著石壁緩緩起身，對十兩說道，“你看，我這都站起來了。”

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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