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匆匆回來的明月連忙沖過去扶住她：“先敷藥。我方才查看了一下，這周圍不甚安寧，恐怕不宜久留。”

明月說完，便拿出帶回來的甘草混著大薊幫她敷藥，傷口處倒是明顯好了許多。

白錦燁微微皺眉，頷首說道：“漆黎之境下，恐怕都是洪水猛獸，連妖族都無法控制的邪靈皆在此地。”

十兩聽聞，立即慫成一團，幻化成小鼓，回到她腰間。

白錦燁輕笑一聲：“十兩莫怕，我會保護你的。”

話音剛落，山洞外傳來劇烈的震動。彼時，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山體劇烈的搖晃中，伴隨著野獸嘶吼的咆哮聲。

白錦燁一把拉住明月，為今之計只有沖出去與這邪獸拼了，不然只會被亂石砸死在這山洞裏。

曼陀羅香既散，她的靈力也恢覆了一些。白錦燁抽出袖間千金琴，幻化出原形，許久不用竟有些生疏。

她帶著明月沖出山洞，彼時山洞立刻傾塌，她不禁呼了口氣，還好及時的跑了出來。

再看那邪獸，張牙舞爪地摧殘著山體。高約十尺，龍首象身，獠牙參差，噴火燒山。這邪靈，這居然是乜宛。想不到漆黎之境的邪獸甫一出現，便是難纏的乜宛。

曾在不落城中了乜宛的幻境，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敗在它手下。

白錦燁撕開下擺，將布條纏在眼睛上，閉目塞聽。手下長琴不停的攻擊著乜宛。

邪獸乜宛被她刺激得不行，獠牙一開一合，火焰便沖向白錦燁而來。

白錦燁旋身一起，避開火焰，乜宛的火焰便擊中了她身後的山石，山體傾頹，攜帶著巨石滾落下來。

白錦燁尚不及反應，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彼時，一道白光閃過，明亮又神聖，懷抱中她聞到了熟悉的君影草味道。

她恍然怔住。

邪獸乜宛的咆哮聲仍在繼續，只聽到一聲劍破長空的聲音呼嘯而過，乜宛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

頓時，萬籟俱寂。

白錦燁顫抖地擡手勾掉自己雙眼間的屏障，她果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燁兒，我著實放心不下你。”他說。

伴隨著這聲溫柔的呼喚，乜宛也在頃刻間倒在地上，化成了碎片。

轟然倒塌的巨獸已死，一把般若長劍回到他袖間。

白錦燁怔怔地看著他，她怎麽也沒想到，像他這般神聖光潔，竟甘願裝成一個臟亂的凡人。什麽洞庭湖茶樓的說客，都是編來騙她的。

她看著這身白衣翩翩，熟悉的仙鶴紋路，不經意間落淚。她撲在他懷裏，用力地捶打他的胸膛。

“你跟來做什麽呀！”白錦燁哭喊道，她承認，她思念他，每一日，都愈加煩躁心痛。

“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你要做什麽，我都陪著你。”季辰溫柔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慎重而堅定。

白錦燁埋在他懷裏，感受著他熟悉的溫度。

明月，星辰。

她早該想到的。

只是聽到他這番話，心裏便只剩下痛楚。紫堙對她的傷害，讓她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人。又因著自己失了元神，所有的罪惡所有的欲望好像都死了一般。連他，她都不敢再奢求。

可她卻沒想到，季辰懂得她的心思，甘願偽裝成他最討厭最厭惡的骯臟邋遢的劍客。為了不讓她看出來，隱藏了靈力，竟還抱著她一起墜崖，以肉身之軀替她擋傷。

感受著白錦燁貼在他懷裏的溫度，季辰不禁揚了揚嘴角，這些日子，總得與她保持距離，卻又怕她受到危險，刻意的疏離也讓他難過。

“若無今日這事，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白錦燁哭泣不止，再一擡頭，已是哭成了淚人。

季辰緊緊擁著她，擡手撫摸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

“自然是等到，你能全心全意接受我的那一天。”季辰嘆了口氣，說道，“若是你意志消沈，我恐怕只能這一世都無法與你真正相見了。”

白錦燁怔在當處，臉頰上劃過一顆晶瑩的淚珠。

季辰擡手替她擦掉，溫柔地說道：“好了。我們離開妖界吧。”

白錦燁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裏，或許在這裏也不錯。”她頓了頓，問道，“你不回仙界麽？”

季辰淡笑：“無妨。如今仙界並無動亂，我只是擔心你。現在，我可以一直都陪著你了。”

“或許你覺得我現在仍是癡心妄想，可我仍要與你說，要不了須臾，我便要重回魔界，拿回屬於我的東西。”白錦燁堅定地說道。

175 祭品

冥界，地府，極光殿，聖臺。

冥歷，十二月廿二日，子時一刻。

聖女許千秋被眾多侍女圍繞，扶著她走向極光殿外的聖臺，聖臺上有圍繞成一周的燭臺，上面燃著幽藍色的火苗。

聖禮開始，冥王伽藍眼神冷漠的盯著許千秋，待她擡眼時，又換了種神情，溫柔和煦的對她一笑。

冥後坐在伽藍身側的座位上，按照聖禮，許千秋需向冥王和冥後敬茶。

老鐘隨即走上聖臺，向許千秋遞上兩碗八仙茶。聖女一一敬過，老鐘便離開聖臺。

隨著一聲聲樂響起，白氏一族請出了珍藏千年的寶物，赤焰珠。重約十斤八兩，由白玨親自拿出來呈上，聖禮之中的聖物，唯有赤焰珠。

冥王看向那珠子的神色變了兩變，卻並未說什麽，很快恢覆平靜。

曲明空手執拂塵一躍而上，朝冥王行禮說道：“冥王，您可以為聖女冊封了。”

“封側妃，賜北殿。”冥王說道。

許千秋跪地謝恩，心裏卻滿是不安，她害怕，她現在被蘇冉冉控制，她怕冥王受到威脅。

曲明空拂塵一揚，空中落下個黑匣子穩穩的落在他手心裏。

他一撩衣袍雙膝跪地，袖間匕首對著自己的手心一劃，滴滴鮮血落在匣子之上。

只聽他說道：“曲氏明空請老祖宗安。”

曲明空又站起身來，將黑匣子遞給許千秋，示意她將手放到匣子上。

“側妃娘娘，只要您將手放到匣子上，這聖禮便是成了。”曲明空說道。

冥王殷切的眼神傳來，許千秋有些遲疑，將手輕輕地放在盒子上方。

“住手！”一聲呵斥傳來，卻已為時已晚。

曲明空拉住許千秋的手一把扣在了匣子上。許千秋驚異地掙脫，卻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體內消失。

蘇冉冉還是來遲了，她憎恨地盯著曲明空，怒聲斥責：“曲明空你好大膽子，居然敢動孤王的聖女！”

曲明空近乎虔誠的端著黑匣子，癡迷地撫摸著它，陰森地說道：“我終於有了觸覺了，原來你竟是如此冰涼，冰涼到徹骨。”

“祭司大人。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現在，我需要的東西，你該給我了。”老鐘冷漠地說道。

曲明空袖口翻飛，一卷手劄從他袖口處飛向老鐘，老鐘連忙接住，飛速的查閱著天機錄下卷。

冥王大驚失色，瞇了瞇眼，冷冷地說道：“曲祭司，這是怎麽回事。”

“無事。無事。哈哈。”曲明空狂笑道，他臉上的面具也在頃刻間碎裂，化成碎片。眾鬼看到了這位地府第一祭司的面容。

異瞳，銀發。臉上沒有一絲生氣，只有慘白的皮膚。

“我終於有了五感。我終於有了全部的五感。”

眾鬼聽到他喃喃自語：“冥王的嗅覺，賢婆的視覺，啞鬼的聽覺，季辰的味覺。”他頓了頓，病態的雙眸看向許千秋，“哦，還有聖女的觸覺。”

“一千年了，我被這面具禁錮五感已經有一千年了。你們知道失去五感的滋味嗎？現在，我終於和正常人一樣了。哈哈！”曲明空狂笑道。

“曲祭司，你明明與孤說，只要找到至純至陰的鬼，便可做解除血契的祭品。你全都在騙朕！”冥王伽藍大吼道。

“什麽？你要解除血契？血契給你帶來了冥王的寶座，地府之主！你竟要解除它！”冥後大驚失色，站起身來，怒指著冥王伽藍。

“呵呵。真是有意思。”蘇冉冉落在聖臺之上，“原來冥王伽藍手刃愛人，倚靠冥後得到冥王寶座，最終竟受不了她的控制麽？你以為你能解除血契？你不過是曲明空的祭品罷了。”

“你是何鬼！”冥後咆哮道。

只見聖臺之上所有的侍女紛紛跪下，低頭大聲喊道：“參見鬼王敏敏。”

伽藍狠狠一怔，遲疑地看著蘇冉冉，眼前竟變得模糊不堪，他連連搖頭：“不，你不是敏敏，敏敏已經魂飛魄散了。”

彼時，聖臺之上閃過一個鬼影，一個老婆子拿起案上的赤焰珠便扔到蘇冉冉手裏。

“赤焰珠，我的寶貝。你想我了麽？”蘇冉冉輕佻地說道。

白玨怎肯放過賢婆，跳上臺去，一掌打死了賢婆，賢婆瞬間魂飛魄散。

臺下的福婆震驚地看著這一切，還來不及阻止，她的臉便迅速的變老變醜，失去生機。

她痛苦地捂住臉，跪在地上痛哭：“姐姐，我不該貪的。我不該讓你用眼睛換我的魂魄。我不該去黑市易魂！姐姐！”

漠漠看著瞬間老去的福婆，又聽著曲明空剛才的一席話，瞬間明白了，當年福婆易魂得到持久的美貌卻幾近魂飛魄散，是賢婆找到曲明空以血契之約為她養魂，如今契仆賢婆死了，她也失去了容貌。

“姐姐，你別哭，你還有漠漠。”漠漠安慰著衰老的福婆。

此刻，驚天地，泣鬼神。赤焰珠在蘇冉冉手裏頓時幻化形狀，成了一團火焰將她包圍。

鬼王歸位。

地獄眾鬼咆哮。

白玨沖上去企圖搶奪赤焰珠，卻被蘇冉冉一只手便掀飛。

“我回來了。諸位。”蘇冉冉懸於空中，嘴角掛著嗜血的笑，只見她淩厲地一掌沖向冥後，一把便將她拍成粉末。

冥後尚未留下只字片語便化成灰燼，而冥王大喊著“不”，也緊隨其後魂飛魄散。

“噢。還真是多謝了曲祭司的大能，若無了血契，孤王還真是多了點麻煩。”敏敏笑道。

白玨震驚不已，他和曲明空守護的冥王已經魂飛魄散，他穩了穩心神，拉著曲明空一起跪地行禮：“臣等參見新冥王。”

敏敏大笑一聲，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諸位真是懂事啊。”

一聲呵斥，極光殿的所有鬼都跪下大喊“敏敏萬歲”。

而怔在當處的許千秋懵懂癡傻地看著這一切，瞬息萬變，她方才知道。

敏敏來到她身側，輕柔地拉住她的手，對著跪在地上的眾鬼說道：“聖女，依舊是孤王的聖女。以後，見聖女如見孤王。爾等不可直視聖女，若有違者，魂飛魄散！”

“參見敏敏！參見聖女！”眾鬼高呼。

176 敏敏

敏敏咬了許千秋一口，又低下頭來，平靜的看著許千秋，她眼裏皆是失望，許千秋從未見過她這樣，她嫵媚的臉龐頓時有些黯然失色，在許千秋想要與她說些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轉過身去，許千秋放下剛剛擡起的手。

敏敏似有些憐惜的摸了摸許千秋的臉，繼而說道：“原來是因為當年之事，你可是又想念太傅了？許千秋為太傅重新建立墓陵，遷到宮中，以便你時時拜祭，你看如何？”她又拉住許千秋的手，緩緩說道。

“我是問你，當年，蕭昱害白家的事，你知情嗎？”許千秋推掉她撫摸著許千秋的手，深深的皺著眉，問道，“當年，你為何不肯來見許千秋最後一面？你知不知道，這些年，許千秋以為再也不可能見到你，有多遺憾？”

敏敏一怔，笑容一僵，她還是用著溫柔的語氣說道：“當年父皇下旨，降罪太傅，確實是受了蕭昱挑唆，如今許千秋們已經報仇了呀。蕭家已經沒了。千千，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啊，為何還要記著？”她說罷，將許千秋用力一拉，拉入懷裏，抵住許千秋的頭，輕聲說道，“許千秋們有永遠的未來，別再因為過去煩擾了好嗎？”

許千秋呆在她懷裏，靜靜的閉上眼睛，哪怕她騙許千秋，許千秋都心甘情願，許千秋最怕她不肯回答許千秋。就算是她真的利用許千秋，利用許千秋朱家，又能如何。她是皇上啊，許千秋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可為何就不能跟許千秋說一句實話呢。

許千秋擡手撫上她的腰，無力的擁著她，輕聲說道：“許千秋就要你一句實話，你有沒有為許千秋朱家求過情……還是你，也遂了先皇的意思。”

敏敏的身軀陡然一顫，許千秋從她懷裏擡起頭來，有些期待的看著她，哪怕她跟許千秋說不好聽的實話，許千秋也願意。

她深深的看著許千秋，眼神裏除了溫柔與憐惜，還有一絲強勢：“九年前，許千秋為了給太傅求情，跪在雪地裏三日，父皇依舊不肯答應許千秋。”

許千秋猛然一震，緊緊的盯著她，許千秋全然不知這些事，如今如鯁在喉無語凝噎。

“千千，許千秋何嘗不想救太傅，許千秋深知密謀造反這種事必然會連累到你，許千秋又如何漠視。”敏敏不由得深深的蹙眉，她似乎回想起當年，又一把抓住許千秋的手，力道大的驚人，仿佛要將許千秋整只手握斷一般，她有些慌亂，還是說道，“當年父皇已經下旨，許千秋無力回天，只想出宮找你，試圖帶你離開府邸，可是當許千秋偷偷離宮，到了府邸的時候，朱府已經化為一片灰燼，全都燒沒了。許千秋以為許千秋就這樣失去你了，許千秋以為你許千秋今生緣盡於此，痛不欲生。”她頓了頓，緊緊的盯著許千秋，說道，“這些年，許千秋六宮空設，皆是因為你。許千秋年少登基，深受掣肘，朝堂變幻莫測，群臣皆虛與委蛇，許千秋不停的壓制所有納妃的聲音，許千秋不想在失去你以後，連自己都要失去。”

“冉冉……”許千秋動情的喚了她一聲，擡手覆上她的手，低聲說道，“這些年，許千秋也沒有想過，原來還能有再次見到你的機會，在晉國的這三年，許千秋每日裏每日裏都在想如何能爬到最高的位置，許千秋不過是想靠近你近一點，縱然是許千秋闖入棋局，縱然許千秋淪為棋子，許千秋都心甘情願……”

敏敏一怔，拉住許千秋的手更用力了幾分，她緩緩搖了搖頭：“縱使許千秋真的利用過你，你也要明白，許千秋身在帝王之位，也是身不由己啊。”她拉住許千秋的胳膊，定定的看著許千秋。

“許千秋懂你的身不由己，許千秋全都明白，”許千秋聲音有些顫抖，不禁一窒，又說道，“那你告訴許千秋，你把沈巖帶到平遙才除掉，又讓時冷把線索給許千秋，這些都是為了什麽。你若問心無愧，何苦除掉當年所有的知情之人。”

敏敏臉色一白，不禁一顫，她盯著許千秋，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強硬，她瞇了瞇眼睛，看向許千秋說道：“你全都知道了……究竟是誰告訴你，你剛才出去見了什麽人？！”

許千秋不由得一怔，隨即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許千秋終於明白，眼前的人，終究是個帝王。

她擡手握住許千秋的雙肩，緊緊的鎖住許千秋，一字一頓道：“許千秋之所以這麽做，都是怕失去你啊。許千秋怕你知道當年之事，全是父皇一人幕後指使，許千秋怕你會怪許千秋，許千秋怕你會因為父皇的所作所為而離開許千秋。三年前自從你來了安陽，許千秋便知道你是為了當年之事回來的。許千秋喜不自勝，你居然還活在世上，許千秋還派了紫月去保護你。許千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千千！你不能離開許千秋！”她一把將許千秋按在懷裏，緊緊的鎖住許千秋，下巴抵在許千秋的頭上，“許千秋不是跟你說過了麽，許千秋絕對不會再失去你的。不管是別人，還是你。朱成碧，你離不開許千秋了，你這輩子都是朕的人，朕不會讓你走的。”

許千秋想要掙脫她的禁錮，隨即掙紮道：“你要許千秋以後如何面對你，你的父皇母後皆要除許千秋而後快。你……”

話還沒說完，便被她低頭吻上，許千秋的聲音消失在許千秋與她的唇間，許千秋不禁臉上泛紅，緩緩閉上眼睛。萬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激動，做出這麽出格的事來。她有些粗暴的吻著許千秋，見許千秋漸漸安靜下來，又變得溫柔一些，她擡手握住許千秋的下巴，將許千秋的唇送到她嘴邊，她細致的吻著許千秋嘴巴，薄唇又驀地突然向下移去，她低頭吻著許千秋的頸項，許千秋慌忙睜開眼睛，慌亂的眼神泛紅的雙頰許千秋自知難堪，下巴還在她手中，許千秋想要推開她，卻也使不上力氣。

終於她也停了下來，氣息紊亂的盯著許千秋：“若你敢離開，朕不介意將你變成朕的禁臠，聖女。”

許千秋不禁一顫。

177 聯姻

兩排長案列在兩旁，群臣皆列座於此，廳堂墻上懸著的大紅喜字十分刺眼，皇帝坐在長椅上，身側跟著秦落。

而那晉國來聯姻的公主竟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頭上扣著一張紅紗，扶蘇看不清她的模樣，她被鎖住雙臂動彈不得，嘴裏似乎也被塞了東西，張不了口說不了話，扶蘇木訥的走到皇帝面前，朝她行禮。

皇帝揚了揚眉，拿起案上的一杯酒，擡手遞給扶蘇，勾起一笑。

扶蘇不禁一顫，雙手接過酒盅，仰頭一飲而盡，亦勾了勾唇，“兒臣謝父皇賜酒。”

“吉時也到了，是時候行拜堂禮了。”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扶蘇一眼。

拜堂禮……

呵。想不到他最恨被人玩弄被人安排，還是不得不聽天由命。

汲諾在扶蘇身後，走了過來，擡手扶扶蘇起身，又拉扶蘇走到明溪身側，示意扶蘇跪下叩禮。

扶蘇卻執意不肯動彈，扶蘇不甘心，扶蘇如何甘心。扶蘇咬緊牙關不肯行禮，靜靜的盯著地面。

“皇上，吉時已到，再不行禮恐怕誤了時辰。”皇帝身側的秦落朝皇帝耳語道。

皇帝沒有答話，只是擺了擺手。

“主子，”汲諾拉著扶蘇的喜服長袖，她焦急的皺著眉，低聲說道，“主子，忍了吧，主子。”

見扶蘇仍不動彈，汲諾一閉眼睛，擡腿一勾，將扶蘇踢跪在地上，扶蘇猛然一震，回頭看向她。

卻還沒來得及反抗，已被汲諾壓著對著明溪又是一叩，而明溪亦是被幾個小侍按著叩頭行禮。

堂上的秦落唱喏道：“一拜天地。”

扶蘇死死的咬著牙，卻還是敵不過汲諾的力氣，又被她壓著叩了接下來的禮數，扶蘇已聽不清秦落說的什麽，兩排長案上的皇女皆在看扶蘇的笑話，皇帝亦是如此，究竟要羞辱扶蘇到什麽時候。

扶蘇不行，扶蘇不能被這樣壓制，就算是不得不如此，扶蘇也絕不能讓旁人看了笑話。

身側的明溪雖是一身喜服，卻被五花大綁又被迫行禮搞得不成樣子，她嘴裏發出嗚咽的聲音，亦是不甘願。

“終於都結束了……”扶蘇暗暗想道。

扶蘇已沒了反抗的力氣，跪在地上，如受大刑一般。

而皇帝也終於開了口:“新人成婚，良辰美景不可辜負，扶蘇們這些人就散了吧。”

說罷群臣也起身行禮又陸續告退。

秦落也帶著皇帝離去，又留下幾聲唱喏。身側的幾個小侍拉著明溪走去西院，她仍是拼命掙紮著，嘴裏發出模糊的幾個音節。

只留下扶蘇跪在地上，和身後的汲諾。

她一撩錦袍，雙膝跪地：“汲諾死罪。”

扶蘇木訥的盯著地面，良久苦笑一聲，“那又如何，扶蘇還是毫無辦法。”

“主子……眼下只能如此。”汲諾一字一頓道，她又朝扶蘇伸了只手。

扶蘇低頭瞥了一眼，擡手搭在她的手上，站起身來，頭上的珠飾不多，扶蘇卻頭疼欲裂，幾乎眩暈。

“你去吧。本殿一個人去西院。”扶蘇深深的吸了口氣，木訥的走出廳堂，向西院走去。

路上的長廊寂靜的害怕，皇帝和皇女們離去之後，扶蘇這才發現，原本熱鬧的地方，只剩荒寂，扶蘇這府裏人本來便不多，那刺眼的燈籠照的扶蘇眼疼。

西院繞過長廊便到了，兩個當值的小侍在門口守夜，扶蘇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離去。待那幾個小侍離去之後，扶蘇才推門進去。

打理的光鮮亮麗的西院內室，別有風情，一排屏風擋住床上，燭光掩映下，屏風上映出那人的輪廓，她似乎聽到有人來了，也一動不動的倚靠在床上。

屋內還燃著龍鳳喜燭，扶蘇拿起案上的燈罩將燭光遮住，更添朦朧。

扶蘇繞過屏風，走到床前，看向那個仍舊被五花大綁的側君，頭上還蒙著紗，扶蘇不由得心中一顫。

扶蘇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側妃，你我以後便是夫妻了。你放心，本殿不會強人所難，何況我本也無意。”

她聽到扶蘇的聲音後，微微一怔，似要站起身來，扶蘇怕她跌倒，忙走過去攔住她。

“她們對你也真是太狠。”扶蘇將她身上的束縛全部解開，那喜服上竟已滲透了汗漬，沾染了一片一片。

她自己將嘴裏的東西取了出去，又突然擡手抓住扶蘇的手，她隔著紅紗看向扶蘇，有些遲疑，未幾，她抓著扶蘇的手將她頭上的紅紗扯了下來。

待看到那張臉時，扶蘇不禁驚異。

隔了多日未見，竟還能見到這張臉，明白如斯，溫潤如玉，她白皙的臉上，神色由期待轉為驚喜。

“怎麽是你？了了？”扶蘇不由得一怔，看著淩了了一身紅衣的模樣，確實是她，扶蘇還是不敢相信。

扶蘇被她擁入懷中，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扶蘇，扶蘇不由得心中一顫，擡手搭在她的腰上。

淩了了緊緊的抱著扶蘇，她見扶蘇有些疑惑，漸漸松開手，臉上有些泛紅，神情也變得擔憂：“此次來聯姻是皇上的意思，不知正是你。”

她又頓了頓，看向扶蘇的眼神添了幾分溫柔，“所幸你居然還活著……而我遇到的人竟然是你。”

扶蘇不禁緘默，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釋。

“當日乾光殿大火，晉帝奮不顧身的進去找你，遍無所獲，直到第二日才找到一具焦屍，晉帝當場咳血昏厥，誰知大病一場之後，晉帝性情大變……”淩了了緩緩皺了皺眉。

扶蘇不禁握緊了拳頭，心中一疼。

“自那以後，太後被送往靖州行宮，朝野眾臣皆無黨派林立，晉帝性情變得乖張暴戾，多次用酷刑嚴審罪臣，雖說已遍無黨羽，可群臣皆已小心翼翼明哲保身，再無敢上諫者。”

淩了了頓了頓，又看向扶蘇，繼而說道，“宮裏傳出消息，說你薨逝，我不信，便去日日上諫，終究惹怒龍顏，皇上一怒之下將我封為公主送去聯姻。”

“……原是如此。”扶蘇深深的吸了口氣，“竟全都是扶蘇的錯……是扶蘇害了你。”

“此事與你無關。”淩了了擡手搭在扶蘇肩上，一字一頓道，“扶蘇萬萬沒有想到，今生還有再見你的機會。”

扶蘇不禁一怔，心裏更是難受，“你受苦了……”

她搖了搖頭，將腰間的錦囊解開，放到扶蘇手心裏。

“你看，扶蘇還是隨身帶著它。看到它便像看到你一樣。”

扶蘇心裏堵得難受，見到這錦囊，更是情難自禁。

扶蘇擡手將她的喜服整理了一番，緩緩說道：“以後你便得用明溪這個名字了，也見不到家中父親，扶蘇虧欠你的實在太多。”

178 晉國

晉國，寧王府，後院。

一個身穿精致華服的小女孩正在庭院裏與一眾門仆嬉戲打鬧，站在遠處長廊上的寧王楚成涵靜靜的看著，漸漸泛出笑意。

一個身影走近寧王，低身抱拳道：“王爺，九殿下回來了。女皇也同意了您的上諫，將晉國先皇遺子賜給了九殿下。”

“很好。”寧王驀然轉身，看了一眼眼前之人，勾了勾唇，“怎麽，蘇師父還是不明白?”

蘇善一怔，眼裏盡是困惑，隨即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女皇原本希望王爺與晉國聯姻，這分明是看重王爺啊。王爺何不借此機會助女皇與晉國交好？”

“蘇師父來本王府裏已有三年之久，”寧王顧左右而言他，繼而笑道，“雖不在朝為官，在本王府裏做幕僚亦是頗有謀略，”她頓了頓，又低頭輕笑一聲，“只是，你不了解父皇。”

“父皇這是試探本王，”寧王看了一眼蘇善，繼而說道，“若是本王真的答應父皇應了這門婚事，父皇必然懷疑本王蓄意主動與晉國交好，謀求利益。父皇生性多疑，此事本王絕不能答應。”

“可即便王爺不同意，也無需將此事送給九殿下啊。”蘇善仍是一臉迷惑。

寧王擡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塵，看了她一眼，說道：“本王早就查清楚了，晉國先皇只有當今晉帝一個兒子，何來遺孤，何來親王，無非是為了與我華國聯姻，隨便找了個朝臣之子封了親王，送來我華國。本王千金之軀，如何能娶個身份低下的朝臣之子。”寧王冷哼一聲，繼而說道，“本王聽說九皇妹在晉國如魚得水，甚至混跡朝堂做到了丞相之位。不過是為了晉帝罷了，她還真是不怕麻煩。既然她如此大費周章，本王當然要送她一個大禮。有了這個晉國的冒牌親王做她的側君，她也能時時刻刻明白，只有本王不想要的，她才能得到。”

“王爺您這是為了羞辱九殿下……”蘇善恍然大悟，繼而說道，“晉國皇帝與九殿下關系匪淺，如此您這也是在提醒她，她什麽也得不到……”

“呵。”寧王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蘇善，“一無所有的人，如何與本王相爭。”

“王爺英明。”蘇善附和道。

寧王轉身看向庭院內的小女孩，朝她擺了擺手：“淇兒，來。”

那小姑娘看向寧王，一臉欣喜，忙一路小跑了過來，一把抱住寧王的腰：“父親什麽時候來看淇兒的？淇兒都還沒看見父親呢。”

寧王親昵的揉了揉她的頭發，繼而說道：“父親近日諸事繁雜，來不及看淇兒，淇兒可莫要怪父親。”

“沒有沒有。”淇兒搖了搖頭，還是緊緊的抓著寧王的腰間，繼而說道，“淇兒聽說九殿下回來了，父親定是要忙著去看望她的。”

寧王一怔，繼而滿臉欣喜的將淇兒抱起來，轉頭對蘇善說道：“蘇師父你看，淇兒這麽小便懂得這些。”

“世女雖年幼，但卻聰慧機敏，不愧是王爺的嫡女。”蘇善說道。

“是啊。”寧王又將淇兒放下，擺擺手示意她接著去玩，又轉身對蘇善說道，“你派人去趟老六的府邸，告訴她這件事，讓她給老九送點禮去。”

“屬下明白。”蘇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九皇子府，廳堂。

城南這間庭院便是九皇子在晉國的府邸了，雖比不上其他皇女的華麗寬敞，倒也不錯。幾處竹影桃樹掩映，庭院裏還有一處假山一彎清泉，別有景致。一個廳堂，兩條走廊，一個主院，三個側院，一個後院，比九皇子在晉國的府邸大了一倍。

往來侍候的小侍皆站列在庭院之中，為首的女官模樣的人像是府裏的管家，隨身還帶著佩劍。

那為首的女官朝九皇子行禮道：“九殿下，屬下名叫連城，是您府內的總管，負責保護您的安全。這裏的小侍一共十二人，廳堂兩個，主院兩個，三個側院各一個，其餘的負責廚房跟護院。請您過目清點。”

“連城，”九皇子喚了他一聲，連城看了九皇子一眼，忙抱拳詢問，九皇子繼而說道，“你們這些人皆是父皇賜予本殿的，從今往後便是本殿的人，本殿希望諸位本本分分，有始有終。本殿亦會護你們周全，絕不會讓別人欺侮了你們。若本殿不在之時，萬事你們要聽從連城安排，萬不可隨意滋事。”

“九殿下說的是，屬下們必當盡心竭力，忠於主子。”連城朝九皇子俯身行禮，開口說道。

九皇子將手裏已經備好的錦盒交給連城，裏面是一些銀兩，連城也懂什麽意思，隨即打賞下去。

九皇子朝連城擺擺手，示意他跟九皇子走入廳堂，他將手裏的佩劍隨即扔到背上，九皇子看了一眼他小心翼翼的細節，勾了勾嘴角，他果然是個細致的人。

連城隨九皇子走進廳堂，雙手抱拳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汲大人來九皇子晉國為官已有幾年了？”九皇子隨口問道，將案上的清茶倒了一杯。

“連城是晉國郴州人士，祖輩也一直在郴州，直到前幾年郴州鬧了蝗災，舉家搬遷到大都，如今算來也有八年之久。”連城將底細交代的清清楚楚，順順暢暢，像是準備過了似的。

九皇子將手裏的清茶遞給他，連城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又準備行禮，九皇子忙攔住他，“無妨，一杯茶而已。”

連城一怔，看了眼手裏的茶，還是低頭一飲而盡。

九皇子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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