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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風月無邊(七) 火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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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 掐訣念咒,原地消失。

青白色的小酒瓶滾落到方雀臉側,起初冰冰涼涼的, 很快, 也變得灼熱起來。

大火順著酒水的痕跡找上門,舔舐過方雀的耳垂。

皮肉遇火, 立刻皺縮起來。

燙且疼, 疼得鉆心剜骨。

另外兩處緝拿秋子煜之地, 也一並燒了起來。

大火幾乎覆蓋了整個修仙界。

何山不得已發出塞語言,召集全體作者赴潮升避難。

墨色山水之間,人頭熙熙攘攘地擁來, 何山等了好久,仍沒有等來那個他最想見到的人。

何山:“初代者沒有和你們一起?”

人群中有人舉手:“我們離開時, 初代者還在同秋子煜纏鬥。”

何山擰眉:“纏鬥?”

“對,程序忽然中止,他醒了。”

何山大步向潮升外走:“他們在什麽地方?”

“鹿臺宗密林。”

何山用無名指上的鋼圈指環碰了下潮升大門,大門錯開一條縫隙。

他一步跨出:“都留在這裏, 不要擅動。”

林火不比丹房起火,等何山趕到時, 大火已然蔓延成片,一點縫隙也無。

他飛身懸於空中,所見皆是黑煙,休說是人, 就連焰尖都難以看清。

這時, 一段微弱的琴聲從火場中傳來。

“我遇危險,速來相救。”

琴書縹緲,辨不清方位。

何山落在火焰根部, 滿目皆橙紅,他忽然覺得自己渺小得不堪一擊。

他就要失去方雀了,他卻無能為力。

唯有一命可搏。

何山並指作訣,草草將周身打濕,隨後召出一個護身罩,就這麽邁進火海。

這次,他沒有“冰雪貴公子”的設定,焰尖不會避他而去,反而一股腦地向他擁來。

火勢太大,護身罩只能起到心裏安慰的作用,薄薄的一層罩子很快就縮得緊貼在何山身側,火焰近身,燙得很。

好在,並不是每一塊林地上都有火。

一些被燒禿的草皮上,大火無以為繼,何山踩著滿地灰燼,慢慢靠近火場中心。

方雀收起七弦琴,擡手蹭著臉上的血跡。

血漿已然凝結成痂,經汗水一泡,能剝落得輕易些。

不過剝時卻依然有些疼,疼得發癢。

方雀忍不住“嘶”了一聲。

她唇角一動,幹裂的嘴皮間又沁出血來。

她方才那段琴書,只是為了向何山報個平安,告知他,自己還活著。

她知道這火勢太大,何山進不來。

方雀打算再緩口氣,便動身去尋出路。

正這當,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烈火之中。

那身影黑漆漆的,已與火焰融為一體。

不知道是個什麽怪物。

方雀還站不起身,只能坐在地上一點點往遠離“怪物”的方向蹭。

她垂著頭,眼前有黑塊在閃,汗滴掛在她的額發發梢,晃啊晃。

啪嗒——

落在一只白花花的手心裏。

方雀一頓,瞧著那點水滴眨眨眼。

她擡起一只手揉眼角,想看得更清楚些,卻不慎揉了血痂和沙土進去,清淚瞬間湧出,大顆大顆地砸入領口。

伸來的手緩緩勾起,溫柔地揩著方雀的淚眼。

方雀順著那只手臂向上看去——

來人的臉臟兮兮的,鼻尖臉側蹭著些黑灰,仔細去看,才能看到黑灰之下,被刻意掩住的燒痕。

他的衣擺、袖口,也盡是被燒穿的窟窿,一些地方還燃著火,他卻無意去撲。

他像被大火燒壞了腦子,只會沖著方雀笑。

他終於找到她了。

方雀皺眉:“你……”

何山將手放回原處,攤平。

方雀抓住那只手,向懷裏拉。

何山順著她的力道矮下身,單膝跪在地上。

方雀抱著他的手不放:“你是……怎麽進來的?”

何山:“走。”

方雀:“這麽大的火,燙不燙?”

何山:“燙。”

方雀:“你疼不疼?”

何山:“疼。”

方雀:“你不要命了?”

何山微垂眉梢,用那雙濕漉漉的鹿眼看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他只敢說一個字,說多了他怕露出端倪——

這一路煙熏火燒,傷了他的嗓子。

可他想了想,還是開口:

“我想見你,所以,我來了。”

他嗓音沈沈的,顆粒感很重,發音並不清楚。

好在方雀聽懂了。

她用拇指摩挲著何山的手背,垂下

頭:

“我錯了,我從頭至尾都是錯的。小海說得對,每一次,都是你用命來護著我,我卻……”

林風驟起,死灰覆燃,將熄的焰尖忽而猛漲,掠過二人頭頂。

何山振袖護住方雀脊背,手下用力想將她拉起,帶她離開火場。

方雀卻將那只手死死按在懷裏:

“師兄,這只是幻境。”

何山起身的動作一頓,卸力坐回原處。

方雀調整坐姿,與他正對:

“請允許我在此贖罪。”

話音未落,她張手攬住何山的脖頸,將唇湊了上去。

她的唇被熱浪灼得起皮,刮得何山有些疼,他忍不住用舌尖輕輕舔了下她的唇瓣。

微鹹,裹著些血腥氣。

他心疼地吻住她的下唇,含在口中一點一點潤濕。

他的唇內比他的手心還要燙些,暖意滲入方雀唇上的傷口,似癢非癢,拱得人的心都飄了起來。

方雀試著用牙去咬何山的唇,軟且有彈性,會上癮。

何山沒有躲,只合著眼任她嚙噬。

他靜靜地等,等她玩膩了,意欲撤開頭顱時,才擡手按住她後腦,跪直腰背,埋頭攻城略地。

大火點燃他們的發梢、衣擺,將他們完全籠在焰火之中。

他們即將化為灰燼,卻仍投入於眼前一吻。

她的手臂會與他的背脊融為一體,再沒人能將他們分開。

熱浪漸逝,墨色江山映於眼底。

方雀舊夢乍醒,用力閉了下眼,輕輕喘出口氣。

她擡起下頷,望著幾步遠外的何山。

何山也有些怔忪:“回來了?”

方雀抿著嘴角,沈沈地“嗯”了一聲。

她轉開眼,幾經壓抑的情緒忽然噴薄而去,她頂著發紅的鼻尖,跌跌撞撞地向何山奔去。

十步,不近不遠。

何山從容張開雙臂。

方雀一頭紮入他懷中。

何山被撲得向後一仰,用手肘支起上半身。

方雀趴在他胸膛上,將臉埋進他衣領裏,烏黑的發頂正一下一下地抖。

何山維持著這個姿勢,低下頭。

他胸口壓著東西,聲音發沈:

“當心悶壞了。”

他說話時,方雀能感受到他胸腔裏的震動。

她仰起臉,一雙眼腫了一小圈,微微泛紅,眸子裏滿是亮晶晶的水汽。

她松開手,後退一點坐好。

何山撐起身子,與她對坐。

方雀小心翼翼地拉起何山的右手,用指尖輕輕撫過那道猙獰的舊疤。

何山耐不住地動了動手指:“癢。”

他說著,語帶氣音。

方雀不說話,只將那只手前後左右地翻看,隨後,又解開何山的劍袖,一點一點推開他的袖擺。

結實的臂膊袒露在外。

何山任她折騰。他只顧觀瞧方雀的眉眼,絲毫不關心自己會否被就地扒凈。

方雀抱著那條小臂,分外快樂地擡眼——

一眼撞入何山眸中。

好近。

她忽然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耳尖也隨鼻尖眼圈一起紅了起來。

“我……”

何山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方雀錯動眼珠:“就……楚師姐誠不欺我,潮升果然是個療傷的好地方,師兄在翰白宗受的那些見骨的傷,如今皆痊愈了。”

何山依然看著她,沒有說話。

方雀被他瞧得心虛:“原來,我們已經認識這麽久了。”

何山保持沈默。

方雀垂下眼,可憐兮兮:“我也失憶了,我也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錯怪你的……”

何山嘆了口氣,張手將人攬到懷裏:“不怪你。”

他的懷抱很溫暖,方雀伏在他的肩頭,水汽又從眼底湧了出來。

過往種種浮現腦海,她將一幀幀畫面仔細推演,忽然一頓。

卡頓之處,源自容海隨口問出的一句話。

“那在不斷重覆的劇情裏,有沒有她?”

當時是在不語湖底,何山提到同一天的劇情不斷重覆了三年,容海才有此一問。

而何山的回答是,有。

也就是說,她在那三年間,是存在於系統之中的。

可她那段時間分明是在醫院裏。

何山給出的解釋是:

“不必擔心。你應該是穿到了系統裏的某個NPC身上,這與我們不同,我們是親身參與劇情,我們自己就是系統裏的一個角色,你這種情況大抵更好離開一些,提前祝賀你。”

這又是怎麽回事?

念及此,方雀坐回原處,摸了摸鼻尖:“師兄,我有些疑惑。”

何山擡眼,示意她繼續。

方雀:“現在我們已經可以確定,我就是初代者,對否?”

何山:“對。”

方雀:“根據線索,初代者,也就是我,在當年的意外發生後,應該是率領眾人逃出了系統,對否?”

何山:“對。”

方雀:“我們逃出後,系統內劇情停轉,最後一天的劇情不斷重覆,而在重覆的劇情中,是有‘方雀’這個人的。”

這次,何山頓了一秒,才道:“對。”

方雀:“我確定身為‘初代者’的我成功逃離了系統,之後還在醫院躺了一段時間,直到數月前再次進來這裏。”

何山瞇起眼睫。

方雀:“那麽,‘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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