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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心病(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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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 他們聽到了“嘎吱”一聲。

幽深的走廊上……

一扇門緩慢地打開了。

“什麽情況?!”

“是誰在裏面??”

眾人驚疑不定地問道。

但他們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任何其他聲音。

只是一扇空蕩蕩的門而已。

“沒有人。”佑治說。

“這個房間……好像在邀請我們進去。”另一個人卻小聲道。

他們死死地盯著前面。

它看起來毫無區別,只是一座破舊的病房門。

混亂的燈光照出了慘白的、傷痕累累的表面, 仿佛有無數只手曾在這門上抓撓過。

K率先往前走:“還等什麽?刷新地圖了!”

其他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間陰森可怖的醫院, 無疑讓在場所有人都變得有些萎靡。灰敗的恐懼情緒早已在人群之中蔓延開來。

只有他還是這樣興致高昂, 高到……有些殘酷。

這態度無疑讓人很不舒服。

“看我幹嘛?!”

K卻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 充滿敵意地說。他像只好鬥的公雞,見誰都要狠啄一口。

拿玫同情道:“藥效還沒過吧。”

K卻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管好自己的嘴, 我早就受不了你了, 一路瘋瘋癲癲的,吵死人了!”

拿玫:“嘻嘻, 你來打我啊。”

說著她就捏了捏拳頭。

正是這只看似弱不禁風的手,剛才一拳打爆了空調。

K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沒再說什麽, 只是用鼻孔“哼”了一聲,轉頭往裏走了。

眾人目送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拿玫在他身後幽幽地說:“杠我的人都活不太長,你小心了。”

其他人:“……”

下一秒鐘, 他們都聽到了“砰”的一聲巨響。

雷鳴般的巨響。

幾乎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們齊刷刷地後退一步, 然後驚恐地轉頭看了拿玫一眼。

——這嘴是開過光嗎?!

他們忙不疊地趕上前, 但卻並沒什麽看到什麽血腥的場面。

只有K十分僵硬地站在門口,彎腰抱著膝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看到了眾人恐懼的神情, 非常生氣地說:“我只是撞到了東西!!你們以為我死了嗎?!”

拿玫:“是啊。”

其他人:“……”倒也不必這麽直白。

拿玫又說:“你撞到了什麽呢?”

K卻沈默了。

他像沒聽到一樣, 只顧抱著自己的膝蓋喊痛。

這是一個有些擁擠的病房。

站在門口。他們已經聞到了某種濃郁的味道。

房間裏似乎挨挨擠擠地堆著什麽東西, 隱約還能看到墻上寫著幾個字。

但多的就看不清了。

走廊上的光線, 沒有一絲一毫傾斜到房間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徹底阻隔了他們的視線, 這黑暗也很詭異。

K氣急敗壞地回頭對拿玫說:“你的手電筒呢?還不拿出來?”

拿玫:“嘖嘖,第一次看到求人是這個態度的。”

K:“誰求你了?這種道具本來就應該大家共享。”

拿玫:“呵呵,你痛死吧。”

K並沒有痛死。

但他快要氣死了。

他眼看著拿玫無動於衷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附到另一個沈默的男玩家耳邊,說起悄悄話來。

高大的男人為了遷就她,刻意將腰彎得很低,畫面好不親密。

他恨得牙癢癢。

但接著他就看到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要朝自己走過來。

那無機質的目光像是淬著寒冰一樣。

只是往他身上一掃,就讓他脊背生寒。他下意識又後退一步……

又撞到了背後堅硬的東西。

這一次K撞到了尾椎。

“啊!!”

哐哐啷啷的聲音裏夾雜著他氣急敗壞的痛呼。

拿玫:“同情。”

雖然她聽起來毫不同情。

就在這一瞬間,燈亮了。

刺眼的白熾燈照亮了K那張痛得扭曲的臉。

以及他背後的鐵架床。

拿玫快樂地說:“我就知道這開關能用。”

圭莉懷疑地看著她;“為什麽你會知道?”

拿玫:“這破醫院一看就有電。你沒看到,剛才前臺的電扇還開了。”

圭莉十分僵硬地說:“……我看到了。”

並且還深深記得那恐怖的一幕。

神他媽有電。

他又忍不住斜睨拿玫一眼:“不舍得開手電筒,倒舍得開燈了?”

拿玫:“……”卡住了。

圭莉:“你心還是太軟了。”

明亮的房間裏,他們發現這裏出乎意料還算幹凈。

六張鐵架床亂糟糟地擺著,但床單都是嶄新的。

剛才K踢到的正是其中一張床。

床單被粗暴地掀開了,雜亂無章地許多深褐色的藥瓶;而現在藥瓶也有些掉到了地上。

藥瓶軲轆軲轆地滾到了K的腳邊。

他下意識地彎下腰去撿。

突然間,他感到手指上一陣劇痛。

“啊!!”

K看到指腹那個巨大的、猙獰的血口;將他的手指完全給洞穿了。

恐懼與疼痛令他大喊出了聲。

——真的是幻覺嗎?

藥瓶失手摔落在地上。

玻璃碎了一地,白色的藥片也從裏面掉了出來。

他無力去撿,抱著手指,徒然地蹲在地上。

其他人卻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K遲疑地回過頭。

這時他才看到……

自己身後的墻上,寫著一個巨大的、深藍的“靜”字。

圭莉嘲諷地說:“你太吵了。”

一排意味不明的目光俯視著他。

仿佛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不可能……”

K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白色的小藥片被他壓成齏粉。

玩家們都驚疑不定地望著墻上的“靜”字。

房間裏除了六張床,還有好幾張老式木櫃。櫃子裏都堆滿了高高低低、顏色各異的藥瓶。

唯有拿玫十分快樂地說:“真是瞌睡送枕頭!終於可以睡覺了!”

接著她就撲倒在了一張床上。

圭莉僵硬地看著她,小聲道:“你就這樣躺下了?”

拿玫抱著被子,含含糊糊地說:“不然呢,人是鐵飯是鋼,不好好睡覺哪有體力通關游戲?!”

說完她又幸福地打了個滾。

圭莉:“……”

突然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這房間之所以會出現,好像正是因為拿玫一直在喊困。

這間病房這樣幹凈,與醫院外面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床位也恰好符合現存玩家的人數。

這並不是巧合。

這是對她的某種……特權。

他神情覆雜地看著拿玫,突然冷笑一聲:“呵,不睡白不睡。”

說罷他也躺下了。

其他人體力早已經到了極限,自然也紛紛效仿。

只有K還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那個巨大的“靜”字。

他瘋狂地碎碎念道:“不可能,不是我……這一定是游戲設置的專屬休息區,不是真正的關卡……這裏沒有陷阱!!”

“這裏沒有陷阱!!!”

他大喊道。

突然又一聲爆響。

劈裏啪啦。

哐哐哐哐。

拿玫睡眼惺忪地抱著被子,非常生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誰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哼唧道。

當然是K。

她看到K站在床邊。

他剛才將床上所有的藥瓶都一把掃到了地上,力度極大,洩憤一般。

接著他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圭莉嗤笑一聲:“心態崩了吧。”

“這種人我見多了,進游戲的時候自我感覺自我感覺超良好,結果遇到一點事就嚇傻了。”

Maxi小聲道:“可是,他破壞了規則啊?他能怎麽辦呢?”

圭莉:“不怎麽辦。不要把這裏當做游戲,才能活下去。”

Maxi飛快地轉過頭,連聲追問道:“什麽意思?什麽是‘不要把這裏當游戲’?”

但對方已經不理她了。

只剩下一個利落的圓寸背對著她。

那背影並不能讓她平靜下來。

Maxi的心裏依然充滿恐懼。

她睡不著。

拿玫並沒有想那麽多。

對於她來說,躺下來的一瞬間,這個游戲就被按下了中止鍵。

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

燈管裏的光線似乎在一點一點暗下去。

倦意向她襲來。

但不知為何,她卻強忍著困意,鬼使神差地偏過頭去。

Valis就躺在她對面。

他果然沒有睡覺。

反而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目光溫和而平靜。

兩人註視著彼此。

“餵。”她小聲說,“再靠過來一點。”

Valis:“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揚。

好像沒什麽比這更快樂了,她心想。

躺在床上,側過頭去,就能看到……你愛的人。

某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充盈著拿玫的內心。

她忍不住去挪動枕頭,想要離他更近一點。

但當她的手伸到枕頭下面時,卻意外地摸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

她將那東西抽了出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本子,頁面泛黃,看起來非常破舊。

拿玫:“咦?”

她伸出手。

正要翻開第一頁時,燈熄滅了。

拿玫的臉黑了。

這燈未免也關得太過於及時。

於是她又拿出了手電筒。

幽暗的燈光照亮了破舊的紙面和潦草的字跡。

“我沒瘋。”上面寫著。

拿玫:“字寫得不錯。”

她像個躲在寢室裏偷看小說的女學生。

又往後翻了一頁。

但是一只手卻輕輕搭了上來。

白玉一般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拿玫轉過頭去。

Valis輕聲道:“不要這樣看。這樣很傷眼睛。”

拿玫眨眨眼。

覺得自己的心要融化了!

“不看了不看了。”她說,“明天再看!”

Valis卻搖搖頭,將那本日記從她手中拿了過來。

“我來讀給你聽。”

拿玫屏氣凝神地看著對方。

他優雅地翻來書頁,薄唇輕啟,仿佛這不是一個破爛的小本子,而是一本尊貴的世界名著。

拿玫早已經習慣了讓AI為自己朗讀一切。

但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Valis朗誦的聲音也是這樣好聽。

不疾不徐,吐詞清晰,盡管同樣毫無起伏,卻充滿了奇特的韻律感,以及某種……非人的美感。

他的聲音如同這迷蒙的夜色。

墨色的綢緞,宛若一幅名貴的畫卷,在拿玫耳畔徐徐展開。

“我沒瘋。”

“在醫院的第一天,他們給我吃了很多藥,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們說,我要回家;可是他們卻將我捆了起來。我說:你們死定了,我要告訴我父親,你們竟敢這樣對我。但他們像沒聽到一樣。我掙紮得更厲害,他們捆我也越緊。一個護士對我露出一笑……”

在這溫柔的聲音裏。

拿玫漸漸睡著了。

他的聲音像是半空中漂浮著的星辰,溫柔地註視著她。

她很久都沒有睡得這樣好了。

拿玫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的。

刺眼的燈光大開著。

一個人被拖進了病房。

他身上綁著無數根帶子,粗暴的手共同壓制著他的身軀,白大褂將他包圍。

但他依然在不斷地掙紮,像一條缺氧的活魚。

“你們在做什麽!”

“不是說好只是做戲嗎!”

“我要告訴我父親!!!”

他瘋狂地大喊著。

但是根本沒人聽他的話。他身邊的白大褂,神情俱是麻木而冷漠的。

那群人將他往房間裏拖。

拖動的方向……

卻正是K睡的那間床。

K早已醒過來了。

見此情形,他嚇了一大跳,從床上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他只能僵硬地看著那些人朝自己靠近。

這感覺很奇怪。

他像在看一場電影,但旁觀者的身份依然岌岌可危。

仿佛這些人隨時要轉過頭來……

治療自己。

K的身體無意識地抖動著。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害怕。

突然他看到病人的臉轉過頭來。

那是他自己。

他的臉因為掙紮而抽動著,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扭曲變形。

手指在隱隱作痛。

K低下頭。

他再次看到指腹那猙獰的傷口。

被撕裂的血肉。

血汩汩地流了出去。

他又擡起頭。

一個護士轉過頭來。

那張慘白的臉,充滿讚許地對自己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電光石火之間……

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K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喊道:

“治愈!”

“我懂了!”

“我要治好自己!”

說著他就舉起了什麽東西,用力地戳進了自己的手指。

“啊!!”

他直視著墻上的“靜”字,發出了一聲撕裂般的大叫。

那是他留下世界的最後聲音。

K倒在了地上。

雙目圓睜,口吐白沫。

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他死了……”

不知道是誰,這樣小聲地說了一句。

白大褂們轉過身來。

他們齊刷刷地伸出手去,訓練有素地將K擡了起來。

霎時之間,一群白大褂將他給包圍了,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K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麽,這畫面讓眾人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但他們都只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臉驚恐地望著這可怕的局面。

一只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其中一只手指完全潰爛了,血肉模糊,往外流著膿水,發黑的指甲蓋也被紮穿了。

“啪。”

有什麽半透明的東西,從他手中跌落下去。

他們低下頭。

看到了散落滿地的針頭。

尖銳而粗大的針頭,和白色的小藥片混雜在一起。

那畫面極其可怖。

無數個發黑的針頭,上面還掛著奇怪的液體。

“感染……”

Maxi顫聲道,“他一定是死於針頭感染。”

“可是他……不是醫生嗎?”

Valis卻冷靜地說:“他有手環。”

眾人都擡起頭。

不知何時,K的手腕上出現了一個白色手環。

上面還有一串模糊的數字。

“剛才還沒有的……”Maxi發出了恐懼的聲音,“這是病人的手環。他是病人。”

“他是病人!!!”

K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

他被五花大綁起來,一群白大褂推著他走出去。

突然間,一個穿護士服的女人回過頭來,對著他們詭異一笑。

那目光太過可怕,Maxi倒吸一口冷氣。

“啪。”

燈滅了。

黑暗之中,眾人聽到無數奇怪的、細細碎碎的聲音。

那是……無數人恐懼的聲音。

他們在說。

“安靜……安靜。”

“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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