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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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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怕的低語, 仿佛沿著他們的耳廓,一直鉆進了骨髓深處。

“她來了。”

“她來了!!”

“誰、誰來了?”佑治顫抖著聲音說。

其他人卻沈默不語,一臉恐懼地站在原地。

只有拿玫若有所思:“咦, 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這句話。”

Valis輕聲問:“是嗎?”

拿玫:“是的!”

Valis的話似乎給了她某種鼓勵。

她絞盡腦汁地思考者。

“啊。”拿玫終於想了起來,“是在游戲一開始, 我被關進單人病房裏, 跟其他人一起講故事的時候。”

“所以這……這也是、是一個鬼故事嗎?”有人顫聲道。

拿玫:“不, 比這更糟。”

她回憶起那些奇形怪狀的病人,他們細長的眼睛,腫脹的額頭,徹底變形的五官。

還有他們講故事時不斷發出的嘶叫, 他們不斷在故事中提到的那個……

“她”。

拿玫:“對他們來說, ‘她’的存在好像比鬼還要可怕。”

其他人都打了個寒噤。

他們望著面前的黑暗,只覺得難言的危險在稀薄的空氣裏滲透開來。

拿玫眨了眨眼睛:“說起來,怎麽這些病友後來都消失了。”

Valis輕輕頷首:“這座醫院應該廢棄很久了。”

“那他們人呢?還挺想再聽聽故事的。”拿玫很遺憾地說。

其他人:“?”

拿玫轉頭又去看Valis:“對了, 你好像一直沒有說過,你的第一個游戲是什麽?”

其他人瑟瑟發抖地看著他們, 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個人又在如此危急的時刻開起了茶話會。

但事件的男女主角卻依然聊得很開心。

Valis:“好像是要跟我玩真心話大冒險。”

拿玫:“哇,問了你什麽問題?”

“問我什麽時候死。”他說。

“很沒有創意的答案。”拿玫撇撇嘴, 又飽含希冀地問道,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從未活過。”Valis輕聲回答道。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是如此幽深,仿佛漩渦一般。

某種危險的光,連同面前少女的搖曳倒影, 也隨之被卷入眼眸的深處。

拿玫怔住了。

她仿佛也被那深淵裹挾而去。

直到身後一聲爆響, 驟然間打斷了她的思緒。

“啪!”

病房裏的門被狠狠地砸上了。

頭頂的燈又開始一閃一閃。

他們聽到了鐵架子哐哐哐的聲音。

眾人驚疑不定地站了起來。

一張鐵架子床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奇怪。”有人說, “這床剛才不是被醫生推出去了嗎?”

他們的目光紛紛落到了那張鐵架床上,那上面本該綁著一具僵直的屍體,但此時它卻是空空蕩蕩。

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在房間的角落裏。

鐵架床依然在劇烈地顫動著,像是發了癲癇一般。

“啊!!”Maxi卻突然尖叫了一聲。

眾人齊齊看向她。

“床、床下……”

床下有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護士服,蜷縮在床底,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將自己的完全身體折疊了起來。

那根本是人類的身體無法做到的。

她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哢”

“哢”

某種毛骨悚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個女人……

從床下慢慢爬了出來。

她搖搖晃晃,猶如一個附著血肉的骷髏架子,每一寸關卡都在哢哢作響,漸漸撐開了自己的身體。

破碎的四肢。

僵硬的、慘白的臉。

她一步步地朝著眾人走了過來。

“啊!!!”

驚叫聲中,Maxi飛快地沖到門邊,試圖拉開病房門沖出去。

但是門卻打不開。

她用力地拽著門把手,又拍是拉。但那扇門卻根本沒有反應,仿佛只是一個墻上的裝飾品。

佑治跌跌撞撞地沖過去幫她的忙。

“咚!”

他直接一腳踢下去。

只感到了腳下一陣鉆心的痛,他好像踢到了鐵板。

而這扇門依然紋絲不動。

“開門啊!!”

“這門為什麽打不開?!”

他絕望地喊道。

在他們身後,面目詭異的女護士從角落裏漸漸走了出來。

“哢”

“哢”

她搖搖晃晃,拖著斷了的手臂,關節一寸寸炸裂開來,血跡斑斑的護士服在黑暗中亦是如此刺眼。

她胸前有一個銘牌,上面寫著:

“青山醫院”。

血淋淋的影子漸漸落到門上,仿佛要將眾人都直接吞噬進去。

拿玫突然推了推Valis:“你覺不覺得這件衣服有點眼熟?”

Valis站在原地,平靜地註視著那名護士。

“一樓,電風扇旁邊。”他說。

拿玫:“原來是護士服成精啦!”

她狐疑地看著對方:“不會又是來給我們換衣服的吧。謝謝,不約。”

護士:“……”

搖搖晃晃的身影定住了。

但下一秒鐘,她又繼續歪歪扭扭地向前走。

“哢”

“哢”

這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拿玫:“怪可憐的,帶病工作,不知道給不給三倍工資。”

Valis:“這取決於醫院的規定。”

拿玫:“我們出去給她找根拐杖吧。”

圭莉:“……”

他發誓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一段對話。

拿玫卻仿佛充滿幹勁。她一把轉過身,將正在踹門的佑治後衣領拎起來,扔到一邊。

而後輕飄飄一腳下去——

佑治感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將自己拎了起來。他,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男人,仿佛變成一個掛件。

被扔到一邊的他,又眼睜睜地看著面前寬松的白大褂裏,一截纖細的腿伸出來,落到了那扇堅硬的門上。

這畫面甚至有些香艷。他暈乎乎地想。

接著……

門開了。

門外是無人的破舊走廊,走廊上的燈依然明明滅滅。

佑治:“?”

其他人:“?”

眾人都回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美腿的擁有者——拿玫。

“這、這麽簡單嗎?”佑治簡直結巴了。

拿玫:“嘻嘻。”

圭莉冷笑道:“看她幹嘛,還不快跑?!”

其他人:“……”

他們如夢初醒,拔腿就跑。

偌大的走廊上回響起慌亂的腳步聲。

眾人慌不擇路,很快就跑散了。

燈一閃一閃。

頻率越來越不穩定,仿佛逃亡的心跳。

眾人都感到一種近乎於缺氧的恐懼。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長廊,墻上滿是斑駁的、腐爛的痕跡。

身後則是恐怖的、窮追不舍的護士。

“哐啷哐啷——”

病房的小窗戶裏伸出了無數只漆黑的手。

它們向外抓撓,瘋狂地撞著門,像是要從裏面沖出來,要加入這場死亡的盛會。

走廊上響起了巨大分貝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麽難!!!!”

Maxi跪倒在地上,絕望地喊道。

她徹底崩潰了。鼻涕混著眼淚在臉上肆虐,看起來狼狽至極。

“為什麽……一點休息的機會都不給我們……”

拿玫:“你不是才剛剛睡醒嗎?”

其他人:“?”

Maxi頂著一張涕淚橫流的臉,仰頭看著她。

眼淚還掛在臉上,她茫然地打了個哭嗝:“我……”

拿玫親切地問道:“你是餓了嗎?睡醒了想吃個brunch?我們去找個餐廳吧?”

Maxi:“……”

她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眼淚不值錢。

佑治站在她身邊喘著粗氣:“沒關系,那個……已經不見了,我們安全了。”

走廊上空無一人。

他氣喘籲籲地說:“要不我、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拿玫:“你往下看看。”

佑治:“?”

他十分僵硬地低下了頭。

黑暗之中,一個穿護士服的女人匍匐在遠處。

她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身體卻極其柔軟,仿佛與地面融為一體。

仿佛一只巨大的昆蟲,甩著長長的觸須,對他們張開了口器。

她以非人的速度朝著眾人爬了過來。

佑治:“!!!!”

他頭皮發麻,轉過頭去,一把推開了坐在地上的Maxi,向前沖出去。

他不記得自己跑了有多遠。

在道路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座電梯。

電梯門緩慢地一開一闔;破舊的金屬門上濺滿了可疑的褐色汙漬。

但他慌不擇路地沖了進去,用力地按住關門鍵。

門關上了。

他的心也漸漸落回肚子裏。

一片死寂。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跪在地上喘息,又回憶起了被自己推開的Maxi,回憶起她柔軟的身軀,和那張哭得一塌糊塗的臉。

也許她已經死了。他心想。

在這個游戲裏情緒失控的人總是活不太長。

但佑治卻又覺得臉上濕濕的。

原來他自己也哭了。

他倚在電梯邊,用力猛砸著臟兮兮的電梯內壁,一下又一下,發出了絕望的嗚咽。

“為、為什麽這一局游戲這麽難……”他重覆著Maxi的質問。

絕望的灰敗情緒如同病毒一般,在他的大腦中擴散。

被他撞到的電梯內部輕輕搖晃。

“哐——”

“哐——”

有什麽黏糊糊的東西滴在他的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

他無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臉。

手指上卻出現了……

奇怪的、綠色的液體。

他僵硬地擡起了頭。

護士就趴在自己的頭頂。

明亮的電梯光線之下,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那是一張慘白的臉。

她滿臉都噴濺著奇怪的綠色液體,又和枯草一般的、漆黑的長發粘在一起。

她像蟒蛇一樣,不可思議地扭曲著四分五裂的身體,盤踞在電梯上。

佑治:“!!!!”

他瘋狂地擡手去按電梯。

但是電梯門沒有反應。

顯示屏上的數字在瘋狂地跳動著。

電梯在往下——

往下的不止是這座金屬盒子。

頭頂的護士嘴角上揚,也對自己露出了詭異的笑。

她在慢慢地從電梯上爬下來。

佑治:“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

他發瘋了一般大吼出聲。

突然之間,他生出一種奇怪的勇氣。他用力地伸手去扒電梯的門。

“啊————”

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握著鋼鐵的手劇痛無比。他發出痛苦的大叫。

但在他的努力之下,電梯門卻開了一道縫。

門外依稀是一條空蕩蕩的走廊。

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佑治的雙手繼續向外扒。

門縫越開越大。

越開越大。

終於——

那道縫隙能夠容納一個人爬出去。

此時,奇怪的綠色液體已經淋了他滿頭滿臉。

佑治慌不則路地從裂縫裏擠了出去。

他的頭顱和手肘碰到了堅硬的金屬。

某種不詳的預感滑過他的大腦。

“啊。”

他分不清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的半只手掌已經碰到了電梯外的地板。

同一時間。

電梯突然開始瘋狂下墜。

其他人並未走散。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佑治將Maxi推到一邊,而後拔腿就跑。

拿玫:“奇怪,又沒有人,他跑什麽啊。”

圭莉:“誰讓你嚇他的?”

“嘻嘻,隨口一說。”

圭莉:“心態崩了吧,地上不是還有一個嗎。”

——也許在這個醫院的人都尤其如此發瘋。

不知為何,圭莉心裏閃過了這樣的奇怪念頭。

被佑治推開的Maxi無力地歪倒在旁邊,差點被門縫裏的手抓住。

好在她自己反應快,又跌跌撞撞地爬了回來。

他們依然在黑暗中屏息行走。

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似乎是男人粗啞的尖叫。

但拿玫將手電筒照出去,只看到了一望無際的黑暗長廊。

病房門裏,無數只黑漆漆的手伸出來。

又以奇怪的姿勢,在半空中扭動著。

拿玫幽幽地說:“它們不會累嗎?”

圭莉冷笑:“你倒是很心疼啊。”

但他的餘光落到那漆黑的手臂上,似乎也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他回憶起那一只手抓著自己的假發時的感覺。

那觸覺……

並不太真實。

拿玫幽幽地說:“不是,只是感覺好像在玩鬼屋。”

“你這麽一說……”圭莉停了下來,十分古怪地看著那些手。

拿玫舉起手電筒,兩人都蠢蠢欲動地向旁邊靠近。

但Valis反應比她更直接。

他飛快地伸出手去,輕輕一拽。

一截黑手掉落在地上。

它依然在古怪地扭動著,但手臂的末端卻是……

一截電線。

長長的電線脫落在外面。

上面還沾滿了毛發、絮狀物、死皮組成的灰塵,仿佛一個又一個毛茸茸的灰團,附著在赤/裸的纜線表面。

“這是……假的。”Maxi臉上還掛著淚水。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目瞪口呆地說。

拿玫:“這操作有點騷啊。”

圭莉:“?!”

“所以我的頭發?!!”他氣急敗壞地說。

拿玫同情地看著他。

“假手抓假發。”她說,“也許這就是一種同性相吸吧。”

圭莉:“???”快要氣死了。

Maxi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開始往下掉。

“這是……什麽意思?”她望著門上的黑手,“為什麽這都是假的?!”

拿玫:“為了氣氛。”

圭莉:“也就是說,這間醫院並沒有在鬧鬼。”

“這是醫院裏原本就存在的東西。或許是他們的「裝置」。”

他們漸漸回憶起游戲以來所見到的一切。

剝開那層恐怖的外殼——

空調裏的安非他命。

走廊上的假手。

還有太平間裏的碟仙游戲。

真真假假。

難以分辨。

“那剛才的護士……”Maxi又遲疑地說。

圭莉:“不會也是人假扮的吧?”

Valis卻輕輕搖頭:“那不是活人。”

某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從脊背一直爬上來。

眾人都變得呼吸急促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一個怎樣的醫院?

“治愈。”Maxi說,“別忘了,游戲的目標是治愈。”

“我們到底要治愈誰?——還記得K說的話嗎?難道說……”

她臉色蒼白,向下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白大褂。

不知為何,這寬大的白袍子在她眼裏反而不再像是白大褂。

而像是壽衣。

K死前的那一聲大喊言猶在耳。

“治愈!”

“我要治好自己!”

“難道說……”Maxi不敢說下去了。

圭莉卻打斷了她。

“不可能。”他冷笑道,“他想錯了。所以他才死了。”

Maxi:“可是……”

圭莉冷哧一聲:“這麽害怕,那你就自殺吧。死了一了百了。”

Maxi滿臉驚恐,瘋狂搖頭。

拿玫:“你在說什麽?JJ禁止自殺行為!”

圭莉:“……”

她還打算說些什麽,卻被前面的聲音打斷了。

“嘎吱——”

Valis一臉冷漠地推開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這扇門是開著的。”他回過頭對拿玫解釋道。

拿玫:“哇,進去看看。”

其他人突然意識到,這是整個二樓唯一一間沒有上鎖的房間。

而這是有原因的。

他們聞到了一股潮濕而腐爛的味道。

這是一間破舊的浴室。

沒有任何隔檔,視野開闊而陰森。

錯綜覆雜的管道盤踞在天花板上,臟兮兮的瓷磚上爬滿了汙垢,無數個噴頭挨挨擠擠地堆在一起。

它們的影子又投射在地面。

仿佛無數個瘦又長的人影,彎曲脊背,層層疊疊地站在一起。

地上滿是陳年的黑色積水。水裏不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有什麽黑色生物在爬動著。

空氣中彌漫著一層可疑的霧氣。

拿玫的手電筒一寸寸地穿透了浴室厚厚的蒸汽,最終停留在某個角落裏。

“哇,哈嘍。”她熱情地打招呼道,“拐杖找到了嗎?”

他們的老朋友出現了。

濕漉漉的護士站在墻角。

她頭頂的噴頭是打開的,黏糊的液體不斷地噴湧出來……讓她頭發和衣服都緊緊地貼在那層薄薄的護士服上。

她手上卻還提著什麽東西。

隔得太遠,拿玫看不太清,所以才誤以為是拐杖。

她好奇地握著手電筒,燈光一晃——

一只手卻突然覆蓋上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Valis溫柔地在她耳邊說。

另一只手從拿玫的手中接過了手電筒。

她無意識地松開了手。

幽暗的燈光刺破了黑暗,卻被浴室染成一層慘淡的綠。

後面的人看清了護士手中拿的是什麽。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渾身僵硬。

臟兮兮的黑水,順著滑滑的瓷磚,一直沖到他們的腳邊。

黑水裏混著血絲。

護士手中拎著的是半截身體。

那是佑治的上半身。

被齊腰斬斷的軀體,連著一截腸子和內臟,將地板塗抹得鮮紅。

尖叫已經到了喉嚨裏。

Maxi用力地捂住了嘴。

護士卻高高地仰著頭,對著眾人露出詭異的一笑。

接著她左手輕擡,伸手向前一拋。

“啪——”

漆黑的水花飛濺。

佑治的頭落在他們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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