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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假戲成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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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臥室裏空無一人。

夜的光影透過百葉窗層層疊疊地灑落在白床單上, 又緩緩在地板上爬行,最終停留在制片人的腳下。

他毫不在意地踩上去。

“這裏什麽都沒有。”制片人說。

他轉過身來問其他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拿玫:“你自己看監視器啊。”

制片人扯了扯嘴角:“好。”

剩下的人都圍在了監視器前。

令他們更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房間裏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過第二個人。

男二號始終是獨自站在房間裏。

起初他對著墻角的方向, 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麽。

突然他整個人向後一仰,倒在了單人床上。

他的身體呈大字攤開,不斷在床上扭動著, 雙眼直勾勾地望著空氣,露出了濕漉漉的、充滿欲望的眼神。

這畫面看似荒誕可笑,卻也有幾分詭異。

明明應該有第二個人。

但她卻在監視器裏消失了。

就在此時, 男二號靈活的身體僵住了。

“天哪!!”

不知是誰發出了驚呼。

像是有一把看不見的剔骨刀,突然將他整個人剜開了。

五馬分屍只是在一瞬間。

他整個人四分五裂。

床單被染成爛番茄一樣的紅。

上面是殘破的四肢。

“嘔——”

有人飛快地轉過身, 發出了幹嘔。即使是隔著監視器, 這畫面依然無比血腥。

“他肯定死了。”制片人神情毫無波動地說。

斯凡:“嗯。”

“那他的屍體去哪裏了?”制片人繼續問。

斯凡卻突然想到了什麽。

她低下頭問導演:“你有紫光燈嗎?”

導演依然癱在地上。斯凡的白裙子又把他嚇了一跳——顯然他已經有點白裙PTSD了。

他手腳並用地往後爬了兩步, 並沒有回答, 反而又慫慫地望了一眼臥室的門:“小二他、他真的死了嗎?”

攝影指導插嘴道:“紫光燈?我見過。”

他從一大堆燈光器材裏, 找出一根長長的燈管,遞給了斯凡。

斯凡走進臥室,拉攏了百葉窗。

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她打開了手中的紫光燈。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幽暗的紫外線燈光下,原本的臥室頓時換了一副面貌。

他們猶如置身於另一個地獄。

墻上、鏡子上、床單上滿是噴射狀的、暗褐色的血跡。

甚至無法找到一寸幹凈的墻面。

制片人:“他確實死在了這裏。”

斯凡依然舉著紫光燈,十分專註地、一寸寸地檢視墻上的血痕。

到處是血手印。

碩大的血手印按在床單上, 孩童一般的小手印則出現在墻角下。

地板上一道長長的血痕, 一直蔓延到門邊。

像有人拖著什麽東西, 一路拖到了門口。

但這痕跡在門口消失了。

像是有什麽詭異的結界, 分割開了門內門外的兩個世界。

“不對。”她說,“一個人的出血量沒有這麽多。這裏死過很多人。”

斯凡若有所思地擡起頭。

她試圖將房間裏的燈打開。

但天花板上只有一盞老式吊燈。她輕輕一拉拉繩,昏暗的黃色燈光就傾瀉下來。它在頭頂搖搖晃晃,很快又熄滅了。

她又拉了兩下,毫無反應。

“燈壞了。”斯凡說。

“這個房間有問題。”制片人說,“這裏給我的感覺確實很不好。”

拿玫悄悄和萬祺咬耳朵:“這是一句正確的廢話。”

她聲音不大,但制片人還是聽到了。

他又用那種滑膩膩的眼神看著她,突然轉頭去問導演:“剛才到底是什麽情況?”

導演總算從地上爬了起來,覆述了剛才恐怖的一幕。

制片人:“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出戲本來應該由女主角在隔壁的臥室拍,但在她的要求下改了,變成由男二號來演,搬到了這間小臥室裏?”

導演又是一拍大腿:“不愧是制片人老師!總結得真好!”

拿玫:……這導演絕了。馬屁精本精。

制片人又轉過頭來看拿玫。他的眼神依然讓人很不舒服。

“你是故意的吧。你什麽時候發現女鬼有問題的?”他說。

拿玫:“?”

她假裝打了個哈欠:“什麽?發現了什麽?”

她總不能說出真相——她當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之所以會罷演,是因為她只想和前男友B演對手戲。:)

那也太不矜持了。

萬祺:“你演技太浮誇了。”

拿玫:“?”

就在此時,化妝師像一陣風一樣,從不知道哪裏沖了出來。

她蓬頭垢面,看起來也很像個女鬼。

“死的本該是你!!”她手中捏著一張薄薄的紙,又將這張紙劈頭蓋臉地朝著拿玫扔過來,一邊扔一邊尖叫道,“你害死了他!給他償命!!”

拿玫:“??”

她輕而易舉地躲開了化妝師的攻擊。那張紙掉在了地上。

但看著對方漲得通紅、又滿是淚痕的臉,拿玫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你們是情侶?”

化妝師抽噎著說:“是啊,我們說好要一起通關的!”

拿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監視器:“呃,那你被男朋友綠了。”

化妝師:“?”

她打開了監視器。

畫面回到了最開始。

男二號一臉春心蕩漾地躺在床上,像條發情的狗一樣扭來扭去。

化妝師的臉一瞬間變了。

過了一會兒,發情的狗四分五裂。

她冷冷地說:“活該。”

他的頭軲轆軲轆地滾了過來。滿是劃痕的臉和驚恐的眼球,直直地望著鏡頭。

化妝師禮節性地鼓了鼓掌。

拿玫:“……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制片人將被化妝師扔掉的紙撿了起來,他一目十行地讀完了上面的內容。

“這是今晚的劇本。”他說。

導演點了點頭。

制片人沈吟了片刻,又說:“那我們可以看到全部的劇本嗎?”

導演搖了搖頭:“不行,劇本都是當天才發過來的。”

拿玫:“什麽爛編劇!不負責任!扣他工資!”

導演:“這……”

在他們身後,化妝師終於鼓掌完畢。她又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臥室。

她冷冷地說:“狗男人的屍體為什麽不見了?”

拿玫震驚地看著她:“難道你還想鞭屍???”

化妝師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覺得這裏也許會有游戲的線索。”

萬祺肅然起敬,又痛心疾首地對拿玫說:“哼,你看看人家的游戲態度!”

拿玫:“你行你上。”

萬祺:“我不行。”

化妝師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又將窗簾完全拉開了。

她楞住了。

月光之下,她清楚地看到了對面的高樓。

一排排空蕩蕩的窗戶。

男二號也站在窗戶裏對她招手。

他面色蒼白,嘴角僵硬,擡起的手也虛浮無力。

“來啊,快來啊。”他的口型如是說。

化妝師臉色大變。

“呸!!來你個頭!”

她怒氣沖沖,將窗戶整個拉開,從手邊隨便抓起一盞臺燈,朝著窗外扔過去。

拿玫:是個狠人。

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那盞臺燈在被跑出去的一瞬間,被黑暗吸收和分解了。它徹底消失了。

化妝師楞住了。

她在思考面前這奇怪的情況又在暗示著什麽。

突然她感到手腕一涼。

一只冰冷的手從窗戶裏伸了進來,握住了她。

臉色蒼白的男二號趴在窗臺下面,仰著頭,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她。

他的臉上滿是四分五裂的劃痕。

這具破碎的身體又被絲線縫合了起來,身體連接處都是鮮血淋漓。他像是要被融化在灰白的墻面裏。

化妝師:“臥槽!!”

她終於被嚇到了。

她猛地將手往後一抽。

眨眼之間,那只蒼白的手不見了。

但她的手上分明還有一圈黑色的痕跡。

她低下頭。

窗臺下空無一物。

制片人:“怎麽了?”

“我剛才看到他在下面……”化妝師顫聲道。

制片人沈吟道:“也許是游戲的暗示。是在提示我們。他的屍體已經不在室內了。”

斯凡又回頭望向門邊:“也就是說,外面的那一道血痕,拖的並不是他的屍體。”

“這間屋子裏確實不止死過一個人。”制片人總結道。

他回憶起剛才導演說的話。

還有那一頁薄薄的劇本。

“我知道這一局游戲的死亡機制是什麽了。”制片人說。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賣關子,很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每天都有新劇本,每次演戲都會觸發一個死亡條件。而我們的任務就是:躲在死亡條件,把這部電影演完。”

他說這話時,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拿玫一眼。

斯凡點了點頭,補充道:“因為劇本都是當天才能給到,我們也沒有辦法提前規避,只能隨機應變。這也提高了游戲的難度。”

接著她轉頭問導演:“對了,這部電影要拍幾天?”

導演:“七天。”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臉色灰白。

萬祺睜大了眼睛;“七天???!!!”

導演:“呃,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很大。”她幽幽地說,“我們現在只剩五個玩家了。”

也就是說。

按照這個死亡頻率,他們根本撐不到通關。

一時之間,房間裏的氣氛凝滯了。

攝影指導:“這……也太難了吧?!”

制片人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他一時之間竟然也想不到什麽對策。

頭頂的吊燈一搖一晃。

鏡子裏是眾人僵硬的背影。

難以明狀的絕望,在空氣裏蔓延開來。

直到拿玫打破了這片死寂。

她轉頭去看導演:“七天?你確定?”

導演:“是啊。”

拿玫:“檔期只有三天,三天之內必須拍完,你看著辦吧。”

導演:“?”

其他人也震驚地看著她。

拿玫又摩拳擦掌地對制片人說:“你不是制片人嗎!砍他預算,讓他三天內必須拍完!!”

導演:“???”

他露出了哀求的表情:“老師,你不能這樣啊,三天怎麽能拍完?!”

拿玫毫不動搖:“影視寒冬,誰有空跟你耗。”

導演:“……”

他一臉菜色,節節敗退,終於在拿玫的淫威下繳械投降:“三天就三天。嗚嗚嗚。”

拿玫:“嘻嘻嘻。”

萬祺目瞪口呆:“就這?”

制片人充滿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其他人也用看救命恩人的眼神看著拿玫——就差跪下喊爸爸了。

接著他們就聽到拿玫一臉慶幸地說:“太好了,終於不用吃一星期的蕎麥面了。”

其他人:“……”真是帥不過三秒。

拿玫又打了個哈欠:“所以我們可以去睡覺了嗎?”

導演卻轉過頭來,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不行啊老師,你今天的戲不是沒拍完嗎?”

拿玫秒懂:“難道?你是說?”

導演又露出了猥瑣的笑容:“是的,沒錯。”

“男主呢?”他喊道,“快把男主角叫出來。”

人群漸漸分開,讓出一條道來。Valis出現在了門口。

拿玫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張毫瑕疵的臉,在這群人裏實在太過鶴立雞群。

但她心裏只有一句話。

【前男友B掐著她的腰,將她按在墻上親。】

拿玫平躺在床上。

她的睡姿非常歲月靜好,像一個沈睡的精致人偶,一看就是擺拍。

雖然但是,這一幕還是很美。

——如果不是鏡頭完全懟到她臉上的話。

攝影指導非常笨拙地抱著一個巨大的攝像機,站在床邊。

他正在以魔鬼直男角度俯拍她的臉。

導演坐在監視器前面,氣急敗壞地大喊道:“你拍她的鼻孔幹什麽!!”

拿玫聽到這話,幽幽地睜開了眼睛:“大哥,你在拍瀧澤蘿拉嗎?”

她的臉在鏡頭裏被無限放大。這張過分精致的臉突然間睜開了雙眼。

眼珠像清澈的琉璃珠一般,幽幽地凝視著他。這一幕猶如死人回魂。

攝影指導簡直嚇得手一抖。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拿玫:哦!爸爸來了!

她動作飛快,一把推開了攝影師,從床上跳起來,拉開了門。

Valis在門外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咚——”

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那是她身後的攝影指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一股怪力掀翻。

鏡頭直直地對著光禿禿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張人臉。

“臥槽!”攝影指導忍不住叫了出來。

但他將攝像機移開,再次擡頭去看,天花板上分明什麽都沒有。

只有百葉窗上被分割開的影子,在灰白的墻上浮動。

“卡!!”導演一聲暴喝。

他先怒噴攝影指導:“你什麽情況??能不能站好??你給我拍意識流呢?!”

攝影指導一臉絕望:你不知道這個女人力氣有多大。

導演又轉頭看向拿玫,有些卑微地說:“老師,你這裏情緒不太對啊。你半夜做噩夢驚醒,應該是很害怕的,不能這樣……滿臉期待。”

拿玫眨了眨眼:“這麽明顯嗎?!”

萬祺冷笑一聲:“真的很明顯。”

拿玫:“好叭。嗚嗚。”

重新來過。

攝影師痛改前非,抱著大機器,站得離拿玫很遠。

“咚、咚、咚。”

門又響了。

拿玫十分矜持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像林黛玉一樣捂住胸口。蹙眉嘆息,左顧右盼。

看起來非常惹人憐愛。

導演:她在幹嘛?

萬祺:不知道。

她又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時間長到導演都要開始心疼自己的膠卷……

然後才打開了門。

Valis站在她面前。

他安靜地看著她。

百葉窗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

明暗之間,他依然像一尊英俊的大理石雕塑。

他也確實是雕塑。

他卡住了。

拿玫:“?”

導演:“?”

拿玫悲傷地說:“你在等什麽?你現在不應該掐著我的腰,把我按在墻上親嗎?”

Valis:“?”

他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才過頭,彬彬有禮地對導演說:“不好意思,重新再來一遍。”

拿玫在他身後一臉躍躍欲試:“搞快點!做個男人!”

Valis:“……”

她再次打開了門。

四目相對。

Valis猶豫了片刻。

終於他伸出手來,將拿玫推倒在墻上。

拿玫:刺激!!

一雙滾燙的手掌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完全感受到了他的強勢和力度。

拿玫睜大了眼睛,無比順從地望著Valis的臉,甚至沒有假裝要反抗一下。

但在她的頭即將撞上墻面的一瞬間——

預料之內的痛並沒有到來。

一只手溫柔地抵在了她的後腦勺背後。

拿玫猶如枕在了Valis的掌心。

她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

這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溫柔。

——來自一個機器人的溫柔。

Valis低下頭。

他們靠得極近。

呼吸交纏。

直到他的目光裏閃過一絲困惑。

“然後呢?”Valis輕聲問。

那雙藍眼睛美得驚人,拿玫覺得自己仿佛被他的眼神給蠱惑了。

“然後……你要這樣。”她說。

她握住了他的手,指引著那一雙溫熱的手停留在自己的腰間。

“現在你可以親我了。”她說。

Valis低頭看著她。

被她握住的那雙手也在微微顫抖。他的掌心出汗了。

——原來機器人也會出汗的嗎?

拿玫又等待了片刻。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甚至想要伸手出去,抵住Valis的胸膛,看看他的心跳是不是和她一樣快。

直到她聽到他說:“抱歉。我做不到。”

那雙藍眼睛充滿歉意地註視著她:“我不能在別人的註視下……”

拿玫:???什麽爛理由?!

她大失所望:“你不是很會演戲嗎??!!”

Valis平靜地說:“那不一樣。”

拿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恍然大悟地說:“我懂了,因為你現在沒穿女裝?!”

Valis:“……”

他又笑出了聲。

拿玫沈溺在他充滿溫度的的笑容裏。她的視線裏——幾乎只能看到Valis微微上揚的唇角。

她看到那雙薄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身後的導演卻又是一聲暴喝:“卡卡卡!機位不對啊!”

拿玫轉過頭去,非常生氣地說:“你卡什麽鬼?沒看到我們氣氛這麽好嗎!”

導演滿頭大汗地道歉:“老、老師,對不起。我們這次絕對一次到位,一鏡到底。”

拿玫又轉頭去瞪攝影指導:“你也註意點!到底會不會拍!”

“老、老師對不起。”他唯唯諾諾地說,“我確實是第一次,請多擔待。”

拿玫:“哼。”

攝影指導一陣伏低做小。

但直到道歉完了,他轉頭才想起來:不對啊,大家都是玩家,為什麽我要跟她道歉?

雖然但是,他還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副眼鏡。

他將眼鏡小心地架上了鼻梁,然後再次抱著攝影機,從側面接近了兩人。

眼前的一對男女,身體緊緊地貼在了一起,仿佛一對連體嬰兒。

氣氛繾綣。

那種親密感猶如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

但攝影指導的手卻僵住了。

他舉著機器的手臂感到了一陣難以形容的酸痛——因為驚恐。

鏡頭裏,站在拿玫面前的人並非是那位英俊的男一號。

而是一個陌生的平頭男人。

他一只手背在了身後。

寬大的、慘白的手,緊緊握著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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