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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繡樓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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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到樓梯口,迎面上來一位粗使丫頭,放下手中食盒轉身就走。

“等等。”喬容看她有些呆頭呆腦,試探問道,“少奶奶怎麽樣了?”

“瘋了。”丫頭硬梆梆答道。

“繡珠呢?你可見到了繡珠?”她又問。

“不認識。”她搖頭。

“就是總跟在身邊的那個丫頭,圓臉大眼睛的那個,愛穿粉色上衫,綠色裙子那個。”喬容描述著引導。

“也不認識你。”她又搖頭。

看來她們特意派了這個丫頭來給她送飯,喬容有些氣餒,又不肯放棄希望,問她道:“你總認識蘭香吧?”

“認識蘭香姐姐。”

“見到她了嗎?”

“她在漿洗房,她要嫁人了,新娘子都很漂亮……”那丫頭說著話,擡手指著她頭頂笑,“這個好看。”

“你喜歡這個?”喬容拔下發間珠釵。

她嗯嗯連聲:“亮晶晶的,好看。



喬容將珠釵擱在掌心,往她面前遞了遞,聲音放柔放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爹娘叫我笨丫,她們都叫我傻丫頭。”那丫頭伸手來拿珠釵。

喬容手握成拳收了回去:“下次讓胡媽媽來給我送飯,這個就給你。”

“你騙人。”她撅了嘴。

喬容想了想,摘下耳垂上的一對明月珰擱在她手裏:“這個給你。”又攤開手,給她看掌心的珠釵,“等胡媽媽來了,再給你這個。”

笨丫將明月珰在耳垂上比劃著,喬容忙道:“讓別人看見,會說你是偷的,會打死你,你偷偷藏起來,回頭交給你娘,給你做嫁妝。你做新娘子的時候,戴上去亮晶晶的,也很好看。”

笨丫連忙往衣襟裏一塞,又拍了拍保證妥當,喬容將珠釵在她眼前晃了晃:“記住我的話了?”

“記住了,下頓飯讓胡大娘來送,我不來了。”她蹦跳著往樓下走,一邊走一邊嘟囔,“罵我我也不來,打我的話,我就躲在胡大娘身後,胡大娘是個好人……”

喬容簡單梳洗了吃飽飯到回廊上消食,踱了幾圈回屋倒頭就睡,噩夢紛至沓來,她數次驚醒,額頭淌著冷汗心跳得飛快,似乎要從胸腔裏迸裂而出,翻個身繼續睡,一合眼的功夫,樓下小廳的門又是吱呀一聲。

她跳起來向外迎去,一個婆子迎面而上,胡字出口,她緊抿了嘴巴,萬一不是呢?

那婆子放下食盒,嘴裏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怎麽欺負笨丫了,哭著喊著不來,躲在老胡身後,推著老胡讓老胡來,太太病了,一日換十來種滋補的羹湯,老胡哪裏得空,把我老婆子派來了,老胳膊老腿還得爬樓,真是惹人厭煩。”

“請問這位大娘,松少奶奶可好些?”喬容問道。

老婆子看她一眼:“自己都這幅德行了,管別人的事做什麽?”

“松少奶奶人好,我自然要關心她。”

“她是好,就是太好了,才會這麽慘。新婚幾天,相公走了,三年中回來了三天,等啊盼啊,人給沒了,這輩子也就到頭了,瘋了好,瘋了就不知道傷心了。”老婆子說道。

“大娘怎麽知道她瘋了?她是不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唱?”喬容忙問。

“她跟別人不一樣,她很安靜,背對著門口,臉沖著一幅畫,坐在房裏做鞋,一邊做一邊說,讓你學著洑水,你就是不學,這下好了,跳進江裏了,你冷不冷?我做好鞋就給你縫棉衣,你穿上新衣新鞋,好吹笛子給我聽。”老婆子學著素華的口吻。

“繡珠和蘭香呢?”喬容又問。

“真是話多。”老婆子白她一眼,轉身下樓去了。

喬容無奈站著,聽到門外啪嗒一聲上了鎖,僵硬轉身進回廊坐在美人靠上向外張望。

山水樹木白墻青瓦似乎凝固成了一幅畫,從午後到黃昏,畫面靜止不動,沒有人影,連只野狗野貓都沒有,甚至一只鳥都沒有。

送晚飯的又是那個婆子,喬容問她貴姓,她說姓馬,喬容又問起繡珠和蘭香,馬婆子道:“都活著呢。”

“在哪兒活著呢?”喬容追問。

“漿洗房。”馬婆子不耐煩。

喬容又試探問道:“馬大娘和駕車的胡大叔可熟”

“胡二不在家,出遠門去了。”馬婆子看她一眼氣哼哼說道,“別再問了,真是煩。”

喬容心中希望破滅,深恨自己這些日子出村閑逛,沒有到村子裏各家各戶去走走,連個可靠的報信人都想不到。

夜裏昏昏沈沈睡著的時候,樓下門開了,樓梯上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她端著燈出來一瞧,谷婆子與另一個婆子氣勢洶洶進來,手裏各舉一把錘子,喬容心中大驚,忙忙後退,嘴裏說道:“你們要殺人嗎?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說著話操起桌上的剪子,兩個婆子沒理她,從她身旁越過去,到了通往回廊的側門邊上,丁丁當當一陣響,把門板給釘死了。

喬容退回臥房,苦笑著縮回床上。

谷婆子釘好門板,探頭看一眼喬容,跟另一個婆子道:“要說還是咱們太太,頭疼得都要炸開了,還能想到這繡樓上有紕漏。這下好了,插上翅膀也飛不走了。”

另一個婆子道:“跑是跑不了,這麽高跳下去,不死也得殘。最要緊是村裏有人經過,不好看。”

“沒錯。”谷婆子環顧一周,“傻丫頭太笨,就讓馬婆子送飯,你去告訴她,敢亂說話就把她攆出去。”

“漿洗房裏現在人手足夠,要我說,灑掃啊倒馬桶啊端個茶送個水的,都交給馬婆子,從今以後,就她一個人能進繡樓,出了任何差錯,就拿她是問。”那個婆子起勁出著壞主意。

“還是老周你想得周到。”谷婆子說道。

兩個婆子各處查看一番,一前一後下樓,就聽谷婆子道:“她娘害死了大少爺,就該讓她白日刷馬桶洗衣裳,夜裏睡柴房,太太怎麽還囑咐得好吃好喝?”

“萬事不能做絕,總得留條後路,大老爺早晚要回來,二老爺也得從監獄裏出來,還有金二太太手段厲害,總得忌憚些。”周婆子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次輪到谷婆子得意,壓低生意說道,“新仇加上舊恨,大太太還有後招,趕在大老爺回來之前,我猜……”

她們走得遠了,再聽不清說些什麽。

次日馬婆子再來,將嘴巴閉得死緊,再不肯跟喬容多說,被她逼問得狠了,瞪著一雙渾濁的眼道:“如今就我一個人伺候你,萬一說錯了,就得將我攆出去,你就當可憐我孤老婆子,別再問了。”

“你只要告訴我,繡珠怎麽樣了?少奶奶好些沒有?”喬容不肯罷休。

“繡珠好得很,刷馬桶呢,有老周看著她,她不敢不老實。少奶奶還是那樣,太太吩咐了,誰敢給祁門那邊傳信,就割了誰的舌頭。”馬婆子壓低聲音說道。

自己慣得嬌滴滴的五姑娘給人刷馬桶,喬容忍下心疼問道:“誰照顧少奶奶呢?”

“老胡。”馬婆子說道。

“胡二的娘?”喬容忙問。

馬婆子沒再理她,拎著水壺轉身下樓去了。

喬容看著通往回廊的側門,門板被釘得死死的,像是一塊大黑補丁,將她堵得不見天日。她進了書房,一幅一幅看這些日子描下來的畫,又拿起繡繃拈起繡花針,一針一針刺下去。

直到眼睛酸疼,起身來到窗前,寶瓶狀的窗子比她的腰身還要細瘦,向下看去,是小廳的天井。

她下了樓梯來到天井中,擡頭望一會兒四方的天空,踱步到關著的小門那兒,順著門縫往外看,外面一只眼睛也順著門縫在看她。

對上她的眼,那人娘啊一聲往後一跳,然後喊了起來:“她下樓來了。”

“下樓就下樓。”好像是谷婆子的聲音,“反正也跑不了。”

“太太許她下樓?”那人問道。

“你守在門口,不許她走出半步,其他的別管。”谷婆子說道。

她笑笑轉身上樓,繡好的帕子包住揀來的石頭子兒,隔著側門邊上如意窗遠遠拋了出去,上面繡著梵文,她寫了前因後果,寫了找誰,許了豐厚的報酬,如果被有心人撿到,也許能幫她通風報信。

以後每當窗下有動靜,她就往外拋一塊。

拋到第七塊的那天,晚膳的時候馬婆子沒來,來的是一位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婆子,拎著食盒上了樓梯,兇神惡煞看著她。

喬容心想壞了,肯定是扔出去的帕子被人發現了,帕子中的秘密也被人識破了,大太太派了更厲害的來對付我。

果不其然,婆子咚咚咚走到桌前放下食盒,從懷中掏出一沓帕子來,正是她扔下去的那些。

作者有話要說:

數據太差,差到連個榜單都混不上,文名又改回來了,文案再次改了,更新時間改成晚七點吧,早一些~~

會按設定初衷寫下去,親們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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