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陽被安置在了金宮後殿的一個小房間裏。說是小,但這是對阿斯加德人的定義來說的——它實際上有三百來平方米,高大空曠。

房間的一面是落地水晶窗,外頭就是花園，長滿了衛陽根本不認識的奇異植物；兩面上都是巨幅油畫，一幅描繪了阿斯加德對約頓海姆的酣戰，一幅則是永遠晴空萬裏的金宮遠景；至於剩餘的其他地方,都被山花、雕塑、裝飾性石柱給占滿了。

衛陽覺得，所有人都不會覺得這房間是個牢房。至少他自己就很滿意,尤其滿意的是它的石質裝修——他的眼睛終於不用被繼續閃瞎了！

這麽過了幾天，除了定時送來飲食的侍女之外,衛陽再也沒見過其他人。因為他被允許在花園的一小塊範圍裏散步,所以勉強聽到了一點消息——他現在住的地方在仙後弗麗嘉的宮殿裏,只不過弗麗嘉現在正忙著其他事情,還顧不上他。

衛陽揣摩了一下。最近能讓弗麗嘉操心的事情可不少——大兒子被丈夫貶下了中庭，小兒子被關了禁閉，丈夫自己還氣壞了——準確地描述，弗麗嘉焦頭爛額。

不要這樣吧，萬一弗麗嘉也和奧丁一樣，等很久之後才想起來他的存在，時間不就全浪費了？

衛陽一邊摸著某種藤蔓植物一邊陷入了沈思，突然覺得手指一疼。低頭一看，原來他之前實在心不在焉，沒註意到葉子邊緣有細密的鋸齒。

出門見血，諸事不宜……衛陽沒忍住在心裏嘀咕，更仔細地看了看手指。傷口不長也不深，只冒了幾顆小血珠。這倒是和之前海姆達爾刺出的傷口類似，不用幾天就好了……

衛陽沒在意，繼續溜溜達達地往前走。不遠的地方有一片同樣的藤蔓植物，青翠欲滴。當然，他這回肯定不會再把自己給劃一個口子，只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除了凝固的血點之外，他沒看到任何傷口存在的痕跡！

衛陽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手指。這不可能！他走過來還沒花兩分鐘呢！他飛快地看了看周圍——很好，看著他的兩個侍女遠遠地綴在後面，還在自顧自地聊天——正合適！

一劃，出血，刺痛，這都很正常；但接下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傷口它好得比血液凝結還快？

臥槽，見鬼了！

“我早先已經提醒過您，請註意您的傷口。”還沒等衛陽問，幻影就已經回答了。

衛陽楞住。然後他才想到是什麽時候——“你那麽說，是個人都不會註意到的好嗎？”就比如說他脖子上的傷口，他完全以為是自己好的！不光是他，大殿上那麽多神也沒有註意到的啊！

懵掉的衛陽從自己的大拇指依次看到小拇指，又依次看回去。“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常現象。”幻影反應平平。“這只是基於真皮層的自我修覆，最簡單的一種能力。”

“……什麽？最簡單？”衛陽更加震驚，“你在暗示還有其他可能嗎？”

“不是暗示，是結論，先生。”幻影語氣更加冷靜，“以您所知道的知識為界限，您所能了解的，我都能為您做到。當然，這一切都基於能量充足的情況下。”

這話很短，但信息量很大。“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知道我到底是怎麽受傷的，又知道傷口將如何愈合，你就可以用能量加速這件事的發生？”衛陽總算弄明白了一點。“就像是我知道如何寫一個正確的程序，你就能把中間的算法時間節省下來？”

“雖然不十分精確，但您可以這麽理解。”

然後衛陽又想到了幻影關於“自然狀態下能量聚集速度極低”這個結論。按照熵的無序本質，這是完全符合推理的。“那我能問下，能量還有多少嗎？”

幻影很快地報出了一個數據。

衛陽真的呆滯了。“要麽就是你算錯，要麽就是我聽錯……”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

“請允許我提醒您，這是第六個世界。”

“你是說，我前五個世界裏積攢下來那麽多？”衛陽突然想到他爆表的積分，“別告訴我，也和那個積分有關系？”

“那不是直接原因，但也有間接的關系。”幻影回答，“積分足夠，可以擁有更多的權限，這您已經知道了。而權限越高，能做到的事情就越多。與此同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那個標準。”

衛陽悟了。“就算能力再多，如果本身就對這些必需知識毫不了解的話，也不知道怎麽用，是嗎？”

“是的。”

衛陽又盯著自己的手看。“我想要傷口好起來，它就會好起來；如果我想要一塊冰，是不是也能變出來？”

“只要您確實明白冰的全部知識，包括分子結構、氫鍵力和空間構圖等等在內，確實能。”

聽著幻影的解說，衛陽終於確實明白了一件事。“你說這世界極度危險、需要做好足夠的準備，就是這樣的準備嗎？”

“顯而易見，是的。請恕我再不客氣地說一句，您現在的能力評分依舊遠低於阿斯加德人的平均值。”

衛陽這回真是一點也沒註意除了“是的”之外的其他地方。

只要能想到，只要能掌握，你就能做到——這不正是第十維的目標嗎？實現所有可能的可能？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衛陽就天天窩在房間裏，偷偷練習。雖然幻影說話通常都不中聽，但他說的一直都是百分之百的事實。就比如說他剛到阿斯加德的時候一直為自己被鄙視而不爽，但說真的，人類和神祗，難道差別就只有稱呼嗎？

他是安分了，但整個阿斯加德可都還沒平靜下來。因為托爾性格豪爽、驍勇善戰，不僅僅是奧丁預定的繼承人，同時還是其他眾神期待的新神王。相比之下，洛基的性子就不那麽得眾神欣賞。表現得最明顯的就是海姆達爾和四武士，尤其是西芙。這會兒，要讓他們接受托爾被貶的事實已經很難，更不用說接受洛基登位稱王的設定了。

事實上，大多數人都覺得這件事只是奧丁一時太憤怒。等風頭過了，托爾悔改了，他還是很可能返回阿斯加德的。但當然，這麽希望的人裏絕不包括洛基。

一個下午，當衛陽從小憩中睜眼時，就看到洛基正站在他面前。他只眨了眨眼，就從幻影給出的人形勢能圖(數值太低了)上得出了結論——他看到的並不是洛基本人，而是洛基的魔法幻影。但光用肉眼看的話，絕不可能分辨出來。“您好。”他決定小心點來，走一步看一步。

“你好，”洛基微微點了頭。“我只是順道來看看……唔，看起來你很喜歡這裏，是嗎？”他語氣裏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試探。

“感謝奧丁，我覺得阿斯加德對嫌犯的待遇好到超乎想象。”衛陽回答，故意扯上了奧丁。

就算是個幻影，洛基眼裏也掠過了一絲一閃即逝的陰影，但他並沒有說出來。“那聽起來不錯。但直到現在，還沒有人來過問你的事情，是嗎？”

這句話導向什麽話題，衛陽馬上就猜出來了。“的確還沒有。說實話，雖然這裏挺不錯的，但我還是想回中庭，越快越好。”他在這裏是沒什麽問題，但以夏洛克的戰鬥力，中庭的事情估計早已經一團糟了！

洛基研究性地看了衛陽一眼，似乎在判斷衛陽說的真話還是假話。但就算衛陽還沒修煉成個影帝，這話也真的是句實話，所以他沒看出別的來。“沒錯，再好的地方也比不過家裏好。”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好似無意地轉頭看向窗外，但其實是在掩飾自己的口不對心——他現在還有家這種東西嗎？

衛陽應景地嘆氣。“我真不知道我怎麽到這裏來的。您能幫我轉告一下嗎？”他攤手，“如果我知道，我現在早就回去了！”

衛陽是故意這麽說的。洛基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來找他。而他在金宮眾人眼裏看來就是個普通之極的人類，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他自己憑空出現在了阿斯加德。所以洛基想要什麽，顯而易見——

一個空間通道，或者空間裂縫，或者任何一種避開海姆達爾去到其他世界的方式。

至於洛基想要去哪裏，最可能就是約頓海姆。因為洛基肯定想知道事實真相，而知道真相的奧丁這麽多年都對洛基的養子身份絕口不提，最近心情還非常差，洛基去問他就是自找苦吃；還有另一個原因，洛基現在很可能依舊想要留在金宮，而捅穿了以後，他就可能必須直面他冰霜巨人的身份，和阿斯加德相對抗——

好歹奧丁和弗麗嘉養大了他，就算是洛基，也不會立刻想要轉投勞菲啊！實際上，衛陽記得，後來洛基拒絕承認奧丁是他的父親，但並不否認弗麗嘉的母親身份。

這麽說起來，洛基也沒打算問弗麗嘉，這大概是出於一種更接近人類的感情——不忍？不忍他們的母子和睦的現在被真相拆穿？

“我相信你。”洛基回答。他顯然在來之前就已經對情況做了充分的估計，並不輕易放棄。“但他們把你軟禁在這裏，這相當不合適。阿斯加德向來熱情，我覺得我們應該充分展示我們的待客之道，而不是天天對著四面墻壁。”

“您是說……？”衛陽有一時間吃不準洛基的想法。

“在我看來，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他們也會發現的。”洛基露出來一個禮貌得體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向仙後說明，讓我帶著你游覽阿斯加德，你覺得這怎麽樣？”

看著他的笑容，衛陽頓感大事不妙。難道洛基肯定，他身上一定有什麽不容易察覺的線索，而那線索正是到達另一個世界的關鍵？這猜想說起來是真的，但洛基不可能發現幻影的存在，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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