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頂層共有兩道暗門，一為誘人自房頂跳下設計的狹小陷阱，另一個便是天香樓老板平日私藏重大秘密的隱處，兩個暗門中間有機關消息可互通往來，亦是方便矮胖子老板逃生之路。

周景庭進內查探的暗間，正為黃渠當日從中偷取賬本及交易憑證的來源地，儼然是尋常府邸內臥房的布置，應有之物俱全且極其奢華，想來天香樓的老板時常會在此地歇息度夜，連被褥亦是新換不久，可謂絕佳的隔世之所。

只可惜此世的暗屋內，俱為狼藉，許多如筆墨紙硯般的雜物都被胡亂丟棄地上，殘石碎屑在衙役們腳下唰唰作響，連帶著床底內的幾只大箱子也被拉出，紛紛敞起口半斜在床沿，裏面的東西早被席卷一空，唯剩些因大力撕扯留下的半段紙張，略顯孤單得在空中飄搖。

“我手裏的殘餘書冊都是從這些箱子內挑揀出的，只夠鋪滿一層箱底。據我猜測，可能是有人故意留在箱內引我們來看，畢竟來人既能弄走幾口大箱子的東西，不會如此大意留下這些！”

跟在謝思曉身後的周景庭，擡手將箱子排為一列，摸著下巴與她講道。

“只一劍便能刺中天香樓老板要害，又懂得機關之道，只需耗費幾個時辰就可讓近百斤的東西消失無蹤，很明顯是沖著賬本與銀錢來的，事先更做好充分準備與計劃，但不知兇手搶來這些東西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是京中官員為銷毀證據而來？”

謝思曉在靠近床邊的唯一桌案上翻找下，見有個裝滿銀票的小匣子與珠玉算盤被砸在桌腳，心生不解，將它們拾起小心得用衣袖擦拭起來。

“兇手倒還挺有原則，這些銀票少說也有萬兩，居然連瞧一眼也不屑，直接擲到地上去，就差照上踩上一腳了。”謝思曉搖頭輕笑出聲，順手將匣子叩起遞予身邊衙役手內。

眼前這房間比起毗鄰此處的那巴掌大地方，可謂豪屋。但仍只需一眼便可看盡，謝思曉與周景庭在內逗留片刻，甚至命人將整個墻壁全拆了，除一堆鐵質機括與可伸縮的內隔鐵門外，再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著實令他二人稍感失望。

將屍體安頓在太平間後，周景庭與謝思曉二人帶著兇手特意留下的幾卷冊子，趕回院內，逐個研讀起來。毫無意外的這些都是天香樓與各官員交易往來的賬本，只不過都是些六七品芝麻大的小官，交易金額比起先前弄來的賬本實乃天壤之別。

“景庭，我始終覺得這次的兇手或許並非有心與我們為敵，你瞧這些賬本，應是為警示我們天香樓老板行事有鬼而故意留下，我回來路上一直在想，兇手行事不為銀錢更非像是個殺人為樂之徒，你覺得他會否就是當初寄來舉報信的那人！”

兇手目的明確，一為殺人二為奪賬本。

天香樓老板素來有意對臨安城百姓隱蔽其蹤跡與身份，除非獲得確實消息，否則任誰也無法將勾結官員與天香樓聯系一處，恐怕普天之下除隱蔽在暗處的神秘人外，只剩下京城內利欲熏心的高官心腹們了。

而經過在天香樓暗間內的搜尋，謝思曉更能確定兇手對樓中全部機關與老板的行事習慣皆了如指掌，非有數月暗查絕不可能在搞出這麽大動靜後，直至三個時辰方被來往食客發覺。

要知道，據近來私下跟蹤天香樓老板的衙役陳述，其府邸那幾十房小妾在他失蹤後，甚至連個他常往的地點也講不出來。

周景庭聞言深覺有理，但總覺得整件事情似乎有哪處比較奇怪。如果那人果真是當日的報信者，為何要在他們派人盯梢時痛下殺手，連同證據一齊消失在天香樓。難不成他起初就並無要將賬本交給他們的打算？

“思曉，我回來了，你讓我探查的事情已核實清楚，那個劉海識與趙錦紅間果然有問題！”

熟悉的粗獷聲忽自屋外響起，楊衛之高大挺拔的身影借著陽光照耀，隨步伐的移動，慢慢投射到周景庭二人面前的桌上。謝思曉驚喜得扭頭朝他招呼著，忙起身迎了上去。

見周景庭友好得朝自己點下頭，楊衛之抱拳相敬後，謝絕了他遞來的茶水，直接向兩人講起他在趙錦紅家鄉聽到的故事。

“我說這劉知縣為何對自己青梅竹馬的夫人這般態度，原來那趙錦紅早在七年前就跟同縣的一位錢姓舉子暗地私會，甚至做下了羞人的勾當！”

“什麽？”

待楊衛之話音剛落，周景庭與謝思曉登時拍案而起，驚恐得齊聲喊道。

“起初我跟你們的反應一致，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這事是我連續向趙錦紅幾個嬸子與劉知縣叔伯們討問，得來的答案大同小異，絕不會有錯！他二人私通絕非數日，聽聞兩人亦是自幼相識，兩家關系比起劉知縣只近不疏，附近幾十個鄰居都可作證！”

楊衛之輕嘆口氣，面上有些憤憤不平，似是為自己曾憐憫趙錦紅感到羞恥。

“姓錢的舉人是遠近聞名的才子，十五歲便通過會試，可謂令人羨煞。彼時同齡的劉知縣還未考取任何功名，再加上後來香端母子的出現，趙錦紅便於背地裏與他暗通情詩、互訴衷腸，偏巧錢舉人自幼對她傾心愛慕，見趙錦紅亦有意廝守半生，不忌諱她已嫁作人婦，你來我往得足有數年。”

見謝思曉目光有些發直，楊衛之頓了下，繼而道：

“後來待劉知縣高中狀元，舉家搬遷入京城後，趙錦紅便與錢舉人斷了聯系，一心隨劉知縣做個狀元夫人，將此事瞞得極為嚴實，本來以為偷情之事，那錢舉人為自己的名聲絕不會輕易在他人面前提及，誰能想到，就在四年前，劉知縣剛被貶為臨安縣令，家鄉那頭傳來了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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