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與黃家莊莊主互懟的老頭子，其本身已絕非常人。如今又在天香樓內撞見他，還是以通曉此地各項機關的身份出現。想必整座臨安城除天香樓幕後老板外，無人能隨意進出眼前著隱秘之地吧。

先跑個梨南閣，再有神秘人將天香樓爆出。如今看來，黃家莊恐怕也難脫私通高官的罪名，小小臨安城果真有趣。

周景庭心內冷哼出聲，只同謝思曉站在原地看黃渠費力得從地面坑窪處抽身，撣著滿身臟汙樂呵呵得朝兩人走來。

“兩位公子趁夜偷潛此地有何貴幹啊？”黃渠語帶輕松，眼含笑意得開口問道，似乎並不擔心有人私闖天香樓。

心有警惕意的謝思曉倒先搶在周景庭面前回嘴，言語不善：“黃老先生在詢問他人目的前，先表明自己來意才算禮尚往來吧，我在進來之前，曾於屋頂上隱約看見有燭光一閃即滅，想來應是老先生察覺我們身影，刻意熄了燭臺吧？”

直言直語對惡人病蘇秦好處，只會激起他們繼續作惡的沖動。但面對曾有數面之緣的黃渠，謝思曉深覺將話挑明，對雙方皆好，遂不客氣得反問道。

黃渠望了眼將折扇展開的周景庭，朝謝思曉輕笑下，並未否認。

“既然公子有不可言說的秘密，老夫自是一樣，有些話難以開口陳述，但有一點你們大可寬心，老夫同這個破樓老板半點關系未有，甚至還有些私人恩怨。”黃渠打量起靠在周景庭身後的謝思曉，眼睛轉了轉，突然拍起手掌來。

“明白了，你們與老夫的目的一樣，都是來尋天香樓罪證的吧？”

眼見黃渠敢親口將賬本之事講出，周景庭眉目深結，愈發看不清他心中所思。思忖良久後倒也未直接回答，抽身上前同黃渠說起悄悄話。

兩人低語一番後，黃渠忽得哈哈大笑出聲，一時間眼角邊倒生出些淚花。

“你這家夥夠精明的，居然能暗中跟蹤到老夫頭上。沒錯，老夫與黃家莊頗有淵源，好心與你們兇案線索也是看在臭小子面上，不過今日前來確實與他無關，只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被挖出身份的黃渠仍只呵呵笑著，與湖邊相見時倒添了幾分豪氣與自信，周景庭尚有疑慮不好再說，站於原地同他瞪起眼來。

“好啦，時辰緊迫，老夫不同你們閑話敘舊了。既然你們亦查到此地，這些東西也算有了著落，省著今後麻煩，老夫幹脆做個人情，都贈予你們便是！”

三人頭上忽響起些細小聲音，有碎石同沙粒嘩啦啦得掉在幾人眼前，黃渠擡頭看見破碎處漸有東西散落，收起笑容，折身向木櫃下的小洞不停掏著。

“眼下還無法斷定他的目的，為防有詐，稍後要一直跟在我身邊，切忌離得過遠。”周景庭將躲在墻邊的謝思曉拉過，附在耳畔輕聲說道，待看到她朝自己輕點下頭後，淡淡一笑，再度擋於他二人中間。

撅著屁股在洞中劃拉的黃渠，終於發出聲哀嘆，手捧幾個散頁的冊子懊惱著朝兩人走來。

“你們要的東西應該就是這些了，天香樓老板機智過人，將賬本與證據都鎖在假木櫃後面的房間，還有個大床與裝滿銀票黃金的箱子，平素裏從樓中內外進入都只能看見你們眼下所在的小空間，就是老板親自前來也要先通過此地。本來老夫該帶你們去一探究竟，可惜天香樓的老板太過謹慎，這機關每日只開得一回，你們來得不巧被老夫捷足先登，沒這個福氣嘍！”

黃渠看出周景庭戒備之心，倒也未生氣，他知曉此乃人間常情，好心解釋幾句後，一股腦將手中物什塞到他懷中，不管周景庭是否願意接受。

“老夫幫你亦是助己，不用記得什麽恩情。今後謹記憑心做事、隨道而行，就是臨安與京城莫大幸事了！”

言罷，黃渠還親近得拍了下周景庭肩膀，似在鼓舞激勵，周景庭捧著幾樣東西，感知著黃渠對他抱以強烈信任與期盼，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他倒有些感念站在他面前的黃渠，或許當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只是平日行事頗為古怪、脾性難測而已。

“噓，別出聲，外面好像有動靜！”面帶笑意的黃渠正欲開口同周景庭再說些話，耳朵微動，頓時面色大變，伸出手指落在嘴邊作噤聲狀。

周景庭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一邊緊盯著黃渠，一邊將身體靠近墻壁，果然聽到天香樓內一陣騷動，由遠及近，逐漸朝他們襲來。

“好像有人正往這邊趕來，大半夜的難不成又來一個搶東西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這就從洞口鉆出去吧！”黃渠耳力蠻好，立刻聽清嘈雜聲音乃腳步聲，甚至不止一人：“你帶著謝公子先走，老夫斷後！”

周景庭感激得沖他點點頭，比對下距離，攬住謝思曉肩膀正欲起身飛出，驚覺天花板上早沒了出路。

“咦，奇了，洞口哪去了？”方才還好好出現幾人眼前的通道頓時沒了蹤跡，左堪右瞧也只得黑漆漆的磚墻，黃渠面上露出不鎮定神色，憶起剛剛沙粒散落的場景，猛地喊出聲來：

“遭了，剛才掉於我們眼前的那堆碎石子會不會是有人啟動機關，把洞口關閉了？”

話音未落，暗間外壁突然傳出金屬擊打聲，有長有短。周景庭望向黃渠，見他已如熱鍋螞蟻般焦躁得來回踱步，心中亦沒來由得煩躁，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咱們現被封鎖在密間，根本出不去，與其等外面的人進來追捕，倒不如趁早想個好辦法，看稍後如何逃脫！”

“沒錯，黃老先生不要慌亂，事已如此，再焦慮也沒用啊！”謝思曉走到兩人身前，耐心安慰著黃渠，見他頓住腳步已勉強鎮定下來，遂安心湊近兩人，商討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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