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躺在床鋪上的人，睫毛微翹、神態安然，如不是他的額頭上被密密麻麻得包了幾大層白布，未知情況的人或許還以為他只是在沈睡，漸入佳夢。

林浮生臉上的大片瘀血早被袖帕擦拭掉，只是因失血過多略顯蒼白，搭眼望去有些恐怖罷了，謝思曉關切得為他切脈，又伸手在他緊閉的眼皮上扒弄兩回，見其並無大礙方松了口氣，疑惑得望著面色不佳的眾人。

“林兄只消好生靜養幾日便可，為何你們都露出一副痛惜模樣，半句話也不肯說，當真將我嚇得不清。”

聞聲擡起頭來的周景庭望了她一眼，微微搖頭，起身走向謝思曉輕柔得拍下她的肩膀，聲音低沈：“剛才有獄卒來報，趙王氏已在獄中服毒，救不回來了。”

“什麽？趙王氏自殺了，毒從哪裏來，我們明明剛從獄中出來不久，怎會這樣？”短短幾個時辰，接二連三的發生無可挽回之事，謝思曉的腦子受到激烈沖擊，恍惚間跌坐在短凳上，只覺頭痛不堪。

“就在我們離開後，獄卒猛然聽見趙王氏狂笑三聲，口中不停喊著“賤人”二字，忙跑去查看，眼睜睜瞧著她在牢裏抽搐著身體，一命嗚呼。”周景庭嘆息著將她走後的情況簡單描述，心裏也難受得緊。

“毒不知從何而來，但經仵作方才檢驗怕是在進牢前就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或是藏於指甲、耳朵裏，或是放在身體某些隱私部位，在搜身後將它置於稻草中也是說不準的事，反正此毒劇烈，瞬間即可讓人亡命，根本搶救不得。”

聽獄卒稟報，趙王氏死亡速度極快，短短幾秒就停了心跳，死後神情不似平常中毒而亡者般扭曲猙獰，倒是帶了幾分安詳之態，看似並未遭受太大痛苦。

“趙王氏在死前，我同景庭兄正巧剛將星兒被害一事說與她聽，她不會是早同兇手有約，待到消息傳來時以死作酬？”

剛才經由風尋一陣鬧騰，謝思曉很自然的將趙王氏之案同連環兇手聯系在一起，猛地發覺兩個女人間都有著相似點和直接殺人動機，若是她所料不錯，這段時間發生的樁樁件件皆有了完美的解釋。

“思曉兄果真聰慧，我怎麽就沒想到這點呢，一直糾結於趙王氏會否是因仇人已死，只覺了無遺憾而去，卻忽視了我們目下最要急的案子與兇徒。”周景庭率先反應過來，拍著手大聲讚許著謝思曉，不住點頭。

謝思曉倒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將風尋之事一並說了，始終在旁扯著胡子靜靜聽著的劉知縣，突然大叫出聲：“謝公子把那丫頭關進牢房，她會不會也學著趙王氏來個服毒自盡，讓我們再度斷了線索？”

“劉大人所言正是，風尋姑娘招供得古怪，行事更加不按常理，我看其中或許摻雜些陰謀，你這就派幾個獄卒蹲守在她旁邊，寸步不離，再去尋個有經驗的老婆子將她身上可能藏有密物的地方仔細搜索，切莫給她任何機會。”周景庭輕敲折扇，焦急開口道。

現下趙王氏已死，間接同割臉案兇手有著聯系的人如今只剩下風尋了，再有差池怕是會徹底斷了線索，難以辦案。

“趙王氏同風尋於梨南閣皆有對應的仇人，兩個被害者如今都死掉了，趙王氏被捉後自殺，風尋主動引起官府註意一心頂罪，兩個表面上看起來並無交集的女人，皆因兇手的出現碰撞出火花，思曉兄，我有個膽大的想法說予你聽。”

送走劉知縣後，周景庭起身走向謝思曉，口中不停念叨著得來的訊息，聲音突然拔高幾度。

“會不會一開始我們查案的方向就錯了，這樁連環案的動機並非是私仇而是雇兇殺人？”

“景庭兄是認為風尋與趙王氏都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同一兇手，用錢財或是其它東西指使兇手替她們除掉心頭刺，而恰巧她們要殺的都是梨南閣姑娘，整個案件就變成了專門針對青樓女下手的割臉大案？”謝思曉皺著眉進一步說清周景庭話中含義，見他欣然咍首，忙搖著頭當面否決了。

“可是整個臨安城除了與梨南閣有關系的姑娘們被連殺十幾個外，其餘城民皆是安然無恙，如果一切事情都如景庭兄所言，是買兇殺人，那城中應當還有多位買主隱藏著身形，小小臨安難不成要化作人心難測的凡間地獄？”

只青樓一處就能有數十件私人恩怨產生的兇案，放眼整座臨安，那該死的和被殺者的屍體怕是要填滿鴛鴦湖。

“而且最為致命的一處是，受錢殺人的兇手為何單單揪住梨南閣不放，如果是普通的殺手，他挑選對象的態度為免太強硬奇怪了吧。”眼見思路走進死胡同中，又拐回原點，周景庭緊縮眉頭終是接受了謝思曉的疑問。

其實他剛才的猜測不過是一時興起，也沒怎麽經過大腦思考便脫口而出了，自從林浮生被砸昏在床，他心裏總是不太鎮定，畢竟陪伴他多年的兄弟突然倒下，就像身上某個重要的部位被人奪去，令他總覺著有什麽危險事情即將發生。

“不過景庭兄你所說的也有些道理，或許兇手是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找些同梨南閣姑娘們有私仇的人做了交易，迷惑我們的視線。不過景庭兄你是否覺得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像是有人故意引導著，遇見的人和物就像早被安排好般逐個出現在我們眼前，如同演戲般挑著自己的角色或亡或生。”

謝思曉思忖良久，見周景庭情緒較為低落，是從來都未顯露出的神色，忙出聲勸慰道，將話題引向割臉案中。

不過她說的話絕非單純為周景庭疏理心中不快，近來發生的一切確實讓她的思路被攪得一團糟，總覺得有真正線索被掩埋在大量表象的內部層下。

“景庭兄，我覺得不如將一切外在因素刨除，不再盯著枝繁末節的地方，直接去梨南閣中探看一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