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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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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日與宗謐談的話題比較私人,畢竟事關兩個女孩乃至姬家、鄭王府的名聲,所以,姬昭把所有人都遣出院子,包括宗謐的人也都在院門口候著。

姬昭疾步如風,面無表情,無比陌生,手掌還滴著鮮血,就這麽走出來時,門口的大家都傻眼了。姬昭目不斜視,掠過他們就走。

塵星頭一個跳起來,拉著殷鳴就往前跑,追上他,急急問道:“您怎麽了,手,手怎麽了?!”

姬昭走得飛快,聲音卻平靜:“我沒事的,別擔心。”

塵星這些天被他嚇得都成了小哭包,眼睛立馬就紅了:“怎能不擔心呢,是不是那個宗謐跟您打架?!”

殷鳴更是捋了捋袖子,大有隨時都可以沖過去揍宗謐的架勢,只要姬昭一句話。

姬昭搖頭:“不是,我用花瓶砸破了他的腦袋。”

“啊——”他們倆發怔,塵星問:“可要叫白大夫過去看看他?到底是在咱們府裏受的傷,萬一被人瞧見要說道的。”

“不重要了……”姬昭搖頭。

塵星與殷鳴面面相覷,他們完全不知道姬昭是怎麽了,按理來說,從前,姬昭生氣抑或難過到極致的時候,是從來也不說話的,一句話也不說。可是那時候的他,即便到了極致,也沒有對誰動過這樣的手,上次與文貴仁打架時也沒有這般狠厲。

今天,與鄭王商量要事的他,卻砸破鄭王的腦袋,他們郎君除了在太子面前,大多數時候是個理性,或者說會給自己留餘地的人,如今這般——想必已是生氣到了最極致。

可他還能跟他們冷靜說著話。

姬昭一路往後花園走,一直走到橋上,他才停下腳步,低頭去看湖裏的魚。

看著看著,他輕聲道:“你們知道嗎,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殷鳴與塵星聽不懂,「秒」不是這個時代的詞,好在姬昭也無需人聽懂,他繼續喃喃道:“從前總覺得啊,他們好矯情,總是拿自己與魚作比較,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做一條魚,是多麽的快樂。”

他們倆聽不懂歸聽不懂,卻全都聽出了他平靜語氣下的悲傷,或者是絕望。

殷鳴傷心道:“您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告訴我與塵星,我們打小陪著您長大的,什麽事情不能解決呢?”

姬昭笑了幾聲,這個世界上不能解決的事情太多了。

笑著的時候,平靜的湖面上,不時蕩起漣漪,有風吹的,也有錦鯉游出的。看著這樣活靈活現的錦鯉,姬昭笑著笑著,眼淚便垂直落在水面,蕩起的漣漪,甚至不如風拂過時。

眼淚果然不值錢哪。

姬昭深吸一口氣,不想再看令他嫉妒的魚,他仰頭看白雲,背對著他們倆說道:“你們知道宗禎要娶的太子妃是誰嗎。”

“是誰?”

“是王曦……”

“…”他們倆的嘴巴張得比鯉魚們吐出的泡泡還要大。

“日子為何總是這麽艱難呢?”姬昭瞇虛了眼睛,陽光太刺眼,他眼前的天空漸漸變了色。他來到這裏後,還不曾在金陵看過春天,過年的時候對於這個春天有過很多期待,然而——

“我不想再在金陵待下去,我撐不下去了,可我是駙馬,我是沒法與公主和離的。哪怕是片刻的功夫,能讓我離開片刻也好啊……”姬昭嘆息著如是說,他是真的沒了法子,躲到莊子上是沒用的,他已經不想再留在金陵城裏看春天。

這個春天註定是屬於宗禎與王曦的。

他回身,問殷鳴與塵星:“你們幫我想想,我能去哪裏?”

姬昭此時其實是迷糊的,他已經走到了絕境,只能寄希望於自小的侍從,可是他心裏知道,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沒想到——

殷鳴思考片刻,擡頭看他,堅定地說:“郎君,還真的有個法子!”

姬昭看他,塵星也看他,殷鳴道:“也是今早剛得到的消息,您名下的當鋪收到一把扇子,扇骨上刻著「祾」字,我年前就交代過,因而一收到這把扇子他們立馬就送信來了!”

“在哪裏?”

“眉州……”

“好!我們去眉州!”盡管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眉州在哪裏。

姬昭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他回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叫塵星收拾東西,他則是換禮服,打算去一趟公主府,再去宮裏問陛下拿個出城的旨意。換衣服時,他看到桌上還未來得及疊起來的信,這還是他前些日子寫給逍遙子的。

這幾天過得渾渾噩噩,書也不曾好好看過,還真忘了。

想想也是奇妙,不過幾天之差,事情既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上回沒有來得及分享出去的話,本想這次告訴逍遙子,信都寫好了,到底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啊。

姬昭暗自嘆氣,將信紙隨意插在書頁中,出門先去公主府。

福宸公主也是剛從宮裏回來,見到姬昭上門還有些心驚,再見到姬昭的面色,內心更是忐忑,她還沒顧得上問問是怎麽一回事,姬昭先道:“公主,裴容有蹤跡了。”

“啊——”福宸公主立馬把所有事都給忘了,立即問,“他在哪裏?!”

“眉州,眉州有間我名下的當鋪,他們收到一把刻有「祾」字的扇子。”

福宸公主「哦」了聲,快兩年了,裴容終於將那把扇子給當了嗎。

“當然,並不能確定那把扇子就一定是當初你送出的那把,也不能確定當掉扇子的人就是裴容。”

福宸公主回過神:“是,我知道,多謝你!好歹是有了蹤跡!”

姬昭又道:“公主打算怎麽辦?”

“我想派幾個親衛私底下去眉州找一找,你這消息是何時得到的?”

“也就是大約十天前,當鋪裏收到這把扇子,一有消息他們便立即回來告訴我,今天剛得到消息。”

福宸公主沈吟片刻:“不論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不過才十天,想必他這段時間還在附近!我派人去找,能否麻煩你也給我幾個人手,好能跟眉州那邊的人聯系上?”

姬昭道:“公主,我倒有個想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福宸公主點頭。

“我想親自去一趟——”

福宸公主睜大眼睛:“為,為什麽——”她近來真是被王曦搞得一驚一乍,她小心翼翼地問,“難,難道是與哥哥有關……”

姬昭不知道福宸公主想到哪裏去了,不過這也是實情,他沒有反駁。

福宸公主心直跳,她猜測姬昭說不定也知道王曦要嫁給哥哥,也就是三月裏的事,這般看來,姬昭如果避到外地去,倒也好!

她立即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姬昭扯了扯嘴角,又道:“我還要進宮一趟,總要有個理由給陛下,我就說我私下裏去眉州幫你找竹熊的,如何?畢竟是要私底下去找人,不能大張旗鼓地找,明面上就當我去莊子上了,公主每隔十天也可往山上去,就當做做樣子。”

福宸公主重生後性子變好很多,但是重生之前,也就是兩年前一直是個驕縱的公主,這樣的事情很像她能想出來的,父皇想必不會懷疑,福宸公主再點頭:“可以!”

姬昭這時起身:“那我這就進宮去了。”

“好!”福宸公主送他出門,看著他的臉色,擔心道,“近來可是睡得不好?駙馬要保重身體啊。”

“沒事的,公主無需擔憂。”姬昭回頭朝他笑。

看著他的笑容,福宸公主到底是又道:“你,你別怪哥哥……他也是不得已……”

姬昭不知道福宸公主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他也懶得去想。

說到底,他從來沒有怪過宗禎。

他又怎麽舍得怪宗禎。

姬昭再朝她笑笑,笑容明明是正常的,福宸公主卻覺得更難過了,一直將他送到院門口,姬昭回身再跟她揮揮手,轉身離去,腰間的荷包與玉佩打出一個弧度。

福宸公主看了眼,便有些呆。

那個荷包,上面繡的是仙鶴,她見過!是之前在東宮裏,源心姐姐每天都在繡!繡了一塊又一塊,她還以為是給哥哥繡的。再有那塊玉佩,也是雙魚佩,竟然和哥哥那塊很像!

她又生出怪異感,和那天在莊子裏,看到哥哥給駙馬餵東西吃時一樣的怪異感。

她站在院門口看了太久,久到青金詫異道:“殿下,您怎麽了?”

“哦,沒什麽!”福宸公主回過神,轉身回去,又念叨,“我也得派幾個人陪駙馬一起去,這一路到底遙遠,還得準備些藥物等等,駙馬的手臂還沒有好呢……”

進宮後,陛下本又打算叫項生把他領到崇政殿去見太子,是姬昭主動說,有事情只能跟陛下說,才被帶去見仁宗。

仁宗聽了他的話,立即道:“不可!福宸太過胡鬧!你的手臂還在脖子裏吊著呢!”

姬昭便溫聲道:“陛下,我的手臂雖還吊著,卻已是好了大半,去的時候我會帶上大夫。公主難得有個喜好,我很願意去幫她實現。再者,我也從未去過眉州,也很好奇那裏的風土人情。”他再笑,“陛下不知道吧,我也寫游記呢,去一趟回來,我又能寫出一本書來呢!”

仁宗被逗笑了:“喲,朕還真不知道,你既寫了游記出來,便送去書局,令他們印出來,也好叫天下人都看看。”

“正有這個想法呢。”

仁宗又笑幾聲,接著他就看著姬昭在思考,這個女婿,他是非常滿意的。其實他也知道,姬昭從來都有盛名,做一個駙馬的確辱沒他的才華。實際在姬昭剛做駙馬時,他是真想給姬昭派個好差事,盡管史上沒有多少駙馬為官。

可他就這麽一雙兒女,他的女婿即便入仕,予以高官之位又如何?

只是,姬昭自己沒有這個心思,他也不能硬趕鴨子上架。

他也聽兒子說起過,原先姬昭在揚州時,大半年都是住在山上,好男兒志在四方,姬昭若是沒有做駙馬,想必此時正在哪裏縱情山水。

姬昭志不在仕途,也就剩這麽一個愛好,又是為了任性的女兒去找竹熊,仁宗心很軟,細想一番,還是答應了。

臨走前仁宗道:“去看看禎哥忙不忙,若是不忙,也同你太子哥哥說一聲。”

“是……”

姬昭應下,項生打算送他去崇政殿,姬昭笑道:“項大官,太子殿下如今不是從前,每天都忙得很,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吧,正好也要回去收拾東西,我明天便打算出發,時間頗緊。”

項生一想也是,就把姬昭送出了宮門。

回來後,碰上得到駙馬進宮的消息,跑來打聽的保慶,都是自家人,項生就把這事告訴他了。保慶心道「糟糕」,立馬跑回崇政殿,把這事告訴宗禎。

宗禎聽的時候,埋頭寫字,聽後依舊是在寫字,仿佛完全不為所動。

保慶著急:“殿下!您說句話啊!駙馬就要出遠門了!駙馬要去眉州了!”

宗禎將手下一本奏章批覆完,頭也沒擡,只是道:“若不想罰跪,就閉嘴。”

“…”保慶洩氣地走出門,站在廊下,憂愁地盯著門外天空。等了會兒,程深回來了,看他一眼就要進去,保慶攔住他,“你進去要說什麽?”

程深擦了一手的汗,急道:“我剛聽到個很了不得的消息!急著告訴殿下!”

“與誰有關?”

“當然是駙馬啊!”

保慶惆悵:“那你別進去了,殿下不想聽,我就是被趕出來的。”

“啊?”

“不過到底是什麽消息?”

程深著急:“鄭王今天不是去了駙馬府上?我剛聽宮外的人說,鄭王是一頭血地從駙馬府裏出來的!”

保慶張大嘴巴:“怎會如此?”

“你問我,我問誰呢!”

殿內寂靜,宗禎早就停下筆,將門口他們倆輕聲說的話全都聽到了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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