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吧，說說看，工業都市的那個裝置是什麽東西？”

我把燈盞（韓吉聽了我的抱怨之後特意做了個特殊尺寸的，讓我拿著更方便些）挪到一邊，示意三笠坐在近處。三笠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坐下了。

我也是這幾天習慣了，韓吉沒事就爬到我身上，艾倫會站上我的肩膀，阿爾敏也不介意和我靠得近些，我下意識就忘記了大多數人都是對我持有警戒態度的，看到三笠的反應我才想起來，說是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明明剛剛才聽到士兵的對話，我怎麽就這麽KY呢？

咦？我明明是想表達“讀不懂氣氛”的意思，怎麽下意識就說了KY呢？總覺得這個詞有別的含義啊。

消沈的心情被疑惑打了岔，也就消散了一半，我本就是個不肯虧待自己的人，因為一點小事就不開心的情緒也不會長久，又看了眼已經盤腿坐好的三笠，笑了一下，微微露出犬齒，說：“下面是愛麗絲的科學小課堂，三笠同學你有什麽問題咩？”

三笠報以頗為無奈的眼神，正了正表情，說：“調查兵團每次壁外調查，都需要派精銳保護運貨馬車，遭遇巨人，士兵就需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馬車……”

我點了點頭，“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嘛，我還是懂的。”

“事實上上一次壁外調查，就是因為這一點失敗的，陣型被大量奇行種突破，一半馬車被踩踏損毀，團長不得不下令返回。”三笠繼續講述，因為回憶表情帶上一絲凝重。

“大量奇行種？大家一起去找土豪做朋友嗎？”我不合時宜地吐槽了一句，三笠卻沒有什麽反應，想來是從沒聽過“土豪”這個詞的。

“也算是個巧合，薩沙偶然聽到一個新兵說‘奇行種的行動根本就無法預測啊，還有那麽多，怎麽可能在它們踩到馬車之前就清理幹凈，要是馬車能浮起來就好了，大家就不用束手束腳……’，就想到了她家鄉的一種會升空的燈……”

“孔明燈？用熱空氣上升作為原理的那種？”

“應該差不多，薩沙家鄉是山區，有時會靠這種燈來傳遞信息。”三笠點了點頭，“薩沙和讓說了這件事，讓就找了工業都市的工匠，打算制造一種使馬車可以浮起來的裝置，至少要高過巨人。”

這不就是熱氣球嗎？熱氣球的原理我還是知道一些的。想到這裏，我心情輕松了些，又笑嘻嘻道：“恩恩，這簡單，做個熱氣球就好了，心情好了還能做個跨海飛行。”

“熱氣球？”

“恩，熱氣球就是利用熱空氣上升的一種飛行工具，掌握好風向的話速度很可觀，而且升到十幾千米的高空是沒有問題的……”我對三笠大致介紹了一下熱氣球，“給我合適的紙筆我能幫你們畫設計圖。”

我真是可靠又值得信賴啊！感覺自信心又回來了！

×××

三笠聽我說完能解決熱氣球的事之後就想走，我在她撩開帳篷布鉆出去的時候眨了眨眼，說：“都這麽晚了，怎麽不留下來？明天再走也來得及。畢竟……”剛說了畢竟，我就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對於戰績赫赫擁有人類最強名頭的三笠，“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很危險”這樣的話還是別說的好。

“早些了結這事，民眾對調查兵團的怨氣就會少一點。”三笠頓了頓又說，“況且，大概也沒有地方讓我留宿吧。”

調查兵團總被百姓說是稅金的無底洞，這種話我也是有聽聞的，通常就是一群不明就裏的“怒其不爭的青年”的隨意揣測罷了，奪回Wall?Maria之後倒是消停了不少。有更多人天天盼著封鎖城門從此和墻外巨人永不相見，分明是把十五年前希幹希納區的事件忘得一幹二凈了，心甘情願地當籠中鳥網中魚，這種人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會少。這樣一想，被這群魚唇的人敵視倒也不算是壞事了，畢竟被他們認同我會覺得更惡心。

認同我的人，有那麽幾個就很好了。

瞬間思緒百轉千回，我看了眼三笠，勾出一個促狹的笑，慢吞吞說：“三樓，樓梯拐角左手邊第一間，就是艾倫?耶格爾分隊長的房間。”

三笠不動聲色地問：“什麽意思？”

“哎呀，就是，‘和男朋友擠一擠也沒什麽關系吧’，的意思。”我也神情自如地回答。

“不是男朋友……”三笠言罷轉身鉆出了帳篷，“是……家人……”

我沒有接話，只是看著火光投下的人影愈行愈遠，旋即嘆了口氣，心道：艾倫的鈍感力已經突破銀河系了，三笠就這樣被他耽誤了十幾年……哼，你不喜歡我喜歡，我最喜歡的就是高嶺之花了，艾倫真討厭。

我也不願意多想，又躺下閉目養神了。

×××

也不知是三笠的辦事效率高，還是那個我素未謀面的叫讓的調查兵團團長的決策力太強，第二天中午，我就收到了加急快遞（？）送來的特制紙張和炭筆，都是放大了十倍的，炭筆被小人扛著像是根長槍，那紙張就像是戰旗了。我看著有趣，心情也好了很多。

那時我正在試吃薩沙做的餅幹，（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弄到的材料，聽說她早就被禁止接近庫房和廚房了）拿到紙筆就順手畫了幾筆，勾出一個熱氣球的輪廓來，頓時對自己頗為滿意——我雖然美術技能樹沒點，但畫這種機械加工圖還是綽綽有餘的嘛！斜二測畫法和正等軸測圖都很標準！我還是蠻厲害的！

這麽想著，我就把嘴裏的一小把餅幹哢嚓哢嚓嚼了咽下去，又和薩沙交流點心制作經驗去了。

畫圖這種費心力的事還是慢慢來吧，恩，首先，我要找把尺子……

×××

也不知是什麽病，一聚精會神地面對紙筆，我就開始犯困，但又不會真的睡著，就是渾身上下充滿了恨不得把筆掰了的煩躁感，頭發撓亂了幾回又理順了幾回，磕磕絆絆地終於是把熱氣球的草圖畫了個大概。

恩，不知道腦海裏回蕩的那句“臣妾辦不到啊。”究竟是怎麽來的，我難道意外地是個宮鬥劇愛好者？

我長出一口氣，扶了扶因為鼻尖出汗下滑的眼鏡，餘光瞥到手背，那道不深不淺的傷痕早就沒有痛了，我這幾日居然也忘了它，今天一看，才發現它已經開始結痂，淺淺的褐色覆蓋在泛白的組織上，有些癢癢的感覺。傷到了真皮層，神經生長總是癢的，好吧，我要忍耐。

我生平最害怕的昆蟲就是蚊子，面對蒼蠅蟑螂我能拿起本子就拍死，蚱蜢之類學生時代還會捉來玩一玩，但是一遇到蚊子就沒轍，睡夢中聽見蚊子在耳邊嗡嗡叫還能驚醒。也不能怪我這麽怵它，實在是從小到大受蚊子禍害太多了，在夏天基本不敢裸.露小腿和手臂，不然坐下三分鐘就能被咬上五個包，我又是個手欠的，癢了撓，撓破了結痂又癢，於是又能把痂給撓掉，血能流滿一小腿。

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倒是沒有被咬過，大概是這裏的蚊子對我不感興趣，或者是根本叮不穿我的皮膚？就憑這一點我也願意在這裏多呆幾天，餓也值了！

等明天再修修就好啦。這麽想著，我心安地休息了半夜，早晨覺得肩膀有些酸，就起來做了一套伸展運動，覺得心神都舒暢了，看見昨天畫廢的紙，還頗有閑情逸致地撿過來疊了一架紙飛機。

我往飛機上哈了口氣，把紙飛機擲出去的時候，艾倫剛好從門裏走出來。我一向是不太擅長這種小玩意兒的，隨便疊的紙飛機在空中打了個幾個轉，輕飄飄地落在了艾倫跟前，還帶起一陣塵土。

“咳咳，這是什麽啊？”艾倫一邊咳嗽著一邊從漫天飛塵裏鉆出來，看上去像是整個人都加了一層灰色的蒙板。少年你畫風不對勁啊。這麽想著，我不禁笑出了聲。

“笑什麽？”艾倫拍掉頭發上的灰塵，正在和衣服做鬥爭。兵團的制服以卡其色為主色，其實也不太看得出沾了塵，我本以為他隨便拍拍就好了，誰知道他仔仔細細地把領口袖口都清理了一遍，看不出他是這麽愛幹凈的人啊？是軍紀要求嗎？但是看別的士兵也沒這麽講究……嘛，人不可貌相，誰又說得準呢？

“紙飛機啦，小時候沒玩過嗎？”我彎腰把紙飛機撿了起來，遞到艾倫面前，比較了一下大小，瞇了瞇眼道：“總覺得艾倫可以坐上去呢，要是有架模型飛機就好了，開飛機的舒克……哦不，艾倫！”

艾倫接過——或者該說抱過——那架紙飛機，無可奈何地說了句：“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看著艾倫的動作，我靈光一現，又勾著嘴角微笑著問艾倫：“艾倫隊長，你放過風箏嗎？”

×××

“艾倫，你感覺還好嗎？”我拉扯著風箏線，仰起頭，看著已經飛上高處的結構簡單的十字風箏，“我會小心不讓你掉下來的！”

“這和使用立體機動裝置的時候……感覺有點……不太一樣……”艾倫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散在風中。

唉，你說這是在幹什麽？當然是我把艾倫拐上了賊船，大家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咯！放風箏是個十分有助於促進感情發展的游戲，不覺得嗎？

立體機動裝置是他們這裏的士兵必須掌握的一種裝置，平時看著蕩來蕩去飛檐走壁的相當瀟灑，事實上需要很好的平衡力，還得調動全身的肌肉才能真正擁有高速的機動力，簡而言之就是我這樣跑個50米能跑到10秒的廢柴永遠不可能掌握的高端技術，而在風箏上四肢不著力，就是隨著風飄飄悠悠地晃，這感覺豈止是不太一樣……

“放松點，別擔心，想當初我高考就是考的這個，把人放的又高又遠才能上重點。唉……可惜臨降落時候手滑了些，害得搭檔在醫院躺了三個月……”可能是無關緊要的記憶漸漸恢覆的原因，最近嘴一溜就容易說出調笑的話，高考考放風箏自然是扯淡的，說來逗逗艾倫罷了。

在這種我能用手接到艾倫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讓他墜落了。這番玩笑舉動其實也只是想到了滑翔翼，想讓艾倫先體驗一下罷了。

“愛麗絲……你們那兒真的都是這麽……放風箏的嗎？”

“當然啦。”

我慢悠悠和艾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過了一會兒風勢小了，就把風箏收了回來。

末了，我說：“艾倫，要是有種東西，能讓你借著風勢滑翔，你覺得怎麽樣？”

“風箏？”艾倫想了想飄飄悠悠的經歷，感覺不太好，“有點不太方便？”

“不是。”我搖了搖頭，拈過那架紙飛機，稍加改造，折成了簡單的滑翔翼形狀，“是滑翔翼，如有必要，也能加上……像你們的立體機動裝置一樣的動力部件……我想了很久了，你們的裝置在平地上發揮的作用有限，但滑翔翼就不一樣……”

“我不太了解這個，但是昨天三笠過來問了熱氣球的事，我想既然你們的工匠能做出熱氣球，滑翔翼也是不在話下的。”我頓了頓，繼續說：“你們都對我很好，我卻做不到什麽，只能想點這樣的辦法了……”

艾倫像是看出了我的失落，跳上我的肩撫了撫我的鬢發說：“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倒是我們這裏有很多人千方百計想處死你……我雖然不太懂，但你所說的滑翔翼，有可能會提升不少調查兵團的生還率。”

我沖他笑笑，說：“要是這樣那就好啦，我的夥食也能解決了。”

提到這個艾倫又露出歉意的表情：“你好像已經餓了很久了，真是抱歉。”

“哼，你過意不去的人可止我一個？”我想起了三笠，對艾倫又是哼哼唧唧地指責一番。

我在這奇怪異世界的經歷裏少有安定愜意的時候，但事後回想起來，其實也並不少。就比如此刻，有一個人普通地和你開開玩笑，普通地由著你發發脾氣，又怎麽能說不是安定愜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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