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天晚上我就連夜修改好了熱氣球的圖紙，只覺得腦細胞損耗過多困得不行，連自己終於覺得困了這件事都沒法思考了，迷迷糊糊地想著壁外調查就在不久之後了艾倫三笠阿爾敏要是能順利就好了——畢竟這也關系著我的夥食和生存問題——忽然靈光一現扯過一張紙也不知道是塗了什麽，握著筆腦袋就越來越低，最後毫無無自覺地就睡過去了。

夜晚寂靜無聲，沒有什麽能打擾我的安睡，只是沒有收到慣常的晚安問候，讓我有些遺憾。

怎麽睡著，什麽時候睡著的，我不可能記得。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意識不清，憑著本能走到外面想找牙刷，發現自己身處室外的時候還楞了半晌，這才想起了並不是在家的現狀。

隨便湊合著洗漱了下，就聽見一陣喧鬧，然後是一個聲音由遠漸近，“愛麗絲醬！！！！”

我疑惑片刻，覺得韓吉這麽早就來找我有點不太魔法，卻也沒細想，回了句：“早上好，你怎麽這麽早？”

“衛兵報告你終於醒了，我就馬上過來了，怎麽樣，有哪裏覺得異常嗎？”

我醒來的時候帳外就有一陣喧鬧，當時還沒清醒也沒在意，原來是因為這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又開始報告這事兒了，明明之前都習慣了吧？

“異常？怎麽啦，我很好啊，睡了個好覺，精神十足，要是有頓早飯就圓滿啦。我要求不高，鮮牛奶加面包就能養活，鮮牛奶必須是巴氏，能保存五天以上的鮮奶都是邪道！”

我劈裏啪啦地抱怨了一堆關於防腐劑加太多的牛奶的惡心口味，又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憂心忡忡地想著不吃早飯可千萬別犯胃病啊，這異國他鄉的我可承受不來。看著韓吉，想了想又說：“熱氣球的圖紙你看見了嗎，我昨天已經完工了，沒有辜負黨和人民的信任！”

“昨天？”韓吉的聲音帶了幾分詢問的意味。

“嗯吶，昨天晚上畫完實在困得不行就睡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紙弄皺，我剛起來發現身邊沒有，總是你們拿了吧？”反正我不是在夢裏畫的，紙筆也不會自己長腳跑了。

“……熱氣球是很巧妙……”韓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但是……？”我順口接了。

“但是不是昨天，你睡了半個月了，前幾天調查兵團已經去墻外開展壁外調查了。”韓吉用適中的語速清晰地說，“而我留下來研究你沈睡不醒的原因。”

什麽？我已經睡了半月？雖然我以前熬夜也有過補覺補一整天的時候，但是半個月實在太長了吧，差一點就到睡美人的境界了，我想這裏可沒有什麽王子願意把我弄醒。難道是連著幾天沒睡熬過頭了？不會吧。我在心裏搖搖頭，一低頭看到手背上傷口結的痂，仍未長好，這著實有點不太科學，就算是白血病血小板缺失的都該好得比我快了。

心中疑惑頓生，姍然來遲的饑餓感，夜晚無心睡眠依然有的好精神，傷口慢得讓人發指的愈合速度，連續半個月的沈睡……種種異常現象在腦海中掠過。

我看小說的時候為那種被吊著胃口、迫切想知道後續的感覺著迷，故而偏好懸疑推理，看了不少這類書，再加上是學理的，邏輯思維不算太差，將自己的現狀與網絡小說對比一下，我馬上就摸索到了隱藏設定。

我明白了。艾瑪這是我和人家畫風……哦不，時間流速不一樣的走向啊！

現代物理學的兩大基本支柱，一是量子力學，二是相對論，我對普朗克和愛因斯坦都沒多少興趣，但是狹義相對論的兄弟假說實在有名。難道我明明在原地沒動，事實上卻在高速運動嗎？絕對運動相對靜止也不是這樣的吧，小心高中物理和政治老師一起給你打差評哦。

在我沈思的時候，韓吉又盯著我說：“你有想過你沈睡這麽久的原因嗎？飲食原因基本上可以排除……”

“大概是因為我畫風和別人不太一樣吧。”我幹笑兩聲，接著說“其實想明白了也很正常，韓吉桑，我們那兒有個成語，叫南柯一夢……”

“總之我現在大概就像是龍宮城裏的浦島太郎……比喻可能有點不太對，反正大概就是這意思。”我捶了捶手心，下了判斷。

“也就是說，你的時間和這個世界並不統一？原因呢？因為你是巨人？”韓吉眼鏡底下透露出一抹狂熱的神色，“但是你的行動和思維卻沒有被同時放慢，只有新陳代謝嗎……？”

“這個問題就讓負責設定的編劇去思考吧。”我擺擺手，“其實仔細想想也有好處的，比如我會比較耐餓……”想到這個問題我又苦惱了起來，雖然我早上起來一向吃不下什麽，但是這是建立在吃了晚飯的前提下的，我現在無比懷念食物，即使是門口西餐廳味道不怎麽樣的牛排也行啊。

“說到這個，”韓吉擡起頭眨了眨眼，“調查兵團應該會馬上回來，這次壁外調查主要是為了新裝備的試用，我想艾倫應該會記得……”

“記得他親愛的小夥伴就快餓死了嗎？”我撓撓臉頰，“如果不記得可以讓他加入肯德基豪華午餐嗎？”

“三笠可能不會同意哦。”

“也對，打擾人談戀愛會被馬踢。”

×××

艾倫回來的時候騎著馬，穿著有調查兵團標識的綠色鬥篷。雖然我和艾倫相處的時候算是最多的，但也少見他這樣的裝扮。遠遠地望見了，就三兩步走近了些，彎下腰打了個招呼。艾倫擡頭看見我，笑了笑，眼底透露出掩飾不住的疲憊。

他下了馬，我才把他撈起來放在肩膀上，說了句：“呦，艾倫大人可回來了，小女子都快等得望穿秋水了。”

“等我？還是等午飯？”艾倫順勢扯了扯我的鬢發，問了句：“好久不見，上次扯掉的那幾綹怎麽還沒長好？”

“等你加入豪華午餐呢。”我偏了偏頭，用頭發糊了艾倫一臉，“你還好意思說，小心我拜托韓吉做點脫毛膏糊你一腦袋。”

“別動，我沒帶立體機動裝置，從這裏摔下去可死定了。”艾倫努力穩住了身形，“為了賠罪，就讓我匯報一下壁外調查的成果吧。”

“諾。”

按照艾倫說的來看，這次壁外調查可以算大獲成功，傷亡人數減少了不少，雖然有挑選的都是精英的原因，但也有我的功勞。

這就不得不提一提工業都市的工匠們，不知道是開了什麽金手指，效率高得出奇，拿到圖紙之後馬上就制作出了實物，聽說也有人做成了簡陋的滑翔翼，真不明白一開始這裏的科技樹到底點到哪裏去了。

一定是他們點技能的姿勢不對吧。

“三笠還在寫報告，阿爾敏在整理數據，晚上就會過來了。”艾倫說，“豪華午餐是沒有了，不過總算可以讓你吃上一頓晚餐。”

“最後的晚餐？”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到那副達芬奇的畫，明明這不是最後，反倒是最初才對。

“最初的晚餐，才對吧。”艾倫想了想說。

“沒錯啦，我語文老師死得早，說錯了而已，在意細節的人是沒有前途的。”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時候語死早也會一語成讖。

×××

晚上的時候，向來氣氛沈重（我猜測多半原因是有我在）的營地裏難得熱鬧了一番，有人圍著篝火擊節而歌，跳起從未見過的舞蹈。

雖然簡陋了些，但因為也算是慶功宴，三笠暫時解除了禁酒令。本來我還覺得奇怪，三笠這麽嚴肅的人怎麽會因為一次小小的勝利就放縱士兵，但後來一片混亂中我隱約聽見今天是當地一個重要的什麽節日，也就想明白了。

畢竟三笠看上去冷漠，事實上還是個溫柔細心的人啊。

在我記憶裏，我是從來沒有喝過酒的，一是不覺得酒有什麽好喝，二是討厭喝過酒的人身上的氣味。卻架不住巨人狂熱癥重度患者韓吉心血來潮，想知道巨人接觸酒精之後的反應。

我是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從笑意盈盈的阿爾敏手裏借過型號迷你的酒壇的時候內心還有些惴惴不安，後來想想只有這麽少一點應該沒什麽吧，就不知不覺間喝了不少。

一開始並沒有任何反應，我差點都以為自己有千杯不醉的隱藏設定了。過了一會兒，臉頰才泛起紅暈，腦子也有點暈暈乎乎的，我這才想起時間的問題，只是酒勁來的比較慢，通俗的講，就是反射弧太長罷了。

“阿爾敏。”我低頭，看到一團金發，“你開心嗎？”

“為什麽不呢？”

“我也不太清楚，只覺得剛剛開始，又快要結束了。”

“這只是開始啊，你是不是醉了？”

“可能吧。人類總有一天會驅逐巨人，你們肯定能看到海洋，總不會像伊斯坎達爾……那時候我還會在嗎？我有點想回家了……就算我還想不起自己是誰，但是我還是有一點點想家……”

“總能找到辦法的吧，你幫了我們這麽多，現在輪到我來幫你了。我明天就去翻翻典籍，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謝謝……”

酒精在胃裏被分解成乙醚，冷風一吹，我更加昏昏沈沈，於是慢慢晃蕩到了河邊，想洗洗臉清醒一下。

好像有點胃痛起來了，我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喝酒了。

這麽想著，我慢慢蹲下來，用手掬起一捧水。月光澄澈，照著水面粼粼泛著微光，波紋一入眼，我只覺得天旋地轉，一瞬間就失去了平衡。

神啊，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再不吃早餐和飲酒了。無法控制地掉進水裏之前，我只有這個想法。

現在我最想要的東西卻不是一片胃藥，而是一個救生圈。

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情就是，在你的腦子進水即將痊愈的時候，你卻再一次掉進了水裏。

冰涼的水灌進我的鼻子裏，讓人從心底泛起一股酸澀，想要咳出來，卻只能吞下更多的水，有種小時候被教練扔進池子裏撲騰著嗆水的無奈感。我應該是會游泳的，但是現在只感覺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完全無法動彈。

大聖杯的黑泥實在是充滿了惡意，我對這個世界沒有愛了。

溺水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我只感覺到自己在下沈，看著一串氣泡逐漸上升，接著在靠近水面的地方破裂，竟然莫名地感覺有些安心。我應該掙紮一下嗎？算了，放棄治療吧。

我記得這條河，就是我踏進這個世界的起點，不算太深，清澈但不見底，提供了我好久的漱口水。我那時候還說，掉進這種河裏就像是陰溝裏翻船，這下船翻了第二次了。如果經歷這種事的不是我自己，我非得先嘲笑那人三分鐘。

可惜我大概是沒有那個笑的機會了。窒息感強烈起來，模模糊糊間聽到有幾個人聲在喊“愛麗絲……愛麗絲醬……愛麗絲小姐……”

愛麗絲，那是誰啊？漫游仙境的主角？我可沒興趣追著拿懷表的兔子先生到處跑。那個人大概和我沒關系吧，那些人是在找她，不是找我。

我還沒來得及考慮為什麽三四米深的小河我這麽久還沒沈到底，也不知道想說什麽，只來得及張開嘴吐出一串氣泡，就失去了意識。

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麽事，比如……和一些人告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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