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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 023 另謀出路 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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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兒吧?”看見她出來, 鐘潔繡立刻迎了上來。

鐘錦繡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

倒是二夫人狐疑地盯著她看,還伸長了脖子看看她的手, 結果發現三姑娘一雙手依然嫩得像剛剝皮的雞蛋一般, 絲毫看不出被抽的痕跡。

“許嬤嬤打你哪兒了?要不要叫大夫啊,這兒都是自家人,不必硬撐。姑娘家可不能為了面子留下隱疾。”二夫人這會兒倒是關心上了, 她說這話不敢與鐘錦繡對視, 顯然因為方才逃了有些心虛。

“不必, 我沒挨打。”

當著二姐的面兒,鐘錦繡沒想讓她難堪,況且二夫人頂多是個瞧熱鬧的人, 她並沒有落井下石,倒不至於被遷怒。

“那方才誰被打得吱哇亂叫?我們在外面都聽到了。”二夫人滿臉驚詫。

倒不是她假好心, 而是真的被嚇到了,她看鐘錦繡不順眼, 不代表要她死的地步,最多打兩下就算了,要真的出人命了,她還是會些許難受的。

“哦,陳黛被打了,臉都被抽腫了。祖母都沒吭聲呢,二嬸, 你以後可不要被祖母當筏子使了。”鐘錦繡不鹹不淡的解釋道, 還順帶著提醒了一句二夫人。

果然二夫人聽完之後,面色十分覆雜,很顯然她已經開始腦補無數劇情了。

畢竟她跟老夫人的婆媳關系是真不好, 老夫人瞧不上她也不是一兩天了,在她不知情之下,把她當筏子使肯定也不是一兩次了,只是她沒察覺。

對於鐘錦繡的提醒,她竟然深有同感。

“娘,您可不能在祖母面前表現出來。表妹受了傷,你還是去瞧瞧吧,免得待會兒祖母又怪你冷情冷肺的。”鐘潔繡暗自掐了一把鐘錦繡,這丫頭當著她的面,就開始耍她娘玩兒呢。

“哎,你祖母這會兒肯定在氣頭上,那我去了也得挨罵啊。”二夫人不願意走,細想了想,還是擡腳往裏去,邊走邊抱怨道:“去了挨罵,不去還要挨罵,給人當兒媳婦真難。我也想當婆婆……”

“你呀你,每次都要鬧這麽大的動靜。今時不同往日,我知你聽過數次這種話了,不過哪怕氣急了,也莫要太任由自己耍性子,不要讓大伯母和大姐擔心你。”鐘潔繡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無奈的道。

“狗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與你不對付的陳黛,把她逼得太緊,只怕跟你來個魚死網破。”

鐘錦繡捂著唇笑了,滿臉的揶揄:“二姐,你還說我呢。你提她就提唄,非要罵人家是狗。要是被她聽到了,可不得追著咬你。”

“我是擔心你,一時情急嘴快了,你還不領情。”

她連忙討饒:“我知道。不過旁人興許還能跳墻,陳黛不會,她是個純小人。欺軟怕硬,我越是對她不理不睬,她越蹬鼻子上臉,反而我對她發了狠,她就怕了。她惜命的很,不敢拿來跟我拼,那自然就是我贏。”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露出了一抹笑,好似在玩笑,但是卻鐘潔繡卻聽出了幾分真心。

鐘家幾位姑娘公子,膽子最大的其實是鐘錦繡,倒不是說放她去戰場上打打殺殺,她不怕流血流汗這種,而是她天生帶著幾分倔強和英勇,為了某種信念感,可以一直堅持著。

失去了身份的無上榮光,她回鐘侯府後,經歷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在懸崖邊徘徊,只要她稍微示弱或者退縮,那等待她的或許就是徹底的崩潰。

她拼盡全力,在維持著她想要的驕傲。

“有些時候不必逼自己太緊,其實不那麽尊貴,也是可以很好的活著。”

鐘錦繡撅了撅嘴,“我不!我就是要尊貴的活著。”

鐘潔繡無奈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怕了你了。不過今日回去,你得跟大伯和伯娘好好商議親事了,否則像今日於家這種宵小之輩,瞧見你這塊肥肉,都想狠狠地咬下去。”

“呸,什麽肥肉,我分明是天鵝!”

姐妹倆說說笑笑的,氛圍倒是輕松了不少。

***

於家的廂房內,於林歪在塌上,頭上還搭著一塊濕布,哼哼唧唧的喊著疼。

“得了,你歇會兒,吵得我腦仁疼。”於夫人按了按額角。

“可是娘,我疼啊。那人真的下了死手,一下子砸在我後頸上,也不怕把我給敲死。”於小公子齜牙咧嘴的道,轉而又發了狠:“最好不要讓爺知道是誰,否則——”

“否則怎樣?就憑人家的侍衛都敢對你下死手,就知道他背後的主子不怕背上你這條人命。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裏是天子腳下的望京,遍地是勳貴世家,我們於家根本排不上號。這次鐘家姑娘的事兒,娘依了你,你可要聽話,好好在家待著,別再出去惹禍。”

不等他說完,於夫人就直接冷聲打斷了。

於林一聽到這話,瞬間眼前一亮,似乎後頸也不疼了,連忙咬牙從塌上爬起來,激動的道:“娘,你真的能讓我娶姝寧長公主?”

“什麽姝寧長公主,她早就不是了。方才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要叫她鐘氏女,這可是皇上聖旨裏親封的,喊她鐘家姑娘都是給了臉面。”

於夫人冷笑一聲,臉上露出幾分不屑的表情來:“旁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她被王家退了親,更加不值錢了。王夫人與你姨母是閨中密友,這消息告訴你,是讓你不用供著她,尋常待她便成,免得讓她嫁進來還爬到你娘的頭上來。不到萬不得已,可不能外傳,知道嗎?”

於林順口敷衍道:“知道知道,我無論娶了誰,有多少嬌妻美妾,都越不過娘去啊。只是她跟王崢定過親,那她會不會被王崢用過了啊?我可不要別人玩過的!”

“你胡唚什麽!王二郎是正人君子,哪像你胡天胡地的。再說鐘氏女之前一直在後宮裏,得太後寵愛,怎麽可能有機會跟男人胡來!我告訴你,娶了鐘氏女進門,你就得給我收心,再去那種腌臜的地方,我定叫你爹打斷你的狗腿!”

於林縮了縮脖子,顯然對親爹還是非常發怵的。

“可是娘,你方才也說了,望京這些世家,我們家高攀不上啊。除非我飽讀詩書,雄才偉略,人家姑娘才願意低嫁進來。而我什麽德性,您也清楚,鐘家能同意嗎?”

於夫人斜眼看他,沒好氣的道:“你也知道你不是個東西啊!那就給我好好用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至於鐘家不同意,那可由不得他們。男女說親這種事兒,一向是姑娘家被動,畢竟世家出了那麽多的浪蕩子,一個個可都是嬌妻美妾在懷,日後興許還能被人讚一句年少輕狂。我可沒見過哪位世家姑娘敢紅杏出墻還得了好的,想討好一個世家貴女不容易,可想要威脅她可太容易了。”

“王家退親這事兒,可以大肆做文章。實在不行,還可以傳一些皇上有多厭惡這位鐘氏女,讓其他世家子弟都不敢娶她,她到時候不嫁你,就得變成老姑娘了,你說她會如何選擇。再說鐘侯府的老夫人可不是她的親祖母,稍後娘許些好處,這親事還不手到擒來。你就等著抱得美嬌娘吧!”

於夫人邊說邊抓了一把瓜子磕起來,這寺裏真是太無趣了些,只有嗑些瓜子打發一下時間了。

“夫人,鐘老夫人到了。”

“快收拾一下。”於夫人立刻將手裏的瓜子扔了,又叮囑了於林幾句,才讓丫鬟把人請進來。

老夫人一進來,就聽到於夫人心疼的哭聲,而於林則躺在塌上,眉頭緊蹙,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嘴裏還在喊著:“娘,您別哭了,快讓我起來,我得去找鐘家三姑娘,她還在竹林呢,萬一歹人對她做出什麽不軌的舉動來——”

“你都被人敲暈了,還想著別家姑娘,也不知道人家領不領你的情,快躺好!”於夫人輕輕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

“甭管領不領我的情,那花骨朵一般的好姑娘,我一定要知曉她安全才能安心。要不讓丫鬟們去找吧?”於林勾著脖子,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不得不說,若是不知情的人,聽到他說得這麽妥帖,估摸著還以為這是個周全的公子,可惜於小公子裝得如此賣力,鐘家女眷卻全都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連忙道:“小公子心善,我替我家三丫頭給你說句謝,她已經安全下山了,此刻就在廂房裏與她姐妹們一同,無需擔心。”

於夫人立刻起身,扶著老夫人坐下,兩個人先客套了一番,話題才逐漸往鐘錦繡的身上偏。

“我這人不大會說話,若有什麽冒犯,還請鐘老夫人見諒,不知你家三姑娘可許配了人家?”

於夫人本來還想更加委婉一點,無奈躺在塌上的於林早就急不可耐,沖著她眨了好幾次眼睛示意,若是她再不搭理,只怕要被老夫人給看了個正著,真是丟死個人。

“暫時還沒有。”

“那不知您覺得我們於家如何?”於夫人直接開始毛遂自薦了,說完之後又裝作才察覺到不妥,連忙補救:“我是瞧著您家的三姑娘,心生歡喜,一時失禮了,還請老夫人見諒啊。”

老夫人來之前就在琢磨了,於家哪怕求娶鐘錦繡,估計也不成的,哪怕她心裏讚同,老侯爺那邊也過不了關,好歹是他的親孫女,就算鐘錦繡被新皇厭棄,於家這混賬小公子也配不上鐘錦繡。

不過方才發生的那一切,像是鐵錘子一樣,深深的敲擊著她的腦門,直到現在還頭痛欲裂。

甚至鐘錦繡最後還得寸進尺,挑撥離間了一番,雖說鐘蘭母女倆之後還反過來安慰她,可是老夫人心裏清楚,這根刺終究是紮下去了。

更何況鐘錦繡還拿出了龍行玉,這才是讓老夫人恐懼到發狂的東西。

明明她生出來的兒子更優秀,差點就能繼承侯府,卻就因為鐘錦繡成為公主,得到帝後的寵愛,導致他們二房與侯爺的位置失之交臂,這已經成了她的夢魘。

好不容易鐘錦繡丟了身份,成了新帝的厭棄之人,老夫人一直認為,哪怕鐘錦繡的性子再倔強又如何,沒有高貴的身份,她遲早像她爹一樣,成為自己手中揉圓搓扁的小玩意兒罷了。

可是當那塊龍行玉被拿出來的時候,老夫人的骨頭縫裏都在發冷,那是日積月累的恨意和恐懼。

正如十年前才六歲的鐘錦繡,被加封姝寧公主時,一樣的讓她崩潰。

她要毀掉鐘錦繡!

不能再讓她從泥淖裏爬起來,無論新帝給她那塊玉佩是出於什麽心思,她都不能讓鐘錦繡有機會翻身。

“無事,兩家結親本來就是促成好事。”老夫人倒是謙和的擺了擺手,一副看得上於家似的。

她這句話讓於家母子倆瞬間就眼睛發亮,果然鐘家老夫人還是樂見其成這樁親事的。

見於家人的胃口被吊上來了,老夫人的心頭也滿意了不少,轉而她又滿臉歉意的道:“只是這樁親事不成。”

“為何?”

老夫人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苦笑著道:“總之是不成的,具體理由我不能說。不過想必不止和於家,我家三姑娘也不會和任何世家正式定親。”

於夫人原本是有些惱怒的,但是一聽老夫人這話,頓時大驚:“難不成你家三姑娘要皈依佛門?”

這都不跟任何世家定親了,除了皈依佛門還能幹啥。

“那倒不是,三姑娘過慣了奢華日子,哪裏受得了去佛門清修。她,她要求比較高。”

之後任由於夫人怎麽問,都無法從老夫人的嘴裏撬出任何一個字了,顯然是有極大的隱情,老夫人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就告辭了。

“娘,鐘家這老太太什麽意思?既不嫁人,又不皈依佛門,難不成鐘家三姑娘要孤獨終老不可?”

等人走了,於林立刻就忍不住了,連忙好奇的問道。

他只會和好看的姑娘溫柔小意,但是對這些人情世故卻是一竅不通,也不稀罕動腦子,反正他娘聰明能想得出來。

於夫人沈著一張臉在深思,表情變了幾次,有驚訝有難以置信,最後化為深深的鄙夷和惱怒。

“娘,您想到什麽了?”

於夫人嗤笑一聲:“人家說不定親,可沒說不嫁人啊。”

“啊?都不定親怎麽嫁人?”於林被她弄糊塗了,微張著嘴問她。

“不給低門當正頭娘子,去高門當妾唄。”

於夫人的話音剛落,於林就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鐘侯府的門第挺高的,而且她的祖父和爹娘能同意嗎?”

像真正的世家勳貴這種高門大戶,別說是嫡女了,就連庶女都沒人去當妾的,除非是給皇家的人。

“若是皇家的人瞧中了,可輪不到鐘侯府不同意。鐘錦繡慣會討好那些貴主子,要不然你以為世家那麽多小姑娘,怎麽就她被封了公主。前太子,以及後來進宮的幾位世子,與鐘錦繡的關系都甚是親密,說起來是兄妹情深,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有什麽齷齪事兒。到時我小瞧了她,她何止是瞧不上你,連王家的親事想必都是她巴不得退的,人家志存高遠呢!”

於夫人對妾這種身份的人一向恨得牙癢癢,特別是想起自家老爺後宅那些小妖精,更是氣得絕倒。

再一想她方才還在想方設法給兒子求娶鐘錦繡,甚至連各種不擇手段都想到了,結果人家不僅沒把於家放在眼裏,甚至是所有世家都不配。

“前太子都沒了,那幾位進宮奪位的世子,也都非死即殘,完全是新帝的肉中刺,她給他們當妾能討到什麽好處?”於林這時候好不容易動了點腦子,提出發問。

“你管人家呢,要想知道她最後爬上了誰的床,耐心等著看不就是了。”於夫人沒好氣的道。

母女倆首先就把新帝給排除了,畢竟兩人都有舊仇,鐘錦繡如今的尷尬境地,新帝可是重要原因之一。

都把人家搞得那麽慘了,皇上怎麽可能還讓她進宮當妃嬪,除非吃飽了撐著。

“不行,娘,你說好了讓我娶她的!”於林激動的都從床上起來,顯然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於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最終受不了小兒子的軟磨硬泡,還是點頭答應了:“回去之後,我就找你姨母商量一二,不過到時候你可得聽話。”

***

回宮的馬車上,沈硯斜靠在軟墊上,李懷德正在端茶倒水的伺候,而龍二則壓低了聲音在匯報。

得虧這馬車夠寬敞,否則還真的待不下三個成年男人。

龍二語速飛快的匯報著,卻時不時被打斷,九五之尊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嘖,卓然什麽都好,就是太天真了。聽聽人家鐘氏女說的話,就是比他清醒多了。”

每到這種時候,龍二都覺得自己像是茶樓裏說書的先生,而皇上就是聽眾,還是那種在包廂裏一擲千金的貴主兒。

終於說完了,本以為終於可以功成身退的龍二,卻被沈硯叫住了。

“下回放機靈一點,你看見同僚也在外面偷聽,就趕緊回來給朕報個信,要不然朕派你去做什麽。若是方才兩軍對壘,像你這種不知變通的偵察兵,我軍遲早要完犢子。”

皇上半真半假的說了兩句,才揮揮手準許他跪安。

龍二剛走,車裏的空間更加寬敞了,沈硯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朕讓你去喊卓然的時候,他們有說什麽嗎?”

“說了。”李懷德無比慶幸當時自己厚著臉皮進亭子裏去了,立刻把當時的情形覆述了一遍。

就見沈硯的面色越發暗沈,愁眉緊鎖,像是遇上了什麽天大的難事兒一般。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卻撲了個空,原本放著龍行玉的地方,已經只空空如也了。

沈硯有些頭疼,他當時怎麽就把這玉給出去了?龍行玉是身份的象征,可以讓人出入很多地方,在高宗那個時代,甚至可以拿著龍行玉調動禦林軍的,只不過後來被人鉆了空子,才撤銷了這一職能。

但是龍行玉的尊貴之處,仍然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給的。

實際上他的拇指上還戴著一枚玉扳指,在給鐘錦繡東西的時候,他的指尖劃過玉扳指,卻終究沒有取下來,換了腰上的玉佩。

因為他想起之前王崢送給鐘錦繡的定情信物,正是一塊暖玉,所以心裏憋了一口氣,在那個瞬間竟然生出了一較高下的心思。

沈硯知道,他又不正常了。

“哎。李懷德,你說朕是不是太心善了?總是忍不住要心慈手軟。”

李懷德幾乎是心驚膽戰的看著皇上嘆息連連,原本以為他是有什麽遺憾,結果一聽他後面的問話,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心慈手軟?誰?狗皇帝嗎?不可能,別多想了,您都沒有心啊。

明明對鐘家三姑娘那麽狠了,還敢說自己心善,也不知道他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朕都把龍行玉給她,可真是個大善人啊。”沈硯也無需他回答,而是繼續往自己臉上貼金。

李懷德咬了咬牙,他覺得有些憋不住了,什麽大善人啊,這分明是當時皇上情急之下給出去的,如今估摸著心底早就後悔了。

***

鐘家的馬車回到侯府後,當日傍晚,前院就來了個小丫鬟請人。

“三姑娘,老侯爺想見您。”

鐘錦繡微微一楞,祖父對他們這些小輩一向感情比較單薄,哪怕她出宮後回來這麽久了,祖孫二人也只見過一面,還只是請個安就算了,根本沒聊上幾句,但是竟然會突然找她。

“好,我換個衣裳。”

回府之後,她就換了寬松的常服,穿成這樣自然是不好去見長輩的。

丫鬟領著她去了前院,卻並沒有進入老侯爺居所的主屋,而是去了所謂的靜室。

靜室裏光線比較昏暗,常年燃著蠟燭,墻上掛著名家書畫,全是山水婉約派,上面題的詞也多是景色描寫。

說是靜室,更像是佛堂,因為裏面供著一尊觀音菩薩的玉佛,人進去之後內心就能感到一片平靜。

她見到老侯爺的時候,這位戎馬一生的老人正坐在蒲團上,面前擺著一尊觀世音菩薩的玉佛,不過他並沒有誦經念佛,相反而是睜著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那尊玉佛。

鐘錦繡的腳步一頓,她每次看到這個畫面都覺得心裏發怵,因為祖父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點都不虔誠,哪有信徒那麽盯著菩薩看的,不怕大不敬嗎?

但若說老侯爺不信佛的話,他的屋子裏又常年擺著玉佛,甚至他的手腕上還戴著一串佛珠,這串佛珠不知道跟了祖父多少年了,已經磨得發亮,都未曾見他取下。

“祖父。”鐘錦繡壓下心頭的怪異感,沖著他行了一禮。

“你來了。”老侯爺似乎才發現她來了,轉過來面對著她,揮了揮手道:“找個蒲團坐下吧。”

鐘錦繡選了右側的第一個位置,這是她的老地盤了,之前因為她還是姝寧公主,身份高,如今倒還是一樣。

老侯爺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得低嘆一聲:“你的性子還是這樣倔。”

鐘錦繡自然明白他說什麽,輕笑著道:“誰讓我是祖父的孫女呢。祖母之前偶然提到,晚輩之中我最像祖父的性子了,被我偷偷聽到了。”

老侯爺冷笑一聲,頗具嘲諷意味,也不知是沖著誰的。

“皇上給了你龍行玉?”他沒有深究,而是轉開了話題。

“是。”鐘錦繡很自覺地將玉佩拿了出來。

老侯爺輕輕掃過那塊玉,手指點了點膝蓋,若有所思的看著鐘錦繡那張明媚艷麗的臉,沈默了片刻才道:“你是怎麽想的?若是不想進宮為妃,就讓你娘趁早替你說上一門親事。”

鐘錦繡微微一楞,“祖父,您方才說什麽?”

老侯爺皺眉道:“別裝傻,我方才說得很清楚,還是說你年紀輕輕的,也跟你祖母得了一個毛病,耳聾耳鳴?”

他這話倒是調侃意味十足,顯然鐘錦繡陰陽怪氣老夫人的話,全都傳到了老侯爺的耳朵裏。

“不是,這塊玉是我厚著臉皮要來的,皇上一開始並沒想給。而且他身上沒有別的東西能賞賜,順手給我的,肯定會跟我要的,怎麽就歪到進宮為妃上了?”

不是她裝傻,而是她從來都沒想過這點。

狗皇帝要她進宮當妃子?怎麽可能,就把她折騰得這麽慘,還敢要她進宮,不怕她一刀捅死他洩憤嗎?

老侯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

“你祖母說得不清不楚,看樣子是我會錯意了。”他擺擺手,顯然是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

“回府這些日子,我想你已經聽膩了旁人的勸告,也見慣了捧高踩低的生活。我不會指責你什麽,作為過來人,還是要說幾句。在你沒有匹配的身份時,依然如此高調行事,結局是什麽,想必你很清楚。而且你苦苦支撐下擺出來的高傲,不會讓人覺得驚訝,只會越發的可憐。”

老侯爺轉過頭,與她對視,那雙已經逐漸渾濁的眼睛,忽然閃過幾分精光,認真地道:“你是個聰明孩子,若是還想過以前的好日子,就想方設法的找出路吧。”

鐘錦繡從靜室裏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恍惚,腦海裏始終回響著老侯爺最後對她說得幾句話。

想方設法的找出路,哪怕那條出路不那麽光彩。

但是歷史向來是勝利者書寫的,只要等她重回制高點,大權在握,又有誰敢置喙呢?

正如她還是姝寧長公主,明明那麽囂張跋扈,惹人厭煩,還不是人人見她都要笑臉相迎,吹捧的話跟不要錢一樣往外撒。

“姑娘,您沒事兒吧?是不是因為表姑娘的事兒,老侯爺罵您了?”

綠竹一直跟在鐘錦繡身後,結果姑娘出來後就心不在焉的,還差點被石頭絆了一下,還是她眼疾手快的攙扶住了,才讓她站穩。

鐘錦繡回過神來,立刻搖頭笑道:“祖父只字未提陳黛。”

老侯爺對他們這些晚輩,真的是感情淡薄,這次若不是牽扯到龍行玉,想必老侯爺也不會特地召見她。

不過從老侯爺的寥寥數語之中,鐘錦繡也意外得知了不少消息。

比如老夫人誤會了皇上給那塊玉的用意,以為是看上了鐘錦繡,還跟老侯爺上眼藥。

雖說這是個誤會,不過卻給了鐘錦繡新的思路。

只是狗皇帝那種性子,當真值得她如此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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