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很順利。”

利法一進入那個黑暗的房間, 就聽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聲音。

他眨了眨眼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眼前的黑暗。

這是個長方形的房間，有些狹長, 亂七八糟的電線占據了大部分店面，天花板上和墻面上都掛著各種型號的顯示屏, 主機被統一放在房間的一個角落, 在雜亂中竟然有種微妙的秩序感。

比起一個臭名昭著的犯罪組織的老巢，這地方更像是一個程序員的寢室。

而在顯示屏的中間, 有一張靠背寬大的轉椅。

從利法的角度就只能看見陀思總是戴著的白色絨帽子的四分之一。

利法漫不經心地想, 其實那個絨毛並不怎麽適合他——它太柔軟了, 也太溫和，被戴在這麽一個尖銳的人頭上，總顯得有些違和。不過他並沒有把自己的腹誹說出口, 只是略有些不滿地道：“不出來迎接一下客人嗎？”

“客人？”陀思說，“在哪兒？”

利法冷笑了一聲，說：“你明知道這套跟我沒用。”

陀思說：“那你也得知道你那套對我沒用。”

兩人同時沈默了一會。

最後還是利法先服軟, 或者說，先不耐煩了：“所以, 烏丸集團那邊怎麽說？”

陀思轉了過來, 旁邊顯示器上藍瑩瑩的光照到他比一般人要蒼白許多的臉上，顯得詭異得要命。

陀思說：“那個叫琴酒的高層, 似乎沒什麽驚訝的，他大概早就想到了我們會找上他。”

利法略微思考了一下，說：“他在透露我的行程之前就該做好了準備。”

烏丸集團作為一個沒有多少個性者成員的大型犯罪組織，能達到今天的位置, 它的高層肯定沒有什麽蠢人。

就算琴酒不想得罪一個擁有預言能力的強大能力者，也不代表他就能得罪死屋之鼠這樣在世界層面上都有些名氣的犯罪組織了。

他能做的就是兩邊討好。

利法給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漫不經心地說道：“烏丸集團那個老頭子活了太久了，現在整個組織都死氣沈沈的，沒什麽意思。”

烏丸集團的首領，烏丸蓮耶已經在位了快一百年。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活了這麽久的，有人懷疑他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也有人懷疑這個旗下有無數研究所和醫藥行業的組織研究出了傳說中的不老藥。

但是因為烏丸集團一向的隱蔽行事，到現在真相也沒有被揭露出來。

利法對這個所謂真相沒什麽興趣。

他更感興趣的是，他們能不能為他所用。

陀思說：“剛開始那個老頭子似乎還有些猶豫，直到我把書的事情告訴了他。”

非能力者大部分是不會知道“書”的存在的，準確來說，知道書的本來就只有寥寥幾人。

“他有想過去找書嗎？”

“當然，”陀思說，“正常人都會這麽想，但是最終他放棄了。”

利法笑了一下。

他沒有問陀思他是怎麽讓烏丸蓮耶放棄的，大部分時候，陀思的手段都要比他狠辣得多。

既然這樣，利法想，下面的計劃就可以實行了。

他現在唯一缺的就是人手，而烏丸集團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擡起頭的時候，利法發現陀思正盯著他。

利法：“？”

利法：“幹什麽？”

陀思說：“你明明已經和她見過面了，為什麽不在那個時候下手？”

陀思想起，利法之前的口吻一直是真紀搶了他的部分能力——雖然聽上去有些不合常理，但是陀思這樣情報靈通的人，自然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能搶奪別人能力的個性或者異能力的，大概利法就處於這樣的狀況，所以他才搞不明白，為什麽利法不在之前真紀找上門的時候直接將自己的能力搶回來，而是要像現在一樣，借助他人的力量迂回的視線自己的計劃。

利法沈默了一會。

然後反問道：“之前你一直看不起我的計劃，為什麽你會和我合作？”

陀思頓了頓：“因為我原來覺得，只有能力者才是罪孽的。”

但是最近他改變了想法。

所有人類都是有罪的。

“那麽，我也差不多。”利法說。

“什麽意思？”

“我想讓她多活一段時間。”

利法漫不經心地看著陀思身後的液晶屏幕：“你放心，她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她到現在為止的所有行動不都被我預測到了嗎？”

陀思沈默了一會。

他緊緊地盯著利法的臉，因為被面具擋著，就算他再怎麽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利法纖細的脖子在黑發的襯托下，顯得非常白皙。

過了許久，他才有些低沈地開口：“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嗯？”

陀思的喉嚨動了動。

“為什麽你能那麽準確無誤地預測到她的行動？”

就算是他自己這樣——雖然顯得有些自誇——智多近妖的人物，也不一定能做到這一點。

完美的預測，在某種程度上，幾乎稱得上是預言一樣的能力。

利法的眼睛彎了彎，那一刻他的笑容幾乎可以說是純凈的。

“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她，”他輕快地說，“畢竟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

雖然說要“拯救世界”，但是真紀一時間也有點無從下手，畢竟之前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一個明確而且可以實現的目標，現在這個目標一下子從“在畢業後找到工作”提升到了“先賺個一億塊”那樣的高度，饒是真紀，也不由地迷茫了一會。

她在原地坐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看之前抽到的卡。

真紀：“有什麽新鮮的東西嗎？”

系統：【大部分都是R卡，外加幾百張SR——】

它的聲音頓了一下。

然後有些不可置信的：【......還有一張SSR，您鹹魚翻身了，宿主。】

真紀卻沒什麽反應。

有人說，人的幸運指數一向是個平衡的曲線。

剛才已經倒了那麽大的黴，真紀想，也該稍微幸運一下了。

“是什麽卡？”真紀問。

系統將藍色半透明的卡牌界面調了出來。

在看到那一行字的時候，真紀楞了一下，她現在的幸運指數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她抽到的那張SSR，正是她最近很在意的“江戶川柯南”，那個一點都不像小孩的孩子。

真紀迫不及待地將卡牌簡介打開。

“江戶川柯南......”她念道，“身份，吃下APTX4869後變小的工藤新一。”

真紀頓了頓。

然後眨了眨眼睛，將那行字再看了一遍。

她並沒有看錯。

雖然不知道那串字母和數字的結合到底是什麽。

但是“工藤新一”四個大字，卻明明白白的，幾乎灼痛了她的眼睛。

真紀楞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代表著什麽——

這就說得清楚了，為什麽那個小孩會那麽不像個孩子。

就是不知道毛利蘭知不知道這一點。

不過現在真紀也顧不上去管別人的家務事。

真紀想了想，從自己備忘錄的角落裏照出了江戶川柯南的號碼。

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將她一直想做但是沒有成功做成的事情做一次。

真紀並沒有上來就告訴柯南自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那只會引起這位年輕的偵探的警惕。

她僅僅是將自己知道的那一串關於中也先生身份的推論發了過去，並且在最後留了一句“請問我的推論對嗎，工藤先生？”

雖然並不認識工藤新一，但是憑借著采訪和毛利蘭的評級，那位高中生偵探大概是個自信而且對推理著迷得要命的家夥就算知道對面這個不知道怎麽把他和柯南聯系上的人很可疑，他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給出推理的答案。

系統：【為什麽您現在還要問這件事——我是說，明明您自己和港黑也脫不開關系。】

真紀懶洋洋地說：“但是那已經是上上輩子的事情了。”

況且她已經決定將那段記憶忘掉了，現在的真紀並不想和港黑扯上任何關系。

系統沈默了一下。

然後道：【您真的能忘記嗎？】

“不然還能怎麽辦？”

真紀閉上了眼睛。

只要一聽到“港黑”這個字眼，她就會想起記憶中最後那一幕。

高樓，夕陽，無邊無際的鮮血。

況且，真紀想，港黑確實不是什麽好地方。

如果那是個好地方，作為她父親的那個太宰治應該就不會莫名其妙地跳樓了。

雖然到現在真紀還想不起來太宰治跳樓的具體原因。

但是她卻莫名覺得那和港黑扯不開關系。

江戶川柯南大概還沒有看到真紀發的拿條短信，真紀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回信，她有些不耐煩了，打算下樓那點東西和，順便想一下接下來的對策。

真紀直覺，利法絕對不會就這麽罷休，他肯定還有無窮無盡的手段沒有用。

下到樓下的時候，玄關那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動靜。

真紀皺起了眉。

她記得太宰治告訴她，中也先生短時間內並不會回來。

她有些警惕地看著門口，然後，在看到門口進來的人時，身體又猛地僵硬了一下。

“中也先生？”

真紀疑惑地看著風塵仆仆的男人：“為什麽這麽早——”

中也卻不發一言。

他快步地走上前，用力地拉住了真記得手，力道之大，讓真紀都感到了疼痛。

“那個推主我會想辦法解決，”中也飛快地說，“現在我們去武偵那邊，太宰應該有辦法把網上的輿論圓回去——或者圓不回去也沒關系，你花了這麽大工夫，怎麽能就這麽休學——”

天知道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多憤怒。

如果不是因為怕被抓住把柄，他早就用港黑的手段炸掉“八卦の莉斯塔”這個號了，中也想，現在的網民也真是單純，那個推主說她是真紀的朋友，還就真是了嗎？

而且更過分的是，在那之後不久真紀的學校就發出了聲明，稱她已經無限期休學，言下之意，無論是尋仇的還是找她辦事的，都和學校無關。

無論如何，這甩鍋得也太快了，就好像都商量好了一樣。

“中也先生。”

真紀的聲音輕緩地響起。

中也緩緩低頭。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

他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看到她笑，大概不超過一只手——但是，每次她笑起來的時候，都沒什麽好事。

中也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短暫地停跳了一下。

然後，他聽到真紀用輕緩的聲音說出了那個有些石破天驚的事實。

“那個推主就是我，”真紀說，“自爆，休學，都是我主動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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