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來了。”掌門咬牙切齒道：“從發現他們是妖怪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懷疑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果然所料沒錯, 只有你才能有這份心計和手段, 能夠瞞著我做出這種事來。”

尹塵從得知十三名妖怪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自己能夠撇清關系, 全身而退。妖怪們能夠不被全教道士們發現，隱藏妖氣在人間生活這麽久，如果沒有一個對道術萬般熟悉的人從中作梗，設法隔斷探尋妖物的術法、道具, 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而全教上下, 有那個能力，可以以一人之力，抵過上萬名道士慧眼, 瞞天過海幫妖怪出謀劃策、護他們一切周全的，也只有那主意不斷，天資過人的尹塵了。

尹塵也懶得再與掌門做戲，看到妖怪們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頹敗無力、任人宰割的樣子，心情下降到了極點。

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沒料到事態怎麽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地步。妖怪們沒死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尹塵雖然明白眼下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致, 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很有可能付之一炬, 甚至比起點還要更差上百倍, 卻也只能認了。

畢竟, 他做不到在這群妖怪們拼死救人之後, 唯一能夠拯救他們的人類，卻要為了保全自身而狠心拋棄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而絲毫不作為。

否則實在是對不起妖怪們對人類的付出，與那一片赤誠的真心了。

看到尹塵出現的妖怪們無聲無息地忽然哭了，他們跪在地上，向尹塵磕頭道歉：“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對不起……”

“我們沒想到會被試探出身份。”

“看到妖怪還在城裏作亂，只想著先殺死那群妖怪，再找辦法逃。”

“誰知他們竟然連妖怪都沒有被除盡，就打算對我們下殺手。”

“洪水淹沒村莊，我們看到百姓呼救，實在是無法忍心離開。”

“我們辜負了您的信任，害您的心願無法達成不說，甚至還拖累了您，罪該萬死。”

“希望大人能親手斬下我們的頭顱，交給皇上，以保全大人您的聲譽。”

“求大人在我們死後，不要讓那阻礙人類與妖怪之間和平的假道士，繼續猖狂下去！”

“我們可以為了人類，為了大義而死，死而無憾。”

周圍人聽完妖怪們口吐人言後說出的話，心潮激蕩，驚訝到久久不能平靜。

尹塵神色覆雜，沈默須臾後，終於嘆了口氣。禦劍而下，看著身邊的妖怪們，作出了決定。

“你們是我的手下，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他緩緩道：“你們為了人類付出如此之多，身為人類的我，又怎麽可能恩將仇報。”

“可是大人！”

尹塵：“不用再說了，過來吧。”

妖怪們在眾人的註視下變形，縮小身體，被尹塵一個個的抱在了懷中。掌門巴不得妖怪們逍遙法外，才好讓皇上繼續恐慌、擔憂下去，所以非但沒有出手阻攔，還一幅“逆徒不孝”的嘴臉，氣憤地和尹塵當眾斷絕了關系，將全教與尹塵撇清。

尹塵自然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與掌門唱反調的。

誰讓全教是他兄弟的地盤，也是撫養他長大的家。還是保護人類不被妖怪侵害的最大靠山，是人間的守護神。

就算不喜，他也不會設法拖累全教，更不會為了私欲報覆，而借機傷害、洩憤。

尹塵帶著十三名重傷垂死的妖怪，直直飛向臨州人間與妖界的節點，消失在了下方人類的視野間，只留下幾個足以點燃整個朝廷的驚駭“炸彈”，將所有事態都攪得天翻地覆。

等尹塵安頓好了妖怪，再次返身回到人間，冒險入宮覲見皇上。在層層士兵們的刀劍相向之中，與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對話。

“妖怪並非不可溝通之輩，陛下您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尹塵跪在地上，向皇帝懇求道：“他們本有無數次可以全身而退的機會，卻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助那江南城內的百姓，斬殺妖魔。更是在逃亡之時，不忍看那洪水肆虐，吞沒村莊，自願斷絕退路，只為救下您的子民，陛下，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心意嗎！”

皇帝卻怒不可遏，指著尹塵的腦袋劈頭蓋臉的痛罵：“大膽刁民，竟然明知那群妖孽隱瞞身份接近朕，卻知情不報，罪該萬死！！”

尹塵聞言，眼神一沈，心又往下落了落。

他知道，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全教一定會先一步給皇帝皇帝灌迷心藥，讓皇帝警惕起了尹塵和那十三名妖怪。所以只希望能夠用妖怪們這些年的汗馬功勞，與一片真心，來打動皇帝，讓他能夠回心轉意，相信尹塵所說，給他一個機會，去嘗試著與妖怪們接觸。

就算降罪於尹塵也好，就算過程再怎麽艱難也好，只要皇帝有那個心，那麽尹塵都是感激的。

但實際卻並不是這樣。

皇帝壓根就沒有去思考那十三名妖怪的好，去琢磨人、妖之間的和平之道。

他從頭到尾，都在憤怒的事情，不是別的，而是他自己的性命，竟然受到了如此之大的威脅！

皇帝震怒妖怪們竟然這兩年來就出現在他面前如此近的地方，他卻絲毫不知情。一次又一次只要對方有心，就絕對會死的致命場景在他眼前來回閃過，後怕不已之餘，更是大為光火！誓要殺死那群侮辱了他的妖怪，以洩心中之憤！

而那些被妖怪們救下的百姓，妖怪們的情意，以及那尹塵不斷訴說的衷心……皇上根本就聽不進去。

萬千百姓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他一人重要。

皇帝打從心底，就只是這麽想的。

尹塵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心寒到無以覆加。

他到底效忠的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啊。

百姓們的天子，就是一個這樣自私自利的狹隘之人嗎！

皇帝指著尹塵痛罵不斷，見他低頭跪著，也不還嘴，便冷笑一聲，就要將尹塵押入大牢，擇日問斬。尹塵發出了一道無力沮喪的自嘲譏笑，長嘆“有眼無珠，不分是非，昏君，昏君啊！”，起身憤而甩袖，施法逼退數十護衛，堂而皇之轉身走出了大門，在皇帝吼叫之中禦劍離開。

自此，尹塵就成了皇帝最大的仇人，是他不殺不快的“亂臣賊子”。他的名字成了這個國家的禁詞，任何與他有關的軼事、詩詞，通通被列為了反文，宣傳歌頌尹塵就等於是犯了謀反罪，不由分說通通抓起來關入大牢。

曾經那個名揚天下，被眾多人所敬佩讚揚的俠肝義膽的道士，眨眼間成了整個國家的公敵，與“不可提及”的存在，形象與地位一落千丈，讓所有與尹塵交好的人無不扼腕長嘆，擔憂尹塵此時的情況。

但實際上，尹塵的日子並沒有別人所想的那麽狼狽。

精通道法，能夠做這世上常人、大多都無法做到的事情的他，即便面對萬千官兵的追捕也絲毫不慌。通緝冊上的畫像只需要他稍稍改變一下相貌，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人群之中。與其說是一門心思想著躲避皇帝追捕，實際上更多的時間、精力，其實還是在想方設法去營救那些為了他說話、堅信他不可能謀反的人身上。

或是劫法場把人救下，或是搶在官兵到來之前把人帶走，或是幹脆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些過來砸場子的士兵們打得橫七豎八。接二連三的破壞舉動讓皇帝顏面掃地不說，更是讓他怒不可遏，氣憤到無以覆加，追捕尹塵的行動變得越發龐大、苛刻起來，國內幾乎是到了“談尹色變”的地步，百姓們提心吊膽，深怕不小心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就這麽蒙冤入獄，死得不明不白。

最終這段追捕活動，還是在尹塵一次深夜潛入皇宮，用劍指著皇帝的脖子，“推心置腹”、“促膝長談”了一番過後，他才終於有所收斂，不再與尹塵一股腦的較勁了。

沒過多久，東方溯在書房見到了尹塵。悠然自得坐在紅木椅子上，懷間抱著一只黑白小獸輕輕撫摸的樣子，根本不像個正在被追捕的逃犯，更像是個位高權重事還少的悠閑王爺，忙走過去：“你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

尹塵答：“救人。”

東方溯：“那些事情，都是你一人做出的？”

尹塵：“差不多，稍微借用了些妖怪們的力量。”

東方溯道：“太危險了！”

尹塵：“他們是因為我才被連累，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東方溯皺眉。

尹塵：“你這些日子，似乎和師父吵得很兇？”

“他才不算什麽師父！”東方溯憤慨道：“這種人……這種人！”

一想起這些日子，掌門四處宣揚尹塵惡劣事跡，想盡辦法與尹塵脫離關系，那巴不得尹塵早日去死的嘴臉，他看到就覺得作嘔。仿佛當年親手養大尹塵，依賴尹塵的種種發明不斷壯大全教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沒有絲毫的親情與感恩，有的只是利益。

尹塵道：“我或許可以說這種話，但你絕對不可以。”

東方溯氣憤甩袖，別過頭去，看上去十分抗拒這個話題。

尹塵：“你也別再想方設法為我說話了，師父一直攔著你，我還得感激他願意這麽做，至少他對你，還是有一份父子情的。”

東方溯低吼出聲：“尹塵！”

尹塵擺擺手，說：“行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氣惱、難過，我很感動，也謝謝你願意一直在我背後支持我，但是如果你還想繼續幫我忙的話，就和師父一樣，與我撇清關系，不要再做傻事了。”

東方溯憤怒道：“你這是說得人話嗎！”

尹塵：“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你，但我需要有個人能夠在人間，替我出面，打點一切。”

東方溯微怔：“……”

“其實，這兩年我打通的關系也不少。皇上聽不進去人、妖和平共處的建議，但很多通情達理的王公大臣卻是很樂意的。”尹塵道：“雖然沒有明說，但或多或少知曉一點我意圖的人，在這個國家裏也有很多，如果局勢明朗，他們很樂意站出來替我幫忙。”

東方溯忍不住道：“可我這些日子，並沒有看到有哪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站出來替你求情啊……”

尹塵：“人家可沒有你那麽沖動——而且我事發之後，早就一一登門拜訪，把話說清楚了。你現在都沒有聽到有人向皇上透露我的行蹤，不就可以說明，他們是願意相信、幫助我的。”

東方溯道：“這倒也是……”

“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一步，我們還有機會。”尹塵說：“我瑣事多，很多時候分身乏術，無法來人間與那些人物們交談，所以還需要你從中幫忙，替我出面聯系。”

東方溯忙道：“你放心，交給我吧！”

尹塵又說：“我前些日子，已經與皇上見了面，跟他說清楚我與全教再無任何瓜葛，也讓他不要再浪費精力抓捕我，所以大肆抓人的事情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東方溯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道：“那你接下來要去做什麽？”

尹塵無奈地看向他道：“人間這條路走不通，只能從妖界那邊想辦法了。如果妖怪們不再吃人，皇帝這回總不能再有話說了吧。”

東方溯急道：“荒唐！你以為你是無所不能，永生不滅的神嗎？這種事情，你一個人類怎麽可能做到！”

尹塵：“總得嘗試之後，才能明白做不做得到。你總不能讓我什麽事情也不做，整天坐著幹看不動吧？”

東方溯仍不同意：“不行！太危險了！”

尹塵輕笑，把躺在他懷裏的四斤往上抱了抱，說：“放心，我還是很惜命的，危險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去做。”

“但險還是會去冒的吧。”東方溯皺眉。

尹塵道：“這種程度的犧牲都做不了的話，我也沒資格提什麽世界和平了。”

東方溯煩惱不已：“為什麽別人都不能懂你呢……明明是這麽好的事情……”

尹塵卻說：“人各有志，也不是人人都覺得和平就是好事。”

東方溯仍有些無法理解，尹塵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我先走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會有人來找你，你只需要盡自己的能力去做就好……對了，千萬別再在外邊隨便提起我的名字，做什麽傻事了，明白嗎？”

東方溯不耐煩道：“我知道了，就算看到有人當著我的面罵你，我也不吭聲，這總行了吧！”

尹塵哈哈笑了兩聲，說“背後敲人家悶棍還是可以的”，然後抱起手裏的小家夥，像每個愛寵物的主人一樣，聲線變高語氣呵護著道：“是不是呀，小四斤。”

東方溯這才仔細看了那黑白小獸一眼，道：“你怎麽有事沒事總是帶著他。”

而且這都多少年了，這只妖怪也不見長大一點，更是連話都不會說，怕不是只有什麽隱疾，比如侏儒癥、智力障礙之類的。

這種妖怪，尹塵怎麽能看得上，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就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嗎。

東方溯把他的嫌棄毫不遮掩的表達了出來，尹塵一臉自得的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他可是我的寶貝。”

東方溯說每個家裏養寵物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尹塵護崽道：“等他長大以後，厲害起來嚇死你。”

東方溯翻了個白眼：“趕緊滾。”

尹塵滾了。

一滾滾回了妖界，自那之後許久都沒有從妖界再出來。

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鳥雀在樹林裏嘰嘰喳喳地唱著。一道清朗的男聲從樹木間忽然響起，語氣慵懶，興味盎然：“人間人間不歡迎我，妖界妖界，妖怪們都說‘區區人類竟然妄想與我平起平坐’，兩面碰壁。四斤啊，你說你家主人我長得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怎麽會那麽不受歡迎呢？真是奇怪。”

話雖這麽說，可說話的本人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正遭遇著困擾。躺在用柔軟藤蔓編織而成的吊床上，在兩棵郁郁蔥蔥的大樹中間怡然自樂地晃蕩來晃蕩去，褪去鞋襪的兩只光潔的腳在半空中隨意擺動，仰頭望著樹葉間斑駁而又不明顯的陽光，感受著臉頰邊那柔軟溫暖的觸碰，尹塵對四斤道：“還是你好，整天無憂無慮的，誰都喜歡你。”

四斤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舔了一下尹塵的下巴，然後瞇著眼睛享受至極地用腦袋蹭了蹭他。

“我還是頭次見到，像你這樣親人的妖怪。”尹塵從吊床上翻了個身，側躺著看著一旁的四斤，手指揉了揉他小小的毛絨絨腦袋，只覺得手感極好，又忍不住擡掌幹脆把他抱到懷裏，盡情撫弄，說：“別的妖怪明智、覺醒之後，都會自然而然握有一定的天賦能力，你的種族我至今都沒能弄明白，不知道覺醒之後，會是個什麽樣的能力。”

四斤安心躺在尹塵懷裏，瞇著眼睛靜靜趴著，只是偶爾耳朵動一動，說明他正在認真聽著尹塵說話。

尹塵道：“你長得這麽好看，想必覺醒化形之後，變化成人類的模樣也一定很美吧。你主人我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像那些西施啊，貂蟬啊什麽的，就挺不錯。傾國傾城，光是看見心情都能變好。”

四斤：“nia~”

尹塵擼了擼他的小腦袋，食指勾弄著四斤下巴，把他舒服得“咕嚕咕嚕”直叫。又熟練地手掌下摸，撫了撫那柔軟至極的小肚子，說：“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可愛了，看到你，我心情總是能變得很好。”

有些話，尹塵無法說給通人性的妖怪們聽，更不可能向東方溯等人傾訴，只能憋在心裏悶著。每當情緒快要緊繃到極點支撐不住的時候，尹塵便會抱著四斤找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一人一妖安安靜靜地呆上一段時間，單方面的說一說心裏話，什麽煩心事也不想，只是靜心陪四斤玩上一會兒，心情就能舒緩許多。

別人或許奇怪四斤身上到底有什麽特異之處，能讓尹塵如此看重，其實尹塵只是純粹喜歡四斤依賴自己的樣子，覺得能夠從他身上得到救贖與寬慰罷了。

想到這裏，尹塵伸出手，從懷裏掏了掏，摸出一個水晶球，擺在四斤的面前。四斤烏溜溜的大眼睛很快註意到了這個小玩意兒，擡起小爪子輕輕按了按，好奇地歪過腦袋，一幅懵懂疑惑的樣子，仰起頭看著尹塵。

尹塵又被不經意地萌到了。歡喜至極地抱起四斤又親昵地玩了一會兒，這才拿起水晶球，指尖匯集些許靈力，註入那晶瑩剔透的球體之中。

下一刻，水晶球倏地亮起，裏面竟然出現了尹塵的身影。正盤腿坐於桌前，前方擺放著一架伏羲古琴。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垂眸望著指尖從琴弦上滑過。恬靜優美、舒緩清麗的音律從琴弦中緩緩而發，時而縹緲怡然，時而靈動活潑，時而蒼茫恬靜。意境典雅，生趣盎然。

樂韻豐富，技巧十足，藝術感染力萬般強烈。就連不通世事的四斤聽了，都安靜站在一旁一動不動，豎耳聆聽，一幅沈浸於音樂世界之中的聰慧模樣，看得尹塵啞然失笑。

他道：“就知道你會喜歡。”

前陣子，一妖怪向尹塵獻上了這個珍寶。尹塵看著他剔透如水，晶瑩美麗，雖然好看但除了拿來欣賞以外、對妖怪而言也別無其他貴重價值，就收下來了。拿在手裏搗鼓了一段時間，弄出了個記錄用的功能來，稍微試了一下，效果還挺好。

於是就錄了個他撫琴而奏的影像來，拿給四斤玩。

果然，四斤看起來十分的喜歡。

等水晶球裏面的尹塵一曲奏罷之後，一把撲上了那硬邦邦的水晶球，藏在肚子下邊就抱著不松手了。尹塵啼笑皆非，逗弄著捏了捏四斤的臉蛋，說“正主都是你的了，還舍不得一個球？”，然後笑容忽淡，轉頭看向下方的妖怪。

“大人。”那妖怪道：“西邊的那家夥又來鬧事了。”

尹塵起身，說：“知道了，這就去。”就想翻身從吊床上跳下來。

四斤類似的事情經歷多了，也明白了，立馬猜到尹塵是想離開，忙跳下水晶球，“嗚嗚”叫了一聲，咬住尹塵的袖口不放。

尹塵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四斤的腦袋，道：“水晶球給你當玩具，陪你玩。”

四斤不聽，爪子往前勾，就打算順著尹塵的衣服爬到他肩膀上。

尹塵擔心等會兒打起來了，他自顧不暇，四斤一只沒有自保能力的小妖怪會遇到危險，便道：“這樣，我們玩捉迷藏。”

捉迷藏幾個字，四斤還是聽得懂的，嘴巴慢慢松開，亮亮的眼睛看著尹塵。

尹塵說：“你躲起來，等我找到你了，游戲就算結束，好不好？”

四斤聽明白了，懂事地點了點頭，腦袋頂著那圓溜溜的水晶球，輕輕松松越下了四五米高的吊床，然後一溜煙地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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