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人間界。

王瓊發現柯少嗔忽然失蹤, 不知道去了哪裏，直接在公司發起飆來。將一眾人折騰得精疲力盡, 痛苦不已。

章依萊躲得遠遠的，手裏甩著會計留下來的留言條道：“不是說了嗔哥去找那些失蹤的人類了嗎！你急什麽啊！”

“哥哥一個人離開, 萬一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

蔔島身上還帶著兩道王瓊撓出來的爪印, 破了皮, 倒也沒有流血, 只是衣服開了兩個大口子看上去模樣有些狼狽，坐在沙發上沈聲道：“主人神通廣大，足智多謀, 就算遇到危險，也不可能出事。”

章依萊：“就是啊，嗔哥那麽強大的妖怪, 我們跟過去也就是打打雜，真出了事情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啊！”

王瓊卻氣得不行：“你們知道什麽！”

他的哥哥, 雖然厲害，可到底不是真的妖怪啊！

這個秘密也就只有他知道, 蔔島和章依萊現在都沒有察覺，難道他還能在公司將這件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嗎？！

夏鈞從屋外走進來，看到王瓊還在因為柯少嗔離開的事情發脾氣, 笑著道：“少嗔就是出門一趟, 別擔心了。他好歹也是個大人, 遇到事情自己會解決的。”

王瓊聽完直接朝他翻了個白眼, 嫌棄得話都懶得與夏鈞說上一句。

夏鈞看王瓊年紀小，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所以脾氣沖點也不生氣，拿起手機在空中擺了擺，道：“你要是擔心的話，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王瓊沒理他，章依萊忙喊：“打打打！”

王瓊悶聲道：“萬一打擾哥哥做事了怎麽辦。”

“他要是生氣，就說是我幹的，不關你的事。”夏鈞按下按鈕，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一分鐘後，又無奈地放了下來。

章依萊：“怎麽？嗔哥不接電話？”

“說是在圈外，信號連接不到。”夏鈞納悶道：“奇怪了……現在地球上還有信號連接不到的地方？”

王瓊一聽臉色頓時變得更黑了。

地球上連接不到，難道說，柯少嗔現在在妖界？

那不是情況更糟了嗎！！

雖然柯少嗔身上的妖氣足以嚇退很多的妖怪，但萬一遇到幾只不長眼的妖怪，又或者是大妖，那怎麽辦！

稍微試上一試，不就能看出柯少嗔身份的真偽了嗎！

王瓊心急火燎，氣得拿手去抓沙發背，一撓就是五道深深的爪印，抓出裏頭一大堆的羽絨，砍斷支撐用的木板，差點就戳破背部的那層皮革被站在對面的夏鈞看見不對來。

夏鈞從沒見過王瓊那麽不淡定的樣子，不斷安慰道：“不急不急，要不我再打電話問問會計——他不是留下紙條，說少嗔出門了嗎？”

王瓊想到這裏，臉色倏然變得更加緊張了。

——他至今都不知道會計的真實身份，萬一他有心想要加害柯少嗔，那他該怎麽去保護柯少嗔，去哪兒找到柯少嗔的下落！

“我去找會計，章依萊，蔔島，你們跟我過來！”

夏鈞電話剛打出去，三人就火急火燎的宛如一陣風的飛快跑了，“去哪兒啊”還沒喊出來，電話“嘟嘟”兩聲就被接通了。

“餵，夏鈞啊。”

夏鈞忙探頭往辦公室外看，看半天都看不到剛才跑出去的三個人的影子，對著電話問道：“你在哪兒？知不知道少嗔現在在哪裏？王瓊那個小家夥都快急瘋了！”

會計幸災樂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就不告訴他，我現在正躲起來，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夏鈞無語：“你這——人家正著急呢！！”

“我才不管！”會計笑嘻嘻的聲音說道：“有本事他就找到我。找不到就算他實力不濟，怨不得別人。不說了，我這也正忙著呢——對了，少嗔這兩天都不在公司，你幫忙看一下他家的寶貝兒子！”

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夏鈞拿著手機一陣無奈。

“話說這少嗔到底跑哪兒去了，出門也不和我們說一聲，真的是。”

他要是再不回來，那王瓊估計都要鬧翻天了。

……

…

時間一晃到了夜晚。

明月皎潔，高掛枝頭。時至深夜，無憂花靜靜佇立於大樹身伴，如月下之美人，冰清玉潔，端莊文雅。

倏地，萬籟俱寂之中，一聲輕如幼苗破土而出的細膩聲響，驚動了端坐兩旁的柯少嗔和蝶妖。

蝶妖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閃爍出驚喜光芒，看著那落於地下的兩片細長綠葉，對柯少嗔道：“大人！”

柯少嗔沒有主動動手，吩咐道：“你將它摘下。”

“是！”

如柯少嗔所預料的那樣，無憂花的摘取果然有些講究。蝶妖從身後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凈瓶，裏面盛滿了淡紫色的液體。仔細將整株草藥連根從地中抽取而出後，迅速轉移至那瓶內，便見無憂花方才還受驚一般逐漸萎縮的花瓣舒然展開，蝶妖也展顏露出了放松的笑意。

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救命用的草藥送回族內，蝶妖道：“大人，您請跟我來。”

柯少嗔快步跟上。

月明星稀，四周風景被澄亮的銀色月光映照的十分清楚。柯少嗔身姿敏捷，緊綴在步伐飛快，時而煽動翅膀滑翔而下的蝶妖身後沒有落下半分，觀察著四周仿佛與別處森林別無二致的原始風景，低頭看了一眼地圖。

那村落此時就處於柯少嗔面前不過百米的位置，可他卻根本無法用肉眼看出半點不尋常的地方。跟隨蝶妖落下的腳步分毫不差地踩踏著，十數秒後，只覺得眼前忽然一花，似乎穿越了一片未曾察覺到的迷障，下一刻，一個別具異族風情的建築群，就這麽出現在了柯少嗔的眼前。

這還真是個想都想象不到的奇異地方。

嬌艷美麗的花叢隨處可見，與其說是裝飾，倒更像是他們直接將家安置在了花園裏。芬芳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不刺鼻，不雜亂，反而異常的和諧優雅，比柯少嗔聞過的任何一種香水的味道都要誘惑迷人。

那些看起來應該是房子，卻模樣各異，外觀十分精巧的建築，就這樣零零落落地安置在一棵高大粗壯，蒼翠古樸，簡直能通天的巨大樹木上方。絲毫不顯得淩亂，反而萬般和諧。仿佛這一整棵樹就是蝶妖們的家園，是他們一族的血脈、發源地，將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紐帶。

村落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微風拂過花朵時，發出的“沙沙”輕微搖擺聲。

蝶妖仰起頭，望著大樹最頂端，一個停靠在粗壯枝椏上的“花房”，對轉頭柯少嗔道：“大人。”

柯少嗔伸出一只手：“帶我上去。”

蝶妖連忙收好水晶瓶，彎下腰弓著背，分開雙翅半跪在地上，邀請柯少嗔上去。

“……”

這姿勢，怎麽看怎麽像野獸馱人，由一個衣衫襤褸的漂亮女人做出來，就更詭異了。

柯少嗔讓蝶妖站起來，將胳膊橫跨過蝶妖的肩膀上，半環著她的脖子，在蝶妖有些恐懼的目光下，說：“就這樣。”

蝶妖身體不自覺顫抖了數秒，回了聲“是”，然後一展雙翅，平穩升空，平穩到仿佛感覺不到空氣流動微風迎面撲來的突兀升天感，安靜地將柯少嗔帶到了天上。

柯少嗔本還以為這種無安全環扣的升天過程會有些危險，誰想竟然會比坐電梯還安逸舒適，望著腳底從高空俯瞰的角度來看，越發顯得漂亮美麗的花叢，和面前自然和諧的巨大樹屋，柯少嗔忽然冒出了可惜的情緒。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族群，若是真的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滅絕消亡，實在是讓人惋嘆遺憾。

蝶妖將柯少嗔帶到了花房前平整的空地上，柯少嗔松開手，穩穩站落在實心的木板上方，站起身，側頭看了看附近的風景。

和站在現代都市的大樓高層俯瞰四周不同，這裏低頭看見的不是密密麻麻的車水馬龍、鋼筋水泥，而是美不勝收的自然風景、花草樹木，若是讓忙忙碌碌生活在城市裏的人看到這個畫面，想來都會流連忘返，打從心底的舒適歡喜吧。

不為別的，就因為，實在是太美了。

蝶妖站在門前，小心又克制的催促了柯少嗔一聲，似乎是有些急切的想要拿草藥去救治自己的爺爺，柯少嗔也沒再停留，跟著蝶妖一起走進了屋內。

屋內，一個形如枯槁，消瘦得只能看見皮包骨的白發老人，躺在由綠竹、藤蔓編織而成的床上，忽然睜開渾濁的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

“是誰。”

聲音雖然蒼老，卻不難聽出他那蘊含在話語中清晰的思維理智。

“小蝶，你把誰帶來了。”

蝶妖連忙走過去，將無憂花放在了老人床旁的椅子上，蹲下神來捧著老人的手道：“爺爺，我將無憂摘來了。”

老人卻皺著眉，說了句“糊塗”，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蝶妖忙伸手將他扶起。

柯少嗔這才看見，老人背後那與其說是沒了，更類似於被暴力撕扯後只剩下半片殘缺翅膀的雙翼。黯淡無色，衰落脆弱，恰好印證了老人此時的身體狀態。

老人一看到柯少嗔就變了臉色，震怒的面容看著蝶妖，手掌都被氣到顫抖。

“你，你……”

蝶妖道：“爺爺，是這位大人將草藥讓給我的，他說他只是想要來看看爺爺您服藥的畫面。”

老人卻反而更加憤怒難平了：“你想用他來逼我？”

蝶妖低著頭，不敢說話。

柯少嗔似乎聽出一點意思來。

聽老人的話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打算吃這個藥。

蝶妖難道是借機利用了柯少嗔的身份和目的，企圖說服老人當場吃下這個藥？

老人果然說道：“爺爺壽命已到，就算吃了忘憂也活不了多久了。與其浪費這個救命用的東西，不如將它留下，留給後人們救急時用。”

蝶妖道：“可是，吃了這個，爺爺您的翅膀也許就能痊愈，爺爺您就不用死了。”

“糊塗！”老人斥罵道：“我一個累贅，繼續活下去也沒有半點用途，你怎麽可以因為私心，拿整個族群的利益去浪費！”

蝶妖被罵之後，又聽到老人一口一個不想活，控制不住心理緊繃著的脆弱情緒，忽然哭了出來，潸然淚下泣聲道：“我想救自己自己的爺爺哪裏不對！這明明是蝶兒找到的草藥，為什麽不可以拿來救您！您難道真的要蝶兒眼睜睜看著您死去嗎！！”

老人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似乎是不忍看見唯一的孫女落淚的畫面，將目光轉向了柯少嗔。

他自然是聞到了柯少嗔身上的妖怪味道。和蝶妖一樣，他很快便看出了柯少嗔身上的不對，並將註意力轉移到了柯少嗔的左手手掌上。

但和蝶妖不同的是，蝶妖僅僅只是看出了柯少嗔手掌上方紋章所蘊藏的巨大能量，而他，卻看出了一些更細節的東西。

看清的瞬間，這人已老心卻未死的妖怪，眼眸毫無征兆明亮起來，晦暗的斷翅悄無聲息地揮散出無色無味無形的鱗粉，轉瞬間便迅速彌漫了整個臥室。

蝶妖大驚失色，忙道：“爺爺！”

老人卻反而握緊了蝶妖的手背，死死抓著，不讓她說話。

蝶妖惶惶不安地看著柯少嗔站在原地，直到鱗粉營造出假象，徹底蒙過了柯少嗔的視線和思維，讓他看見虛假的畫面沈靜在幻想之中，才焦急喊道：“爺爺！您做什麽？！”

老人聲音此時聽起來格外的沈重謹慎，他伸出枯木般消瘦粗老的手指，指尖展露出熒光，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圖案，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蝶妖想也不想便道：“當然是——”

老人：“這個人類手背上的圖案，就是這個。”

蝶妖臉色一白，險些沒被嚇暈過去：“什，什……”

老人：“你放心，那個紋案只能保護他的安全，沒有別的作用。只要不傷害到他的身體，就沒有任何問題。”

蝶妖都快急哭了：“爺爺，您是想做什麽啊！”

“據說，我們的王這千年來一直都在尋找一個人類。”老人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他這一生殺伐果斷，無時無刻不再思考著如何拯救他的一族，卻不想在這躺在家中等死的時候，讓他將這機會等來了：“爺爺老了，沒辦法再保護你們的安全了，族裏交給你，爺爺放心，但就算是你，也沒辦法保護我們一族千百年的平安——”

老人死死抓著蝶妖的手，聲音堅決有力的說道：“小蝶，這是個機會，是我們蝶族千年來最大的機會！”

蝶妖重力抹去眼角的淚水，不安卻又仔細地聽著：“我該怎麽做？”

老人道：“將他帶到王的面前，用他換來和王對話的機會，請求王聽一聽我們一族的聲音，請求王降下寬恕和恩赦。”

蝶妖忍不住又哭了一聲，心酸道：“可是，我們又怎麽能見得到王？！”

“葬禮。”老人說：“你親自帶著這個人類，去領主的葬禮上找到王。以你的幻術，騙過這個人類和周圍的妖怪，絕對沒有問題。只要能見到王，就算是死也沒關系，但是死前，你一定要向王說出我們蝶妖一族的忠誠，和我們的處境——只要能讓王轉變心意，我們一族都會記著你的恩情！”

蝶妖淚如雨下，心神恍惚極度害怕。害怕的卻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怕自己會辜負老人的囑托，怕自己會辦砸這件事。擔心老人的囑咐沒能完成不說，甚至還會引火燒身，讓王震怒，降下懲罰，那到時候的局面對蝶族而言真的就是滅頂之災，再無任何退路了。

蝶妖顫聲道：“爺爺，我怕，我不敢……”

“你必須勇敢！”老人目光死死盯著蝶妖的雙眼，厲聲道：“我們一族這千年來已經失去了足夠多的生命，就算是贖罪，也該償還完當年所做錯事的代價了。你忘記你的父母和弟弟是怎麽死的了嗎？你不想為他們向王訴說你心中的冤屈和痛苦嗎？現在就是機會！帶著這個人，去找我們的王，搏上一搏！”

蝶妖痛苦道：“可萬一失敗……”

“那就想盡一切辦法，讓這件事成功！”老人面色紅潤，竟是有種回光返照的跡象，用盡渾身的力氣拼命囑托道：“爺爺多希望能夠在死前，看到我族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蝶妖泣不成聲。她低聳著肩膀，捂面跪坐在地上，哀傷道：“蝶兒，蝶兒知道了……”

老人招手將椅子上的水晶瓶隔空取了過來，伸出手指摘下了兩片花瓣，藏於枕後，又飲了半口的蜜露，身體和手腳的肌肉明顯的飽滿起來，眼神也清明不再渾濁，轉手將水晶瓶放回到蝶妖的手中，道：“幻術很快就會解開，你千萬不可被他看出不對。”

蝶妖慌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老人沈重而又決絕的說：“蝶兒，我們一族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蝶妖看出老人似乎下了某種決心，亦或者說，是立了某種死志，這眼神蝶妖從她族人身上看過了無數遍，所以再清楚不過！語氣十分緊張：“爺爺您要做什麽？”

老人嘆道：“放心，我現在還不能死。”

萬一蝶妖失敗，他至少還能撐著一口氣，面對王的雷霆大怒，保護他們一族，拼死奮戰，直到最後一刻。

蝶妖聞言悲從心來，忍不住又抽泣了兩聲。

柯少嗔站在原地，“看著”蝶妖借用柯少嗔的名義，半是脅迫、半是哭求的，終於說動老人，將那無憂花吃下，又飲了兩口花蜜，仔細觀察著老人的身體變化，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

這花果然神奇。

若是研究出裏面的成分和元素，並將它在實驗室中重制出來……

人類的醫學將會得到一個多麽重大的幫助啊！

蝶妖將水晶瓶還給了柯少嗔，柯少嗔小心收起，放到包中。臉上不自覺露出兩分興奮的笑容。

——真想現在就帶著東西回人間，將這朵花仔細收管好。

蝶妖卻忽然說道：“恩人。”

柯少嗔：“嗯？”

“您是來妖界尋找其他人類的嗎？”

柯少嗔道：“沒錯。”

蝶妖跪在地上，低垂著頭，恭敬道：“您的大恩，蝶兒無以為報，若是您不嫌棄，蝶兒願意帶您去尋找您同伴的下落。”

柯少嗔看了坐在床上的老人一眼，疑惑蝶妖這個時候怎麽不守護在老人身邊，而是直接開口說要跟他離開，感覺有點古怪，他道：“你帶我去？”

蝶妖擡起頭，卑微說道：“爺爺已經恢覆健康，蝶兒也沒必要時刻留在族內管理事務。大人若是同意，蝶兒希望賣大人您一個人情，以求大人能和我們一族成為朋友。”

柯少嗔想了想，說：“因為我不是妖怪，不會為了討好你們的王，而歧視欺壓你們；也不是你們蝶族，所以可以自由在妖界行走，而不會收到詛咒的困擾；更妙的是，我還是人類、身上沾有大妖怪的味道，所以不管到哪裏，都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樣的存在，蝶妖沒有理由不想辦法拉攏。

蝶妖慚愧道：“正是如此，大人恕罪。”

柯少嗔想了想，說：“我本來也無意加害你們一族，若是你能帶我去找到那些人類，順水人情，做了也無妨。”

蝶妖連忙感激道：“謝謝大人！”

柯少嗔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妖怪，有心想要趁此機會仔細詢問對方服用草藥後的心得體會，好為接下來的研究提供一些確切有效的資料，卻又掛心那些身處異界，此時應該正惶惶不安、懵懂無措的人類，權衡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說：“行，你現在就和我出發。”

蝶妖立馬配合道：“是，大人！”

柯少嗔看了蝶妖一眼，道：“還沒問你的名字？”

蝶妖說：“大人，我叫裘蝶，這位是我的爺爺，也是我們的族長——裘律。”

名字聽起來，倒挺像人類的。

難道這妖界千年前，真的和人間有所交際？所以才會受到人類文化的影響，處處透露著些許人類的痕跡。

好比服裝，好比語言，好比習慣。

史書上的千年前，似乎也正好是封建迷信正旺，各類宗教大肆興起的時候……

老人裘律說道：“大人此行路途遙遠，不妨在我們這兒帶些飲食、用品再上路。”

裘碟也道：“鴉族地盤甚大，遠不是我們一族可比。”

柯少嗔：“嗯，我要找的人很多，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夠找到，而且，他們也不一定全都在那鴉族的領地內。”

這麽長時間過去，就算是那些人糊裏糊塗地瞎走，也能走出好遠一段距離。若是被妖怪發現，然後帶到了別的地方，那就更難找了。

柯少嗔決定在他能夠在妖界停留的時間內，盡可能地能找幾個算幾個，找不到就回去。

總不能為了找幾個人，就一直放著人間的工作，留在妖界不回去了。那人間不得因為他的失蹤鬧翻了天。

裘蝶道：“大人，我帶您去取東西，您請跟我來。”

柯少嗔看了老人一眼，對他頷首示意，然後轉身離開了木屋。

老人深深看了裘蝶一眼，裘蝶回以一個鄭重的眼神，轉身決然離開。

看著打開又再次閉合的大門，老人長長的嘆了口氣。

一聲嘆息中，飽含了他這百年來的所有困苦與疲憊，僅僅只是一個沈重的長嘆，都能讓聞者一陣鼻酸，險些心疼落淚。

一刻鐘後，裘蝶站在庫房中，帶著一個小包裹，將它纏在腰間，轉身向柯少嗔詢問道：“大人？”

柯少嗔東西齊全，什麽都不缺，只是隨手挑了幾樣看起來比較新奇的物品，就沒再動手拿取了。見裘蝶準備完畢，便道：“走。”

裘蝶立即低下脖子，邀請柯少嗔過來。

二人緩緩飛到了村落的門口。

裘蝶站在地上，借著摘花的由頭，紅著眼眶擡頭悄悄看了數眼她出生的家園，目光貪戀而又不舍。鼻翼一酸，險些又要落出淚來。

此去一行，說不定，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深怕會被柯少嗔看出不對，裘蝶忙吸了一口長氣，讓空氣灌入肺中冷澈大腦，趕走那一點揮散不去的哀愁，拿著花束別於腰後，對柯少嗔道：“大人，好了。”

柯少嗔：“帶路。”

蝶妖驅散開了護族迷障，將柯少嗔帶出了部落。

然後，又在柯少嗔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施下幻術，改變了柯少嗔的所見所聞，背著鴉族領地的方向行走，目標直指傳說中領主即將下葬的山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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