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柯少嗔面色鐵青：“為了救自己女兒, 別人家孩子的命就可以隨便利用了嗎！”

“原來如此。”尹司錦終於明白柯少嗔為什麽說“車禍不是意外, 必須要抓住瞄準夏鈞的犯人才行”, 這句話的意思了。

制止了一場車禍，也不過是勉強延長一下夏鈞的壽命, 只要對方女兒還病重著繼續等待匹配肺源救命一天，那夏鈞的性命就一天得不到保證。

“那個傻子，如果真的車禍受了重傷救不過來，又聽說自己的器官可以匹配, 絕對會說要捐獻出去的。”正是因為如此, 柯少嗔才越發厭惡那個利用了夏鈞善心去達成自己目的的男人：“想故意制造車禍？好啊，那我成全你！”

跟尹司錦交代了一句之後, 柯少嗔停留在傻站著一動不動、等著被人撞的夏鈞身邊，雙手環胸，看著眼前馬路。

一輛寶石藍顏色的轎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夏鈞疑惑地踮起腳尖探頭看了一眼, 然後笑起來, 揮舞手臂不斷呼喊：“叔叔！你的——”

“你的車看起來顏色好酷啊”, 這句話夏鈞甚至沒來得及說出，就看見那輛車速度不降反增, 絲毫沒有停留下來的意思，馬達聲轟鳴響起, 呼的一聲猛然拔高了速度！

夏鈞有些詫異, 他不是很明白對方什麽意思, 道：“叔叔！叔叔！我在這裏呀！”

直到此時, 夏鈞的腦海中，都還在想“如果我不上車，叔叔他認不認得去醫院的路”，一幅為對方擔憂的神色。

柯少嗔見他那信任開朗的表情，就一陣火大。

死到臨頭了還琢磨這種事。

在車子猛拉方向盤朝夏鈞撞來的瞬間，柯少嗔伸出手，尹司錦施加在他身上的隱身妖術適時消失。重力一把拽住夏鈞的胳膊，害夏鈞嚇一大跳都沒來得及扭頭看清楚來人是誰，便雙腳躍起往前一個猛撲，狠狠將夏鈞抱住、然後兩人齊齊摔倒在地。

落地後動作不停，柯少嗔拉著夏鈞衣服死扯著將他與自己抱在一塊不分開，身體重力一個扭轉，迅速地翻滾而去，用最快的速度將夏鈞帶離了方才那片區域。

夏鈞被突然“襲擊”，人都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了，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來得及失聲喊了一句“啊！”，感覺到身體在地上磕碰時的疼痛，然後下意識蜷曲四肢保護自己身體和腦袋，不明白到底怎麽了。

下一刻，汽車狠狠撞在街外墻壁上的巨大聲響，以超近的距離傳入夏鈞耳內，將本來就很懵的夏鈞聽得更懵了。

炸，炸彈？

他都沒來得及害怕，只是傻兮兮看著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柯少嗔，嘴巴張了又開，跪坐在地上，捂著嗑疼了的胳膊，然後轉頭看向車頭深陷的寶石藍汽車，頓時大驚失色：“叔叔！！”

柯少嗔在他起身跌跌撞撞想要沖過去救人的瞬間，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後領，將人拉了回來後重新摔回了地上。

臉色臭到不行，冷冷看了夏鈞一眼，拋下一句話：“你給我好好在這裏呆著！蠢貨！”

說完上前瞅了一眼倒在駕駛座上生死不明，一動不動的男人，冷哼一聲活該，看著旁邊幹完活後就束手站在旁邊的尹司錦，伸手打開了車門。

一腳踹在了男人的小腿上，把男人弄醒。柯少嗔伸出手，抓住對方的頭發，強行將人腦袋拉起來。對著那額頭仍不斷流淌著鮮血，雙眼失神對不準焦距的男人，柯少嗔探身湊近，對他耳語。

“敢動我身邊的人，你膽子不小啊！”

聲音低啞，卻飽含狠戾：“想車禍害人？那你就給我因為車禍死在這裏吧！”

男人呼吸斷斷續續，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嘶氣呻吟，費力擡起不斷顫抖的手，搭在柯少嗔的手臂上，道：“我不能……死……”

柯少嗔嗤笑一聲：“不想死？那好，我現在就讓你——”

“娜娜……我可憐的女兒……”男人臉上流淌出兩行清淚，眼睛怔怔望著頭頂車廂：“我不能……我要救……”

柯少嗔：“……”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個字，後面完全不聽他話的夏鈞就已經迫不及待鉆了進來，焦急大喊：“救人啊！快救人啊！”

附近聽聞聲響匆忙趕來的人群聽到夏鈞的呼救，連忙紛紛往這邊跑來。

“怎麽了怎麽了？”

“發生車禍了？”

“裏面有人！快救人！”

夏鈞手忙腳亂去扯男人身上的安全帶，聲音裏都帶著急哭了的嗚咽：“嗚嗚，叔叔你不能死啊，叔叔你沒事吧！這個東西為什麽拉不起來，是不是壞了，嗚嗚嗚，少嗔怎麽辦……叔叔流了好多血啊……”

柯少嗔：“……”

夏鈞急到跺腳：“少嗔！”

柯少嗔：“……”

依舊是冰冷無比的那張臉，但看著夏鈞的時候，不知怎麽，眼神裏帶上了無奈與疲倦。

尹司錦看見方才臉上分明還帶著死相的男人，忽然面容變得正常起來，一言不發，站在旁邊默默看著。

柯少嗔擡指往安全帶的按鈕那兒按了一下，一直綁在男人身前的帶子就這樣應聲松開了。

夏鈞驚喜不已，七手八腳扯下安全帶，還沒來得及動手做什麽，身後人群趕來，很快就接替了夏鈞的工作，將人小心搬了出來，放在平坦的地上。

“他沒事吧！”

“腦袋上好多血！”

夏鈞跪在男人腦袋旁邊，手足無措地按在男人不斷流血的傷口處，不聽呼喚：“叔叔，叔叔你醒醒啊！你別昏過去，求求你了。”

男人嘴裏不斷念叨：“娜娜，我的孩子……”

夏鈞大聲呼喊：“就算是為了娜娜，叔叔你也一定要堅持下去啊！”

旁邊有人說道：“我已經打了救護車號碼了！等會就有車過來了！”

夏鈞卻說：“三醫就在附近！叔叔阿姨，你們送我們去那裏好不好，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人群面面相覷，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攤這個麻煩，最終還是一名青年站了出來：“我送你們去吧！”

夏鈞欣喜若狂：“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

……

…

男人躺在病床上，旁邊站著一位目光冰冷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柯少嗔。

夏鈞在進醫院之後就開始忙上忙下的四處求人救人，或許是因為和媽媽來醫院已經來習慣了的原因，他對求醫問病這種事意外的熟悉，醫生問什麽就說什麽，該他問的他也都會想到之後立馬問出來，個頭小小但看上去十分的可靠。

沒多久，得到消息正好趕到醫院的夏鈞媽媽，神情緊張面色蒼白地找到男人所在病房，手腳冰冷而又癱軟地跑了進來，一見到站在裏頭四肢完好的夏鈞，她克制不住失聲哭了出來，一把撲到夏鈞面前，跪在地上著擁抱他，無助慟哭：“媽媽聽說你出了車禍……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夏鈞伸出手回抱著母親，手掌撫摸母親的後背和頭頂，說：“對不起媽媽。”

“爸爸已經不在了，如果連你也沒了，媽媽還有什麽理由活下去！”夏鈞媽媽泣不成聲，淚水早已沾滿了雙頰，死死抱著自己的孩子，身體不斷顫抖：“你是媽媽最大的寶貝，媽媽不能沒有你啊……！！你嚇死我了你這個傻孩子……！！”

夏鈞看母親哭得這麽傷心，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通紅，跟著哭泣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柯少嗔將視線從母子二人身上挪開，對著男人道：“你看到了？他就是這樣的人。不會因為自己車禍的事情掉一滴眼淚，但卻會為了別人的受傷而哭，為了母親的擔憂而哭。”

男人神情覆雜，臉上刻滿了數不盡的悔恨。

“你不單單是拿別人的命去換自己孩子的命，你還害得人家母親也險些遭遇你現在的處境。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人為人父母，會為了兒女心痛，其他人就不是了嗎？”柯少嗔道：“再說了，國內器官移植資源稀缺，幾乎九成以上的醫生一輩子都沒有過相關手術的經驗，就算找到匹配器官並且移植成功，肺部作為並發癥破壞體，覆發率也很高，想要百分百痊愈就只能期待奇跡。你為了這麽一個希望渺茫事情，害得人家一家人家破人亡，真虧你能做得出來！”

男人越聽，臉色越白，聲音嗚咽，悔恨的淚水不斷往下流淌。

“如果你女兒知道，自己身體裏的東西是用兩個人的人命換來的，你看她是笑著感激你，還是恨你。”柯少嗔道：“就算你女兒和你一樣，鐵石心腸，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們一家人。”

男人想起柯少嗔突如其來的出現，和那似乎知曉一切、絲毫不像孩童的狠戾口吻，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不對，詭異的情緒彌漫全身，眼眶睜大，驚恐無比的看著他：“你，你是誰！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我？”柯少嗔冷笑一聲，低下身來，對著他輕聲耳語：“一個能隨時取走你性命的人。”

過於自信的確定語氣，就像死神在宣告男人的死期。

男人四肢一僵，身上額頭冷汗直冒，牙齒打顫，不自覺地瑟瑟發抖。

“你私自調查醫院病例，查出夏鈞體檢時的身體資料，又跟蹤他來到學校，借車意圖蓄意殺人，所有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男人臉色越發蒼白，幾乎就要昏厥過去。

柯少嗔繼續說道：“看在你那麽疼愛孩子、夏鈞又似乎不太希望你死去的份上，我可以放過你一碼。但如果之後再讓我知道你企圖接近夏鈞，對他動手……”

柯少嗔輕笑一聲，道：“那你女兒，可能就活不久了。”

此話一出，頓時比什麽威脅都要有效，男人掙紮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雙目怒視：“你要是敢動我女兒一根寒毛——”

“你能怎麽樣？”柯少嗔呵呵笑道：“這世界上還沒有能威脅我的人。”

說完，手指遙遙一指男人的左腳小腿，做了個捏碎的動作。

只聽哢嚓、哢嚓，骨頭被狠狠擠壓折斷，被單下方男人的小腿一陣扭曲，不自然地翻動起來，男人忍受不住，仰面痛苦喊叫出來：“啊啊啊——！！！！”

聲音驚動了屋內的其他人，大家慌亂的快速跑來。柯少嗔低笑幾聲，道：“你好自為之。”

說完往後退了一步，將病床邊的位置讓給了其他人。

護士掀開被單，看著裏面的慘狀驚恐得失聲尖叫，一旁的醫護人員詫異說道：“怎麽會這樣！”

“剛才腿明明是好的，連外傷都沒有啊！！”

“快準備手術，小腿骨骨裂、粉碎，必須將裏面的碎片及早拿出來才行！”

尹司錦站在柯少嗔身邊，問他：“這樣就行了嗎？”

柯少嗔沈默片刻，末了無奈地嘆了口微不可聞的嘆息，道：“……算了。”

本來按照他以前的做法，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這種人的。殺人犯就該有殺人犯的下場，如果剛才柯少嗔沒有出手救人，夏鈞的未來已經註定是會死去的了。

想想夏鈞不在的時空，自己的生活過得有多冰冷壓抑，那種記憶只是稍稍回憶一點起來，柯少嗔就氣到恨不得手撕了這個男人。

但想起剛才男人在車廂內性命都將不保了，心裏想著的竟然還是自己的女兒，柯少嗔忽然又有點不是滋味。

他曾經也渴望過這種不顧一切，竭盡全力也想讓自己孩子過上好日子的父母。

偏偏男人就是這樣的人。

他道：“既然你說夏鈞臉上的死相已經消失，那這件事就算結束，我也不想多生是非，不小心改變了未來。”

一旁夏鈞媽媽帶著夏鈞給柯少嗔道謝，柯少嗔擺擺手說了句“沒關系，都是同學”，然後夏鈞立馬給幾縷陽光他就燦爛的順著桿子往上爬，拉過柯少嗔的肩膀隆重和他的母親介紹：“媽媽！他是我的好朋友！柯少嗔！”

夏鈞媽媽一臉驚喜的說：“你就是少嗔啊！我家鈞鈞天天在家裏說起你呢！說你學習成績好，聰明！還一直念叨著說想和你一塊兒玩呢！”

柯少嗔面無表情：“是嗎。”

他這人或許就是這點不好，背著人他什麽事都會樂意幫人家做，但一旦當著面，嘴裏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多少好話來，關系跟他越好的人他越容易這樣。

在另一個時空，當著章依萊幾人的面兒，他能仗著人家聽完他說的話就不記得了，輕易說出“我們是夥伴”這種話，但回頭真要見到他跟他朝夕相處的章依萊他們，別下巴一擡語氣鄙夷的冒出句“你們都是我的走狗”，就算很不錯了。

屬於傳說中的傲嬌脾氣。

夏鈞嘻嘻笑道：“媽媽你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面冷心熱，心思特別柔軟的！”

柯少嗔立馬瞪大眼睛：“胡說八道！”

夏鈞拆臺道：“我曾經看到你蹲在學校角落，抱著小貓玩，還和它聊天呢！”

柯少嗔矢口否認：“不可能的事！我是在趕它走！是在罵它！”

“去年有一只小鳥受傷，還是你把它從樹上抱下來，給它包紮的傷口！”

柯少嗔：“那是因為我想捉它回家燉湯吃！”

“那我後來怎麽看到繃帶上有血，鳥卻不見了。”

柯少嗔：“吃了當然就沒了！”

“那給池塘裏的魚餵食……”

“養肥了才能捉去賣！”

“給流浪狗餵骨頭……”

“骨頭我又不吃，我只是順手仍在那裏，被狗叼走了！”

夏鈞鬥嘴根本鬥不過柯少嗔，接連吃癟後，嘟著嘴巴，悶悶不樂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明明一點都不兇……非要……”

柯少嗔擲地有聲：“跟你簡直聊不下去！浪費口舌！”

夏鈞見柯少嗔打死不承認的模樣，放了最終大招：“那你為什麽要把小狗叫成‘汪汪’，把小貓叫成‘貓貓’，把青蛙叫成‘呱呱’，你明明就是喜歡嘛！”

誰知柯少嗔卻露出疑惑的神色，沒有氣急敗壞的找借口反駁，而是真心實意的不明白這有什麽問題。

“難道不都是這麽叫的嗎？”

夏鈞瞠目結舌，夏母捂著嘴輕笑，說：“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愛？”

柯少嗔不解：“什麽？”

夏母就像每個得知柯少嗔“萌點”，卻故意不解釋的人一樣，搖頭道：“沒什麽，大家都是這樣的。”

柯少嗔露出理所當然的神色，鄙棄地看了一眼夏鈞，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尹司錦跟在他身後：“剛才他說的是真的嗎？”

柯少嗔強裝鎮定：“聽他瞎說。”

尹司錦卻笑道：“我知道你對動物一向都很溫柔。”

柯少嗔哼了一聲，半晌後才狀似隨意的說道：“畢竟他們不會說話，不會花錢，也不會傷害我。”

和人類完全不同，是可以安心與之相處的存在。

尹司錦忍不住笑道：“妖族能夠認識你，是我們的榮幸。”

柯少嗔不明白尹司錦話裏的意思，卻還是說了一句：“那當然！”

每個認識他的人，基本都會這麽說。“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二人就這樣一左一右，協伴離開了醫院。

柯少嗔道：“好了，事情結束，我也該回去了。”

尹司錦剛才還挺愉悅自然的神色又是忽然一僵。

柯少嗔註意到了，就寬慰說：“放心，剛才我也說自己要走，但不是下一秒馬上又回來了嗎？”

雖然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而且年少時能夠見到尹司錦的人，不是他，是另一人格。尹司錦所說的見面，也只是和另一人格的見面而已。

尹司錦卻說：“可你說過，我不適合出現在‘沒見過我’的你面前，打亂你現在的生活。如果想見我，你自然會去妖界找我。”

柯少嗔聞言，不動聲色地斂起眉梢。

“他”說過？

另一人格和尹司錦說，他不能過於頻繁的出現，還說怕會擾亂自己這個主人格的生活？

那家夥什麽時候這麽貼心了。

“你就這麽聽他，不，聽我的話？”

尹司錦苦笑：“你不懂。”

柯少嗔的確是不懂的，他怎麽可能了解這十年來，另一人格與尹司錦之間的事情。他才剛認識對方不過兩個月而已。

“你就像一場註定會醒的夢，盼望著到來，卻又遲早會離開。”尹司錦難過道：“我只能默默等待，等待下一刻你的出現。終於見到你之後，沒過多久卻又要送你離開。”

這兩年他一直都在註視著柯少嗔，看著對方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可其中卻從來都沒有過他的一個位置。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柯少嗔的生活中，只是一個虛無的幻影。

柯少嗔說的“未來、以後”，到底是什麽時候呢。

他已經等了兩年，接下來還得在等多少個兩年才行？

柯少嗔卻忽然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抓著尹司錦的手，急迫問道：“你說的‘送我離開’什麽意思！”

尹司錦詫異，看著柯少嗔的雙眼說道：“就是剛才，送你離開的時候一樣……”

柯少嗔卻莫名其妙急了起來：“你是說，之前幾次我們的見面，最終你都把我送‘回去’了？！”

尹司錦不明所以的回答道：“是這樣沒錯……”

可那又怎麽了？

如果不把柯少嗔送回去的話，未來被改變，現在的柯少嗔說不定都不會站在這裏跟他講話了。

而柯少嗔卻如遭雷擊，釘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失聲喊道：“這不可能！！！”

尹司錦微微一驚，道：“——你怎麽了？”

柯少嗔急忙問道：“上次，上次我出現、離開的時間是什麽時候？是不是，是不是我正在上體育課，跳遠，然後忽然出現，接著在這裏呆了兩天，又在學校附近的公交站臺離開的？是不是！！”

他急不可耐地焦慮問著，尹司錦不敢遲疑耽擱，連忙點頭：“對，是這樣的，沒錯。”

柯少嗔神情恍惚，腳下一陣發軟無力，往後踉蹌了一步。

他蒼白著面龐，緩緩擡起頭，勉強笑道：“不會的，不可能，這肯定只是湊巧。”

話雖這麽說，但各種線索卻存在感十足地不斷湧入他的腦海，將他十幾年來一直誤解著的事情，往旁邊稍稍、卻不容反駁地，扭轉了一個方向。

所有的一切都因此變得不一樣了。

——其實此前在咖啡館裏，柯少嗔在聽尹司錦說“可以將你的思維傳送到任何一個時間點”的時候，心中已經若隱若現冒出過一瞬間這個猜測。

只是因為另一人格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於可惡，簡直比殺父奪母的仇人還要讓人記恨，積累下來的強大怨恨，讓柯少嗔根本不可能會認為，或者說絕對不會這麽認為，心想這個猜測怎麽可能會是現實。

他千想萬想，都不敢這麽想。

但過多的證據和線索，卻毫不留情地齊齊指向那個答案，讓他不得不去直面現實，去這麽想。

柯少嗔非常的恐慌無措，他心目中的假想敵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他一直想要打到的敵人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他自己？！這個事實讓他心緒一陣覆雜、無助、甚至有點感到恐懼！

他怎麽會……他為什麽？！

柯少嗔他就是再怎麽瘋狂，再怎麽冷血無情，也不至於將當初年少無知的自己逼到那種地步，他憑什麽要這麽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是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的明白，第二人格到底有多可惡可恨嗎？！

拒絕相信這個荒唐的事實，柯少嗔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對尹司錦說：“快，你快送我回去！！”

話落，他看到自己轉身剎那，身後陽光照耀下的醫院大門。熟悉的場景頓時讓他又是一陣無法遮掩的倉皇變色。

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這地方分明就是他當年——！

尹司錦聽到柯少嗔迫切要求的瞬間，不敢耽擱，利用柯少嗔緊握著自己的雙手，滿懷遺憾地將柯少嗔送了回去。

然後，如過去一般，緩緩隱去了自己的身影。

下一秒，正處於“上學途中準備進行今天期中考試”的柯少嗔回過神來，註意到眼前場景的變化，慢慢睜大眼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四周的一切，表情扭曲了一瞬，氣到咬牙切齒。

“……那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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