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柯少嗔，已經度過了可以無憂無慮什麽事都不去思考的幼年時期, 正值人生中最最黑暗的低谷階段。

失去了哥哥後本就有些孤僻內向、憤世嫉俗的他, 又遇到了不知怎麽忽然冒出來的另一人格, 此時正身陷於“不知怎麽回事就招惹到了一大群人，所以絕對不能被人發現身份，牽連到福利院裏的大家”的惶恐處境中不可自拔，見誰都覺得像敵人、刺客，話都不願意與人多講兩句。整天低著個頭不給人一個正眼。

本來最初柯少嗔因為出身福利院的原因, 打小就有點自卑加自傲的情緒。一邊自卑自己沒有父母怕被人嘲笑, 一邊看不起那些衣食無憂, 天真浪漫，呆頭呆腦, “這都不會？”的同學，正值中二時期，對誰都表現的很高冷不屑一顧。

後又因為三年級時, 哥哥過世的原因，柯少嗔在班上請了幾天的假，老師和班上同學講過等柯少嗔回來之後要對他好一點，不能觸及到柯少嗔的傷心事。或許就是這個，導致的後面不管柯少嗔個性再怎麽扭曲陰沈，不願與人接觸，也都“合乎常理”, 沒顯得有多突兀。

當時倒也不是沒有大人過來開導過他, 嘗試與他接觸。只是因為理解的病癥不對, 誤以為柯少嗔的自閉僅僅只是因為失去了家人的原因，所以不管怎麽勸，也無法打開柯少嗔的心門。

那些本來柯少嗔就挺瞧不起的同學，就更沒辦法了。碰壁碰到懷疑人生，簡直是挑戰人類的心理承受極限。於是紛紛退避躲閃，不願再與他接觸。

最後再因為另一人格變本加厲“折磨他”的原因，柯少嗔變得越來越特立獨行，孤僻自我，終於變成了完全沒辦法溝通交流的存在。所有曾經嘗試過要與柯少嗔做朋友的人，毫無意外地一個接一個相繼斷了這方面的念頭。

唯獨夏鈞這個打不怕也罵不怕的奇葩，還從頭到尾堅持留了下來，一直沒有放棄過他。

用夏鈞的話來說，就是“我也失去過我的父親，所以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大概是不舍得讓柯少嗔像當初的他一樣可憐無助，所以鍥而不舍地緊緊跟在他身邊，想要幫柯少嗔擺脫悲傷的心情。

借用“比賽”的名義獲得和柯少嗔不斷接觸的契機，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柯少嗔“麻煩”，去主動和柯少嗔講話。

可惜當時的柯少嗔自顧不暇，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如何保護自己這件事，自然也沒辦法看見周圍的人事物，去心有餘力的顧及別人的情緒。

夏鈞也就從頭碰壁碰到尾，九年時間過去了，也沒能讓柯少嗔對他好好說過一句話。

只是這些事情，柯少嗔是沒辦法說給滿臉關懷神色，唯恐他不高興的尹司錦說的。

越是自己親近的，想要對他好的人，就越不想和對方說自己的苦與痛，只想說些高興的事情，讓對方開心。

於是就把此時的現狀，歸咎於外界的責任。

“小時候我很聰明，大家總覺得我有特權，把我當做特殊的存在看待。”柯少嗔說：“就算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大多數人也都不會想著要來探究到底為什麽，只是想著‘這就是天才’，用這句話來解釋我的異常。”

就好像大部分人都只關心柯少嗔為什麽考試遲到後不願意重考，卻不怎麽關心他為什麽遲到，是不是路上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那比較起來“那根本不重要”。

尹司錦對此也很有心得體會：“的確如此。”

只要你強如鬼神，那麽就算舉止詭異脫離常識，周圍人也都會不以為意的解釋說，這就是強者的風範。

人人只能看見他們的身份能力，人人都看不到他們的真實本心。

即使強大如尹司錦，那也是會害羞，會笑，會哭，會有情緒的。

因為敬畏所以不敢探究接觸，因為恐懼所以只懂得臣服，一切的一切都只會讓他感覺到空虛和無聊，以及無法言說的冷寂悲哀。

但柯少嗔不一樣。

在尹司錦見到柯少嗔的第一面起，他的心就已經被這個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人類所打亂了。變得生動鮮活、多姿多彩，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理解到“活著”的含義。

他被人逗笑，被人照顧，被人安慰，被人求婚，被人教導，被人擁抱……一切的一切，就算是煩惱，看起來都是那麽的美好。

從第一次見到柯少嗔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徹底喜歡上了這個小小的人類。

見尹司錦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不再那麽擔心，柯少嗔就沒有多說什麽，打開語文課文，開始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都是些簡單的古詩詞、文言文以及文章節選。

難倒不難，但卻都是些他已經忘記了的知識。

偏偏他以前不怎麽喜歡做筆記，老師講的內容全都記在腦袋裏筆都不動一下，整本書幹凈得跟新的一樣。

所以柯少嗔只能用考試中間的那麽二十多分鐘的時間，把期中考試整本書裏可能會考到的知識點，全都死記硬背，刻進腦子裏，回頭考試的時候再慢慢去想怎麽答題了。

時間就這麽不知不覺悄然流逝，應付完了第二門考試，柯少嗔坐在教室裏拿出餐盒自顧自吃了起來。

其餘同學也是如此。

“唔欸，夏鈞你的菜怎麽又這麽鹹啊！”班級中人均密度大的區域，夏鈞毫無疑問就處於那人群正中央。一男生從夏鈞餐盒裏夾了一塊茄子吃，剛嚼一口就露出了苦瓜臉，捂著嘴巴大聲說道：“你還沒和你媽媽說，讓她把菜做淡一點麽！”

“說了。”夏鈞大口扒拉著飯菜，一邊說：“可我媽做菜還是這樣，算了吧。”

“真虧你吃得下去。”同學嫌棄地喝了口水。

“多吃點飯不就好了。”夏鈞道：“我家又沒錢，我知道我媽是故意做成這樣的。”

同學沒聽懂：“沒錢還放那麽多鹽！鹽不要錢嗎！”

要他的話，絕對會很生氣家長怎麽老是說了不聽，回家就跟他們鬧。

倒是一點都不詫異夏鈞一臉無所謂的說他家沒錢的事，畢竟他家的情況幾乎誰都或多或少知道一點，夏鈞也沒想過要瞞著。

——父親早亡，母親病重，醫藥費幾乎拖垮了這個家，可又不能不治，否則夏鈞就真的連母親都要沒有了。

萬幸夏鈞沒有被沈痛的現實所打敗，性格依舊陽光開朗，不遮不掩家庭情況，反而還能直接說出，這種坦蕩反倒讓人越發喜愛起來。

夏鈞精明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菜鹹了就會忍不住多吃兩口飯，飯吃多了就容易飽，鹽能有菜和米飯貴嗎？”

同學轉動他的小腦袋瓜，仔細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哦……是這樣。”

一旁女生紅著小臉，眼睛裏閃爍著星星，對夏鈞仰慕道：“夏鈞你真聰明，這都能想得到。”

“那當然了，我可是天才！”夏鈞得意洋洋的很：“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教室內洋溢著一片喜悅氣氛。

能將如此沈重的事情說得大家都聽笑起來，也是夏鈞的本事之一，老師拿著飯盒過來的時候，聽到幾個孩子的對話，一邊心酸，一邊露出笑容，拿著筷子夾了一個香濃肥嫩的大豬蹄，放進夏鈞的餐盒裏，說：“看你讓大家笑得那麽開心，獎勵你的。”

夏鈞嘻嘻一笑，興高采烈的“哇”了一聲，仰頭看向老師，油嘴滑舌道：“都說豬蹄能美容，吃完之後，我也能像老師你一樣漂亮嗎？”

老師被逗得笑到合不攏嘴：“就你嘴甜。”

大家看夏鈞有豬蹄吃，也不嚷嚷，說老師我也想要，或者夏鈞你也給我吃一口，安安心心吃自己的飯。

老師和夏鈞說完話之後，又走到柯少嗔旁邊，看著面前顏色寡淡，幾乎找不出幾滴油幾片肉的餐盒，把另外一個豬蹄放到了柯少嗔的碗裏。

“多吃點。”

“……”

柯少嗔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皮紅肉黃、浸滿油汁的豬蹄，捏在手心中的筷子微微一頓。然後輕聲說道：“謝謝老師。”

這簡單的四個字，比剛才夏鈞的拍馬屁還要讓老師高興。

她圓圓的大眼睛都要笑得看不見了，頭一次感覺這個宛如刺猬一般的孩子，終於願意對她展露出柔軟的一面，心中很是欣慰。

“喜歡的話，老師下次再做給你吃。”

說完摸了摸柯少嗔那與他性格截然相反，異常柔軟的黑色短發，抱著空空如也的盒子離開了。

柯少嗔拿起筷子夾著豬蹄輕輕咬了一口，用比品嘗米其林餐廳美食還要仔細的心情，慢慢地咀嚼品味。

豬蹄味道煮的不是很均勻，皮與肉的厚度比例也挺糟糕，但卻帶著當年柯少嗔沒有察覺到的溫暖和體貼，飽含著任何大廚都燒不出來的對柯少嗔的關愛。

他一口一口，將這個看似普通的食物，用超乎尋常的溫柔情緒，認真吃完了。

當年的他，到底都錯過了多少值得珍惜的事物。

只是一味忙著去掙紮去求生，完全沒機會去發現這些閃閃發光的存在。

說起來又都是那個該死的另一人格的錯。

想到這裏柯少嗔便滿肚子的不快。

他快速吃完餐盒裏的飯菜，將桌上東西收拾幹凈，塞進抽屜裏，然後對身旁的尹司錦用輕不可聞的微微細語聲說道：“我們出去。”

說完與對方一同快步走出了教室。

穿過有一群孩子正在那裏打鬧著的操場，找了個視覺死角的位置，柯少嗔向尹司錦問道：“你那個讓自己身影從別人眼中消失的能力，可以用在我身上嗎？”

尹司錦一邊照做，一邊詢問：“怎麽了嗎？”

柯少嗔看尹司錦在他身上用手指點了兩下就停止了動作，便問：“好了？”

尹司錦點頭。

柯少嗔就帶著尹司錦大搖大擺地直接從學校正門出去，然後說道：“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尹司錦自然是問都不問什麽事，立馬說“好”的。

柯少嗔把他帶到了一群大爺大媽正坐在小板凳上互相攀談的大樹旁邊，道：“能感覺到什麽嗎？”

尹司錦：“有妖氣。”

“在哪兒？”

“樹底下。”

“可以在不驚動這些人的情況下，把那個帶有妖氣的東西拿出來嗎？”

雖然是個請求的詢問語句，在尹司錦耳中聽來卻成了既定事實。柯少嗔話剛說完，他便手掌朝著樹根部位隔空一探，隨手便將那東西——一個古樸、破舊、沾著少許泥土的小巧圓鏡——直接取了出來，像家長滿足孩子想要玩具的小小請求一樣，將拿東西遞給了柯少嗔。

“給。”

“……”

柯少嗔知道這件事不會難，但也沒想過會那麽簡單。

他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道：“這個能暫時寄放在你那裏嗎？回頭我再找你要。”

尹司錦就把直著胳膊停在半空的手，連帶著東西稍稍往後收了一點回來，道：“好。”

柯少嗔又看向被小鎮的大家所喜愛著的大樹，說：“這棵樹怎麽樣？”

尹司錦看了兩眼，道：“歲至暮年，雖然被此物孕養了一段時日的生氣，但過不了多久仍是會枯敗而死。”

柯少嗔道：“你有辦法救活它嗎？”

尹司錦：“輕而易舉。”

說完往前緩緩飛了一小段距離，瑩潤修長的手掌輕輕撫上了樹的軀幹。只是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柯少嗔卻發現之前還隱隱約約帶著一股死氣的枯朽樹木，宛如重獲新生一般，周身縈繞著一層玄之又玄，無法言喻的氣場，就如同那茁壯成長中的樹苗，生機勃勃，煥然一新。

即便尹司錦沒有告訴他結果，柯少嗔也能清楚的知道，這棵樹已經徹底活過來了。

目睹全程的前後變化，他的眼中不由得透著幾分新奇。尹司錦見柯少嗔反應如此，便問：“你舍不得它死去？”

柯少嗔：“當然，畢竟是我記憶中的一部分，如果就這麽沒有了，果然還是會很遺憾。”

即便那只是一棵樹。

尹司錦聽完，卻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微垂著頭，沈默許久，忽然道：“生命有始亦有終，沒有事物可以永遠長久。你如此至情至性，反倒容易被傷。”

“我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柯少嗔的性格一向如此。“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會去盡力做到最好，不管過程容易還是困難。只有竭盡全力之後的結果才是我能認同的結果，其餘的結果我都不會接受。死對我而言是最大的失敗，而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失敗。”

一段話說下來，也不知牽動了尹司錦哪根神經，說得他是苦笑連連，眼中浮現出濃濃的悲傷哀婉之色。

柯少嗔想起二人的身份之別，還有那無法避免的壽命差距問題，想了想，還是忍著沒把自己的主張繼續伸張下去。

他不想因為這種人人遲早都會面臨的問題，破壞了他和尹司錦之間的關系和心情。

於是隨便找了一個新的話題，輕松而又巧妙的讓尹司錦忘記了剛才的談話，二人再次協伴往校園的方向走去。

下午考的是數學和科學，都是柯少嗔不用看書都能輕松解答的題目。拿幾分鐘的時間審題答題，答完之後直接撂下筆在眾人的註目中面無表情地走出靜謐的教室。

出門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來與尹司錦盡情聊天，享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隨後滿懷遺憾地看著時間逐漸往後流逝，眼看太陽就要下山，考試結束，他也必須要回家了。

——再拖延下去也沒有意義。

回去之後，總歸還是能再一次見到尹司錦的。

便站起身來，趁著大家在交考卷還沒有走出教室的空當，與尹司錦道：“我也該回去了。”

尹司錦表情微微一變，露出格外不舍的寂寞眼神。

每次柯少嗔出現的時候他能有多開心，那送柯少嗔離開的時候，他就會有多落寞。

可是即便難過，他卻又不能不照做。不然未來無法前進，他們或許連第一面都見不到了。

“時間是x164年，12月1日上午9:37分。”柯少嗔道：“那面圓鏡先放在你那裏，以後我會找你要的。”

尹司錦沈默點頭。

柯少嗔看出對方的情緒，伸出手拉了拉尹司錦的手，仰起頭道：“放心，以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見面的機會。十年後，我們就能住在一起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分開。”

尹司錦忍住心酸，澀聲說道：“真的嗎？”

柯少嗔對他笑著道：“當然真的，不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和你說了嗎？‘我以後會來娶你’，未來的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尹司錦破涕而笑，眼神悲傷，卻還是點了點頭。

“嗯。”

然後借用二人相連著的手，將柯少嗔送回了未來。

接著輕嘆一口氣。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擡起眼眸，看著面前從教室中擁擠而出的人群，目光瞧見其中一位笑容燦爛，卻露出明顯死相的男孩兒，眼神毫無波動的忽略過去。

……

柯少嗔回過神來的瞬間，發現自己竟然坐在辦公室裏。

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詫異的發現時間並沒有出錯。

緊接著覺出了不對。

他為什麽要下意識擡頭看向墻壁？手腕上的表哪兒去了？

還有，他怎麽會在辦公室裏坐著，不應該是在那敞亮的咖啡館裏嗎？

皺眉擡頭看向四周，發現章依萊和兔妖相對而坐，中間還攤著一本契約簿。蔔島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束手而立，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側一動不動，辦公室裏會計的那張桌子也不見了。

同樣不見了的還有那總是出現在他視線範圍之內，總是想盡辦法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少年王瓊。

以及……

看著那一頭長發的尹司錦，柯少嗔詫異地薄唇微啟，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下一刻，一段龐大、覆雜，熟悉卻又處處帶著差異的記憶，毫無征兆的迅速湧入柯少嗔的腦海，險些將他大腦脹裂。

柯少嗔疼痛難忍地彎下腰，額頭青筋暴起，面色漲紅唇色發白，雙手按著腦袋艱難喘息著。

尹司錦第一時間發現不對，跑來問道：“少嗔，你怎麽了？”

“……”柯少嗔痛苦擡起頭，皺眉看著面前有些恍惚不清的身影，吃力道：“夏……鈞……”

尹司錦：“那是誰？”

柯少嗔無奈地閉上眼睛，不斷喘著粗氣。

——果然。

將湧入腦海中的記憶分辨而出，柯少嗔很快找到了兩份記憶之中的最大不同。

夏鈞不見了。

從小學五年級的期中考試結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冰冷沒有一絲生氣的記憶不斷沖擊著柯少嗔的心靈，截然不同的情緒竟仿佛是從他的身體裏發出來的一般真實強烈。

這個人不是他，絕對不是他。他怎麽會厭世冷漠到這種程度，孤寂得好像靈魂早已經死去，留在此處的僅僅只是一個會走會動的軀殼而已。

章依萊和蔔島發現了柯少嗔的不對，卻沒有人跑來問他怎麽了。不是因為寡情不願靠近，而是因為恐懼所以沒敢上前。

看著二人註視著自己的眼神，柯少嗔只覺得十分陌生。他道：“我們今天沒有去咖啡館嗎？”

僅僅只是一段簡簡單單的普通問話，卻把在場的幾個人齊齊驚嚇了個遍，似乎沒想到柯少嗔竟然會用這種溫柔的語氣講話，而且表情也沒那麽陰冷滲人了。

章依萊連忙道：“您只是讓我去接這個兔妖過來，並沒有……”

話落，柯少嗔抱著疼痛難忍的腦袋，看見章依萊臉上竟然多了一道十分猙獰顯眼的蜈蚣紋傷疤，驚慌的神情絲毫找不出她平時傻兮兮的蠢笑模樣，終究還是有點忍受不住了。

“夠了。”

話音一落，屋內幾人頓時噤若寒蟬，半點聲響都不敢發出。

柯少嗔向尹司錦說道：“司錦，送我回我小學五年級，去為這位客人找回圓鏡的那個時候。”

尹司錦顯然沒想到柯少嗔竟然堂而皇之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提起了有關他能力的事兒，也挺詫異柯少嗔怎麽會把那小妖叫做“客人”，表情、神色、言行、舉止，異常到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得，不由得擔憂問道：“——你怎麽了？”

“出了點差錯，未來被改變了，沒想到在這個時空你們竟然這麽怕我。”柯少嗔扶著腦袋無奈說道：“因為你們記不住，所以我就和你們直說了——在我的記憶裏，我們本來是關系要好的夥伴，相互信賴，彼此幫助……怎麽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說完實在是無法忍受那陌生的記憶以及情緒的侵蝕，忍住想要嘔吐的欲望，艱聲說道：“拜托了，總之先送我回去。”

尹司錦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連忙照做：“我知道了，這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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