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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玫瑰右手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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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G在近在咫尺的彭格列總部前調轉方向,徑直駕馬車向目的地直奔而去。任何一個案件的真相都不可能出自口頭,除非我們親臨現場再沒有更多的情報可供參考。

據報發現第五具少女殘屍的地方在巴勒莫城另一端某個貧民窟的暗巷盡頭,考慮到橫穿巴勒莫會有不少麻煩,再來彭格列和政府出於自己的考慮都不想弄得城內人心惶惶,我們的馬車貼著城鎮中心區的邊緣駛向城區另一端,因此比預想的多花了一點時間,當我到達的時候,現場周圍的處理後續進行得差不多了。

案發深夜,加上彭格列封鎖消息出色的工作效率、雨後鮮有人外出,幸運的是沒有多餘居民圍觀。附近一片街區同往日無異,碩大空曠死寂的街道只有屈指可數幾盞有氣無力的燈,偶有巷子另一端傳來犬吠。

巷口停著幾輛普通的馬車,透過雨後霧蒙蒙的空氣再遠一點可以看到,昏黃燈光照應下的街角似乎有幾個叼著煙頭的男人時不時註意著這邊方向的動向,正前方的陰影裏那些晃動的暗影應該也是負責警備的家族成員。

就算在二十一世紀有過警校畢業經歷,這還是我第一次親身探知真實的兇殺現場,加上周圍可以讓時間凝固的沈悶氣氛和摻雜著嗆人煤油的空氣,無不提醒著我此事非同小可。

我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微微捏起拳,走在紅發男人身後。

地上映著微弱光點的積水被踏破,G表現得比我若無其事許多,不過抿緊的薄唇還是暴露了案件不容輕視的惡劣性質。面前暗影蠕動靠近,他稍稍舉起佩戴戒指的右手,腳步並沒有停下。

“人呢?”

我們走入黑暗,長而狹窄的甬道盡頭才有專門打亮的燈光。我意識到巷子裏的人並不多,無人敢隨意開口。

為我們讓開一條路的影子答:“在裏面。”

G擡手隨意把有些淩亂的領口整理好,皺起的眉頭一刻也沒有放松,我稍微加快了腳步走在他身側,這會讓我對這個初步涉足的世界盡量保持平靜,而且也能減少我開口應付他人的頻率。

走了幾步G想起什麽繼續問,“喬托也在那邊?”

“一世只看了一眼屍體就快吐了……阿諾德大人嫌他添亂就親手鎖進了馬車裏。”另一邊有人幫忙應道。

“哦那家夥肯來了嗎,再說了……”他焦躁地攏攏額前的頭發,臉上剎那的欣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誰讓喬托來的?”

“一世很堅持,抱歉……”

G擡手制止那人解釋下去,隨著戛然而止的聲音,我們靠近了巷子盡頭,除了雨水的濕氣,某種劣質煤粉的味道越發濃烈。遮擋的三兩個助手聞聲敞開了一些通道,他們身後露出一位身著深咖啡色風衣的青年。泛白的特制燈下,他的發色古怪地呈現淡金色,順耳的短發服帖地抑在風衣領口下,肩膀衣料的顏色略深好像打濕過。G註意到他,加快腳步踱去,青年正背對我們立起身,我清楚看到他聽到G的腳步聲後具有東方美感的細長眼角輕蔑上挑,自顧自又轉了回去接過助手遞來的手套。

那是一張惡毒的臉,可漂亮又絕不會是惡毒;那是一張殘忍的臉,可冷漠絕不會如此殘忍。這是一張永遠盤踞在你腦海中的臉,讓你既愛慕又恐懼。

“阿諾德,你……”

G迎上去的背影被擋了回來,我能夠想象這位大人的怒氣無處宣洩就像待噴發的火山口躍動火星,我理智停下保持安全距離以免被巖漿灼傷。

他面對的是誰,在看到青年俊美臉龐那一刻我得到了記憶。

阿諾德,家族情報部總負責人、彭格列雲之守護者兼任門外顧問,本人則同時負責祖國德意志的情報部門運作,被譽為“最強守護者”,宣稱不從屬於任何人的孤高存在。

再直白點說,實力和傲氣成正比的大人物,G懷疑我暗中效力的對象。這麽一想,似乎為這位大人效力更有油水,我揣摩。

跟誰混比較有前途這個話題,從來都不是風中浮雲一般的傳說,而是一清二白的現實。

但直到同這位傳說中的浮雲相遇,我也沒能想起為什麽原身體會出現在樹冠酒館。難道我的神秘上線真不是這位看起來最具上線Boss氣質的人物,還是另有其他迫使我無法拾撿起這一切的潛在關鍵?

“破壞現場的人都滾出去。”阿諾德雲淡風輕地掃了G一眼,“還是說,你也想被我銬在馬車裏。”

兩位高層一觸即發的對峙讓周圍息聲,幾個人畏畏縮縮不敢身先士卒上前勸阻,大概也就是因為阿諾德不容置疑的魄力才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應該是首領的一世被鎖進了馬車,卻沒人本著一顆效忠盡職的心前去救駕。

我在G身後自然也沒空管這些閑事,變著法子想從兩個人劍拔弩張的空擋裏看一下屍體,畢竟那才是今天我到這裏的重頭戲。

巷子裏彌散著潮濕的水汽和硫粉相似的刺鼻氣味,寒意鉆入骨髓,無法安神。

透過兩人之間的空隙,我窺視到一頭散亂的棕紅色頭發沾染汙水,像小溪在骯臟的地面上流淌,白花花的肢體未著片縷,這名容顏姣好的少女被剝光了衣服殞命於荒無人煙的小巷。

更恐怖的是這具有著健康小麥色的肢體被殘忍地分成了零碎的身體部分,像一堆散亂的陶瓷娃娃零件,整個畫面對比有說不出的詭異感,令人不寒而栗。

但……又說不出哪不對…………

也許是察覺到我賊眉鼠眼的目光充滿了挑釁興致,阿諾德不帶任何情緒的視線從暴怒的G身上轉嫁到了我這邊。“你在看什麽?”他低沈優雅的嗓音和他扣得一絲不茍的風衣一樣毫無破綻,讓人立刻會從心底產生一種覺悟:

如果沒有實質性的回答,會被殺的。

我縮了下腦袋,“屍斑,大人。”

“我在想起碼得推測出死亡時間。”

他有條不紊將每根手指上手套的皺褶都平伏下去,對我的回答不屑一顧,“那是帶回去解剖後的事……”

說完這句話的阿諾德若有所思將準備轉過去的臉慷慨又轉到了我的方向,斂下眼瞼,散發疏離意味的眸子飄忽落到我臉上,不可否認那時我真心緊張了。

總覺得,他會看出來。

誰知他只是招了一下手,“你,過來。”

莫名被發了恩準令,我驚訝地指指自己。確定他放行的對象是我後,揣著無端湧起的優越感,無視身旁使勁遞眼色的G大人,迫不及待三步並作兩步走向那具可憐的屍體。

死屍屬於一位妙齡少女,眼眶比一般人深,顴骨較高,柔順的長發配上曼妙的身材毫無違和感——前提如果身體是完整的話。她棕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漆黑的天空,快要鼓漲出眼眶的眼球布滿了可怖的血絲。

殘肢散落的面積並不大,匆忙看了一眼構建出粗略的人物輪廓,我將旁人遞來的手套戴上,問:“身份調查了嗎?”

“馬克達街的吉普賽舞女,獨居,前兩天有人看見她在附近和一群外鄉人跳舞。”

“上一個受害者呢?”我蹲下來,聽到G在背後百無聊賴地“嘖”一聲。

“路過巴勒莫福朗特街區的,一個貴族鄉紳的女兒。”

“受害者身份聽起來沒有共同點的樣子,動機很棘手啊。”

我將死者的眼瞼扳開,瞳孔有一層薄薄的霧,不算太渾濁。“遇害事件三個小時左右,不超過四個小時。”爬起來轉向另一個方向。

細微的動作牽動肢體讓撕爛的裙擺衣料沿腿部外側滑下,大腿部位一片涼颼颼。我回頭瞥到G尷尬地低頭咳嗽,他瞪了其餘人員一眼,其他人僵硬地四下別過頭。我熟視無睹重新低頭關註屍體,突然覺得很微妙便隨手撿起落下的裙擺搭在腿上,想起了一直聽我說話的阿諾德。

“我們的人最快趕到時肢體還是溫暖的。”

顯然他在質疑我的結論,死亡三四個小時遺體的溫度不可能暖手,更別提在雨後濕冷的環境下,犯人的拋屍計劃得極其周密,太多線頭的案情一不留神就會誤導我們的調查方向。

如果G大人是為了這件事出現在酒館裏,那麽詹姆斯犯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被跟蹤時還能在G眼皮底下策劃受害者毫無關聯的沖動犯案,沒有萬全的手法不會順利進行。

G既然盯梢了這麽久都沒發現嫌疑人的可疑行徑,說明一條線索又斷了。

拋屍地點空氣裏不知名的氣味讓人生疑,我俯下貼近屍體的面頰,伸手撫摸她光潔的皮膚,驚落一片殘存的雨珠。“汗毛卷曲倒伏,大人,可顯而知有人為了混淆案發時間將屍體至於火爐一類的東西旁邊烘烤保暖,推遲屍斑的出現。”

“有其他的目的也說不定。”瞟了一眼另一邊鉑金發色男子,我試探伸出手撫摸了屍體,見他沒有反對膽子也大了。為了減少對現場的破壞,我幾乎是趴在地上匍匐到屍體旁邊,拾起屍體手臂的斷肢舉至眼前,對著燈管仔細觀察受害者的指甲縫,紅褐色殘跡應該是血肉組織,還有不易引起註意的黑色粉末。

“比如,方便奸屍。”

十九世紀尚未出現DNA檢驗技術,現成的證據派不上用場,專業知識在技術能力落後的舊時代無計可施。

“閉嘴!”

周圍一片倒吸涼氣聲,我那接受不了此番推理的上司第一個站出來斥責了我顛覆性的結論。

“這個不需要解剖就很明顯了,受害者遭受過侵犯,而且沒有掙紮……如果對G大人來說太刺激重口,我也可以猜測她是被迷藥弄倒了。”我看向勘察現場的助手尋求認可,他們沒有反駁我這一點八成之前的受害者都有過類似非人遭遇。

G郁結得沈默,他沒有理由否定我。我悻悻把殘肢放回原位後,內心有些洩氣,但很快就意識到從一來到現場就發現的不妥是什麽了——血跡,這裏有屍體,在我身下的地面上卻只有泥濘的石磚,一滴血跡都沒有。

不是第一現場,死亡時間太短血液也不會在身體裏完全凝結,為什麽沒有殘留下血漬。

再次翻看屍體,殘肢斷面燒焦的黑紅肌肉組織散發著焦爛腐臭的怪味,幹涸的血液凝結成板狀,一眼晃過去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一開始那股焦味的來源。

怪不得一世首領都要吐……還有那個首領到底是個多沒見過世面的新手啊。

受害者指縫裏的黑色粉末…………是煤炭嗎,又為何屍體會呈現如此慘狀?

頭腦裏有了一點眉目,但這種猜測得出的結論讓我遲疑。

從始至終踐行沈默是金的阿諾德倒不如說是以居高臨下的考驗姿態圍觀我,在驗證我是否具有足夠能力前,他不輕易洩露蛛絲馬跡。這個人苛刻過頭,也相當明智。

“和之前的案例相同,殘肢裏焚燒析出了鐵屑。受害者都是直接被燒紅的砍刀分屍的,你的結論沒有大的錯誤和漏洞。”

因此才沒有噴濺血液的嗎。

這位深藏不留的人士就從我的眼神裏看出了我會如何回覆他,我因為他傑出的洞察力而失神。

“你也一定發現了另一個疑點。”

他取下手套示意助手將屍體包裹妥當,看樣子確實還要帶回去進一步檢查。

說完這句話的阿諾德,沒有給我下一步的指示,我覺得這是他能夠提示旁人的極限了,從他那種不願同任何人為伍的性格出發的話。

是的我發現了,阿諾德大人。

接過助手遞來的毛巾將身上的泥漬擦凈,我取下手套,路過G時將手套和毛巾都塞到了他的手裏,G的表情很難看。

“那麽G大人,你也一定能夠發現……”我將礙事的裙擺撩起大大咧咧拴了一個結,也往巷口走。

捧著手套的G望向側方的受害者殘肢,表情像劇場的絨布帷幔般降下了沈寂,

他知道,根本不需要細看。

這具屍體,這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遺體中,腰肢的部分並不在這裏。

死者身體的一部分,失蹤了。

我尾隨著阿諾德坐上同一輛馬車,登上馬車前他的手下看我的目光悲壯得好像我是一只待宰羔羊,還是特傻帽送上門的那種。最終我還是安好地坐在了人型大殺器的對面,接受他眼睛無聲的洗禮,再者妄圖好心阻攔我的人,都被撩馬車底下了。

這個身體,真好用。

我並沒有坐立難安,給我暗示的是他,我只是謹遵大人安排罷了。

“那麽請詳細告訴我之前案件的脈絡吧,我斷定送到彭格列的案件資料都經過您的手且不止您提供給家族那一點。”

“花岡,你接下來的任務並不是有關這起案件,我希望太久的賦閑沒有讓你身體生銹。”阿諾德晶藍色的眸子不著痕跡掠過我躊躇滿志的臉,那時我想我愉悅的神色一定降溫堪比西伯利亞寒流。

我無法抗議面前這位先生的權威,他與生俱來的操控力不容半點違逆。還有,從他一席話推斷有段時間沒和我聯絡,我之所以在樹冠酒館確實同他無關。

…………妹子,你爬墻如此猖獗讓你的正派上司G大人情何以堪。

“明天,從巴勒莫城外接應一個人,並完好無缺護送到我這裏。”

他三言兩語就給我調配了新任務。

我為難,“這……”

“聽清楚,護送到我這裏。”

我被逼無奈頷首示弱,“請問詳細的時間地點。”

“下午三點。”阿諾德說著,從兜裏拿出一張薄薄的電報,在我面前一晃而過,紙張帶動空氣聲音不夠透亮。

然後他二話不說,把寫有地點的電報撕成了碎片扔出馬車外。

我目瞪口呆。

“你記住了嗎?”風平浪靜的語調進入耳畔,二十萬分堅信,他是故意的。

“唔…………從紙張響動聲音看,有打濕過。不是您的手下代收的而是您親自去取的,回到巴勒莫不加猶豫徑直就去取信也沒有預想過會下雨。所以您在無人幫忙打傘的情況下被傍晚才停的雨澆濕了部分風衣。可見這件事極其機密、非同尋常,所以那位來客多半也是從僻靜的進城小路而來,我會馬上去打聽最荒蕪的捷徑。”

阿諾德給我的壓力緩和,看來我說中了重點。

無自覺繼續道:“……這個人是您的情人嗎?”

青年的神色控制得很好,毫無發怒跡象。不祥的預感是,阿諾德零下帶冰渣的絕對領域讓身處其中的我迎面感覺乍冷的風暴呼號而來。

“您說了‘送到我那裏’是吧……您不依附任何組織,如此費心隱藏一個即將進入彭格列的人也是很有看點的不是,除非您承認在給自己親戚走後門,不然我有持有如此猜測的權利。”

“推測起來只有三種可能:一、送來的人是您情人;二、那人是你情人送來的;三、送那人秘密進入彭格列是為了和您的情人較勁。”

我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讓表情看起來無辜一些,“坦誠相待了吧會方便很多,那個由我護送的人是誰,還有冒昧詢問,您的打算?”

阿諾德思考了很久,馬車輕微晃動裏他的身體紋絲不動倒讓我先心虛起來,尤其是當我話音剛落那陣,我完全沒懷疑他會就地殺我封口。

最後,這位先生自恃甚高地認識到無人可以破壞他胸有成竹的計劃後,向我開了尊口。

“阿德麗娜·格雷科。”

他一字一頓默念出一個女人的名字。

“由加百羅涅方面送來,是克制D·斯佩多的重要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多處BUG,作者推理聯想邏輯能力爛成渣,求輕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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