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雙腿，冷冷的看著他，“我只想和你談師兄的事，你去告訴玉帝，若他敢去請如來佛祖，我，是絕不會再讓步了。”

“你到現在還這麽固執。”

她冷笑，“固執？既然你們這麽怕我，不好好利用一下真是可惜了呢。”說完她瞇著眼想了想，數不清的生死輪回之外，遇見陸壓的很久以前，她最初的意識只記得自己在很高的地方，連天宮的整體都能看在眼裏，後來她睡了一覺，醒來是在王母的後花園，她是一只鳳凰。

再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待她極好的王母卻突然變臉，將她貶下凡間，並且逼著她下了這個死局。很多年很多年過去了，她最初遇見陸壓，應該是上上輩子，不過也是一場搭救的戲碼，只是那時是她自作多情的救了他。大約是他想償還這恩情，才有上輩子的乃至這輩子的糾纏。

她喜歡他，甚至現在都還喜歡著他。

可那又如何呢。

陸壓走後，太白沒有再來，她睡了一會兒，想了很多事，也設想過很多未來，破了死局後，玉帝王母想把她怎樣，她其實也不想，她只想回到花果山，種樹摘果，等孫悟空取經來，似乎就可以像童話故事結局的那樣，從此大家過著幸福的生活，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她總歸是會忘記陸壓的。

如果王母不願意，她也可以留在天宮繼續做看守後院的那只鳳凰，不問世事，不知天日。再或者她也不介意再對自己下死局，無限生死，無限輪回。

只要，陸壓別再來找她，只要他們別因自己遷怒孫悟空，想來想去，她自己都有些茫然了，她所有設想的的結局裏都牽扯著這兩人，甚至於她自己都開始不清楚對陸壓是什麽感情，對孫悟空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這一覺她似乎又睡了很久，浮浮沈沈，漫無目的的世界是一片虛無。

最後她是被太白叫醒的。他神色匆匆，急忙帶著她往天庭而去，清水息跟在他身後，看見遠方黑壓壓的一片，她瞇著眼睛，看不太清楚，隱約只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可周圍空無一物又有誰能看見自己呢。

太白將她領去天庭，她擡頭望去，就見正中央，玉帝同王母正威嚴的端坐著，見到王母她瞬間竟還有幾分欣喜，從她記事起她就跟著她身邊，更多的時候，王母充當了母親的角色，但她也知道，在王母心裏她恐怕連一個掌燈宮女都不如。太白靠在她耳邊小聲提醒，“跪下吧，姑娘。”

她急忙跪倒，王母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話對她說，但玉帝比她先一步開口來，言語裏帶著一絲淡淡的疲憊，“鳳凰，朕今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降服妖猴，朕便讓你回到天宮如何？”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孫悟空已經開始大鬧天宮了？許久見她沒有回話，玉帝便又問了一句，“難道你還想繼續死生輪回？”

“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陛下。”

“你說。”

“我究竟為何受罰？”她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玉帝看著她也沒有給她答案，似乎在座的諸位神仙都沒一個吱聲的，沒一個替她求情的，這就是所謂博愛蒼生的神仙，她冷笑只是看著欲言又止的王母，只要她肯為她說一句話，她一定會原諒她的。

一番尷尬的沈默過後，陸壓從身後緩緩而來，伸手按在了她肩上，“去吧。”

她扭頭看他，“你們是不是去請過如來佛祖了？”

陸壓不言，她便猛的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他在哪兒？”

“天門外。”

她提著裙擺直奔出去，可天宮如此之大她又該去何處尋呢，陸壓走在前她便跟了過去，一眾天官緊隨其後。

陸壓停止在前，清水息便站在他身旁，只見雲層裏只是七彩琉璃光芒亂晃，她瞇著眼也瞧不清是什麽樣，不多時，便是一眾天將紛紛落地，光便弱了些，身後天官竊竊私語，她傾耳去聽，大意似乎在直指陸壓，陸壓什麽身份清水息心裏自然一清二白，可他就是不出手，你天庭眾人能奈何得了他？陸壓是個散仙，不受三界所控，自然也沒人能命令得了他。

沒忍住的是清水息，雖然陸壓不會聽玉帝的命令，但他也絕不會讓孫悟空毀了天宮，所以他不過是在等如來，但等不到如來，他肯定是會出手的，孫悟空……恐怕不會是他的對手。想到這裏，她急忙飛身過去，陸壓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扯了回來，瞇著眼警告，“你想去幫他？”

“反正我是絕不會幫助你們的，你們這些所謂神仙，其實連個妖都不如。”她這番話又成功激起了仙憤，紛紛慫恿陸壓將妖猴收服。陸壓深深看了她一眼，“看來，你對他倒是很重情重義，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把你送去方寸山。”說罷，他將她猛推一把，等在身後的兩天官是死死扣住了她的琵琶骨。清水息動彈不得只能無力的沖他道，“陸壓，你別動手，這不關你的事。”

“看好她。”他只當沒有聽見，轉身飛入雲層。

清水息瞪著大眼，還沒想好怎麽脫身，就見陸壓從雲層中退身出來，她大喜，正以為孫悟空已經打敗了陸壓，卻見轟然間，他從雲間重重跌落下來。

陸壓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在身前畫了個訣，孫悟空被捆仙繩束住，費了好半天勁才爬起身來，劈頭卻又是一團熊熊大火，將他團團圍住。

“你做什麽？你放開他！”清水息急得團團轉，陸壓不為所動，“他從生死薄上除了名，我也只好將他煉化了罷。”

“那你把我也煉化了吧！反正我活著也是受罪！”生死簿上也沒有她的名字。

“等我把他煉化，便帶你去南山。”

“小師妹，別跟他去南山！”孫悟空被捆仙繩困住脫不了身，更不知陸壓那團火是什麽，隔了十幾米都依然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熱高溫，天官壓著她退了兩步，因著兩人沒默契，一前一後清水息便得了空，猛的將手抽了出來。陸壓見孫悟空還能說話便又將火苗騰升了幾丈，天官高呼一聲站住他才猛的將頭轉了過去，清水息已經一躍飛過他的頭頂，直撲向火苗，他正在施法，收手也收得慢了許多，便失去了最後抓住她的機會。

她站住火苗之前，想要伸手過去，孫悟空被困其中，熊熊大火灼燒著他的身體，他艱難的擡起頭來，緊緊的盯著她，小聲道，“別過來。別……”幾乎是咬著牙在說這些話，她鼻子徒然一酸，落下一行清淚來，“你為什麽要打上天宮來，你應該還有三百年的時間，師兄，是我拖累了你。”

“我不會讓他帶你去南山，那裏全是寒冰，我知道……你怕冷……”

“師兄，你是不是很痛苦，我陪你好不好？”

陸壓緊隨其後沖她大喊，“清水息你給我回來！”

她扭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終於明白，有些人是星星，是太陽，你追了一輩子，能看看的只是他的光芒，你以為你感受過他的光亮，其實都是假的，即便沒有你，那些光亮也會落滿天下，也許陸壓是愛她的，可這愛和他愛著一朵花，一棵樹無異。

而有的人像一根蠟燭，被你點亮，一生也只為你而燃燒。但你永遠都不會滿足，永遠都沒有珍惜過。

什麽是愛，也許閻王說得沒錯，沒有心的其實是她。

道君，你救了我，不如我以身相許吧。

“再見，道君。”她轉身投入熊熊大火，陸壓伸手過去，五指穿過她的發稍，卻終於還是錯過了。

疼，灼燒的痛苦，竟然叫人這般無法忍受，天雷同這比起來簡直像是在撓癢，她伸手將孫悟空死死抱住，仿佛這樣就能同他融為一體，同他感受同樣的痛苦，孫悟空咬著牙，“小師妹……”

“師兄，我不去南山，我哪裏也不去，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孫悟空艱難的點了點頭，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靠在他肩頭，緩緩閉上眼睛，想著即便是被煉成丹藥，她這樣緊緊的抱著他，也許就能變成一顆藥了。

那樣也挺好。

她意識開始渙散，即便孫悟空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卻還是覺得那聲音越來越遠。

陸壓伸手想將火勢壓住，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閉著眼，不想看火勢中相擁的二人，鳳凰涅盤，浴火重生，仙界困了她這麽多年，早晚也會有這麽一天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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