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息拔腿就要往屋裏跑，太白揮了揮拂塵，便纏上了她的腰，隨後一扯將她整個人拉扯過去，開門出來的牛魔王將手中竹籃一扔，便伸手拽住了她肩，揮手砍斷了拂塵，清水息便一面倒的撲向了他，牛魔王將人一放便追出了門去。

等到清水息再追出去時便被一股強風一把推進屋，重重撞在了門上，她抱著胳膊感覺到自己像在刀劍上滾了一圈，全身上下不是疼的。

隨後那站在門口，人面鳥身的怪物仰天發出古怪的笑意，一步一步靠了進來，“姑娘，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吧，別自討苦吃了。”

清水息退了兩了步，後背抵上了木板門上，退無可退。門外，牛魔王似乎被什麽纏住了，昴著勁的沖她大喊，“清水息，你快出來！”

她要能出去啊。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咬牙利索的爬起身來，施法念訣將自己變作一直蜜蜂，風神眼疾手快，一手掃了過去，即便是蜜蜂的體型也沒能幸免被風掃落的風險。但因為體積太小，她爬到桌子後穩穩將自己藏起，風神那風刮得是很爽，可屋裏東西被他弄亂，眼下就跟不好找變身的她了。一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表情，跺腳，展開他那寬大的黑色的披風，猛的又刮起一道風來，清水息死死的抱著桌子腿，最後連桌子抖被吹了上天，她擡頭才發現，清玄費盡心思替她蓋的這所小屋，早已經被風神破壞得七七八八了，她雙手無力，劃過桌腿最後化作人形跌落在殘垣斷壁之上，又重重滾落在地。

被雷公電母困住的牛魔王分心過來扭頭看她，“清水息！”她蜷縮著身子吐出一口血來，有氣無力，“我耳朵還沒聾。”按在地上的手正要使力，風神便一腳踏了過來，也不知他穿的是什麽鞋子，只覺得那接觸到手背皮膚的鞋面，一會兒熱如烙鐵，一會兒又冷如寒冰，連帶著她整個身子深深感受到了冰火兩重天的滋味。

風神彎腰來看她，“最恨不把我當回事的人了。”

她咬牙擡頭，“讓我跟你們走就走？我又不是傻子。”

“你！”風神雙眼一瞪，腳上的力度加重，清水息沒忍住還是呻、吟出聲來，牛魔王正要沖過來，卻有被電母一錘釘在了他身上，牛魔王又急又惱。“清水息，你是一只鳳凰，難道就任由這個廢物將你踩在腳下？！”

她很想提醒他，她不是鳳凰，她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可她開不了口，一開口都只是痛苦的呼喊。

風神一聽他叫自己廢物，便松開了她猛的沖向了牛魔王，老牛以一抵三，漸漸有些落了下風，清水息捏著手腕爬起身來，咬牙甩了甩手便想要施法幫忙，牛魔王頭也沒回，“別管我快走！”

她楞了楞，“這三個廢物還不能弄死老子，要是你有個閃失，猴子可饒不了我。”

師兄，她微垂下眼瞼，木屋被毀花果山也被眼前這幾人大戰毀滅了一半，眼下還不是她傷感的時候，既然牛魔王說他能搞定，那麽自己還是不要拖後腿的好，她扭頭便要往山下跑，然後沒跑兩步又被一盆水淋了個透心涼，擡頭，雨神正擰著一群猴子站在不遠處。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總不能不顧這些小畜生的性命吧？”

清水息咬牙撫開了被淋濕耷拉在額前的劉海，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們不就是想抓我麽？放了猴子和牛魔王。”

“當然，我也打算為難他們。某些個家夥智商太低讓你見笑了。”雨神聳肩，順道鄙夷的看了風雷電三神，那三神咬牙切齒卻又奈她不何，雨神是他們四司中公認的最聰明的，每次賣弄聰明總是讓人很窩火。

太白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她甩了甩衣袖，便踏上了他腳下的雲朵。雨神如言放開了猴子們，三神合力拉住了想要追過來的牛魔王，清水息緊握雙拳，終沒能忍住沖他大喊，“別告訴他，別讓他來找，一定不要讓他來找我！”

她左右不過是一死罷了，用閻王的話說，她死也僅僅只是喝碗孟婆湯投胎一次，但孫悟空一旦鬧上天宮，便是被壓五百年，原本他還有三百年自由快活的日子，能被他照顧和保護是她的福分，她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你變了很多啊。”

她盤腿坐下，一句話也不想同太白說，他似乎也料想到了她這樣的反應，只是頗為感慨，“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投生，道君竟用這種方式生生破了這個死局。”

“死局？”

“你會無限重覆死亡投生的命運，生生息息永生永世，但陸壓卻替你破了這個死局。”

她捏著手腕想要緩解一些疼痛，風一吹來又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太白看她也挺可憐，揮手將她衣服烘幹，捏著她的手背看了看，對手上的上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等到了天宮，我讓醫神看看。”

她低著頭也不想道謝，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慘到這個樣子。“誰給我下的死局？”

太白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自己下的麽？”

清水息楞住了，她沒事自己給自己下這種死局做什麽，難怪閻王要說她每次都在作死。“我有病啊給自己下死局。”

太白點點頭，表示讚同，清水息很神傷。

她被帶上天宮，隨後被關押在了一間寬大宏偉得屋子裏，太白提醒她最好不要亂跑，靜待玉帝的傳召，他去找醫神拿藥。清水息沒有理他，徑直走到一方矮桌前，盤腿坐下妄圖使用治愈術，但不知風神的使了什麽法，她筋疲力盡也沒能將傷口，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來，以為是太白回來，她頭也沒擡，只把手伸了出，無力的趴在桌上，太白也沒說話，走到她身旁來曲腿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直覺一股清涼無形的力諸如她的手背，卻不是藥力的作用，清水息偏頭看起，就見陸壓坐在她身旁，見他扭頭過來，勉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清水息楞住了。

三十七年前，京都山下，騙她喝下水的摻了蒙汗藥水的土匪，以及從天而降如天神辦的那人。

五十七前，金鑾殿，穿綢裹緞的孟息跪在天子腳下，請求放她同他遠走，最後疑他移情別戀，縱身跳下懸疑。

八十年前……

前塵瑣事，一件一件，生生世世，是她對自己下的死局，也是她喝下孟婆湯後忘記的回憶，那些，她早該忘記的回憶。她抽了手抱著腦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炸開了，只能在地上痛苦的打滾，陸壓伸手想將她抱住，卻又被她一把推開，狼狽的退了兩步，“別過來！你對我做了什麽！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

他嘆了口氣，“對不起。”

對不起，能聽到他說一句對不起，她等了快四十年，清水息雙拳緊握，那還沒覆合的傷口又裂開來，她咬牙推開他伸過來想再度替她療傷的手，“你做得很好的，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對不起你，是，死局是我自己對自己下的，我自作自受，我也知道也許你做道君做的煩了，想陪我去人間一趟，可是我從沒想傷害過你，也沒有打算纏著你，即便是單相思也是我的錯麽？我的壽命就那麽多，我沒珍惜，你也不願替我珍惜，這一世我死的時候才十六歲，你知道天雷打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多麽想你可以出現，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說完這些終究冷靜下來，伸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領，一點一點靠近，想要看清他的眼睛。上輩子，他做了一個凡人，和她上演了一出生離死別的愛情，這一世，他依舊是他高高在上的道君，他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也再沒了身為凡人時的愛慕，可笑的是自己，竟還信了那三生三世的故事。

“你想說什麽？”他眼裏沒有一絲慌亂，甚至沒有她的影子，她無比確定，哪怕閻王口口聲聲說他為自己機關算盡，其實都只是片面之詞。

“我還會死很多很多次，我也會活很多很多次，求你，別再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說完她低頭下去，將自己的眼淚全數收進手心，連淚水都不想被他看見。

根本不值得，他是三界九族外的陸壓道君，連玉帝都必須得賣他幾分薄面，他心懷的是天下蒼生，而自己不過是這太平盛世的一棵不安定棋子，也許他覺得他有必要來看護好。

她低頭低得那麽快，也許是怕看見他眼裏的嘲笑，但她沒看見的是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傷心。

“孫悟空回去了，找不到你，他一定會鬧上來的，玉帝讓太白將你帶來便是要召見你的，似乎是凡間的猴子在鬧事，四大天王都跟著去了。”

她摸了把眼睛，擡頭無神的看著他，“師兄他回去了？你……能不能幫我把他攔下，不要讓他鬧到天宮來？”

陸壓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其他人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咬著唇，沒有再吭聲，陸壓替她愈合了手背上的傷口，“清兒，和我去南山吧。”

“什麽？”

“死局破了，玉帝決不會罷休的，我會申請看守你的任務，去南山吧，那裏終年是寒冰，你會生活得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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