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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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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慈寧王府跟田家壁壘分明。

慈寧王覺得盛家受了田家的欺負也好,最起碼是跟王府一條心思的,所以囑咐王妃領著世子來看看,順帶聊表關切。

世子爺不耐在前廳聽女人的婆婆媽媽,便拐到後書房來找天覆。沒想到在書房門口就遇到了自己未婚妻。

因為在府中,香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塗脂抹粉,假扮嬌艷,只簡單挽著兩只發髻,戴了對白珍珠的耳珰,加上淡藕色的便裙,明眸靈秀,皮膚白得像三月春雪,仿若換了個人一般。

世子爺楞了楞,才從五官依稀認出這小姑娘……是他的禦賜未婚妻盛香橋。

盛香橋見了他,半低下頭與他問禮後,便轉身想走。世子爺卻問:“你來找成四何事?見我轉身便走是何道理?”

凝煙也略顯緊張,假小姐今日沒有扮上,雖然府裏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她原本的樣子。但是世子爺畢竟是偶爾才見,別讓他瞧出破綻來,於是她搶先道:“小姐原本來跟表少爺借書的,世子爺既然跟少爺有事,一會我來替小姐取就是了。”

世子爺聽了略帶嘲諷地笑,轉身問成天覆:“成四,你的書齋裏難不成也有話本子?居然有她能看的書!”

看來世子爺不知從哪裏知道了盛大小姐的讀書品味,張嘴便嘲諷起來。

盛香橋抿嘴故作不悅道:“祖母替我請了女夫子,需要提前溫書,我才來跟表哥借一借的。”

成天覆伸手接過了凝煙手裏的書單看了看,道:“這些書房裏都有,一會我讓青硯給你送過去,你先回去吧。”

香橋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去路已經被金世子高大的身子給堵死了,他吊著眉梢,濃眉擰起,不滿道:“方才我陪著母妃前來,你也不出來作陪,只派人傳話說你頭痛,可是依著我看,你現在精神得很啊,怎麽裝病不來見?這麽沒有禮數,我看什麽夫子都教不好你!”

香橋今日的確不舒服,也許是前些日子柿餅子吃多了,有些腹痛脹氣,若是見客時打嗝放屁諸多不雅,祖母這才對王妃找了托詞說她頭痛的。

畢竟脹氣也不是什麽雅病,總要尋個正經的名目。郎中看時囑咐她多在園子裏走動,她這才溜達到書房來的。沒想卻跟世子爺碰了個正著。

盛香橋知道,往日的正主小姐看到這位世子爺的時候向來沒好氣,現在看來二人多起紛爭,不光因為盛香橋脾氣暴躁,也是因為世子爺不會好好說話的緣故。

想到這,她微微一笑,半擡眼斜看著金廉元:“的確病了,從那日湖邊回來就受了涼。世子爺您沒事吧?畢竟那日湖上泛游寒氣更大,我一直憂心著那畫舫裏的棉被子也不知夠不夠厚,可別凍了您這金枝玉葉。”

“你……”金世子沒想到小丫頭如今氣人的功力更甚,也不叫嚷,只瞇縫著一對新月彎眼,一針見血地點出他拋下未婚妻,而跟煙花女子狎玩的短處來。

他一時氣得說不出話,只伸手點指著盛香橋,小丫頭毫不客氣地沖著他狠狠打了個大噴嚏,然後理直氣壯道:“請世子爺讓讓,仔細過了您病氣。”

世子爺被她一個噴嚏噴得下意識閃到一旁,就看見小丫頭目不斜視,撞開他,頭也不會地走人了。

“天覆!你可有看過這般刁蠻的女子?”

虧得她長得如此清秀,他方才還覺得她不說話時有幾分粉瓷娃娃的可愛。可一張嘴,刁蠻盡顯,不可理喻!

可惜立在他身邊這位少年郎似乎也是護短的,只一味護著他表妹道:“世子爺,您……也該收一收心了,我還要默書,您若無事還請回吧。”

金廉元覺得自己的昔日同窗最近跟自己疏遠得厲害,幾次尋他出來玩都邀約不到人,他今日都親自上面來了,這成四也是冷淡不欲多言的樣子。

“你不是不參加這次恩科了嗎?為何還要窩在書房裏,雖然你現在離開成府,可依舊是京城裏有頭臉的少爺,誰也沒瞧不起你,你幹嘛擺出副喪氣的樣子?”

成天覆淡淡道:“只是延考,不是不考。”說完便進了書房,然後坐定在書桌後對世子道:“世子若是無聊,可自尋書架上的書看。”

說完,他當真低頭看書,不再說話。

世子爺是來尋他玩的。現在看他似乎意趣不高,不愛搭理人,頓時起了脾氣,冷哼一聲,便起身走人了。

待金廉元遠去,成天覆才慢慢擡起頭。

他倒不是有意疏遠世子,只是現在盛家跟成家決裂,跟田家的關系更是微妙。

他不想讓外人以為盛家急急站隊,與慈寧王府為伍,要跟田家分庭抗禮。

萬歲賜婚是一回子事,而結黨相爭卻是另外一回事了。盛家幾代忠良,不可在大舅舅這一輩上功虧一簣。

當年祖父為他找尋的名師乃昔日內閣大學士胡方翟。

老先生不戀慕仕途,在正當年歲的時候與陛下請辭,開辦了泗鹿書院,培養出的名人雅士不盡其數。

他在恩師席前受教時,胡先生曾雲:“學問當為民,入仕當秉心。不因一時榮寵而喜,不為一時趨利而燥。”

這些話看似陳詞濫調卻都是老先生自己為官多年的感悟。他甚為看中成家四郎,曾同他講聖人不立危城之下的道理。如今朝中立嗣不明,萬歲雖然年邁但並不愚鈍。

然而朝中此時傾軋結黨之風盛行,田家外戚勢力不斷擴張。

慈寧王為人專橫偽善,並非帝王之才。他不願因為與世子舊日同窗情誼,早早綁在慈寧王府的戰車之上。

此番遭逢家變,也是順便跟外戚田家劃清界限。

這些道理,他同父親講過,可父親卻認為他小子作怪,不大的年歲妄議朝綱。

這些話,他也同舅舅講過,不過舅舅覺得他太過小心謹慎,前些日子萬歲還褒獎了慈寧王治理下縣貪墨案有功,在朝堂上大為頌揚王爺乃能臣,慈寧王府風頭正健,哪有頹勢?

所以這些話,也沒有太入盛宣禾的心。

那幾日夜半舞棍,雖然打爛了一池子的花草,倒讓成天覆將理順了思路。

就像恩師所言,他的年歲還好,不必急功近利,急著入仕站位。

眼下,他剛承接了從成家分來的田產,他那大伯也不是好相與的,豈會甘心肥水外流?所以給他的鋪子田莊裏,似乎埋下了許多暗樁,須得一一梳理,才可納入正規。

妹妹隨了母親一起出了成家,雖然掛著父姓,並未出成家族譜,可以後議親時難免遭人非議,唯有他穩住家業,將來有所建樹,替母親撐起門楣,才不至於延誤了妹妹的終身……

想到這,他慢慢將手裏的聖賢語論放到一邊,從桌下摸出一把算盤,然後對著賬目,一邊滑動算珠,一邊核算流水盈利……

盛桂娘一遭與成培年和離,卻讓滿京城的貴婦們肅然起敬。

娶平妻這種事,戲文裏唱唱就好,哪能真的照搬著做?若成家開了先河,京城的府宅子們可就要亂了套。

盛家老太太將門虎女不受腌臜氣,盛桂娘也算給舊貴門戶撐住了貴女該有的傲骨。

聽說萬歲都敲打皇後,問盛家的女兒好端端的為何求去和離,是不是他田家以勢壓人,有些咄咄逼人了?

害得皇後那日將哥哥和外甥女都叫入了宮裏,好一頓申斥,直說這逼迫著秦老太君的女兒和離,荒誕得離譜。

害得田賢鐘好一通解釋,說他家壓根就沒有讓盛家女和離的意思,真的是盛家執意和離,勸也勸不住的。

皇後看著低頭不語的田佩蓉,氣得要宮女掌她的嘴,還是田賢鐘這當哥哥的跪下苦苦哀求,這才免了一頓嘴巴。

田皇後也是氣得想不明白:那成培年就是樣子好些,哪裏值得外甥女這般花費心機,非要嫁給他不可?

想到萬歲意有所指的敲打,皇後氣惱之餘少不得提醒哥哥做事謹慎一些,以後對盛家尤其要客氣,不然的話,真的田家偌大一族,真要被人看成是鄉間橫行強娶的惡霸了。

田佩蓉理虧,只能靜默地聽著姑姑發火,不過她的心裏卻冷冷一笑:好個盛桂娘,看著綿軟真是好手段!累得田家還沒嫁女,就得承受著盛家的人情!

想著二房分出去的偌大家產,田佩蓉的心裏說不出的郁氣。

當初她與盛桂娘未嫁的時候,只因為自己的姑姑還只是個後宮妃嬪,田家不夠顯貴,她便被盛桂娘給比了下去。

現在好不容易她得以改嫁心心念念數載的情郎,自己還沒有出生的兒女就要被盛桂娘的孩子逼迫得無甚體面產業繼承!

倒不是她在娘家夫家沒有見過錢銀,而是她不甘心著自己夫君的家產就如此淪落旁人,更咽不下這口憋了數載的悶氣!

不過眼下,她的確不能做些什麽,反正來日方長。盛桂娘的一雙兒女也未及成人。她能搶了盛桂娘的丈夫,難道就不能為自己的兒女搶回家產嗎?

想到這,田佩蓉輕輕地撫摸著肚子,不由得一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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