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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赤瞳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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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意雙眼迷離,香肩微露,用指頭指著公蠣的鼻子:“你以後就是我的人啦!你所有東西都是我的。快說是不是?”

“是,是。”

“這裏呢,這裏呢?”阿意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的皮膚上游走。

“心,膽,津還丹,都給你……”

軟軟的手指按在他的額頭上,“這裏……我要這個!”

公蠣傻笑起來:“這個給你……哦,不不……這是冉老爺的……我要問問他……”

阿意的手如同泥鰍一般滑膩:“這是什麽?”

公蠣血脈賁張,燥熱難耐:“避……避水玨……”

“我怎麽看不到?”

公蠣睜不開眼睛,摸索著想要把避水玨取下,但避水玨卻如同長在身上一般,撕扯不掉。

阿意咯咯嬌笑,她胸前的丁香花味道陣陣襲來,讓公蠣為之沈醉。

公蠣心中盤桓不去的,還是那幾個念念不忘的問題:“你全名叫什麽……家住哪裏……”

阿意的長指甲劃到了公蠣的胸口,那種帶著些微刺痛的感覺更讓人心神激蕩,“我叫如意,家住在大同坊如意巷……”

公蠣捉住她的小手,癡笑道:“果然,果然,我看到你的墓碑了……”

墓碑,墓碑。

丁香花的味道更加濃郁,讓公蠣一點點沈睡下去。

洞府門口那棵丁香,正是花開的季節,花團錦簇,清香怡人。

胖頭嘿嘿傻笑著,掐了一朵丁香放在鼻子下嗅:“老大老大,別睡了,快醒醒,我們倆去看野狗打架!”公蠣熱淚盈眶,推開阿意,伸手去拉胖頭。

胖頭笑著跑遠。小妖眉毛豎著,跺腳道:“再也不管你了!”

公蠣看到她順直的長發,伸手去抓,忽然想起身體赤裸,又手忙腳亂地遮蓋身體。

一只鷹隼在頭上盤旋,羽毛飄散,帶著血跡,灰黃的眼珠子惱怒地盯著公蠣。

公蠣有心擺掌櫃的款兒,虛張聲勢叫道:“阿隼,這些天你死哪裏去了!”

臉色蒼白的冉虬掙紮著,額頭的傷口觸目驚心。公蠣忙去捂小妖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

公蠣捂了個空,小妖不在,也沒有阿意。

屋頂飛快地旋轉起來,紅燭熄滅,房間陷入無盡的黑暗。

(三)

公蠣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房間一片狼藉,酒壺滾落地上,床褥淩亂,殘餘的酒漬、涎水和嘔吐物混合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褲子上竟然還有一攤黏糊糊的東西,讓公蠣耳尖兒發熱,臉兒發燙。

公蠣跳下床來,飛快地將被褥疊好、酒壺扶正,這才紅著臉叫道:“阿意!”

阿意不在——或許只是自己做了一個春夢?

但地面之上,散落著幾根帶血的羽毛,臟兮兮的。公蠣撿起一根,放在鼻子下呆呆發楞。

不知為何,他面前竟然浮現的是小妖的臉——若是這事兒小妖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公蠣既激動又沮喪。

門忽然響了一下,一個嬌柔的聲音道:“公子起床了嗎?”

公蠣跳起來扯過帳幔,將褲子上的汙漬遮住,顫抖著聲音道:“阿意,是你嗎?”

進來的是一個訓練有素的侍女,捧著一套新衣,彬彬有禮道:“公子請更衣,房間我來收拾便好。”接著轉過身去。

公蠣慌忙換了衣服,將臟衣服塞在床下,遲疑道:“請問姐姐,這是哪裏?”

侍女低頭回道:“我這便帶您去見大人。”

公蠣惴惴不安地跟著侍女,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一處寬敞的廳堂之中:雕花大屏,高幾大桌,裝飾雖然不多,卻處處透著一股古樸大氣。一端會客,另一端擺著書桌書架,以珠簾為隔,隱約見一身材修長的男子,正在潑墨揮毫。

男子聽到響動,直起身往這邊看了一眼。公蠣忙噤聲而立。

男子隔著珠簾道:“早餐還沒吃吧?”他的聲音低緩,稍帶一點點沙啞,十分悅耳。

未等公蠣回答,一個侍女端著托盤進來:一碟麻油雞絲,一碟酸辣冬筍,一盤剝好皮的五香鵪鶉蛋,幾塊炸得焦香的油餅,配上熬制得黏稠的紅豆米粥,讓人食欲大振。

男子和氣道:“我向來不愛豪奢,早餐簡陋了些。勿見怪。”

公蠣忙致謝:“您客氣了。”

但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哪裏敢隨意吃人家的東西,施禮道:“請問這裏是……”

男子也不說話,拿起毛筆在空中寫了一個字。

墨水是空中凝成一個“明”字,然後慢慢滴落到硯臺之中,一滴未灑。

公蠣被他露的這一手驚到了,結結巴巴道:“明……明道長?”

男子放下筆,打開珠簾走了出來,道:“正是。”他微微笑道:“我,便是明崇儼。”

看著明崇儼玉樹臨風地站在自己面前,公蠣絞盡腦汁,只想起“溫潤如玉”這麽一個詞。不錯,溫潤如玉,形容的便是明崇儼這樣的男子。公蠣眼光挑剔,自認為見過的美男子,畢岸算一個,江源算一個,但同明崇儼比起來,畢岸過於冷淡,江源過於懶散,唯有明崇儼,不僅具有眉眼如畫、面如冠玉的容貌,更有溫和的眼神和動聽的聲音;且明崇儼年紀稍長,比畢岸、江源又多了一份沈穩,氣質儒雅卻無高高在上之態,神色和煦又無狎昵低俗之感,令人感覺如春風撲面,尺度拿捏恰到好處。

明崇儼看了他一眼,道:“哦,我想起來,我們原是見過面的。”

難為這麽一點小事,他竟然記得。公蠣心中好感大增,忙雞啄米一般點頭:“在濱河天街上,在下不小心沖撞了天後的儀仗,多虧大人出手相助……”

明崇儼擺手道:“不足掛齒。你先吃飯再說。”他背手凝視著窗外。

公蠣不知明崇儼是什麽心思,但見他面目和善,便大著膽子道:“多謝明道長相救。”

明崇儼道:“昨晚休息的怎麽樣?”

公蠣臉一紅,道:“很好。”

明崇儼關切地道:“我看你氣色不大好。”

公蠣臉又開始發燙,支吾道:“沒事。”見他明明心事重重,但依然溫和細致,讓人如沐春風,越發敬重。

但畢岸自昨晚便不見蹤影,公蠣很是擔心,鼓起勇氣問道:“我還有一個同伴,您可有見到他?”

明崇儼完全不在意他的唐突無禮,道:“你說的是畢公子吧?他一心要去救蘇姑娘,先行走了。”

公蠣松了一口氣。

明崇儼踱了幾步,回過頭來,黯然道:“暗香館頭牌離痕姑娘一個時辰前被人殺害,你可知道?”

公蠣的額頭瞬間冒起了汗,支吾道:“這個……我同畢岸本來是要去暗香館的,可是……”

明崇儼卻未追問,長嘆了一聲,又背過身去:“我已經捉到殺害離痕的兇手。”

公蠣大驚,欲要辯解說畢岸不是兇手,卻覺得語言蒼白,正盤算著如何開脫,卻見明崇儼朝外道:“進來。”

一個大胡子侍衛應聲而來,手中托著一個托盤。

卻是王進,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他如同未看到公蠣一樣,徑直走向明崇儼,將托盤上蒙著的白布打開。

托盤之中,是一只金屬手。公蠣自然認得,這是巫琇的手。

明崇儼眼圈泛紅,握住了胸前的一只玉蝴蝶——公蠣猜想,這是他同離痕的定情之物——喃喃道:“他有什麽事怎麽不沖著我來?為何找痕兒下手?”

王進回道:“巫琇自昨日從忘塵閣逃脫,一直潛伏在暗香館離痕別院,伺機出手。”

明崇儼眉頭緊鎖,喉頭急促地抽動起來。王進繼續道:“巫琇此舉可謂一箭雙雕,既重創了大人,又嫁禍了畢岸。”

明崇儼明明悲憤交加,對王進依然和顏悅色:“好,你暫且退下。忙了一宿,帶幾個弟兄好好休息一下。”

王進臉上的疲憊似乎一掃而光,朝二人施了一禮,躬身退出。

明崇儼踉蹌了幾步,撲在高幾之上,雙手掩面,肩頭聳動,但只見淚水滴落,卻不發出任何聲音。

這種無聲的悲痛,公蠣感同身受,想起胖頭,更覺心碎,恨不得陪他大哭一場。

他哭了一陣,終於平靜。待轉過身來,已經恢覆剛才的儒雅平靜,只是臉上仍餘淚光。他認真地看了一眼公蠣,苦笑道:“你看,便是我名聲赫赫,也無法娶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明崇儼乃門閥士族、書香門第,離痕卻是青樓女子,不用多想,公蠣也能明白其中有多大的阻力,只是沒想到,離痕竟然如此意外身亡。

但公蠣想的卻是,怪不得民間對明崇儼讚譽多多,從剛才體貼下屬的舉動,到當下的真誠無奈,不知會有多少人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明崇儼手指尖微微顫抖,痛心道:“原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我早該親自出手,早早地除掉巫琇……一時疏忽卻造成痕兒……”

公蠣遲疑道:“或者巫琇只是想殺畢岸,結果不小心……”

明崇儼摩挲著玉蝴蝶,慘然一笑道:“或許吧,可是又有什麽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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