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4章 回門

關燈
將軍王加太子傅,高不可攀,但廖家人並沒有像幾年前那樣一家老小在門口跪著迎接,就是一群孩子們壅在巷口,吱吱喳喳鬧鬧騰騰地一路報信:“幺叔回來咯!”、“幺舅回來咯!”,兄長這邊崽子管廖秋離的叫“幺叔”,姐姐那邊的崽子管廖秋離叫“幺舅”。只說“幺叔”或“幺舅”回來了,並不說站在旁邊那個長的狐媚兮兮的男人。

只有三姐家的小胖妞傻乎乎地跟在那個狐媚兮兮的男人身後,傻乎乎地問他:“你是啥人呢?跟著我家幺舅進來做什麽?”。

蕭煜蹲身和她平齊,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小胖妞圓圓的臉兒上忽然染一層蘋果紅,她啃著小胖爪子傻傻看著他,說,“你長的真好看,我爹說了,等我長大了要找一個男的結親,要不就找你吧,你這麽好看。”。

蕭煜把她抱起來,從沒抱過孩子的人,抱起來不怎麽得法,大的小的都別扭,尤其是小的,扭扭擺擺要下地,“你放我下地,我去和我爹說等我長大了找你結親!”。

童言童語出於無心,聽的人就容易樂,“我已經結了親了,所以不能再和你結親。”。

“啊?和誰?”小胖妞一驚,瞪大了圓圓的圓眼睛,一直不曾離開嘴邊的小胖爪子這時終於離開了一小會兒,她的“啊?”和她的圓眼睛圓爪爪一樣,都是渾圓的。

蕭煜忍俊不禁,忽然不想敷衍了,他認認真真地對她說:我和你幺舅結親了,所以不能和你結親。“我幺舅是男的,你……難不成是女的?”小胖妞今年整五歲,“男女”還不至於瞧走了眼,但她小小的腦瓜裏頭根深蒂固的“男婚女嫁”這時讓她無比困惑。

“我是男的,你幺舅也是男的,我們結親了。”。小胖妞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狐媚兮兮的“男人”,扭身跑了,遠遠丟下一句話,“我要問問我爹娘,你說的和他們說的不一樣!”,跑遠了的小胖妞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遠遠停了下來,再找補一句:你若是沒說對,那就要和我結親!

廖秋離被一群崽子們拖著進了正門,又被崽子們圍著問這問那、要這要那,過了好一會兒才脫得身,這時再看四周,發現把蕭煜丟了。匆匆和爹娘兄姐說了幾句,又回頭去找蕭煜,從廖家臺口尋到巷子中段,這才找到那個走丟了的人。

“怎麽還走丟了?”

“三姐家的小胖妞說要和我結親呢!”蕭煜似笑非笑地看著廖秋離,意在不言中——你瞧,若你不稀罕我,我也不是沒地兒銷的。

“童言無忌,你怎麽還當真了?快些走,一群人等咱們兩個呢。”廖秋離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只當他在戲謔,因此牽起他袖子一角就往前拖。

不拉手,只牽袖子。蕭煜不願意了,反手一捉,捉住那只扯著他袖口的手,“都結了親了,還怕什麽羞。光明正大拖著手走多好!”

廖秋離看看四周,又看了看地上,想著今日不宜吵嘴,多少讓著他點兒,這就默不作聲地讓他把著手,每每經過旁人家的門口,他都要出一回汗,原本松弛著的手迅速收緊,反握住蕭煜的手,幾乎是強拖著他往前躥,過了好幾個可能現眼的路段,看看快到廖家臺口了,他才真正松弛下來。

蕭煜看著廖秋離從緊張到松弛,反覆幾次,進了廖家臺口以後,在回廊那段他忽然出手,把廖秋離抵在了一個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裏,一嘴巴啃上去,眼睛卻是開著的,和平日的啃法完全兩樣,平日裏他啃他是閉著眼啃的,怕自己眼中過熱的欲情從眼裏溢出來嚇著他。

偏要在這要命的地方做這樣要命的事,他就是不想讓他藏賊似的藏著他,結親是他點了頭的,也正式請了雙方親朋的,路過鄰舍的時候幹嘛這麽鬼祟?!他蕭煜就這麽見不得人?!睜著眼就是為了讓他看看他的滿不在乎,不在乎大庭廣眾下做這樣要命的事,和這個比起來,牽著手走算個六!

廖秋離被他堵得一口氣提不上來,甚至淚都快堵出來了,而且那人還不依不饒的用一對漂亮的招子逼視他,讓他讀清讀明他的委屈和不滿。想說些什麽,回廊外邊一聲咳嗽傳來,他想也不想就咬了蕭煜一口,趁他吃痛,忙不疊地從他身下鉆了出來,剛剛來得及理一理亂掉的呼吸。

“三哥。”

是廖家老三。手上還牽著小胖妞。小胖妞見到幺舅咧開嘴甜笑道:“幺舅,我給你留了無花果,甜甜的,就剩兩個了,給你咯?”,她把脖子上套的一個小袋子脫出來,舉起來,要廖秋離接。

“幺舅不吃,你留著吃吧。”廖秋離把小袋子掛回她的脖子,再把她抱起來。這時,狐媚兮兮的蕭將軍跟了過來,把小胖妞脖子上的袋子又摘了下來,“你不要我要。”,話音未落,袋子裏裝著的兩顆無花果就進了他的嘴裏。兩個大人看著他,竟不知從何說起。

小胖妞啃著小胖爪爪嘿嘿嘿嘿嘿:“吃了我的無花果就要和我結親!”

兩個大人更加默然地看著流著口水啃著爪子的小屁孩兒,最後還得靠廖家老三壓場子,他從廖秋離手上接過小胖妞,對著不知怎麽的忽然就變“小”了的蕭將軍說,“爹娘親眷都在正堂等著,有多少要說的,等走了過場你們屋裏說去!”。

意思就是少在這人來人往的地兒甜膩。要甜膩等回了屋自家甜膩去,別在這兒戳人的眼。

蕭煜還算聽話,和廖秋離肩並肩進了正堂,按規矩給長輩遞了茶,收了紅包,領受了來自廖家親眷百味雜陳的目光,再一會兒就由廖家老三領著,到偏院喝茶聊天去了。

廖秋離這頭呢,他娘跟著他回了臥房,關上門,繃著臉坐好了,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不能像對待前邊五個女兒一樣口無遮攔地問這問那,也不能事無巨細地叨叨,教他如何掌家,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如何鬥倒所有不知廉恥黏上門來的蒼蠅蚊子臭蟲,如何保住大家族當中的一個小家庭。他娘三十多年前把他生下來的時候,恐怕窮極想象也想不出自己下的最後一個蛋居然會和男人攪和在了一起,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男人,是個身份地位都高不可攀的男人。最最想不到的是,他們倆居然還結親了!

時至今日,他娘還老覺得這是在做夢,夢境再是荒誕不經也只是夢境,總會醒的。然而面前的哪一樣人事物都不是夢,所以她當真不知從何說起。她甚至不好意思問兒子的洞房花燭夜,憋了好半天才橫下一條心,問了一句語帶雙關的話,“五兒,他沒有為難你吧?”。

為難是哪一種為難,當娘的不可能把已經露骨的話再深入骨髓裏去了,只能等他自己領悟,自己給個答話。

兒子懵懵懂懂地答:挺好的,他怎麽會為難我呢?

兒與娘的“為難”,顯然不在一個調門上。兒子想的為難是打罵、是不讓過安生日子。娘想的“為難”,更多的還是在情事上,那個男人看自己兒子的眼神帶著一種鐵銹味,說不清為何會有這樣形容,反正她就是這麽覺得的——一片描不出的深心,因年代久遠而銹住了,一旦到了時候,就好比熱刀子切板油,熔成了一灘,瞧著不起眼,嗅上去卻有血的味道。那個狼一樣的男人逮住了一塊肉,能忍住嚙咬的本能?

她氣急敗壞地捶了兒子一記:“問你別的你答這個做啥?!”

“什、什麽別的?”兒子確實聽不懂娘的語帶雙關,她問他有沒有遭人為難,他答說沒被為難,到底哪裏不對?

“……行,這事兒過後讓你三哥問你。你們會在帝京呆多久?”為娘的對著鈍頭鈍腦的兒子難以啟齒,索性放掉了,問下一個。

“三哥的喜日子不遠了,我們會等過了那段再走。”

“……好。”聽聽,都“我們”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準備去江南?”

“嗯。一年回來帝京幾趟,等桃熟了做成桃酒、桃餅、桃醬,拿回來給爹娘兄姐們嘗嘗。”兒子笑得情真意切,為娘的見了,“世事艱險、人心善變”之類的話突然說不出口,罷了,生年不滿百,說這麽多作甚,何況見過兒子受了那樣的生離苦,有生之年,只願他平安喜樂,不染煩憂。

父兄們自然不像為娘的一樣去擔心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昧事,他們大多思量面前這位將軍王兼太子傅能有多久的安穩日子可過,朝堂的局勢究竟會走向何方,太平日月當中,皇帝會如何安置這麽一個戰功赫赫、位高權重的堂兄弟。

他們憂慮的倒不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之類的近憂,是比近憂更近,迫在眉睫的隱憂——太子太傅不是那麽好做的,一旦坐上了這個位子,那就是鐵板釘釘的太子黨,天然的與其他皇子身後的各種勢力形成微妙對峙,這位子不僅是副擔子,還是個靶子。依照蕭煜今時今日的地位與人望,任何想要對太子不利的勢力,都必得先搬開這座巨大的絆腳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