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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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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韋浩言為人古板, 還愛管閑事,但裴熙一直認為他是一個耿直的諫臣,而非奸臣,與丁德惠等溫太後的爪牙並不能歸為同黨。

不過裴熙也知道, 韋浩言與丁德惠的私交很是不錯, 再加上裴熙這個皇帝原先的確比較荒唐的緣故, 韋浩言如今會站出來說這樣的話, 裴熙心裏並不感到特別奇怪。

只是有一點無語。

畢竟她現在心裏已經幾乎可以認定過去的自己並不是皇帝了, 現在叫她平白地做重光的替罪羊,裴熙感覺自己很是冤枉,卻又完全沒有辦法叫屈。

所以說這個天大的罪名, 裴熙是絕對不會認的。

這鍋若是背了, 可就再也拿不下來了。

就在裴熙打算使出殺手鐧宣公孫止上殿之時, 宣政殿的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裴熙同樣順著聲響望了過去,只見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老者雖然年紀大了, 腿腳又不方便,可他精神矍鑠,眼神堅定, 氣度超凡, 一看便非池中物,年輕時定然是個人物。

就在裴熙想要叫汪俊傑過來問問他此人是誰的時候,蕭宴大步迎了上去, 一把扶住了老者, 同時恭敬地叫了一聲“祖父”。

裴熙瞬間就明白過來這人是誰了。

原來是大齊的老將,靖寧侯蕭蠡。

據說裴熙小的時候老靖寧侯剛從前線退下來,還曾做過裴熙的武功師父。後來老侯爺的身子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這才退回侯府靜養,已經許久都未在人前出現過了。

所以不光是裴熙,在場許多年輕的官員都沒有見過這位曾經立下過赫赫戰功的老侯爺。

他們此前雖未見過靖寧侯,卻都聽說過老侯爺的功績。

在蕭宴叫出這聲“祖父”之後,所有人看向老靖寧侯的目光都變得肅穆起來。還有人對老侯爺崇敬至極,也不管老侯爺能不能看見,忍不住默默地 * 朝他行了個禮。

靖寧侯卻是目不斜視,在蕭宴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大殿正前方,緩緩朝裴熙下拜。

裴熙見了連忙擡手道:“老侯爺快免禮!今日之事驚動了您,是朕叫您老操心了。”

靖寧侯搖搖頭,雖沒有朝裴熙下跪,卻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後,這才直起身道:“老臣深蒙皇恩多年,如今朝中發生此等大事,老臣自然不能再置若罔聞,偏安一隅。”

靖寧侯說著緩緩轉過身來,先是看了看面色陰沈的丁德惠,又是看向一旁剛剛讚同讓裴熙頒布罪己詔的韋浩言,沈聲說道:“韋大人,你糊塗啊!”

韋浩言與老靖寧侯年紀相差不多,兩人同朝為官時並無私交,但也不曾結怨,甚至韋浩言心底還很崇敬這位為國廝殺多年的老侯爺。

此時聽老靖寧侯這麽說,韋浩言肅著張臉,施禮道:“還請老侯爺賜教。”

“你以為皇上頒下罪己詔,便能得民心、平民怨了嗎?已經違反朝廷律例,燒殺搶掠、占山為王的歹人們就會歸順於朝廷了嗎?不!”老靖寧侯擲地有聲地說道:“他們只會利用皇上的罪己詔,將其視為自己的護身寶典,從而打著正義的旗號行盡不義之事,最終遭殃的還是普通老百姓啊!”

韋浩言心中一震,一時竟不知應當如何言語:“這……”

“不僅如此,只怕有些人的打算是先逼得皇上頒下罪己詔,等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後,就要將一切都歸罪到皇上的身上、逼迫皇上退位了吧!”老靖寧侯說著白了丁德惠和他身旁的鄒通一眼,沈聲道:“如今皇上膝下的皇子們都尚且年幼,最年長的大皇子也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而已。若是少主登基,後宮垂簾……韋大人以為我大齊的江山還有多少氣數可耗?!”

“老侯爺!”韋浩言被他一番話說得方寸大亂,不自覺地低下頭來,喪氣道:“是、是老臣糊塗了!”

丁德惠怎麽都沒有想到,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局勢竟然幾度反轉。

經過老靖寧侯這麽一說,不僅韋浩言及其追隨者再次倒戈,就連他這邊的大臣們都不敢上前說話了。

如今睿王仍在華北賑災,嚴格說起來溫太後一黨的勢力和姜太後一黨相比略有不足。

丁德惠沒有辦法,只得長嘆一聲,自己抗下這巨大的壓力,咬著牙上前道:“老侯爺話說得好聽,可皇上若是執意不肯頒下罪己詔,這天下百姓的怨言該當如何平息?難道要讓皇上像歷史上的暴君一般大開殺戒,對大齊的老百姓們痛下殺手嗎?!”

事發突然,老靖寧侯又久不理政,今日來時他只知道要替裴熙扛下壓力拒絕頒下罪己詔,可如何才能化解這場風波,老侯爺心裏一時間也沒有萬全的計策。

就在局勢再次陷入膠著之際,處於上首的慕水寒抱著雙臂涼涼開口道:“丁大人,你是當我慕水寒 * 死了嗎?我不說話,你們還真就當我不存在了?”

丁德惠聞言心中咯噔一聲,沒想到一直在那裏隔岸觀火的慕水寒竟會突然開口。

今日朝裴熙發難之前,丁德惠等人自然是將一切變數都考慮在內的了。

根據他們分析,慕水寒大權在握,功高蓋主,他比任何人都巴不得皇帝倒黴,應當不會蹚這趟渾水才是。

上回裴熙當眾昏倒之時他之所以維護裴熙,是因為事情發生在宮裏,有他殿前司保護皇帝不力之嫌。慕水寒是為了撇清自己,才會幫助裴熙調查的。

而這次不一樣。“昏君無道,降下天譴”的傳言是從外地流傳入京的,與慕水寒並無幹系。

慕水寒只要坐山觀虎鬥就能進一步削弱皇帝的勢力,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沒想到,慕水寒並沒有隔岸觀火到底。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又要維護皇帝了?

“老夫並無此意!”丁德惠面色肅穆,十分緊張地說:“不知殿帥有何指教?”

慕水寒幽幽道:“我就是覺著吧,你們在這裏爭來爭去的沒什麽意義,不過是浪費口舌罷了。這場天災究竟是皇上引起的,還是意外,叫欽天監監正前來測算一番不就明白了嗎?你們這些凡人又不知曉天命,在這裏爭個什麽勁呢?”

見慕水寒並沒有直接地為皇帝說話,丁德惠暗暗松了一口氣,心道自己先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只是讓欽天監監正來給皇帝測算……只怕是會節外生枝啊!

不過此時的局勢對丁德惠等人來說並不十分有利,甚至可以說他們是處於下風的。除了請公孫止前來蔔算一卦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破局了。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丁德惠也只得賭上一把。

畢竟龍椅上坐著的的確是個昏君不假,他們還是有很大贏面的。

至於欽天監是否會實話實說一事,丁德惠倒是並不特別擔心。

公孫家的先祖曾經立下祖訓,要求子孫後代絕不可以天意之名弄虛作假,否則世世代代必將遭受天譴。

而且欽天監歷來獨立於朝廷各機構之外,不會因為他們測算出來的結果而受到懲罰,所以他們向來敢於直言。

丁德惠記得在永寧年間,他曾親耳聽到欽天監監正宣稱永寧帝的愛妃乃是妖妃。哪怕永寧帝一怒之下要違背祖宗規矩斬了當時的那位國師,國師都沒有改口。

後來到了天成年間,上一任的國師公孫悟就更是敢說。

在天成帝尚在壯年之時,公孫悟就給先帝測算出來他這一生只能有一個兒子活到成年,不可能再有其他皇子長成。

這於看重後嗣的皇家來說無異於是一種詛咒,可公孫悟還是直言不諱。

最終果然如同公孫悟所說,天成帝的後宮裏再無其他皇子出生,只有裴熙一個活了下來。

因此欽天監監正,也就是大齊如今的國師公孫止,是絕對不會屈於皇權就為裴熙說好話的。 *

同理,丁德惠他們就是花費再多的銀兩、送上再多的美人,也不能收買公孫止替他們做事。

老實說,慕水寒會提出請公孫止上殿蔔卦,是在裴熙的計劃之外的。

為了防止他們的謀劃為外人所知曉,前日召見公孫止時用的是姜太後的名義。除了近身伺候裴熙的人之外,並沒有人知道裴熙曾經悄悄地見過一次公孫止。

不過慕水寒……或許是個例外。

畢竟他掌管著宮廷禁軍,宮裏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是公孫止這麽一個大活人去了永壽宮。

可裴熙並沒有告訴慕水寒公孫止已經為自己蔔過卦,關於測算的結果,慕水寒更是不知。

他是怎麽想到當眾替裴熙提出這個法子的呢?

總不會只是巧合、想到一處了而已吧?

不管怎麽說,慕水寒這麽做都是對裴熙十分有利的。

畢竟公孫家的人雖向來公正,可若是由裴熙或是裴熙這邊的人提出讓公孫止給她測算的話,總歸有幾分他們提前收買過公孫止的嫌疑。

不說私底下如何,起碼慕水寒在明面上與裴熙並非一條心。

由慕水寒出面來請公孫止,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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