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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與偏見]“渣男賤女”的又一春》作者：墨青衣
文案
這是一個在傲慢與偏見的世界裏養包子的故事。
內容標簽： 靈魂轉換 西方名著 西方羅曼
搜索關鍵字：主角：莉迪亞·貝內特、喬治·威克姆 ┃ 配角：傲慢與偏見一幹人等 ┃ 其它：傲慢與偏見、穿越、生活、養包子
chapter01
羅比面包是斯托克好面包屋，沒有之一。
——因為它是斯托克小鎮唯一一家面包店。
這年冬天一個傍晚，外面刮著雪風，一個穿著樸著樸素人圍著頭巾匆匆走到了面包屋櫥窗面前。她鼻梁以下被一條厚舊蘇格蘭圍巾遮蓋嚴嚴實實，只有一雙蔚藍眼睛仿佛會說話般展露外面，像大海一樣深邃。
“威克姆太太，今天你可來遲了。”面包屋羅伯特先生用輕柔口氣說，看向女人眼神有些異樣。
女人局促地跺了跺腳，白霜將她金色眼睫毛覆了淺淺一層，這讓她很有一種楚楚動人美。
“抱歉，羅伯特先生，我今天工作有點晚，”她搓了搓已經舊露指羊毛手套，“不知道您這兒還有沒有……”她面孔有些漲紅，看上去難堪又可憐。
“特意留了點給您，威克姆太太，”站溫暖室內羅伯特先生幾乎是用上帝語氣主宰著這個可憐女人表情，“雖然你讓我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抱歉……哦……對不起……羅伯特先生……先生……這……”女人看起來像是不安了，她囁嚅著，用近乎乞求目光看著櫥窗裏羅伯特先生。
“都這兒了。”羅伯特先生將櫥窗拱形活動板往兩側推開，將一個褐黃色紙袋推了出來，女人連忙墊腳去接，她手凍得通紅，但並沒有生瘡，看上去紅可憐可愛。
“謝謝您，羅伯特先生，仁慈主會庇佑像您這樣善心人。”女人充滿感激說，剛要把紙袋接過來，羅伯特先生手一松，紙袋一晃，裏面一些烤焦、碎裂面包片就順勢滑了出來——羅伯特先生臉色一變：“你就不能小心點嗎？威克姆太太？還是你不打算要了？”
“不不不，羅伯特先生，都是我錯，是我手凍得沒知覺了，沒有接穩。”女人急急忙忙地道歉，兩腳幾乎徹底離地般依附櫥窗外紅磚墻上，不停將那些灑櫃臺上面包碎片撿起，小心翼翼地重放入紙袋裏。其中有一塊嬰兒巴掌大離得有些遠，女人墊腳往前傾了好幾回都沒拿到，不禁拿求助眼神望向羅伯特先生——他只要一伸手，完全觸手可及。
是，觸手可及。
羅伯特先生眼神深沈，他不緊不慢地將那塊面包拿起往女人手中遞來，女人滿眼感激地伸手去接，羅伯特先生翹著嘴角把面包片放進了女人手裏，女人感激地想要收回手把面包片放進紙袋，她手就被羅伯特先生緊緊握住了。女人驚呼一聲，手就要回縮，但她力氣哪裏比得上一個男人，身體又是這樣一種重心前傾姿勢，“威克姆太太，這些日子你也我這兒拿了不少面包屑了吧，”羅伯特先生不緊不慢地把玩著女人紅通通手，他手熱燙熱燙，裹著女人小手按理說應該格外溫暖，女人卻仿佛挨著一塊冰似地，整個人都寒得僵直了。“像我這樣人，從來就不會對女士要求什麽過分要求，但你這雙眼睛……”羅伯特先生聲音低沈又嘶啞，“實是太迷人了。”他嘆息地註視著仿佛石化了女人，“總是讓我情不自禁，威克姆太太，我想您願意允可一位對您充滿愛慕男人親近對嗎？”他暧昧地沿著女人細膩肌膚摩挲，聲音充滿著誘惑，“就當是為了以後多面包屑甚至……完整面包？”
“……先生，您有太太了……”女人一直很努力地掙脫羅伯特先生鉗制，“您有太太了……”
“她知道我一向同情像夫人這樣可憐人，被丈夫拋棄，還帶著一個隨時可能死去孩子……哦，威克姆太太，你——”
“羅比！”面包屋後面傳來女人呼喚聲，“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站窗口吹冷風？”
羅伯特先生手下意識一松。
女人如蒙大赦，忙不疊把手抽回，低頭從衣服裏摸出三個便士放櫃臺上，抱著紙袋就匆匆往回跑，連頭也不敢回一下。
出了羅比面包屋屋檐，外面冷風就像刀子一樣往女人臉上刮，女人緊了緊圍巾，瞇著眼睛，用力抱緊懷裏袋子往家方向跑去。
女人家就一所救貧院隔壁，一幢破舊二層樓紅磚房，有地方因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坑窪。墻角積雪裏隱隱露出一些枯萎紫藤，等到明年春天它們又會重攀爬上墻，給這幢房子增添一點艷色。女人進了門，繞過了地毯上一大堆還未完成手工玩具，來到壁爐前，觀察了一下火勢，見裏面火光距離她離開時候已經黯淡了許多，不由有些猶豫地將目光掃向旁邊那堆得只有她小腿肚高一點幹柴。
他們家買不起柴火，用都是去鎮外樹林裏撿回來——往日女人都是跟著救貧院修女和孩子們去樹林裏撿拾，但她哪裏比得上他們人多力量大，他們去一趟可以保持大半個月消耗，她卻不行，不論她再怎麽省著用，也沒辦法撐到救貧院再出去時候。她不是不能自己一個人去，只是——小鎮上治安實稱不上好，現又是冷可以凍殺人天氣。鎮長自己都縮家裏烤火睡大覺，哪裏會管外面人死活。她容貌這個鎮子上向來就容易招惹是非，如果……想起自己剛醒來頭一次獨自出門，險些被三個醉鬼拖進小巷裏一幕，女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女人臉上表情愈發掙紮，就這時，房間裏幾聲悶喉嚨裏壓抑咳嗽讓女人悚然一驚。不行，她不能再讓孩子受凍了！想到房間裏咳得滿臉通紅兒子，女人牙根一咬，今晚就奢侈一把吧！她這樣對自己說，把紙袋擱矮桌上，將四五根木柴折成手臂長樹根堆架進壁爐裏。
房間裏溫度幾乎是以倍道而進速度暖和起來。
女人站壁爐前很就熱得額頭淌汗了，她把脖子上圍得緊實蘇格蘭圍巾取下，疊好。轉身進廚房拿出一瓶果醬，將紙袋裏大塊面包挑揀出來放一個底部被熏得黑漆漆盆子裏，又從壁爐側邊空隙處抽出兩根鐵釬架靠壁爐火焰上方把盆子用鐵鉗送了進去。她耐心地蹲壁爐前，時不時給面包片翻一下身，即便被火氣熏得兩眼發紅也沒有離開。
房間裏逐漸彌漫出一種小麥特有香氣。
女人咽了口唾沫，鼻子也跟著動了動，給面包片翻身動作勤了些。
大約烤了三五分鐘樣子，女人重用鐵鉗把盤子小心翼翼夾出來，指尖觸了觸面包軟度，彎了彎眼睛，擰開旁邊果醬瓶，拿勺子小心翼翼舀了兩勺塗了兩片大好看面包片上。塗好後，又拿出一個看著就是孩子用盤子出來，把兩片面包片移了過去，切成整整齊齊數片，走進臥室裏。
臥室裏光線十分昏暗，女人輕手輕腳走了進去，來到一張木床邊上。
木床被許許多多衣物和棉絮墊得厚厚，一個面色慘白小男孩緊閉著雙眼躺著，他病怏怏，一副無精打采樣子。
女人鼻子一酸，輕聲推了推小男孩，“寶貝、寶貝，起來吃點東西了。”
睡得不沈，但整個人都暈乎乎小男孩媽媽呼喚中清醒過來。就著壁爐昏暗光，小男孩將湊到眼前這張漂亮面孔收眼底。他瘦小身軀下意識顫抖了下，與女人如出一轍蔚藍大眼睛也流露出恐懼顏色。
小男孩恐懼讓女人喉頭一緊，女人連忙露出一張燦爛笑臉，“寶貝，你忘記了嗎？媽媽已經向上帝爺爺保證過不打你了。說話不算話是會像匹諾曹一樣長長鼻子。”女人將盤子擱旁邊只有三只腳床頭櫃上，沖兒子做鬼臉。
小男孩定定望著女人，眼神充滿驚恐和不安，女人也耐心回望他，眼神充滿寵溺和愛意。小男孩臉漸漸紅了。他抿了抿發白小嘴唇，低低咳了兩聲，不好意思地向女人道歉：“媽媽，對不起。”
女人翹了翹嘴角，“沒關系，是以前媽媽太壞了，讓我們小阿爾瓦傷了心。”她傾身上前親吻小男孩額頭，“媽媽以後會好好補償寶貝。”
女人身體前傾過來時候，小男孩身體又不受控制僵直了一秒，但很就因為女人充滿愛意吻放松下來。
“寶貝肚子一定餓得扁扁了，都怪媽媽，沒有早點趕回來，”女人聲音充滿歉意，“來，這是今天鮮面包哦，阿爾瓦嘗嘗看，我特意給你塗了你喜歡草莓果醬。”獻寶似地用小叉子戳起一塊送到小男孩嘴邊，“啊……”她做出一個張口動作。
3c hapter02
小男孩秀秀氣氣地咬了口，邊咬還邊偷眼去看女人表情。他吃得很慢很仔細，就仿佛吃不是尋常面包片而是無上美味。女人耐心地看著他吃，臉上是鼓勵微笑。
吃了大概四五分鐘樣子，小男孩低頭瞅瞅女人餵到嘴邊塗滿薄薄一層果醬面包，猶豫了下，將叉子試探性地推了過去，“……媽媽，一起。”他聲音很低，奶聲奶氣，眼睛倒映著門□進來餘光，亮得女人心都軟和了一片。
她湊近兒子把面包片推過來小手，上面殘留青紫瘀痕讓她心臟狠狠一抽，她強擠出一個誇張笑容，假裝用力面包片上咬了一口：“真好吃！”
男孩眼睛亮了，他抿抿小嘴，把叉子繼續往這邊推，眼睛裏小心翼翼地期盼看得女人心中是歡喜，她啊嗚啊嗚連著幾口空咬面包上，隨後做出一副吃得好撐樣子把叉子推回給兒子。
小家夥困惑地眨巴了下大眼睛，盯著沒有絲毫變化果醬面包，又疑惑地去瞅母親‘吃不能再撐’誇張表情，蔚藍眸子裏滿是困惑。
“媽媽真吃飽了，盤子裏都是寶貝了，”兒子眼中納悶讓女人沈重心有了些許減輕，她彎眼笑著，“別讓它冷了，涼到肚肚就不好了。”
小男孩聽從了母親囑咐，慢慢將小一片面包吃了個幹幹凈凈，就連盤子裏指甲大小碎屑也被他撿起來扔嘴巴裏抿了。女人眼眶有些發澀，起身把兒子抱了起來。
她不抱還好，一抱，懷中本來已經放松下來小身軀立刻就僵直了。手也用力拽住了她衣袖，力道大幾乎讓女人心驚。
女人急忙就著昏暗光線低頭去看兒子臉。
只見小男孩臉色蒼白，瞳孔因為恐懼而縮小：“媽媽，不要丟我，我會乖……”他幾乎是啞著嗓子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媽媽怎麽會扔寶貝呢，媽媽這是要抱著寶貝去起居室塗藥啊，臥室裏冷，媽媽舍不得凍到寶貝呢。”喉嚨裏仿佛哽著硬塊女人強笑著親吻兒子額頭，發現那兒已經汗涔涔一片，“媽媽會把寶貝抱得緊緊，媽媽保證。”她聲音也同樣變得沙啞了。
小男孩低著頭沒有做聲，眼睫毛不住顫動，緊拽著女人胳膊手卻沒有絲毫放松跡象。
知道自己還沒有取得兒子信任女人仿佛感覺不到胳膊上被狠狠掐住痛意，小心翼翼把小男孩抱到壁爐前沙發上。
這個沙發看上去雖然破舊但並不顯骯臟，裂開口子也被女人用碎布剪了好幾個星星月亮歪歪扭扭用針線補好了，瞧上去還頗有幾分童趣。
女人把小男孩放沙發上，被靠著沙發扶手，輕手撩開了他打了個幾個小補丁棉布睡衣。
小男孩胸肋骨異常明顯，下面卻有一個大大肚子。
女人眼眶微紅，知道那都是餓出來，肚子裏面都是腹水。以前她到底有多壞啊，這樣對待一個孩子！當然，這不是讓她自責！
讓女人恨不得殺了自己是小男孩心肺處皮膚明顯青紫瘀痕，那塊地方她已經用救貧院院長給藥膏塗了兩三天了，還是沒有化開跡象。她不知道以前自己為何要這樣殘忍對待一個孩子，唯一知道是——她以後一定要好好補償他，好好把他撫養長大。
“這是特蘭太太給，聽說對消腫祛瘀很有效果，寶貝忍忍，媽媽給你揉揉好不好。”這還是第一次孩子醒著時候塗藥，女人還真有點緊張。
小男孩和女人幾乎如出一轍眸子裏明顯閃過畏懼顏色，他躊躇了很久都沒有點頭，眼睛女人臉和藥膏還有自己小胸脯上打轉。女人耐心地等著他——再不敢犯剛才那種說都不說一聲就把他抱起來錯誤。
“媽媽你揉吧，我不怕疼。”小男孩大概是慎重考慮過了，抿抿嘴唇，眼神很認真說。
女人松了口氣，手心打上一點藥膏小男孩胸口慢慢揉了起來。她揉力道不大，但卻充分讓藥效得到了發揮。就仿佛天生會似地——女人對醫藥方面東西非常敏感。但她都記不起來了，從她那日酒氣熏天中骯臟被褥裏醒來，她就忘記了所有一切。
小男孩也確實忍得住疼，他除了幾聲實忍不住咳嗽外，室內除了壁爐枝幹被燒嗶啵聲外，竟然不吭一聲。
無法想象一個三歲孩子也有這麽大忍痛力女人邊拿手絹給他擦腦門上汗邊說，“忍不住就叫出來，媽媽會輕一點。”
男孩小小地吸著氣，“不用。”他搖著頭說。
女人看得心疼，故意開口說話把他註意力轉開。
“寶貝不疼嗎？媽媽幫寶貝擦得都流冷汗呢。”
小男孩沈默了一會，小手無意識摳著沙發邊沿被女人補好黃色小星星，“……以前叫，被臉紅紅媽媽聽到打……後來就不叫了。”
管知道自己追問下去一定會恨不得掐死自己，女人依然問了。她邊給兒子揉著小胸脯邊說，“臉紅紅媽媽是什麽？”
“不知道，”小男孩搖頭，鸚鵡學舌，“特蘭太太說看到臉紅紅媽媽就不要出聲把自己藏起來。”
這下女人聽懂了。她微微仰頭，試圖讓眼睛裏湧出淚水倒流——那都是你罪，別以為幾滴鱷魚眼淚就能夠洗清。
“那媽媽小寶貝是不是藏很好？”女人強忍著滿腔難過，紅著眼睛繼續問。小男孩註意力被她成功轉移了。
“特蘭太太說我藏得好，”小男孩語氣有些自豪，“我總是躲家裏櫃子裏，媽媽除了出門從來不打開，”他有些不安地偷眼瞟了下女人，“不過特蘭太太後來不讓我藏了，她讓我看見臉紅紅媽媽就跑到隔壁去。”
“為什麽呢？”女人聲音很溫柔問，手下力道慢慢減緩，逐漸帶上了些許安撫味道。
清晰感覺到那一處悶疼減輕小男孩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有一次我藏了很久很久……特蘭太太找到我就不讓我藏了。”
“很久是多久？”女人呼吸一窒。
小男孩勉強支起眼皮回答母親話：“對不起，媽媽，我不知道……”
女人聞言一怔，旋即自嘲一笑。是啊，她寶貝還只是個三歲孩子，能有條有理說出這番話已經很不簡單了。
“寶貝藏地方能看見太陽公公和月亮婆婆嗎？”女人把自己昨天給兒子講過故事提出來做橋。
小男孩精神明顯振了振，他顯然很喜歡母親昨晚故事。
“有，我躲後面小木屋裏，看了，嗯……嗯……”他把瘦巴巴小爪子伸出來一個一個掰，後把大拇指和食指揪出來，“兩次太陽公公和一次月亮婆婆。”
兩天一夜滴米未進！
一個孩子！一個未滿三歲孩子！
難怪特蘭太太會不讓他藏了，以她以前冷血，兒子就是活生生餓死哪個角落裏恐怕也發現不了！意識到這一點女人後怕不已，情不自禁把小男孩用力抱進了懷裏。
“……媽媽？”小男孩並不習慣母親擁抱，他掙紮了兩下，試圖從她懷裏掙脫出來。
憶起現兒子還不習慣她親密接觸女人松開了這個足以把小男孩窒息擁抱，嘴角彎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笑容，“寶貝，藥塗好了，慢慢舀水來給你洗手洗臉，我們去床上講故事好不好？”
小男孩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屬於這個時期孩童特有天真，他用力點頭說好，但是女人把他抱起時候還是下意識拽緊了她胳膊。
已經被掐青地方再次被掐痛險些讓女人失了手，好不容易忍著疼把兒子抱回臥室，端來水給他洗手洗臉，女人問，“寶貝，為什麽媽媽每次抱你時候你都抓得這麽緊呢？”
小男孩嘴唇翕動了下，不做聲。
將他不答，女人也不敢追問，把他洗了臉和小手小腳，又端來一杯溫水給他含著漱口，等到一切弄完，她自己把矮桌上面包碎屑就著溫水吃完，又特意留下三塊大一些充作午餐，這才倉促漱口擦身，換上睡衣打著哆嗦鉆進了兒子被子裏。
“媽媽，昨天故事還沒講……”見到母親鉆進來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把被子掀出一個小縫去迎接，他聲音裏罕有地雀躍讓女人鼻子一酸，不由慶幸自己雖然失去了所有記憶，但基本生活能力還沒有消失，能夠認得幾個字看得懂幾本故事書。只是她真躺進來時候，小男孩眼睛卻猛地睜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母親胳膊，那小小指痕讓他眼睛裏很蓄滿了驚惶淚。
“寶貝，怎麽了？”女人連忙側身把兒子撈進懷裏哄。
小男孩緊張地啜泣出聲，“媽媽，對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4c hapter03
女人順著兒子視線同樣看到了胳膊處那醒目青黑，她膚色很白，只要輕輕擦撞一下都會現出紅痕，阿爾瓦雖然還是幼童，但因為恐懼和緊張所爆發出來力量也不容小窺，會出現這樣顯眼青紫瘀痕實是再正常不過。
“寶貝，沒關系，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兒子聲音裏惶恐讓女人再次鼻酸，這不是一個闖了禍孩子自己母親面前應該有表現。“媽媽不怪你。”她溫柔地撫摸他腦袋上亂糟糟小卷毛。
女人充滿包容話讓小男孩第一次沒有任何抗拒地窩她懷裏，他像是猶豫什麽，突然像下定決心似地說：“媽媽，以後就算你把我摔地上我也不抓你了。”
阿爾瓦話間接解答了女人疑問。
——這就是他會被她抱起時全身繃緊，充滿戒備原因所吧！
想到自己對這孩子做過那些殘忍事，女人突然能夠理解她丈夫為什麽會拋棄她遠走他鄉了。不過——他不待見她，為什麽連孩子也不要了呢？那也是他孩子不是嗎？
平日裏不仔細琢磨還好，一深思就頭痛如裂女人搖搖頭，甩掉了內心重重疑問，滿臉歉意對小男孩道：“寶貝，媽媽為以前對寶貝做過那些壞事道歉，寶貝願意原諒媽媽嗎？”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瘦得讓人心疼小臉也閃過掙紮，顯然，從記事起就被母親虐待折磨他實不知該怎樣回答女人問題。
“媽媽知道以前媽媽嚇到寶貝了，寶貝不願意原諒媽媽也沒關系，阿爾瓦看媽媽以後表現好不好？”知道自己有些過於求成女人把兒子往懷裏摟了摟，給他講起了昨晚未完故事。
第二天早上，女人把睡得懵懵懂懂兒子從床上叫起，給他穿好衣服，餵他吃了昨晚剩下面包，又拿了兩個玩具給他玩，叮囑他靠近壁爐拿午餐時候要小心就匆匆去了隔壁救貧院。
救貧院院長特蘭太太看到一身樸素匆忙跑來女人時，嘴角難得彎出一個微笑弧度。這是一位性格嚴肅，眼睛裏摻不得沙子好院長，她終生未婚，一生致力於關照孤兒和窮人，斯托克名聲僅次於朱迪恩子爵和艾奇遜鎮長。
“特蘭太太。”女人神情有些緊張地走近，她剛醒來時候，床邊就坐著這位眼神銳利老婦人。對方語氣格外嚴厲把渾渾噩噩她狠狠訓斥了一頓。管對方嘴角肌肉線條因為年老緣故有些耷拉，但那雙充滿怒意雙眼卻深刻烙進了她心底——也是通過對方，女人才明白了自己目前處境，以及，能夠賺到一些微薄薪酬，養活她自己和兒子。
“阿瓦爾身體好些了嗎？藥還夠不夠？”特蘭太太聲音也和她性格一樣總是冷硬硬，讓每一個和她說話人都倍感壓力。
女人小心翼翼答了。
特蘭太太道：“莉迪亞，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對你訓斥太過嚴苛，才讓你變成了現這副小心翼翼樣子，但作為一個母親，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堅強起來。”
女人也就是莉迪亞喏喏應了句，特蘭太太搖頭，“你過去吧，今天工作是削馬鈴薯，削好院裏會給予獎勵，你也加油吧。”她這樣鼓勵著。
莉迪亞充滿感激地應了聲，轉身進了救貧院大廳裏。
此刻大廳裏已經站滿了人，全部都是女人。
小看著就七八歲年紀，大卻像是了有了五六十歲。
看到莉迪亞進來，女人們眼神都有些怪異。莉迪亞仿佛什麽都沒感覺到般垂著眼簾站到了一個角落裏。
特蘭太太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四五對擡著籃筐修女。
修女們目不斜視，放下筐子就站了特蘭太太身後。
特蘭太太說：“這裏面東西就是你們今天要做活計，和平常一樣，做滿一天五個便士，半天兩個。”她示意修女們把小刀發下去，“今天有特別獎勵，”對薪金已經習以為常眾人紛紛擡頭，斯托克救貧院和其他地方大不同就是他們院長很樂意用一些窮人們急缺，但又很難得到東西做懸賞，以鼓勵人們幹勁。特蘭太太將身邊桌子上一塊布掀開，“這裏面有半磅黃油，馬鈴薯削得好儉省可以獲得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由第二名和第三名平分。”
半磅黃油！
評比第一可以得到三分之二！
特蘭太太話讓所有人都激動不已，就連莉迪亞也擡起了頭。
半磅黃油對富有人家來說恐怕不屑一顧，但對這些只能依靠救貧院艱難求存窮人來說，絕對是喜從天降。大廳內所有人情緒都調動起來。挽袖挽袖，拖筐拖筐，一時間熱鬧非凡。
削馬鈴薯是個還算輕省活，女人們三三兩兩搬著小凳子坐一起一邊削一邊聊天。削下來馬鈴薯皮也沒有扔掉——這些她們可以帶回家，煮進湯裏也能聞到一點味道。
莉迪亞這群人中人緣很差，沒有人願意搭理她，因此她一個人揀了一堆馬鈴薯躲角落裏削。她速度很，馬鈴薯被她握手裏轉悠幾下，一層薄薄皮就落了地。莉迪亞會削得這麽好也是熟能生巧，她剛來救貧院那天，做活也是削馬鈴薯——不但削得坑坑窪窪，還把自己手削掉了一層油皮。當時疼她差點就掉了眼淚，如果不是周遭有許多幸災樂禍目光盯著話。
回到家後，她特意翻出一把生銹小刀用磨刀石磨了，到外面揀了不少木頭回來削，慢慢，也就練出來了。
沒辦法，救貧院工作絕大部分都是削馬鈴薯——據說特蘭太太承蒙一位軍官太太恩情，特意為救貧院爭取到了這份活計——這些削好馬鈴薯都是供給軍隊。
斯托克鎮駐紮著一個軍營，不過他們少有來斯托克鎮閑逛，都是呆軍營裏。斯托克鎮不少心中懷春姑娘們巴望著能夠裏面找到自己白馬王子。
“……卡米爾小姐前兩天又換情人了，哦，這次聽說是軍營裏一位上尉，英俊極了，她對他簡直一見鐘情。”離莉迪亞不遠地方傳來一個女人聲音。這個女人眼睛裏滿滿八卦味道。
“又換啦？”和她交好另一個女人一臉不可思議，“我記得九月份時候她還說只愛比特先生一個啊。”
“卡米爾小姐從來不把誓言當回事，”開啟話匣子地女人斜了眼垂著眼瞼不停削著馬鈴薯莉迪亞，“當初威克姆先生剛來咱們小鎮時候，她激動得都要瘋了，不顧一切表示就算他有太太也一定要嫁給他——結果呢。”女人做了個怪異鬼臉。
“噢，親愛瑪奇太太，你可別提威克姆先生，一提，我這心口就痛得厲害，”另一個女人誇張地捂住胸口，“如果不是他有一個那樣不可理喻太太，他一定會待斯托克，瑪奇太太，你不知道，我曾經和那位英俊先生有過交談，他真有禮貌極了，說起話來妙語如珠比百靈鳥還要動聽——對他離去我真是深表遺憾。”
“你不是一個人，”瑪奇太太一臉感觸，“我也巴望著有一日他能想開回來呢，他那個太太是無法讓人感到樂，但是，他兒子阿爾瓦可是個迷人小家夥——完全繼承了他英俊——哦，你不知道小家夥多可憐，特蘭太太把他從隔壁宅子裏抱出來時候我眼淚都要下來了，他餓得隨時都可能死去……”瑪奇太太憤憤地又瞪了眼莉迪亞，“如果讓威克姆先生知道他兒子受了這麽多苦楚，他一定會心碎。”
“說到這個，當時我也場，”對那位拋妻棄子威克姆先生讚不絕口婦人連連點頭，“把小阿爾瓦抱出來時候，特蘭太太簡直懊悔得不行，我還是頭一次見她那樣自責——直說自己出了餿主意，險些害了一個無辜孩子。”
“這我倒是沒聽說，賓斯太太，難道裏面還有什麽別隱情？”瑪奇太太一臉好奇。
賓斯太太就把特蘭太太讓阿爾瓦躲起來結果阿爾瓦躲得差點把自己餓死事情說了出來。
瑪奇太太頓時唏噓不已。
像這樣聊天大廳裏幾乎沒有斷過，當然，她們筐子裏越堆越高馬鈴薯也沒有因為談話而有所終止。廚房裏幾乎待了大半輩子家庭主婦閉著眼睛也能把馬鈴薯削得漂漂亮亮，何況這只是一心二用。
時間指針很滑向中午，特蘭太太出去用餐，修女們端來了黑面包和菜湯。莉迪亞上前領了一塊，摸起來硬硬，雖然冒著熱氣，但感覺和石塊沒什麽區別。又領了一碗褐色菜湯，看不出湯裏漂浮那一小團小團是什麽，但喝起來還算香。
莉迪亞把分發給自己那片黑面包吃了一些，又把湯喝了——為了那一點黃油，她必須爭分奪秒——重回到自己筐子前削馬鈴薯，邊削邊皺眉希望自己放壁爐邊上面包還有熱氣。那可是純麥做白面包，小孩吃了胃裏也好消化。
就這樣一直削到傍晚六點多，特蘭太太重回到大廳裏，她拍了拍掌讓修女們上前檢查，所有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不停地拿眼睛去瞟別人，隨後和自己比較。
修女們足足忙碌了大半個小時，才把結果評出來匯報給特蘭太太。
聽了匯報特蘭太太眼底閃過驚訝，她看向垂著頭站角落裏莉迪亞，“這真是太讓我意外了，”起身走到莉迪亞小筐前，特蘭太太拾起一個馬鈴薯仔細觀察了下，微笑道：“恭喜你，威克姆太太，這次比賽第三名。”
5c hapter04
特蘭太太很會用物質獎勵刺激大家熱情，因此三不五時，她就會找出點人們急缺又十分渴望東西出來充作噱頭，讓大家用心幹活。莉迪亞以前從未得到過這樣獎勵——她名字所有人心裏已經和笨手笨腳化作了等號。如今，特蘭太太居然宣布她作為這次比賽第三名——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當然，特蘭太太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讓人們不會懷疑她公正，大家只是用又驚又妒目光註視著莉迪亞——仿佛她突然長出了犄角一樣怪異。
這些目光讓莉迪亞有些畏縮，比起剛進大廳輕蔑嘲弄，現凝聚她身上註視明顯要惡意多。
特蘭太太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她太忙了，不可能時刻關註一個有過虐童前科女人。她把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宣布了。那是兩個經常得到獎勵中年婦人，不但幹活賣力，人緣也十分不錯。
修女把盛裝黃油油紙包分別遞給三人，特蘭太太說了兩句例行明天早點過來，回家註意安全當心雪大滑倒話後，就放眾人離去了。至於薪酬，都是每周日結——到了米迦勒節再仔細將收入支出歸檔匯總。
莉迪亞也順著熙熙攘攘人流出了救貧院，直接往隔壁家走去。
仔細說來，這個家還要感謝特蘭太太。如果不是特蘭太太對阿爾瓦喜愛，他們也不可能以微薄租金得到這樣一個棲身之所。
出了救貧院，莉迪亞準備放下黃油再去羅比面包屋，心裏是暗暗祈禱：希望今天能夠不碰上那位羅伯特先生。她名聲已經夠糟了，不需要另外一場風流韻事雪上加霜。莉迪亞不知道曾經自己做過多少天怒人怨事情，唯一清楚是決不能再讓孩子因為她立身不正蒙羞。
心中有事，註意力就會不自覺變得分散，莉迪亞只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什麽絆了下——身體一歪——整個人就往雪地裏栽去。
發現自己已經對身體失去控制她唯一能做就是將包裹著黃油油紙包護住，只聽到一聲讓人牙酸砰然重響，莉迪亞整張臉都拍進了雪地裏。
腦子裏嗡嗡作響她，很就感覺到一絲鐵銹味鼻間彌漫。莉迪亞嘴裏發苦，強撐著自己試圖站起來——所幸，這雪下得極厚，雖然摔得嚇人，身上倒沒感覺受傷。
為了護住黃油，莉迪亞只能單手撐著起來，卻不想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強作不屑嗤笑，緊跟著腰部就被人重重一踩，重趴回了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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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比面包是斯托克好面包屋，沒有之一。
——因為它是斯托克小鎮唯一一家面包店。
這年冬天一個傍晚，外面刮著雪風，一個穿著樸著樸素人圍著頭巾匆匆走到了面包屋櫥窗面前。她鼻梁以下被一條厚舊蘇格蘭圍巾遮蓋嚴嚴實實，只有一雙蔚藍眼睛仿佛會說話般展露外面，像大海一樣深邃。
“威克姆太太，今天你可來遲了。”面包屋羅伯特先生用輕柔口氣說，看向女人眼神有些異樣。
女人局促地跺了跺腳，白霜將她金色眼睫毛覆了淺淺一層，這讓她很有一種楚楚動人美。
“抱歉，羅伯特先生，我今天工作有點晚，”她搓了搓已經舊露指羊毛手套，“不知道您這兒還有沒有……”她面孔有些漲紅，看上去難堪又可憐。
“特意留了點給您，威克姆太太，”站溫暖室內羅伯特先生幾乎是用上帝語氣主宰著這個可憐女人表情，“雖然你讓我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抱歉……哦……對不起……羅伯特先生……先生……這……”女人看起來像是不安了，她囁嚅著，用近乎乞求目光看著櫥窗裏羅伯特先生。
“都這兒了。”羅伯特先生將櫥窗拱形活動板往兩側推開，將一個褐黃色紙袋推了出來，女人連忙墊腳去接，她手凍得通紅，但並沒有生瘡，看上去紅可憐可愛。
“謝謝您，羅伯特先生，仁慈主會庇佑像您這樣善心人。”女人充滿感激說，剛要把紙袋接過來，羅伯特先生手一松，紙袋一晃，裏面一些烤焦、碎裂面包片就順勢滑了出來——羅伯特先生臉色一變：“你就不能小心點嗎？威克姆太太？還是你不打算要了？”
“不不不，羅伯特先生，都是我錯，是我手凍得沒知覺了，沒有接穩。”女人急急忙忙地道歉，兩腳幾乎徹底離地般依附櫥窗外紅磚墻上，不停將那些灑櫃臺上面包碎片撿起，小心翼翼地重放入紙袋裏。其中有一塊嬰兒巴掌大離得有些遠，女人墊腳往前傾了好幾回都沒拿到，不禁拿求助眼神望向羅伯特先生——他只要一伸手，完全觸手可及。
是，觸手可及。
羅伯特先生眼神深沈，他不緊不慢地將那塊面包拿起往女人手中遞來，女人滿眼感激地伸手去接，羅伯特先生翹著嘴角把面包片放進了女人手裏，女人感激地想要收回手把面包片放進紙袋，她手就被羅伯特先生緊緊握住了。女人驚呼一聲，手就要回縮，但她力氣哪裏比得上一個男人，身體又是這樣一種重心前傾姿勢，“威克姆太太，這些日子你也我這兒拿了不少面包屑了吧，”羅伯特先生不緊不慢地把玩著女人紅通通手，他手熱燙熱燙，裹著女人小手按理說應該格外溫暖，女人卻仿佛挨著一塊冰似地，整個人都寒得僵直了。“像我這樣人，從來就不會對女士要求什麽過分要求，但你這雙眼睛……”羅伯特先生聲音低沈又嘶啞，“實是太迷人了。”他嘆息地註視著仿佛石化了女人，“總是讓我情不自禁，威克姆太太，我想您願意允可一位對您充滿愛慕男人親近對嗎？”他暧昧地沿著女人細膩肌膚摩挲，聲音充滿著誘惑，“就當是為了以後多面包屑甚至……完整面包？”
“……先生，您有太太了……”女人一直很努力地掙脫羅伯特先生鉗制，“您有太太了……”
“她知道我一向同情像夫人這樣可憐人，被丈夫拋棄，還帶著一個隨時可能死去孩子……哦，威克姆太太，你——”
“羅比！”面包屋後面傳來女人呼喚聲，“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站窗口吹冷風？”
羅伯特先生手下意識一松。
女人如蒙大赦，忙不疊把手抽回，低頭從衣服裏摸出三個便士放櫃臺上，抱著紙袋就匆匆往回跑，連頭也不敢回一下。
出了羅比面包屋屋檐，外面冷風就像刀子一樣往女人臉上刮，女人緊了緊圍巾，瞇著眼睛，用力抱緊懷裏袋子往家方向跑去。
女人家就一所救貧院隔壁，一幢破舊二層樓紅磚房，有地方因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坑窪。墻角積雪裏隱隱露出一些枯萎紫藤，等到明年春天它們又會重攀爬上墻，給這幢房子增添一點艷色。女人進了門，繞過了地毯上一大堆還未完成手工玩具，來到壁爐前，觀察了一下火勢，見裏面火光距離她離開時候已經黯淡了許多，不由有些猶豫地將目光掃向旁邊那堆得只有她小腿肚高一點幹柴。
他們家買不起柴火，用都是去鎮外樹林裏撿回來——往日女人都是跟著救貧院修女和孩子們去樹林裏撿拾，但她哪裏比得上他們人多力量大，他們去一趟可以保持大半個月消耗，她卻不行，不論她再怎麽省著用，也沒辦法撐到救貧院再出去時候。她不是不能自己一個人去，只是——小鎮上治安實稱不上好，現又是冷可以凍殺人天氣。鎮長自己都縮家裏烤火睡大覺，哪裏會管外面人死活。她容貌這個鎮子上向來就容易招惹是非，如果……想起自己剛醒來頭一次獨自出門，險些被三個醉鬼拖進小巷裏一幕，女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女人臉上表情愈發掙紮，就這時，房間裏幾聲悶喉嚨裏壓抑咳嗽讓女人悚然一驚。不行，她不能再讓孩子受凍了！想到房間裏咳得滿臉通紅兒子，女人牙根一咬，今晚就奢侈一把吧！她這樣對自己說，把紙袋擱矮桌上，將四五根木柴折成手臂長樹根堆架進壁爐裏。
房間裏溫度幾乎是以倍道而進速度暖和起來。
女人站壁爐前很就熱得額頭淌汗了，她把脖子上圍得緊實蘇格蘭圍巾取下，疊好。轉身進廚房拿出一瓶果醬，將紙袋裏大塊面包挑揀出來放一個底部被熏得黑漆漆盆子裏，又從壁爐側邊空隙處抽出兩根鐵釬架靠壁爐火焰上方把盆子用鐵鉗送了進去。她耐心地蹲壁爐前，時不時給面包片翻一下身，即便被火氣熏得兩眼發紅也沒有離開。
房間裏逐漸彌漫出一種小麥特有香氣。
女人咽了口唾沫，鼻子也跟著動了動，給面包片翻身動作勤了些。
大約烤了三五分鐘樣子，女人重用鐵鉗把盤子小心翼翼夾出來，指尖觸了觸面包軟度，彎了彎眼睛，擰開旁邊果醬瓶，拿勺子小心翼翼舀了兩勺塗了兩片大好看面包片上。塗好後，又拿出一個看著就是孩子用盤子出來，把兩片面包片移了過去，切成整整齊齊數片，走進臥室裏。
臥室裏光線十分昏暗，女人輕手輕腳走了進去，來到一張木床邊上。
木床被許許多多衣物和棉絮墊得厚厚，一個面色慘白小男孩緊閉著雙眼躺著，他病怏怏，一副無精打采樣子。
女人鼻子一酸，輕聲推了推小男孩，“寶貝、寶貝，起來吃點東西了。”
睡得不沈，但整個人都暈乎乎小男孩媽媽呼喚中清醒過來。就著壁爐昏暗光，小男孩將湊到眼前這張漂亮面孔收眼底。他瘦小身軀下意識顫抖了下，與女人如出一轍蔚藍大眼睛也流露出恐懼顏色。
小男孩恐懼讓女人喉頭一緊，女人連忙露出一張燦爛笑臉，“寶貝，你忘記了嗎？媽媽已經向上帝爺爺保證過不打你了。說話不算話是會像匹諾曹一樣長長鼻子。”女人將盤子擱旁邊只有三只腳床頭櫃上，沖兒子做鬼臉。
小男孩定定望著女人，眼神充滿驚恐和不安，女人也耐心回望他，眼神充滿寵溺和愛意。小男孩臉漸漸紅了。他抿了抿發白小嘴唇，低低咳了兩聲，不好意思地向女人道歉：“媽媽，對不起。”
女人翹了翹嘴角，“沒關系，是以前媽媽太壞了，讓我們小阿爾瓦傷了心。”她傾身上前親吻小男孩額頭，“媽媽以後會好好補償寶貝。”
女人身體前傾過來時候，小男孩身體又不受控制僵直了一秒，但很就因為女人充滿愛意吻放松下來。
“寶貝肚子一定餓得扁扁了，都怪媽媽，沒有早點趕回來，”女人聲音充滿歉意，“來，這是今天鮮面包哦，阿爾瓦嘗嘗看，我特意給你塗了你喜歡草莓果醬。”獻寶似地用小叉子戳起一塊送到小男孩嘴邊，“啊……”她做出一個張口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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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秀秀氣氣地咬了口，邊咬還邊偷眼去看女人表情。他吃得很慢很仔細，就仿佛吃不是尋常面包片而是無上美味。女人耐心地看著他吃，臉上是鼓勵微笑。
吃了大概四五分鐘樣子，小男孩低頭瞅瞅女人餵到嘴邊塗滿薄薄一層果醬面包，猶豫了下，將叉子試探性地推了過去，“……媽媽，一起。”他聲音很低，奶聲奶氣，眼睛倒映著門□進來餘光，亮得女人心都軟和了一片。
她湊近兒子把面包片推過來小手，上面殘留青紫瘀痕讓她心臟狠狠一抽，她強擠出一個誇張笑容，假裝用力面包片上咬了一口：“真好吃！”
男孩眼睛亮了，他抿抿小嘴，把叉子繼續往這邊推，眼睛裏小心翼翼地期盼看得女人心中是歡喜，她啊嗚啊嗚連著幾口空咬面包上，隨後做出一副吃得好撐樣子把叉子推回給兒子。
小家夥困惑地眨巴了下大眼睛，盯著沒有絲毫變化果醬面包，又疑惑地去瞅母親‘吃不能再撐’誇張表情，蔚藍眸子裏滿是困惑。
“媽媽真吃飽了，盤子裏都是寶貝了，”兒子眼中納悶讓女人沈重心有了些許減輕，她彎眼笑著，“別讓它冷了，涼到肚肚就不好了。”
小男孩聽從了母親囑咐，慢慢將小一片面包吃了個幹幹凈凈，就連盤子裏指甲大小碎屑也被他撿起來扔嘴巴裏抿了。女人眼眶有些發澀，起身把兒子抱了起來。
她不抱還好，一抱，懷中本來已經放松下來小身軀立刻就僵直了。手也用力拽住了她衣袖，力道大幾乎讓女人心驚。
女人急忙就著昏暗光線低頭去看兒子臉。
只見小男孩臉色蒼白，瞳孔因為恐懼而縮小：“媽媽，不要丟我，我會乖……”他幾乎是啞著嗓子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媽媽怎麽會扔寶貝呢，媽媽這是要抱著寶貝去起居室塗藥啊，臥室裏冷，媽媽舍不得凍到寶貝呢。”喉嚨裏仿佛哽著硬塊女人強笑著親吻兒子額頭，發現那兒已經汗涔涔一片，“媽媽會把寶貝抱得緊緊，媽媽保證。”她聲音也同樣變得沙啞了。
小男孩低著頭沒有做聲，眼睫毛不住顫動，緊拽著女人胳膊手卻沒有絲毫放松跡象。
知道自己還沒有取得兒子信任女人仿佛感覺不到胳膊上被狠狠掐住痛意，小心翼翼把小男孩抱到壁爐前沙發上。
這個沙發看上去雖然破舊但並不顯骯臟，裂開口子也被女人用碎布剪了好幾個星星月亮歪歪扭扭用針線補好了，瞧上去還頗有幾分童趣。
女人把小男孩放沙發上，被靠著沙發扶手，輕手撩開了他打了個幾個小補丁棉布睡衣。
小男孩胸肋骨異常明顯，下面卻有一個大大肚子。
女人眼眶微紅，知道那都是餓出來，肚子裏面都是腹水。以前她到底有多壞啊，這樣對待一個孩子！當然，這不是讓她自責！
讓女人恨不得殺了自己是小男孩心肺處皮膚明顯青紫瘀痕，那塊地方她已經用救貧院院長給藥膏塗了兩三天了，還是沒有化開跡象。她不知道以前自己為何要這樣殘忍對待一個孩子，唯一知道是——她以後一定要好好補償他，好好把他撫養長大。
“這是特蘭太太給，聽說對消腫祛瘀很有效果，寶貝忍忍，媽媽給你揉揉好不好。”這還是第一次孩子醒著時候塗藥，女人還真有點緊張。
小男孩和女人幾乎如出一轍眸子裏明顯閃過畏懼顏色，他躊躇了很久都沒有點頭，眼睛女人臉和藥膏還有自己小胸脯上打轉。女人耐心地等著他——再不敢犯剛才那種說都不說一聲就把他抱起來錯誤。
“媽媽你揉吧，我不怕疼。”小男孩大概是慎重考慮過了，抿抿嘴唇，眼神很認真說。
女人松了口氣，手心打上一點藥膏小男孩胸口慢慢揉了起來。她揉力道不大，但卻充分讓藥效得到了發揮。就仿佛天生會似地——女人對醫藥方面東西非常敏感。但她都記不起來了，從她那日酒氣熏天中骯臟被褥裏醒來，她就忘記了所有一切。
小男孩也確實忍得住疼，他除了幾聲實忍不住咳嗽外，室內除了壁爐枝幹被燒嗶啵聲外，竟然不吭一聲。
無法想象一個三歲孩子也有這麽大忍痛力女人邊拿手絹給他擦腦門上汗邊說，“忍不住就叫出來，媽媽會輕一點。”
男孩小小地吸著氣，“不用。”他搖著頭說。
女人看得心疼，故意開口說話把他註意力轉開。
“寶貝不疼嗎？媽媽幫寶貝擦得都流冷汗呢。”
小男孩沈默了一會，小手無意識摳著沙發邊沿被女人補好黃色小星星，“……以前叫，被臉紅紅媽媽聽到打……後來就不叫了。”
管知道自己追問下去一定會恨不得掐死自己，女人依然問了。她邊給兒子揉著小胸脯邊說，“臉紅紅媽媽是什麽？”
“不知道，”小男孩搖頭，鸚鵡學舌，“特蘭太太說看到臉紅紅媽媽就不要出聲把自己藏起來。”
這下女人聽懂了。她微微仰頭，試圖讓眼睛裏湧出淚水倒流——那都是你罪，別以為幾滴鱷魚眼淚就能夠洗清。
“那媽媽小寶貝是不是藏很好？”女人強忍著滿腔難過，紅著眼睛繼續問。小男孩註意力被她成功轉移了。
“特蘭太太說我藏得好，”小男孩語氣有些自豪，“我總是躲家裏櫃子裏，媽媽除了出門從來不打開，”他有些不安地偷眼瞟了下女人，“不過特蘭太太後來不讓我藏了，她讓我看見臉紅紅媽媽就跑到隔壁去。”
“為什麽呢？”女人聲音很溫柔問，手下力道慢慢減緩，逐漸帶上了些許安撫味道。
清晰感覺到那一處悶疼減輕小男孩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有一次我藏了很久很久……特蘭太太找到我就不讓我藏了。”
“很久是多久？”女人呼吸一窒。
小男孩勉強支起眼皮回答母親話：“對不起，媽媽，我不知道……”
女人聞言一怔，旋即自嘲一笑。是啊，她寶貝還只是個三歲孩子，能有條有理說出這番話已經很不簡單了。
“寶貝藏地方能看見太陽公公和月亮婆婆嗎？”女人把自己昨天給兒子講過故事提出來做橋。
小男孩精神明顯振了振，他顯然很喜歡母親昨晚故事。
“有，我躲後面小木屋裏，看了，嗯……嗯……”他把瘦巴巴小爪子伸出來一個一個掰，後把大拇指和食指揪出來，“兩次太陽公公和一次月亮婆婆。”
兩天一夜滴米未進！
一個孩子！一個未滿三歲孩子！
難怪特蘭太太會不讓他藏了，以她以前冷血，兒子就是活生生餓死哪個角落裏恐怕也發現不了！意識到這一點女人後怕不已，情不自禁把小男孩用力抱進了懷裏。
“……媽媽？”小男孩並不習慣母親擁抱，他掙紮了兩下，試圖從她懷裏掙脫出來。
憶起現兒子還不習慣她親密接觸女人松開了這個足以把小男孩窒息擁抱，嘴角彎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笑容，“寶貝，藥塗好了，慢慢舀水來給你洗手洗臉，我們去床上講故事好不好？”
小男孩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屬於這個時期孩童特有天真，他用力點頭說好，但是女人把他抱起時候還是下意識拽緊了她胳膊。
已經被掐青地方再次被掐痛險些讓女人失了手，好不容易忍著疼把兒子抱回臥室，端來水給他洗手洗臉，女人問，“寶貝，為什麽媽媽每次抱你時候你都抓得這麽緊呢？”
小男孩嘴唇翕動了下，不做聲。
將他不答，女人也不敢追問，把他洗了臉和小手小腳，又端來一杯溫水給他含著漱口，等到一切弄完，她自己把矮桌上面包碎屑就著溫水吃完，又特意留下三塊大一些充作午餐，這才倉促漱口擦身，換上睡衣打著哆嗦鉆進了兒子被子裏。
“媽媽，昨天故事還沒講……”見到母親鉆進來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把被子掀出一個小縫去迎接，他聲音裏罕有地雀躍讓女人鼻子一酸，不由慶幸自己雖然失去了所有記憶，但基本生活能力還沒有消失，能夠認得幾個字看得懂幾本故事書。只是她真躺進來時候，小男孩眼睛卻猛地睜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母親胳膊，那小小指痕讓他眼睛裏很蓄滿了驚惶淚。
“寶貝，怎麽了？”女人連忙側身把兒子撈進懷裏哄。
小男孩緊張地啜泣出聲，“媽媽，對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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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順著兒子視線同樣看到了胳膊處那醒目青黑，她膚色很白，只要輕輕擦撞一下都會現出紅痕，阿爾瓦雖然還是幼童，但因為恐懼和緊張所爆發出來力量也不容小窺，會出現這樣顯眼青紫瘀痕實是再正常不過。
“寶貝，沒關系，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兒子聲音裏惶恐讓女人再次鼻酸，這不是一個闖了禍孩子自己母親面前應該有表現。“媽媽不怪你。”她溫柔地撫摸他腦袋上亂糟糟小卷毛。
女人充滿包容話讓小男孩第一次沒有任何抗拒地窩她懷裏，他像是猶豫什麽，突然像下定決心似地說：“媽媽，以後就算你把我摔地上我也不抓你了。”
阿爾瓦話間接解答了女人疑問。
——這就是他會被她抱起時全身繃緊，充滿戒備原因所吧！
想到自己對這孩子做過那些殘忍事，女人突然能夠理解她丈夫為什麽會拋棄她遠走他鄉了。不過——他不待見她，為什麽連孩子也不要了呢？那也是他孩子不是嗎？
平日裏不仔細琢磨還好，一深思就頭痛如裂女人搖搖頭，甩掉了內心重重疑問，滿臉歉意對小男孩道：“寶貝，媽媽為以前對寶貝做過那些壞事道歉，寶貝願意原諒媽媽嗎？”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瘦得讓人心疼小臉也閃過掙紮，顯然，從記事起就被母親虐待折磨他實不知該怎樣回答女人問題。
“媽媽知道以前媽媽嚇到寶貝了，寶貝不願意原諒媽媽也沒關系，阿爾瓦看媽媽以後表現好不好？”知道自己有些過於求成女人把兒子往懷裏摟了摟，給他講起了昨晚未完故事。
第二天早上，女人把睡得懵懵懂懂兒子從床上叫起，給他穿好衣服，餵他吃了昨晚剩下面包，又拿了兩個玩具給他玩，叮囑他靠近壁爐拿午餐時候要小心就匆匆去了隔壁救貧院。
救貧院院長特蘭太太看到一身樸素匆忙跑來女人時，嘴角難得彎出一個微笑弧度。這是一位性格嚴肅，眼睛裏摻不得沙子好院長，她終生未婚，一生致力於關照孤兒和窮人，斯托克名聲僅次於朱迪恩子爵和艾奇遜鎮長。
“特蘭太太。”女人神情有些緊張地走近，她剛醒來時候，床邊就坐著這位眼神銳利老婦人。對方語氣格外嚴厲把渾渾噩噩她狠狠訓斥了一頓。管對方嘴角肌肉線條因為年老緣故有些耷拉，但那雙充滿怒意雙眼卻深刻烙進了她心底——也是通過對方，女人才明白了自己目前處境，以及，能夠賺到一些微薄薪酬，養活她自己和兒子。
“阿瓦爾身體好些了嗎？藥還夠不夠？”特蘭太太聲音也和她性格一樣總是冷硬硬，讓每一個和她說話人都倍感壓力。
女人小心翼翼答了。
特蘭太太道：“莉迪亞，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對你訓斥太過嚴苛，才讓你變成了現這副小心翼翼樣子，但作為一個母親，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堅強起來。”
女人也就是莉迪亞喏喏應了句，特蘭太太搖頭，“你過去吧，今天工作是削馬鈴薯，削好院裏會給予獎勵，你也加油吧。”她這樣鼓勵著。
莉迪亞充滿感激地應了聲，轉身進了救貧院大廳裏。
此刻大廳裏已經站滿了人，全部都是女人。
小看著就七八歲年紀，大卻像是了有了五六十歲。
看到莉迪亞進來，女人們眼神都有些怪異。莉迪亞仿佛什麽都沒感覺到般垂著眼簾站到了一個角落裏。
特蘭太太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四五對擡著籃筐修女。
修女們目不斜視，放下筐子就站了特蘭太太身後。
特蘭太太說：“這裏面東西就是你們今天要做活計，和平常一樣，做滿一天五個便士，半天兩個。”她示意修女們把小刀發下去，“今天有特別獎勵，”對薪金已經習以為常眾人紛紛擡頭，斯托克救貧院和其他地方大不同就是他們院長很樂意用一些窮人們急缺，但又很難得到東西做懸賞，以鼓勵人們幹勁。特蘭太太將身邊桌子上一塊布掀開，“這裏面有半磅黃油，馬鈴薯削得好儉省可以獲得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由第二名和第三名平分。”
半磅黃油！
評比第一可以得到三分之二！
特蘭太太話讓所有人都激動不已，就連莉迪亞也擡起了頭。
半磅黃油對富有人家來說恐怕不屑一顧，但對這些只能依靠救貧院艱難求存窮人來說，絕對是喜從天降。大廳內所有人情緒都調動起來。挽袖挽袖，拖筐拖筐，一時間熱鬧非凡。
削馬鈴薯是個還算輕省活，女人們三三兩兩搬著小凳子坐一起一邊削一邊聊天。削下來馬鈴薯皮也沒有扔掉——這些她們可以帶回家，煮進湯裏也能聞到一點味道。
莉迪亞這群人中人緣很差，沒有人願意搭理她，因此她一個人揀了一堆馬鈴薯躲角落裏削。她速度很，馬鈴薯被她握手裏轉悠幾下，一層薄薄皮就落了地。莉迪亞會削得這麽好也是熟能生巧，她剛來救貧院那天，做活也是削馬鈴薯——不但削得坑坑窪窪，還把自己手削掉了一層油皮。當時疼她差點就掉了眼淚，如果不是周遭有許多幸災樂禍目光盯著話。
回到家後，她特意翻出一把生銹小刀用磨刀石磨了，到外面揀了不少木頭回來削，慢慢，也就練出來了。
沒辦法，救貧院工作絕大部分都是削馬鈴薯——據說特蘭太太承蒙一位軍官太太恩情，特意為救貧院爭取到了這份活計——這些削好馬鈴薯都是供給軍隊。
斯托克鎮駐紮著一個軍營，不過他們少有來斯托克鎮閑逛，都是呆軍營裏。斯托克鎮不少心中懷春姑娘們巴望著能夠裏面找到自己白馬王子。
“……卡米爾小姐前兩天又換情人了，哦，這次聽說是軍營裏一位上尉，英俊極了，她對他簡直一見鐘情。”離莉迪亞不遠地方傳來一個女人聲音。這個女人眼睛裏滿滿八卦味道。
“又換啦？”和她交好另一個女人一臉不可思議，“我記得九月份時候她還說只愛比特先生一個啊。”
“卡米爾小姐從來不把誓言當回事，”開啟話匣子地女人斜了眼垂著眼瞼不停削著馬鈴薯莉迪亞，“當初威克姆先生剛來咱們小鎮時候，她激動得都要瘋了，不顧一切表示就算他有太太也一定要嫁給他——結果呢。”女人做了個怪異鬼臉。
“噢，親愛瑪奇太太，你可別提威克姆先生，一提，我這心口就痛得厲害，”另一個女人誇張地捂住胸口，“如果不是他有一個那樣不可理喻太太，他一定會待斯托克，瑪奇太太，你不知道，我曾經和那位英俊先生有過交談，他真有禮貌極了，說起話來妙語如珠比百靈鳥還要動聽——對他離去我真是深表遺憾。”
“你不是一個人，”瑪奇太太一臉感觸，“我也巴望著有一日他能想開回來呢，他那個太太是無法讓人感到樂，但是，他兒子阿爾瓦可是個迷人小家夥——完全繼承了他英俊——哦，你不知道小家夥多可憐，特蘭太太把他從隔壁宅子裏抱出來時候我眼淚都要下來了，他餓得隨時都可能死去……”瑪奇太太憤憤地又瞪了眼莉迪亞，“如果讓威克姆先生知道他兒子受了這麽多苦楚，他一定會心碎。”
“說到這個，當時我也場，”對那位拋妻棄子威克姆先生讚不絕口婦人連連點頭，“把小阿爾瓦抱出來時候，特蘭太太簡直懊悔得不行，我還是頭一次見她那樣自責——直說自己出了餿主意，險些害了一個無辜孩子。”
“這我倒是沒聽說，賓斯太太，難道裏面還有什麽別隱情？”瑪奇太太一臉好奇。
賓斯太太就把特蘭太太讓阿爾瓦躲起來結果阿爾瓦躲得差點把自己餓死事情說了出來。
瑪奇太太頓時唏噓不已。
像這樣聊天大廳裏幾乎沒有斷過，當然，她們筐子裏越堆越高馬鈴薯也沒有因為談話而有所終止。廚房裏幾乎待了大半輩子家庭主婦閉著眼睛也能把馬鈴薯削得漂漂亮亮，何況這只是一心二用。
時間指針很滑向中午，特蘭太太出去用餐，修女們端來了黑面包和菜湯。莉迪亞上前領了一塊，摸起來硬硬，雖然冒著熱氣，但感覺和石塊沒什麽區別。又領了一碗褐色菜湯，看不出湯裏漂浮那一小團小團是什麽，但喝起來還算香。
莉迪亞把分發給自己那片黑面包吃了一些，又把湯喝了——為了那一點黃油，她必須爭分奪秒——重回到自己筐子前削馬鈴薯，邊削邊皺眉希望自己放壁爐邊上面包還有熱氣。那可是純麥做白面包，小孩吃了胃裏也好消化。
就這樣一直削到傍晚六點多，特蘭太太重回到大廳裏，她拍了拍掌讓修女們上前檢查，所有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不停地拿眼睛去瞟別人，隨後和自己比較。
修女們足足忙碌了大半個小時，才把結果評出來匯報給特蘭太太。
聽了匯報特蘭太太眼底閃過驚訝，她看向垂著頭站角落裏莉迪亞，“這真是太讓我意外了，”起身走到莉迪亞小筐前，特蘭太太拾起一個馬鈴薯仔細觀察了下，微笑道：“恭喜你，威克姆太太，這次比賽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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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太太很會用物質獎勵刺激大家熱情，因此三不五時，她就會找出點人們急缺又十分渴望東西出來充作噱頭，讓大家用心幹活。莉迪亞以前從未得到過這樣獎勵——她名字所有人心裏已經和笨手笨腳化作了等號。如今，特蘭太太居然宣布她作為這次比賽第三名——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當然，特蘭太太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讓人們不會懷疑她公正，大家只是用又驚又妒目光註視著莉迪亞——仿佛她突然長出了犄角一樣怪異。
這些目光讓莉迪亞有些畏縮，比起剛進大廳輕蔑嘲弄，現凝聚她身上註視明顯要惡意多。
特蘭太太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她太忙了，不可能時刻關註一個有過虐童前科女人。她把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宣布了。那是兩個經常得到獎勵中年婦人，不但幹活賣力，人緣也十分不錯。
修女把盛裝黃油油紙包分別遞給三人，特蘭太太說了兩句例行明天早點過來，回家註意安全當心雪大滑倒話後，就放眾人離去了。至於薪酬，都是每周日結——到了米迦勒節再仔細將收入支出歸檔匯總。
莉迪亞也順著熙熙攘攘人流出了救貧院，直接往隔壁家走去。
仔細說來，這個家還要感謝特蘭太太。如果不是特蘭太太對阿爾瓦喜愛，他們也不可能以微薄租金得到這樣一個棲身之所。
出了救貧院，莉迪亞準備放下黃油再去羅比面包屋，心裏是暗暗祈禱：希望今天能夠不碰上那位羅伯特先生。她名聲已經夠糟了，不需要另外一場風流韻事雪上加霜。莉迪亞不知道曾經自己做過多少天怒人怨事情，唯一清楚是決不能再讓孩子因為她立身不正蒙羞。
心中有事，註意力就會不自覺變得分散，莉迪亞只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什麽絆了下——身體一歪——整個人就往雪地裏栽去。
發現自己已經對身體失去控制她唯一能做就是將包裹著黃油油紙包護住，只聽到一聲讓人牙酸砰然重響，莉迪亞整張臉都拍進了雪地裏。
腦子裏嗡嗡作響她，很就感覺到一絲鐵銹味鼻間彌漫。莉迪亞嘴裏發苦，強撐著自己試圖站起來——所幸，這雪下得極厚，雖然摔得嚇人，身上倒沒感覺受傷。
為了護住黃油，莉迪亞只能單手撐著起來，卻不想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強作不屑嗤笑，緊跟著腰部就被人重重一踩，重趴回了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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