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山睡著之後，秋也輕撫著那男人熟睡的臉頰，眼下泛著青黑，疲憊不堪的他睡得如此之沈，秋也不忍心打擾。

胃像是在灼燒，又像是消失了，內部空虛的感覺讓身體不適。心裏也像缺少了什麽，秋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丟了哪部分，但那應該是跟沐瑪有關的。

也許自己在沐瑪心裏，真的毫無價值。她與自己結婚，兩人卻完全不像夫妻。不允許自己的觸碰，即便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心理障礙無法作這種事。

輕微的敲門聲之後，護士查看了秋也的狀態並問他感覺如何。在看到這位男病人的手一直被旁邊睡著的男人握在手裏時，叮囑了一些註意事項便離開了。

也許自己也無所謂了吧，秋也想。如果他還是渴望尊嚴的人，便不會先做出傷害沐瑪的事情。在自己親手種下惡果後，品嘗這苦澀才是他應得的。

剛過七點，景山還沒有醒，但秋也不得不先跟課長說一聲請個病假。

幾乎是馬上收到回覆，九條讓自己安心養病。

夏季算得上是秋也所在公司的淡季，即便仍舊運營著，卻因為高溫不得不讓工廠部分的員工輪班休息，而恰好這個時間節點內出口機械配件的訂單也很少。九條也因此，讓秋也至少一周之後再來上班。

上午的天氣很好陽光又刺眼，叫了護士幫忙拉上窗簾才好一點。直到這時，秋也才想起來自己住的是單人病房。

昨夜是景山幫自己墊付的費用嗎？等一會還是轉去普通病房得好，秋也這樣想著。

直到中午，秋也的胃抽痛第八次，景山才醒了過來，早就被捂出汗的手才得到解放，秋也拉伸了一下有些麻痹的肩膀。

“睡得這麽沈，真是羨慕你呵呵……”

面對著秋也恬靜的笑容，景山有一刻的楞神。在不明白對方什麽意思後，抓了抓頭發也伸了個懶腰才問道。

“羨慕什麽？難道你昨天晚上因為太害怕了睡不著？”

“怎麽可能啊，我是三十歲了，又不是三歲。”

低頭呵笑著，秋也用另一只手遮著唇說話。

“那你羨慕什麽？”

“當然是羨慕你能睡這麽久啊！雖然不害怕，可是胃痛，所以總是沒一會就難受醒了。”

說完將原本被景山攥著的手蓋在了疼痛的部位，低著頭開始不說話。

“有多痛？”

“不知道……人的體感也總不能只有痛和癢，這種感覺我描述不好，不過不只是痛。”

隔著窗簾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雲朵，流動得很快，聚集在一起似乎正在醞釀一場大雨。

“在看什麽？”

“雲。”

“有什麽好看的？”

雖然秋也一直在看著窗外，但景山對此沒有興趣。

“可能要下雨了，怕你走的時候會淋雨。”

聽著秋也的話，景山突然覺得心臟莫名收緊。那句話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意思他無從猜測，太模糊太暧昧，但卻讓他思忖良久。

“我不打算走，因為已經申請過護理了，所以我會一直在這陪你到你出院。”

“你在說什麽傻話，未來幾天你什麽都不幹了嗎？”

回過頭來的秋也一臉驚訝，他沒猜到景山會成為自己的陪護，而且接下去要轉到普通病房，不管護士在不在意，其他病人會困擾的吧？

“除了照顧你之外，沒有了。”

看景山冷靜的樣子應該不是在說笑，秋也突然覺得好累。

“我要轉到普通病房，而且你陪著我的話也沒事可做，又很累，真的不用的。”

“院長是我叔叔，我讓他幫忙安排給我一張病床，我睡你旁邊。而且費用！”

景山將秋也的手指放到嘴邊，張嘴便咬了下去。

“痛……！”

為什麽景山要咬自己，秋也有些不明所以，但幸好他沒有使出全力，只是象征性咬出了一點齒痕。

“你不需要考慮，也不可以跟我算賬，因為我也沒花一分錢。”

秋也驚訝得眼睛都忘了眨，心內暗暗感嘆著景山背後的關系。

“這樣的話，我就更不好意思住在這裏了。”

秋也嘆了口氣，將被咬的手指抽了回來，看著上面的凹印內心自責不已。

“因為會覺得欠我的？那就那麽欠著我好了，總有還我的一天。畢竟你昨天答應我了，我也履行承諾沒有動沐瑪小姐。”

秋也這才發覺，自己欠著景山的，並非是因為住院這件事上開了綠燈，而是從最一開始，自己就錯在招惹了對方。這種麻煩又難纏的男人，如今成了如此燙手的難題。今後還要糾纏多久都未可知，多一天，罪孽便會多加重一分。

“哦……我答應你了啊，差點忘了。”

無聊地掀手背上貼著的膠帶，那青色血管附近有一個十分明顯的紅色針眼，在白得幾近透明的肌膚上尤為明顯。消炎藥讓自己不舒服又要忍饑挨餓，連想要喝水都需要景山幫忙倒然後慢慢晾涼，還不許喝太多。

可越是喝水，灼痛部位的空虛感越甚，直到傍晚秋也開始沒力氣說話。輸液補充的能量雖然好用，但沒有實質食物，就會讓人很提不起勁。

“怎麽不說話了？”

景山像不知情一般在一旁喝著能量飲料，同樣不吃飯的他用這種方式保證自己不會離開秋也太久。他不會當著無法進食的病人的面前吃飯，但也需要補充體力。

“很餓。”

有氣無力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撒嬌的意味，秋也哼唧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似乎可以在幹凈的空氣中聞到消毒水和非常明顯的甜味，秋也偷偷吞咽了一下口水，將臉埋進枕頭裏。

“得到晚上才可以吃飯，我會一直喝能量飲料陪你的，忍一忍。”

人的先天欲望中，排洩欲第一，飲食欲第二。只要肚子餓或者口渴，都會讓其他感覺先靠一邊。所以即便只是一點功能飲料的香甜味，都能讓秋也十分渴望。

“那我可以喝那個麽……”

擡起頭，秋也趴在床上可憐兮兮地看著景山。雖然現在還不能進食，但這東西的味道太甜了，讓人魂牽夢繞的氣味像在故意勾引人一般。

“醫生沒說，但是也不可以喝。”

聽著景山的聲音，無盡的沮喪讓人提不起勁來，索性翻過身背對著那個可惡的男人，像是在賭氣一般一句話不說。

“喝了胃會更痛的。”

“喔。”

沈悶著低哼了一聲，秋也不再說話。一個人住院，除了昨晚沐瑪跟著一起過來，之後誰也沒來看望自己。沒有告知父母，知道的也只有上司。可沐瑪不在，景山這個討厭的男人在這裏，莫名的寂寞與焦躁讓秋也沈不住氣。

“你想吃甜的？”

“……也沒那麽想。”

不太想搭理他，因為被禁止喝飲料而生悶氣，這種幼稚的行為讓人更加郁悶，可他就是渴望嘗一嘗甜味，少量的飲水根本不足以滿足舌頭和胃。

景山看著秋也背對著自己，不知為什麽突然悄無聲息地笑了一下，隨後手指撫上了那白皙的後頸。

“你幹什麽？！”

被嚇了一跳，秋也趕緊轉回頭，一臉驚恐地看著景山。自發根附近傳來的酥麻感讓他害怕，心臟都跟著不斷收緊。

“原來你這裏，這麽敏感……”

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句，景山微勾著嘴角瞇著眼看起來一臉得逞的意味。

“嚇到了而已，亂說什麽呢！”

“但是你剛才叫出來了……啊！”

眼神突然專註了起來，景山張著嘴，認真觀察著秋也的樣子。但他沒有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秋也，反而朝著秋也的鎖骨摸了過去。可還沒等覆上，對方先一步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親口答應做我的情人了，怎麽碰都不讓碰，真不專業呢啊……”

沒有再繼續堅持，收回手抱著胸，面露慍怒似乎是在生氣。

“我以前又沒做過誰的情人！怎麽可能專業啊……！”

火氣讓秋也忍不住，可是即便再怎麽生氣，秋也都無法像景山一般吼出來，至多就是語氣急一些，聲調高一點而已。

“而且這裏是醫院吧？！你到底想要對我做什麽啊！”

病床上那男人急切的眼神與刻意壓抑著的聲音差點讓景山憋不住笑出來。

“那好吧！是我太著急了，那等你出院了之後再碰你好了，不過現在總得給我點什麽吧？”

兩人像是在談判一般，可即便景山表現出妥協的姿態，秋也卻依舊覺得自己沒有勝算。

“要什麽？”

警惕地看著景山，秋也將被子拽了拽蓋住了身體。

沒有看秋也在幹嘛，景山只是將放在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隨即上前一步一條腿跪在了病床上，按住秋也的後腦勺朝自己湊了過來。

更清晰強烈了，甜味中帶著屬於景山的氣息不斷侵擾著心智。想也沒想，秋也便放棄了抵抗，隨之對方口中的一點飲料渡到了自己的唇舌之中。

可是那一點點都無法匯到一起下咽，只是不斷在口腔中來回浸潤。被這種讓人心裏癢癢的渴望更加難耐，景山像在滿足他，卻也像在捉弄他。

直到對方的舌頭上沒什麽甜味，秋也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他緊緊抱在懷裏了。趕忙推開，隨後通紅著臉躺下再次一言不發。

“甜味沒了所以就不要了麽？真是無情啊——”

故意將感嘆的尾音拉長，景山抗議著對方的冷漠行為，即便知道對方只是害羞也不打算放過。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我……”

秋也真想回去讀書，好好學一學怎麽跟這種人打交道。

“又自私又無情，又貪婪，優柔寡斷，又……”

“我——聽——過——了——”

景山這個人的嘴裏總是吐出讓人聽不慣的話，讓人十分苦惱。可是自己到底又喜歡上他什麽了呢……

“你這麽討人厭，為什麽還會有人喜歡上你呢？”

“那得問你自己了秋也，你到底又愛沐瑪小姐哪裏。”

不曾有一絲猶豫，景山幹凈果決地問出了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這裏偷偷罵一句：景山是個大壞蛋……！（小聲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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