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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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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誠謹被茶壺撲在地上狂舔了一陣,肩膀上還站了只鸚鵡,逮著空兒就用它的尖嘴巴去啄趙誠謹的耳朵,所幸力氣不大,只啄得他耳朵一陣陣地癢。瑞王爺和瑞王妃在後頭見了,也不上前去幫忙,都只是笑。

“順哥兒,順哥兒……”鸚鵡趴在他身上可勁兒地跳,甚至還忍不住在他身上滾了兩圈,“順哥兒我想死你了。”

茶壺雖然不會說話,但態度比二缺鸚鵡還要熱情,用舌頭和口水對趙誠謹進行了一番洗禮後,又咬著他的褲腳把他往院子裏拖。趙誠謹總算起了身,把二缺鸚鵡放在肩膀上,拍了拍茶壺的背,笑著道:“你要拖著我去哪裏?”

茶壺耷拉著舌頭使勁兒搖尾巴,一路小跑地沖進院子,趙誠謹正欲擡腳追過去,院子門後忽地探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白皮膚,烏溜溜的大眼睛,帶著一些期待和好奇地眨了眨,巴巴地瞅著趙誠謹。

趙誠謹的腳步頓時一滯,心中無緣由地一緊,好像被一只爪子狠狠揪住,連氣都雨鞋接不上。

“……哥……小順哥……”門後的平哥兒忽然結結巴巴地開口,但還是有些害羞沒好意思撲上來,兩只胳膊抱住茶壺的脖子,歪著腦袋看著趙誠謹,可愛極了。

趙誠謹只覺得眼睛裏一熱,好歹忍住了沒落淚,緩緩地走到門口朝平哥兒伸出手,“平哥兒,我是你哥。”

平哥兒朝他身後的瑞王夫婦看了兩眼,見瑞王妃朝他含笑點頭,他這才放心地從門口走出來,伸出胳膊,一骨碌跳進了趙誠謹懷裏,“大哥,小順哥!”

雖是許多年不見,但到底是親兄弟,不一會兒便親近了起來。瑞王夫婦見狀,心中頓安。

一家人很快安頓了下來,趙誠謹依舊住在他以前住過的院子,茶壺也在,二缺鸚鵡早已做了父親,有了好幾窩孩子,因為它們一家子實在太吵,瑞王妃便將它們挪到了後頭的偏院裏。但因為趙誠謹回家,二缺鸚鵡沒事兒總往他院子裏跑,甚至還問起雪團的下落。

“雪團是誰?”平哥兒坐在趙誠謹書房的太師椅上,兩條小短腿掂不著地,圓臉故意繃著,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成熟一些,“是哥哥身邊的人嗎?”自從趙誠謹回來後,平哥兒就特別黏他,像只小跟屁蟲似的一刻也不肯離開,就連大晚上也要鉆進趙誠謹的被子裏。

趙誠謹挑了一支毛筆仔細看了看,又放下,“是我以前養的貓,從小就跟著我一起長大,特別聰明,還會打架,茶壺都打不過它。”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溫柔的笑意,平哥兒見狀,又忍不住朝他靠了靠。

“茶壺很厲害的。”平哥兒立刻道:“誰都打不過它。”

“是的,可是雪團比較聰明。它還會騎狗。”趙誠謹笑起來,兩只眼睛亮亮的,“以前它最喜歡騎在茶壺的背上到處跑,那個家夥又聰明又狡猾,它還會騎馬呢。”

平哥兒的眼睛頓時一亮,“我也喜歡騎馬!可娘親不讓我騎,大哥你會嗎?你教我好不好?”說話時,這個小家夥已經自己從太師椅上溜了下來,伸手拽住趙誠謹的衣袖,輕輕地勾,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眨得趙誠謹心裏立刻就軟了。

“……好吧……”趙誠謹幾乎沒怎麽考慮便應了下來。

他早就已經發現了,平哥兒的腿並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有什麽問題,事實上,他與尋常孩子沒有任何異樣,能跑能跳,甚至還有一些小小的淘氣。至於為什麽外頭會有那些傳言,趙誠謹幾乎不用仔細想,也能猜到是父母的手筆。這些年瑞王妃帶著平哥兒住在田莊不肯回京,就連太後都有許多年不曾見過平哥兒,想來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趙誠謹牽著平哥兒出了院子,聽說他們兄弟倆要去騎馬,瑞王妃也沒攔,只叮囑府裏的侍衛們仔細護著,瑞王爺倒是有些操心地道:“要不我們也跟著去瞧瞧,順哥兒還小,又沒帶過孩子,我有些不放心。”

瑞王妃瞥了他一眼,“要我說,順哥兒年紀雖小,行事可比你要穩重靠譜多了。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在外頭,如此艱難的生活都熬了過來,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他心裏頭可清楚得很。”

瑞王爺心知她在指桑罵槐,卻又不敢作聲,幹笑兩聲把話題岔過去,私底下卻又悄悄派了人去後頭的跑馬場看著。不一會兒,便有下人過來回覆說世子爺挑了匹溫馴的母馬,又請了衛統領牽著,他這才放下心來。

平哥兒騎在小馬上慢悠悠地走了一會兒,有些不盡興,便纏著衛統領要小跑。衛統領哪敢答應,他便奔到趙誠謹面前去撒嬌,罷了又道:“哥哥不是說連雪團都會騎馬,我難道連只貓都不如麽?”

趙誠謹想了想,終於朝衛統領點點頭,又笑著朝他道:“有您在,我也放心。”衛統領頓覺壓力山大,但他也聽說宮裏的魏侍衛抱著貓騎馬的故事,於是心一橫,便應了下來。平哥兒頓時一陣歡呼,撲到趙誠謹懷裏大大地擁抱了一下,旋即才興高采烈地往馬上爬。

趙誠謹又讓人仔細將馬兒檢查了一番,確定並無紕漏了,這才朝衛統領點點頭,自己也上了馬,與他們二人並行。

衛統領見狀卻是有些驚奇,“世子爺您會騎馬?”趙誠謹離京時才九歲,雖說也學過騎射,但到底只是皮毛,如今已過了好幾年,衛統領有些不大放心。

“無妨,”趙誠謹朝他笑笑,“不如我們比一比看誰跑得快。”說罷,他利索地一抖韁繩,馬兒立刻撒開蹄子一路小跑。衛統領見他動作嫻熟無比,心中愈發地驚疑,一時竟楞在原地。平哥兒頓時就急了,嫩著嗓子使勁兒地喊,“快!快追啊!哥哥跑遠了!”

衛統領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兩腿一夾馬腹,馬兒便飛快地追了過去。

趙誠謹嘴裏說著比試,其實策馬的速度並不快,顯是以安全為上。不一會兒,衛統領便領著平哥兒追了上來,平哥兒大喜,興奮得遠遠地就朝趙誠謹喊話,“大哥,大哥,我來啦!”

二人繞著跑馬場跑了兩圈,趙誠謹便慢慢地策馬停了下來,轉過頭問:“平哥兒下來歇歇可好,你頭一回騎馬,若是騎得久了,晚上身上該疼了。”

平哥兒有些不舍,但他到底乖巧聽話,聞言乖乖地點頭。

兄弟倆在跑馬場玩了一下午,平哥兒簡直是樂不思蜀,到了傍晚回來的時候,他還興奮得嘰嘰喳喳直說話。

“娘親,明天我還要和哥哥一起去騎馬!”回了院子,洗完澡,平哥兒急急地奔到瑞王妃屋裏撒嬌,“哥哥騎馬騎得可好了,跑得飛快,他還會射箭,射中了一只大雁,衛統領說他很厲害。我以後也要像大哥一樣厲害!”

“是麽,順哥兒的騎射這麽厲害。”瑞王妃有些意外,瑞王爺則高興極了,“順哥兒從小就聰明,學什麽都快。”

可這些,明明是離京之後學的,天曉得他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才學會。

趙誠謹面色如常,“我在雲州城外的黑風寨待過兩年,都是跟著寨子裏的兄弟們學的。”說罷他又忍不住笑起來,臉上有得意的光,“我還會做飯呢。明兒下廚給父王和母親做幾樣小菜,也算是孩兒盡孝了。”

“胡鬧!”瑞王爺的眼睛有些發紅,低聲責怪地道:“府裏頭多的是廚子,哪裏輪到你下廚。盡說些傻話!”他自動地就將兒子做過土匪的事也過濾掉了。

倒是瑞王妃和平哥兒一臉好奇,瑞王妃好歹忍住了沒問,平哥兒卻哪裏耐得住,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追問:“黑風寨是什麽地方?那裏好玩嗎?”

“是個……土匪窩,”趙誠謹漫不經心地朝瑞王爺瞟了一眼,臉上有微微的笑意,“山寨裏有好幾十號人,都是窮苦人出身,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拉了旗子上山。不過我們不朝漢人動手,專挑那些蠻橫跋扈的胡人下手……”

“打架嗎?”平哥兒激動得兩只眼睛熠熠生輝,“大哥也去打嗎?”

“嗯。”趙誠謹應了一聲,他不僅打過架,還殺過人,甚至更驚世駭俗的事情都做過,不過,這些事似乎不好大說給家裏人聽。瑞王爺的目光黯了黯,眸中閃過心痛的神色。

說話時沈嶸進了屋,端著剛沏好的茶和一大碗炸得香噴噴的小魚幹。平哥兒歡呼一聲,立刻上前去接,端起碗遞給趙誠謹,“大哥你嘗嘗這個,很香的。”

趙誠謹含笑著吃了一條小魚幹,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扭過頭朝沈嶸道:“這魚幹炸好了能存多久?能送去雲州嗎?”

沈嶸一楞,還未回話,瑞王妃倒先笑起來,“順哥兒想送去孟家?”

瑞王爺搖頭笑道:“多大點東西,值得大老遠送過去,倒不如讓小荃送些銀子……”

“他們家不缺這個,”趙誠謹搖頭笑道:“孟大叔和二叔都能幹,並不缺錢花。再說了,孟家與我的大恩豈是銀錢可以算得清的,若真送些金銀過去,孟老太太恐怕還要怪我的。”說罷,他又笑笑,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雲州沒有楞子魚,上回大叔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小桶,小雪可喜歡了。還有阿初——對了,阿初跟平哥兒差不多大,他讀書很聰明,學堂裏的先生總誇他……”

平哥兒托著腮,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他說話。瑞王妃看了趙誠謹半晌,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瑞王爺在田莊只住了三天便回了京,京城裏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雖說兒子已經安全地回了家,可張家一天未倒,瑞王爺就不解恨。

瑞王爺回京後第二日大朝,禦史忽然向張家發難,歷數其“縱女行兇、以下犯上、目無法紀”等十幾項罪名,滿朝頓時嘩然。不待眾人反應過來,皇帝已將張庭良革職查辦,又提拔了原張庭良的副手接替其職務,雷霆手段簡直讓朝中諸人喘不上氣。

遠在雲州的孟家,在趙誠謹離開的一個半月後,她終於收到了一沓厚厚的信。

“他可真啰嗦,”許攸一邊認真地讀著信,一邊故作不屑地道:“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也值得大老遠寫封信來,阿婆你看,他說家裏的東西沒您做的好吃,還說等天氣冷了給我們送楞子魚。”

“真的啊,順哥兒真是太有心了。”孟老太太一邊納著鞋底,一邊慢條斯理地道:“我就說順哥兒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都回京了還記得我們呢。他後面還說什麽了?”

“呃——”許攸飛快地把信看完,臉上立刻慎重起來,語氣也變了,“他說,年底朝廷可能會對雲州用兵。”所以讓雪爹和二叔早做準備……

許攸忽然想起他曾經要讓他們進京的話,他是不是早就已經跟雪爹商定好了。

孟老太太聞言停下手裏的針線活兒,長長地嘆了口氣,“又要打仗了啊。不過,這是好事!”她道:“我們到底是大梁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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