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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謎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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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好夢。”◎

兩人擁抱半響後, 謝淩抵住玄惑額頭,眨了眨眼,悶聲道:“怎麽辦呢, 好像每天都能更喜歡玄惑一點。”

玄惑:“……那就多喜歡一點吧。”

“沒事的。”

似是學到了一個新詞,他用得很勤。

“我每天……都在多喜歡姐姐一點……”

擁抱好似會讓人上癮, 謝淩不舍地松開手, 笑道:

“是嗎?我記住了……這可是玄惑說的,到時我若是變成了個偏執狂, 可是玄惑的問題呢。”

“玄惑可要記得負責。”

玄惑:“還能比魔族更偏執嗎?”

謝淩輕笑:“這便不知曉了……或許呢?”

“……時間定在後天了。”

想起什麽,謝淩話鋒一轉,淡聲道。

“下一次和玄惑見面,應該便是一切都結束時了。”

謝淩柔聲:“還是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玄惑認真回想片刻,搖頭,“……沒有。”

“我跟著姐姐便好。”

謝淩失笑。

她想了想, 征詢道:“要不,先從謝家開始吧。待一切結束後, 先帶你參觀參觀族地。”

“到時,我們應不會再居於這處宅院了,玄惑跟著我和阿寒一起搬去族地吧?”

玄惑徑直應下:“好。”

謝淩笑了下:“答應得這麽快?”

玄惑不明所以。

謝淩微微歪頭, 促狹道:“不知道玄惑到時去族地……是想做客人還是主人呢?”

玄惑:“……”

他的耳尖又泛起了紅。

謝淩起身, 終於做出那件許久之前便想做的事情, 伸出手,輕捏了捏玄惑耳尖。

有些發燙,不過……好軟。

謝淩心道。

“幫你降降溫。”

謝淩扯謊扯得毫不心虛。

玄惑猶豫片刻, 不確定道:“……謝謝?”

噗嗤——

被玄惑反應逗笑, 謝淩沒忍住, 笑出聲來。

笑了會兒後, 掃了眼腕間發亮的通訊陣法,謝淩望向玄惑,低聲道:“該走了。”

玄惑點了點頭,起身,隨著謝淩行至房門外,輕聲道:“晚安。”

謝淩沒有立即回答,她想起什麽,後退兩步,仔仔細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玄惑的身影,然後,傾身向前,笑著踮起腳,在他額間落下一吻,柔聲道:

“晚安。”

“‘等我’這種話,還是不說了……做個好夢。”

話落,謝淩擡起右手笑著揮了揮,“走了。”

瞧見謝淩的動作,玄惑指尖動了動,也擡起手揮了揮,淺笑道:“做個好夢。”

直至謝淩身影消失於回廊深處,玄惑才收回視線,回到屋內。

“姐姐……”

背靠著合起門扇,玄惑擡手撫上前胸,感受著胸腔下怦怦直跳的心臟,唇角翹起,低聲喃道。

“……姐姐。”

……

兩方對壘的這一天來得很快。

依照早先制定好的計劃,謝淩柳如楓柳如雪,微生,謝青謝明寒,帶領各自分配好的人手,分三路攻入仙宮。

修為越往上,越不需那些繁覆技巧,一切以自身實力和雙方武力為評價標準。

微生本為上任仙帝親手冊封的太子,是青虛年間這一代老人親眼看著長大的,品德優良,風儀無雙,如今歸來,再加上如今仙界眾人熱切討論著的,有關於仙帝微陌勾結魔族出賣仙族的諸多跡象,自是有著許多的追隨者。

而仙帝微陌近日風評雖因著那些流言直線下降,但畢竟在位多年,掌權多年,即使世家大族大多不曾聽命於仙宮,表面功夫還是會做一做的。坐在仙帝這個位置上百年有餘,微陌早便經營起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勢力。

兩方勢力實力相差不大,近乎於勢均力敵,這一場仙界內戰,打了三天三夜,才終於決出分曉。

攻入仙宮的三路人馬,最終於仙宮最高處,獨屬於仙帝的華陽殿中相聚。

玄惑沒有在這次內戰中出手,魔氣在這一眾四處亂竄的靈力中太過顯眼,他一使用術法便會全場唯一的異類。

這三天裏,玄惑佩戴著掩藏氣息的法器,與那些並未參戰的仙界之人一起,從旁觀戰。

戰局傾斜至再無法挽回的那一刻,玄惑越過仙宮外雜亂的收尾人群,進入仙宮內尋找著謝淩的身影。

最終,於華陽殿外,遇見了剛準備進殿的謝淩。

兩人對視一眼,玄惑自覺充當一位普通世家弟子,跟隨在謝淩身後進入殿內。

錯身而過時,寬大袖擺下,兩人短暫牽了一下手,指尖相觸,勾連,離開。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並無他人察覺。

空曠的大殿高處,負手立著一位身著華服的青年男子。

男子端得一副仙風道骨,一襲繁瑣華服,也能被他穿出廣袖飄飄的飄逸姿態。

微生謝淩幾人進殿的動靜雖輕,男子仍舊根據那衣料摩挲間的細微聲響察覺到了來人,轉過身來,正對著殿門。

“兄長。”

男子望向微生,喚道。

聲音空靈,似從遙遠縹緲之處傳來。

微生還劍入鞘,收斂起一身血煞之氣,面色柔和,溫聲感慨道:“這種多年過去,你還是喜歡營造這種意境。”

微陌居高臨下垂眸:“兄長還記得我的喜好。”

微生:“你這種特殊愛好,想忘記都難。”

“應該猜到我們為何而來了吧?”

微陌沒答,只自顧自問道:

“華亭山上到底有什麽?去一趟便能知曉許多事情嗎?還能死而覆生……改天我也去一趟吧,兄長要和我一起嗎?”

整個仙界都知曉,今日之後,微陌便沒有以後了,但微生還是順著他道:

“我剛從那上面下來,就不去了。”

微陌淡聲:“那真是太遺憾了,沒有兄長一起,一個人去也是無趣。”

“能告訴我,兄長從哪得知的青玉牌,又是從哪得知的那許多事情嗎?”

微生不動聲色,把問題拋了回去:“知曉青玉牌之事的,不是只有你和上任魔君墨劫嗎?”

“兄長還是說實話吧。”

微陌嗤笑,“墨劫耍我可是耍的不亦樂乎,死前在華亭山下前都還沒玩膩這個游戲,不可能出賣我。”

或許是兄弟二人間的閑聊讓微生產生了恍惚錯覺,又或許是還想以一個兄長的身份與微陌聊上幾句,送他最後一程,微生沈默一瞬,如百年前那般,一本正經地規訓道:

“交易前,便應明白,這是與虎謀皮。”

“是嗎?可我最終還是把他殺了。”

微陌得意道。

“死在他耍了幾百年的小玩具手上,真好奇他死前是怎麽想的……可惜了,我還沒來得及問感受呢,怎麽就撐不住咽氣了……”

微生神色未變,只淡聲道:“那你如今為何會陷入這種境地呢?”

微陌深深看了一眼微生,輕笑,用著那副空靈嗓音,謾罵道:

“當然是因為墨劫那個狗東西死前都要耍我一道了……藏著我的青竹牌倒是給他藏出樂趣了。好不容易尋了個由頭派兵進入魔域都沒尋見……狗東西可真是會藏。”

微生嘆息:“你還是不清楚錯在何處。”

微陌嗤笑,不以為然:“都要死了,明白自己錯在何處很重要嗎?”

微生沒再糾結這個話題,沈默片刻,轉而溫聲問起另一事。

“你還在給我寫信嗎?給已故之人寫信……是你培養出的什麽新愛好嗎?”

“不介意的話,能把那些信給我看看嗎?畢竟是寫給我的。”

微陌沈默一瞬,敏銳意識到什麽,忽地瞪大雙眼,癲狂大笑起來:“誰告訴兄長這些事情的?微白?她不是死了嗎?”

“青竹牌的事也是她說給你聽的?”

“呵,我就知道,當初沒尋見她的屍體,便是被這小妮子給跑了,她去找你告狀了是不是,她又和你說了我什麽壞話——”

微生打斷道:“她死了。”

微陌話語微頓。

微生嘆息:“我不在,怎麽和微白鬧的這樣僵。”

“我死後,你們——”

微陌突然激動起來,大聲道:“你也知道你死了!”

“都死了,還回來做什麽?回來便罷了,不來找我,首先便去聯系些人殺進仙宮來,不是說是我的兄長嗎?你這兄長便是這樣當的嗎?!”

聞言,微生沒再出聲,只靜靜望著高臺之上,神情癲狂的微陌。

微陌被微生那陌生的眼神刺痛了,身形靜止一瞬,下一刻,情緒更為激動:

“你憑什麽這麽看著我?我不是你教出來的嗎?!我的德行作為兄長的你不是最清楚嗎?”

微生閉了閉眼,沈聲道:“不,我不清楚。”

“我從未教過你殘害手足,勾結外族,為了一己之私,不擇手段,泯滅良心。”

“呵——我不擇手段?我泯滅良心?那兄長你呢?!你又憑什麽這樣高高在上的指責我?!”

微陌笑得不可自抑,全身劇烈抖動,弓著身,半響直不起腰來,許久,他笑夠了,擡起頭嗤笑著譏諷道:

“是!兄長一生下來便被冊封為太子,有謝歲這個位至半神的好母親,有個謝家這個好母族,還有謝青這條最忠心不過的狗!你當然有資格這樣高高在上的指責我!”

“可我呢?!不做這些,我能坐上仙帝這個位置嗎?不做這些,外面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會哪怕正眼瞧一眼我嗎?你是風儀無雙,人人稱讚的好太子,我生下來就活該被忽視,被唾罵,被我那個沒有靈根,沒有權勢,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的凡人母親拖累一輩子?”

微生眉尖微蹙,不欲與微陌爭辯。

他保持著沈默,只立於原地望著神情越發癲狂的微陌。

微生沒有出聲,微陌也不在意,他情緒劇烈起伏,稍稍平穩下來,才裝作若無其事地整理好衣冠,溫和笑道:

“兄長將才有句話可說錯了,我何時殘害過手足?兄長的死可不是我下的手。”

微生淡聲:“帶上華亭山,用以定位的貼身佩劍是你送我生辰禮物。”

似是被戳到痛處,微陌身形明顯一僵,回過神來便徑直撕破才戴上不久的溫和面具,大吼道:

“不,你是被魔族害死的!”

“在華亭山上殺死你的是魔族!攻入你母族謝家的是魔族!這麽多年使得仙界動蕩不安的也是魔族!你要怪也應該去怪魔族!該死的也應該是魔族!”

說著說著,不知想起些什麽,微陌身形一晃,扶著額,咬牙憤恨道:“是魔族殺了你!這世間的魔族都該死!”

聽到微陌的話語,在一旁充當兄弟二人聊天背景板的謝淩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把玄惑遮擋地更嚴實了。

微陌似乎對於微生之死始終耿耿於懷,卻又懦弱地不敢面對真相,於是把自己摘得幹幹凈凈,轉過頭來卻理直氣壯地憎恨下手的魔修。

微生將才所說的那句話語,好似戳破微陌辛苦營造出的那層偽裝,激怒了微陌,以致整個華陽殿內,都是這位儀態盡失仙帝刺耳咆哮的聲音。

但,就如微陌所言,將死之人,明白自己錯在何處的確不重要。

因此,不論微陌所說言論聽在微生耳中有多麽離譜,多麽不可理喻,微生都不打算浪費口舌與微陌進行爭辯。

幾人進殿之前,微生原本的打算,便是想著與微陌好好聊一聊,送這個親手帶大的弟弟最後一程。

畢竟是將死之人,微生能夠給予微陌一定的寬容。

但如今微陌似乎並不想和他好好說說話。

於是,在滿殿的嘶吼聲響中,微生輕輕揉了揉額角。

即使心中疑問雖還剩一部分未被微陌解答,微生還是緩緩擡手,撫上身側劍柄,打算直接送微陌去往另一個能夠容忍他制造出無盡嘈雜噪音的世界。

而另一邊,似乎是察覺到了微生的想法,微陌突然又變得平和了起來。

他擡手理了理歪斜的發冠,整了整松散開來的領口,確保儀容整潔無不妥之處後,走下高高的白玉階,信步行至微生面前,在距離他兩步遠處停下,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微生。

“分別這樣久,我都快忘了兄長是何模樣了。”

微陌面上掛著溫和笑意,懷念道,“如今近距離望著兄長,倒好似又回到了當初兄長手持書卷,教導我時的情形了……”

說到這兒,微陌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沓書信,遞給微生,溫聲道:

“兄長心中疑問,這些書信裏應有所解答,兄長可以先看一遍,如若還有些疑問未解答,也可再向我詢問。”

“兄長是想送我最後一程吧?”微陌歉疚笑了下,輕聲,“我剛才太激動了,有些失態,兄長勿要介懷。”

“兄長既還念著留情,在這最後一程中,我便也想盡我所能,為兄長解答一些疑惑。”

“只求……在你我兄弟二人的這最後一面裏,能夠在兄長心中留下個印象,往後兄長若是想起我,也能與我說上幾句話。當然,什麽話我都不在乎的,能說幾句就行。”

微陌言辭懇切,說到後面甚至算得上懇求,神情也十分真摯誠懇。

微生聽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看著面前書信,確認無毒後,擡手接過。

厚厚的一沓,微生完全張開五指才能堪堪拿住。

“有些多,如若看不過來也可以分一分,裏面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話語。當然,若是這樣的話,我還是希望兄長往後空閑時,能夠再親自看一遍。”微陌體貼補充道。

微生捏了捏信封,細致檢查一遍,確認其上並無特殊陣法後,把手中書信分了一部分給身旁的謝青。

“分一分吧。”微生道。

雖說能夠直接詢問,但畢竟是將死之人的請求,其上也沒什麽異常。

更重要的是,若是違背意願直接問起話來,待會兒微陌再一神情激動,微生或許便會忍不住強制讓他保持安靜。

還有些關鍵問題未被解答,為免留下隱患,因此,微生還是選擇稍稍順著微陌的提議,拆開信封閱讀了起來。

信封分得很快。

謝青的身旁是柳如楓,柳如楓的身旁是謝明寒,謝明寒的旁邊也就是下一個遞交書信的本應是謝淩,但依照距離來看,謝明寒其實距離玄惑更近,便下意識把信封遞給了玄惑,再由玄惑拿出一部分後遞給謝淩,接著謝淩再轉交給最角落的柳如雪。

如此一條線路走完,當初在圓桌周圍商討的幾人手上,基本每人手中都有了幾封書信。

分散開來只幾封的話,很快便能讀完。

再加之閱讀的幾人全都知曉大致情況,簡單討論總結出的問題缺漏便也十分準確。

一盞茶的時間,一切便都歸類整理好了。

不過,之所以是基本上,是因為謝淩想起微陌將才的話語,心中不安,沒有讓信紙在玄惑手上停留太久。

在謝明寒把信紙遞給玄惑,玄惑拿出一步遞給謝淩時,謝淩只猶豫一瞬,便索性把玄惑手中所有信紙都接過來了。

微陌雖已至窮途末路,如今神情也算得上正常,但謝淩始終記得他將才發瘋的模樣。

即使這信紙看起來沒什麽特殊異常,謝淩也不想讓玄惑去冒這個風險。

謝淩收的很及時,信紙在玄惑手中總共停留時間不超過三息。

這三息時間甚至不夠微陌越過微生,穿過謝淩對玄惑造成哪怕一點實質性傷害。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在幾人讀完信中內容,綜合完目前已知消息,由微生向著微陌問出第二個問題時,玄惑突然出現了問題。

不知何時,他眼底開始浮動出若有似無的紅光,體內魔氣也開始急劇翻湧。

而就在玄惑眼底紅光閃爍出的一瞬間,微陌忽然一個閃身,側身越過微生,向著玄惑快速沖去。

“噗呲——”

長劍貫穿身體,血液噴湧而出的聲音。

一切發生的太快,謝淩剛扶住面露不適的玄惑,察覺到異常擺出抵禦姿勢,距離微陌最近的微生一個晃眼,便把長劍送入了微陌體內。

“最後一程都等不了嗎?”

微生望著眼前之人,淡漠道。

“等的了啊。”

微陌握住長劍,咳出一口鮮血。

他咳得很激烈,微生稍稍偏過身,躲過空中四濺血液,見此,微陌眼神一暗,嘲諷勾了勾唇,接著道:

“可是,那樣的話,依照兄長你的個性,不會記得我吧?”

話落,微陌看向兩人右側,神情快意。

微生順著微陌視線望去。

危機解除,謝淩正在查探玄惑如今的異常情況。

但不論她怎樣詢問,玄惑都只呆滯半闔著眼,沒有任何反應。

“你做了什麽?”看了眼一旁情況,微生冷聲問道。

“兄長猜呀?”微陌定定望著微生,挑釁道,“猜對了我便告訴兄長——”

“白鬼花粉。”謝淩緊繃著面色望向微陌,語氣堅定。

微陌微怔,隨即很快恢覆正常,笑著道:“猜錯了……兄長猜是什麽?”

看出微陌那一瞬間的凝滯,謝淩確定了心中猜測。

“解藥。”

沒有理會微陌的話語,抓了一把清心靜氣效用的丹藥餵給玄惑,謝淩忍著怒氣,徑直詢問。

“說了猜錯了,解藥肯定是沒有呀。”微陌笑意盈盈道,“兄長怎麽不猜——”

“我問你解藥!”

謝淩閃身至微陌身前,抓緊他的衣領,定定望著他,沈聲道,“把解藥給我!”

“阿淩……”

一旁幫助玄惑化開體內丹藥的柳如楓低聲喚道。

聞言,謝淩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翻湧情緒,盡力維持理智道:

“……你是一定要在死前帶走一個人是吧?”

微陌的用意其實不難猜。

青竹牌存在於魔域之中,這件事是微陌與謝淩幾人都知曉的。

而存在於魔域之中,微陌幾次都未曾尋見的青竹牌,微生卻拿到了,很大可能便是微生謝青幾人中,存在著幫助他們的魔修,且那位魔修在魔域的地位較高。

再根據前段時間,華亭山下突現的沖天魔氣,曾經利用這種情況陷害墨劫並成功殺死墨劫的微陌不難猜出,華亭山下那位控制不住魔氣的魔修,中了他曾經下給墨劫的毒。

那種毒只可能下在他給墨劫的物品中,而能夠接觸到那些物品的魔修,地位一定不低。

再加上微生便是從華亭山上回來,微陌不難推測出,微生謝青幾人中存在著的,那位幫助他們的魔修,與華亭山下中毒的那位魔修是同一人。

當初謝淩幫助玄惑解毒,用的也只是青魅送來的,粗糙配制出的清心靜氣丹藥,並未進行根治。

如今接觸到微陌遞出的,可能封存有大量藥引的信封,毒發便會十分迅速,以至於與當初玄惑華亭山下毒發時的癥狀有所不同,需要謝淩根據推測詐出微陌反應才能最終確定。

但由此反推,這一條邏輯鏈順下來,其中也有著許多不確定性。

謝淩不能保證微陌這段時間,完全沒有發現身為魔族的玄惑蹤跡。

但微陌也不能保證,那位華亭山下中毒的魔修,如今便一定會位於華陽殿之內,一定會接觸到他遞出的信封,亦或者走近時,散布在空氣中對其他人無毒以致忽略的藥引。

——微陌不能保證玄惑一定會毒發。

他只是因為憎恨魔族,所以在即將離去時,優先選擇那位可能存在的魔族作為攻擊目標。

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在死前拉一個分量足夠的墊背,以求在死前,還能給微生留下足夠印象。

因此,根據微陌將才的話語,如果那位魔族不存在於華陽殿之中,他也會選擇謝淩謝青這些人中的一個進行攻擊。

用意便是這樣令人惡心。

謝淩猜得很透徹,微陌確實是這樣想的。

但他沒有回答謝淩有關於他自身用意的問話,依舊轉過頭問著微生:“兄長覺得呢?”

微生緊抿著唇,冷眼望著微陌,淡聲:“解藥拿出來。”

微陌把謝淩忽視的徹底,謝淩也不在乎他的忽視,只是順著她上句話接著往下說著:

“但是你快要死了,如今一個都沒帶走。”

“兄長別急著問我要解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兄長覺得我的用意是怎樣的?”

微陌仍舊輕笑著詢問微生,一個眼神都沒給謝淩。

微生看了一眼謝淩,沒再答話。

謝淩面色不變,維持著鎮靜道:

“解藥給我,我可以給你捅一刀。死前傷兩個人,超出預期達成目標。”

“怎麽不直接讓我捅死?”謝淩的話終於引起微陌興趣,他不再把目光鎖定於微生,轉過頭,惡意滿滿道,“我要的可是墊背。”

謝淩淡聲:“我可以讓你多捅幾刀,但如今的你殺不死我。”

她這話算得上是在侮辱一直對自身實力耿耿於懷的微陌了。

微生心下一驚,忙關註微陌反應,隨時準備安撫微陌情緒。

但出乎意料的,微陌並不生氣,他只挑了挑眉,輕笑道:

“那你自殺吧,自殺我便把解藥給你。”

謝淩沒再答話,她定定看著微陌,安靜下來。

“怎麽?怕了?看你這神情……你和那魔修關系不一般吧?這點事都不願意為他做嗎?”

微陌嗤笑,故作憐憫道:“終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罷了,那魔修……利用完便被丟棄,可真是可憐吶……”

微陌毫不在意他話語引發的後果,徑直捅破玄惑身份,華陽殿內聽到他話語的弟子聞言頓時悄聲議論起來。

“魔族?”

“躺下的那人是魔修?”

“誰和魔修關系匪淺?謝淩?”

“仙族之人怎能與魔族混在一起!謝淩膽大包天,豈能如此!”

“首先聲名我對魔族沒好感,但你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仙魔兩族就不能交往了?”

“仙魔兩族勢不兩立,交往那是叛族行徑……”

謝淩沒有在意微陌的嘲諷,更沒有理會身後的那些議論,她盯著微陌看了半響,肯定道:

“你沒有解藥。”

微陌面色不變,輕笑:“又想詐我?”

謝淩淡聲指出問題:“你半響沒有用解藥一事與表叔進行交易。”

微陌笑道:“我交易了兄長也不會讓我活下來。”

又詐出來了。

謝淩唇角壓下,確定心中猜測後不再與微陌廢話,留下一句“表叔,他沒有解藥”,轉身便要帶著開始逸散出魔氣的玄惑離去。

只是,她剛踏出華陽殿,便被一群人給攔了下來。

為首的中年男子緊擰著眉,嚴詞叱道:

“謝少主,與魔族相交甚密,你這是叛族!”

“看在你曾封印鬼魅界的功勞上,把這魔族交予我們處置,不再追究你的錯處。”

玄惑魔氣逸散越發明顯,此地對魔族懷有偏見的大有人在,謝淩急著走,冷著臉不欲理會,側身便想要越過這群人。

跟在她身後的謝明寒柳如楓柳如雪也不想理這些人,繞過便想要離去。

但偏偏這群人不依不饒,非要擋路,謝淩向哪邊走,他們便跟著往哪邊擋,簡直像蒼蠅般擾人。

謝淩心情本就不好,見此,面色頓時沈了下來:“讓開。”

為首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交出這個魔族。”

謝淩蹙眉,不耐:“林宗主莫非打得過我?”

“你這是要動手?!”

林宗主不可置信。

仙界誰人不知,謝淩個性一向溫和,他沒想到她一上來便說出這種話。

謝淩沒有與林宗主廢話,把半靠在身上的玄惑交給柳如楓,直接摸上腰間佩劍,冷聲道:

“宗主可以試試。”

“謝家莫非要為了個魔族與本宗結仇?”

“這便要看宗主的意思了。”

謝淩面無表情看著林宗主:“讓開。”

林宗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謝淩不想再浪費時間,徑直繞過他,扶著半靠在柳如楓身上的玄惑朝殿外走去。

“區區一個魔族——”

謝淩耳尖,越過這群人時,聽到人群中有誰低聲嗤道。

她腳步一頓,淡聲道:

“宗主記得讓門內弟子謹慎說話。”

“這個區區魔族,是本少主即將完婚的道侶。”

林宗主震驚,猛地轉過頭望著離去的謝淩,指著她的背影氣得差點喘不上氣:“謝淩,你——”

“宗主——”

“宗主你沒事吧——”

謝淩沒再理會這群人,扶著昏迷的玄惑快步離開。

“你今天怎麽了?”

柳如楓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謝淩,輕聲問道。

認識這麽多年,謝淩如今這幅冷著臉的模樣,柳如楓一只手便能數得出來,更遑論將才剛一碰面便和人針鋒相對了。

那些人的行為確實有些過分,說的話也不中聽,但畢竟上升到了家族與宗門之間的關系,以謝淩的處事原則,她一般都會偏向於更為妥善圓滑地處理此類事件。

“以往你都不在乎那些人怎麽說的。”

柳如楓把低著頭下滑的玄惑往上提了提,接著道:“不在乎到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會什麽選擇性屏蔽言論的法術了。”

“如今看來不是,你還是聽得到的。”

似乎是想活躍一下此刻沈重的氣氛,柳如楓說的很多。

但即便是察覺到柳如楓的關心,謝淩仍舊興致不高。

半響,她才輕聲答道:“沒什麽……就是不太高興。”

謝淩確實向來不怎麽在乎外界對她的評價與看法。

說了也就說了,大多她轉頭便忘了。

但玄惑不一樣。

謝淩不是很想聽到有人罵他。

更何況是當著她的面。

她不是泥人,只是性格較好,不是沒脾氣。

今日本就心情不佳,這樣挑釁她,打算她去當什麽仁善之人嗎?

“心情不好是這樣的。”柳如楓表示理解。

“不過,阿淩,我倒是感覺,你越來越像你二十幾歲的模樣的。”

謝淩直視前方,無可無不可:“有嗎?”

柳如楓瞥了一眼謝淩腦後,無聲笑了笑,低聲答道:“有的。”

例如,你這最近時不時紮起的高馬尾。

但這句話柳如楓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垂眸看了眼身側昏迷的玄惑,輕嘆了一聲。

玄道友,可要快些醒來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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