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可愛的……”◎

浮生花, 一種從古至今都十分罕見的花朵。

此花無葉，由花朵與花莖構成，外表為彩色透明狀, 花香沁人心脾。

浮生花由仙界修為高強者，死前歷經大愛大恨所得, 蹤跡不定, 見者甚少。

花內蘊含豐富靈氣，可入藥, 煉丹，亦或直接煉化，外敷內服皆可，為有市無價之靈草。

以上，為仙冊所記載，有關於浮生花的內容。

其他介紹暫時不必去關註, 重點是，那一句：“浮生花由仙界修為高強者, 死前歷經大愛大恨所得……”

玄惑覺得浮生花上有熟悉的氣息，而花朵的主人……已經離世了。

更重要的是，浮生花為仙界修者所化, 而素未謀面便能感應到熟悉氣息的, 很大可能是近親……也就是說, 玄惑的近親是一名仙界修為高強之人。

但玄惑卻生長在下界奈林城外的破廟裏，衣衫襤褸，沒有仙根, 連仙都修不了。

這樣看來, 玄惑的身世……與謝淩所的猜測, 更接近了……

“這花……看起來很珍貴。”

對仙界只有個大致了解的玄惑把視線從花上挪開, 轉過頭，輕聲問道。

“嗯……”

謝淩遲疑著，給玄惑緩聲講解了一遍有關於浮生花的記載。

“所以，如今玄惑對這花感到熟悉——”

“這花可能是與我有關的近親通過某種手段產生的？”

玄惑很快反應過來謝淩為何遲疑。

謝淩：“很大可能是這樣。”

“我應是從未見過他。”

玄惑淡聲，上前一步，徑直走到浮生花旁。

“怎樣保存？”他問道。

謝淩：“浮生花無土無水也可存活……”

聞言，玄惑徑直摘下浮生花，遞給了謝淩，“或許有用。”

謝淩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玄惑，沒有推拒，伸手接過了。

“姐姐是猜到了什麽嗎？”

見謝淩把浮生花裝入腕間玉鐲中，玄惑率先向前邁步，然後，直言道。

“有關於我的身世的。”他補充。

謝淩跟上玄惑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果然很敏銳啊。

謝淩雙唇微壓，心道。

玄惑轉過頭，緩聲：“我應該是……仙魔之子？”

謝淩輕應了一聲。

“那身世呢？”玄惑接著問道。

“……有很大可能，但不能百分百確定。”

她所猜測之事沒什麽不能言說的，玄惑既然問了，謝淩也沒打算隱藏，“玄惑記得之前上山時，我們討論白鬼花時，偶然提及的公主微白嗎？”

“除卻那些未曾公開的，微白與魔將蒼淵的結合，是距今最新一例仙魔結合的例子。”

“兩人雖未曾在明面上完婚，但有傳言魔將蒼淵前往仙宮求親時，微白便已懷孕。此時真假不知，但當年仙帝微陌是在下界明溪城找回的微白，這一點是已知的事實。而明溪城就在玄惑所在的奈林城附近……”

“而且……玄惑的年齡，和當年之事，也大致對得上……”

“雖不知真假，但有人提及，微白死前，從仙宮逃出，被追趕至華亭山……如今玄惑感到熟悉氣息的浮生花……便生長在華亭山……”

種種事件都相吻合，謝淩的不能百分百確定，也只是排除那類最最巧合的一種情況。

玄惑……或許真的是微白與蒼淵的孩子。

許多年前事件的內情謝淩也不是很清楚，她所知曉的，便只有當年魔將蒼淵死於前往仙宮求親的路上，魔君墨劫借由此事，發起第二次仙魔大戰。

而公主微白，則在不久後被帶回仙宮，之後逃出，進入華亭山，此後下落不明。

謝淩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受，只是接著緩聲給玄惑講解著：

“仙魔兩族相交，生下的孩子會同時繼承兩族根骨，仙魔之氣皆可吸收也皆可修煉，天賦甚高。但也因這個原因，導致仙魔之氣在體內糾纏對抗，相互拖累，修為越高，越不穩定，若是強行進階，則會導致爆體而亡。”

“玄惑如今的這種情況，應是因為，當年有誰幫你把體內的仙脈完全封印，致使你體內只有魔脈發揮作用。……”

至於當年的這個“誰”是何方人士，那便要問被仙帝帶回仙宮時，仙根破損，修為一落千丈的微白了。

幾百年前的恩怨糾葛，發生時，謝淩還不到十歲。

她不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若不是此事與玄惑有關，回憶這件許多年前的往事，謝淩頂多籲嘆一聲，再多的情緒，也不會有了。

但這事兒與玄惑有關。

謝淩做不到單純感慨一聲，便丟開一邊了。

她除了籲嘆外，心底還浮現出了許多覆雜情緒。

謝淩理不清那些情緒的具體分類，但她，清楚那些情緒的源頭……

話音落下，瑩瑩藍光照亮的漆黑崖底又一次只剩下快速破空的揮砍聲，仔細聽，還能聽到鞋底摩擦粗糙地面發出的沙沙聲響。

很平靜。

氣氛也很正常。

正常到……讓謝淩感覺不出身旁的另一人在想些什麽。

謝淩有一搭沒一搭地用食指輕輕撫摸著手中玉簪，片刻後，她微微偏過頭，借著身前交錯的雜亂光芒，安靜觀察著玄惑的神情。

他表情沒什麽變化，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一副以往呆在她身邊時的慣用神情。

他仍舊快速地驅散著兩人周身的鬼魅，手也很穩，沒有絲毫動搖。前仆後繼湧上來的鬼魅，還未近身，便被他腕間紅繩利落割開。

紅繩穿梭其間，沒有絲毫動搖。

謝淩看了半響，沒看出什麽。

玄惑似是把將才那事當個故事聽了，聽完也沒什麽反應。

“你……”還好嗎？

謝淩的話還沒問完，便見玄惑突然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我沒傷心。”

似是知曉謝淩要問什麽，玄惑朝著謝淩彎了彎雙眸，淡聲道。

謝淩語塞。

她頓了一瞬後，移開對視的目光，“……那便好。”

玄惑應了一聲，故作鎮定轉回了頭，手中動作與之前無甚差別。

只是，謝淩將才只移開了視線，偏頭的姿勢並沒有改變，玄惑轉過頭去時，謝淩很輕易便能瞧見，玄惑微微緊繃的臉頰後方，那再無墨發遮掩的玉白耳廓，透出大片緋紅。

那緋紅沿著耳廓，一直向外蔓延至他的脖頸，不明顯，但的確存在。

謝淩安靜看了片刻，悄無聲息地挪開目光，正視前方。

她將才沒註意，看的時間的確有些長……不會真的是她，盯出來的吧……

想是這樣想，但不知為何，謝淩心中卻毫無以往關照玄惑羞澀心情的自覺，唇角緩緩向上勾起，過了一會兒，再向上勾起，雙眼也微瞇了起來，笑得十分放肆。

正巧玄惑餘光時刻關註著謝淩，註意到她臉上那堪稱“燦爛”的微笑，他的臉，騰地紅了。

眼睫顫了顫，喉結也上下動了動，揮砍的動作略微凝覆又很快恢覆正常，只是，耳廓上的那抹緋色怎麽也消不下去，連帶著那雙漆黑雙眸都覆上了一層水潤。

不得不說，謝淩之所以時不時便想著逗弄玄惑，和他羞澀時明明十分無措卻又極力維持表面鎮定的可愛神情脫不了幹系。

不過，以往顧及著關系不夠親近，沒有完全融入，看起來十分單純不太忍心……種種原因，謝淩大多都忍住了。

故而，謝淩日常只是“禍害”謝明寒，很少波及玄惑。

而如今，兩人的關系足夠親近，越發“放肆”的謝淩也沒了那些顧及，“惡劣”的本性，便開始逐漸顯露出來。

例如現下她面上明晃晃的笑顏，又例如，在玄惑奮力抵禦周邊鬼魅時，她眼珠轉了轉，轉過身背過手，正對著玄惑，一字一頓，輕笑道：

“玄惑……害羞時……一直都……”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來，雙唇張合，卻沒再發出聲音。

玄惑定定望著謝淩，懵了一瞬，才恍惚確認，看口型，謝淩最後一句說的是：

“挺可愛的……”

挺可愛的……

可愛……

在肉|體撞上利刃的撕拉聲與魔氣炸裂的爆破聲中，玄惑雙眸睜大，腦中反覆回蕩著這句話。

下一刻。

騰——

少年微微緊繃著的漂亮面龐，一瞬間，完全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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