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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五 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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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祗矜貴,氣度絢華 。玄衣隱鳳,長長曳地的下擺拂過冰霜殘雪,池夙緩步朝狐帝走來,深邃的目裏幽深一片:“終是本尊對不住帝姬在先,狐帝預備如何處置?”

“你的事,本尊本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白炘側眸落在皚皚殘雪上,斷袖裏橫著的斷臂孤零零躺在那裏,目一斂,冷笑:“傷我青丘帝姬,池夙,我會讓得到的,比失去更痛。”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池夙蹙眉,幽深目裏冷耀乍現:“狐帝何意?”

“何意?你會明白。”弧起的嘴角笑顏淡淡,笑顏裏的危險,直刺目滲人到骨。

浩瀚的神澤憑空而起,四周空氣驟凝,罡氣徒生,萬種殺念俱起,下一刻,淡金的神澤在掌心凝成一束,似劍般銳,直朝池夙而去。

殺招,淡金輝澤破空而來,所到之處,徹骨陰寒,逼得人一寸骨血都不禁顫栗。

狐帝的話意味難懂,池夙收斂了心神,眼見著那金輝朝他襲來,他半點不避。一報償一報,他無傷了白初,受狐帝一擊,理所當然。

輝澤無形,卻如尖刃。直穿而來,刺入他左肩肌骨,鉆心烈痛。

刀絞鐵烙般的燒灼痛感蔓延至整只左臂,池夙皺眉,強穩著神澤調節神息。他斷了白初一臂,狐帝便在他左臂打下楔印,讓他每日都擬受斷臂之痛。

額心銀紋神印隱隱發亮,池夙眸色微冷,頓了許久左臂才堪堪能夠動彈:“狐帝,當真護犢得緊。”

白炘目光隨意在池笙身上一瞟:“彼此,彼此。”

池笙被白炘那一眼看得莫名心慌,她側目避開狐帝目光,擔憂看向池夙:“阿夙,我……”

地上的華奕重傷昏迷未醒,這個時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池夙目光從華奕身上移開,落回池笙面上,回她一個安定的笑:“阿笙,有我。”

“你……也不問?”池笙目裏慌亂,無措裏帶著疑惑,重傷華奕嫁禍青丘可不是件小事,他卻似像一早就知似的,一點不問?

“阿笙,無論你做了什麽,我總會給你善後的。”

說話時,那一雙目裏一如既往的溫潤輕柔,看進池笙眼裏,卻突然覺得如魅如謎般,看不透。他從來都對她太好,好到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一切,好得不真實。

她微斂了神色,下意識的往白初方向看。

平日裏那麽肆意傲然的一個人,失了一只臂膀會怎樣?

失了一只臂膀的白初,似是沒從突如而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面上一片失神落魄。連她的那個孩子踮著腳尖努力和她說話,她都似完全沒聽進去,半句不答。

就這麽一時分神,風聲淩厲直襲而來時,池笙周身都似被一股無形罡氣所壓,一時之間,四肢僵硬,全身動彈不得!她駭然大驚,淩風似刃直逼面門,她清楚感覺到似有尖銳劃破她的額心,灼灼烈痛頃刻間蔓延全身各處。

她一點沒看到狐帝是怎麽出手的,同樣也沒有看清楚池夙是怎麽動的手。身上威壓陡消,眨眼間,金輝銀澤猛烈相纏,出手之快,如金粉銀粉從空灑下,顏色瑰然,靡麗亂人眼。而這讓人眼花繚亂的盛輝背後,強烈戰意彌漫而來,招招殺機,直煞百物,其勢之淩,讓周遭所有人都不禁心顫。

眼見著兩人打起,那一邊白初也從斷臂之中回過神來。

神憑血魄便能鑄體重生,如今她斷了一臂,想要續骨再生一只臂膀,也就是麻煩上千百年間的事。

眼前這兩個人,分明是要命的打法,怎麽會突然動這麽大的架勢?

她盯著兩人,一瞬不移。

這個時候,誰也沒發覺西荒邊界突然多了一個人出來。

天青長衫隨風擺,男子盯著那混戰的光圈輝澤看了許久,他低目,瞟了眼掌心紅繩系著的七曜琉璃石,手心一緊,死死的將東西攥住。

似是猶豫了許久,終於鼓足了勇氣的深吸了口氣。而後,朝那戰局處喊了聲:“狐帝!”

上神對決,萬不能分神,處處殺機,一不小心就是重創之險。

白初聽到這聲音就朝長決看去,目光之銳,陡利似針。

這一眼,帶著淩厲神澤,長決被這突然而來的懾人目光怔住,手一抖,掌心握著的七曜琉璃石就掉在了地上。

“不中用的臭道士!”白初狠狠瞪他一眼,移身近他,右手掌心一翻,一動,下一秒七曜琉璃石就進了她手,她冷冷看他:“道士,你嚷什麽嚷!”

斷了一臂的神女,左肩還在滴著血,加之面容嚴肅,額心疤痕殷紅,一眼看去,頗有殺戮之勢。

長決心裏本來就慌,加之白初氣勢淩人,一翻面目駭人得很,想及之前白初屢次要殺他,此時此刻,沒由來心中一緊,連滾帶爬朝著那戰局而去,一邊跑,一邊喊:“狐帝!你家帝姬要殺我!”

白初目一凜,下一刻,心中陡的重重一跳。

她眼睜睜的看著君上停了手朝這邊看過來。盛輝圈裏金輝倏滅,銀輝大盛,勢如破竹,來不及收勢,直朝白炘穿胸而過——

“哥哥!”

胸前猛然似撕裂般的大痛,白初腦海一空。身子不受使喚的飛快朝他奔了過去。

方才道道殺機,那樣的渾厚的神輝穿胸而過,饒是哥哥修為頗深,也不可避免會受傷。

她聽到了胸膛深處傳來的那愈來愈強烈的心跳聲,連呼吸也都變得緊促起來。

她看到哥哥捂著胸口朝那道士狠狠看去,瞬間蒼白的面容上滿是寒冷:“你給我吃了什麽?”

道士腿腳一軟,直接跌到在地,面上滿是驚慌失措:“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是受命給你,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事端突發,除了白炘和長決,沒有人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

白初到了白炘面前,想要給他檢查傷勢,陡然聽見了池夙震驚含怒的一聲大喊:“狐帝!你怎麽能——”

白炘勾了唇角,眼底冰涼一片:“帝君,本尊以此賀你新婚大喜。”

“卑鄙!”向來清儒的池夙都忍不住說了臟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池夙,我青丘從不做吃暗虧的事。”

白初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她心頭跳得飛快,茫然看著狐帝,愈發覺得狐帝淡漠面容上的笑容愈發的詭譎難辨:“哥哥?”

白炘睇她一眼,淡漠眉眼裏滿是肅色:“白初,跪下。”

白初怔了怔,不明所以:“君上?”

下一刻,不及她反應,雙膝一痛,重重落地。她茫然擡頭,看到了比君上受傷更讓人驚慌的一幕來。

她看到他面容愈發白皙,身上顏色愈發變得有名,隱有……要消失之勢。

心頭陡然似被重重一捏,她驚惶看他:“哥哥——”

“八荒神澤,受敬於天,今時今刻,傳爾璽令,帝劍相承,為青丘主。”

伸手虛空一劃,白初眼前陡現金輝一片。一柄玄色重劍隨著金輝慢慢浮現在她面前,她驚駭的擡頭往他:“君上,不要!君上!您快把它收回去!”

白炘垂目視她,淡漠的眼底宛如冰封:“白初,接劍。”

“不要!你不要把它扔給我!”白初想要逃開,浩瀚的神澤自頭頂威壓而來,渾身血脈脈筋骨在瞬間被威壓力道強迫牽制。

她望入他愈加蒼白的面容和那胸口似要碎裂的傷口,一剎那心念電轉,害怕、失去、傷痛,一瞬間齊齊湧上心頭,眼前陡然一陣模糊,幾乎是哀求著開口:“哥,不要……”

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眼下唯一的手攤開朝上,掌心穩穩接住那柄玄色重劍。

她心裏一沈,無邊的恐懼害怕瞬時從心底蔓延,化為淚水,奪眶而出:“哥哥!”

“阿初,說好了先給個驚嚇的。”白炘伸手撫上她的頭頂,低目看著她,目裏滿是柔和。

“哥哥,阿初不要驚喜了,把驚嚇收回去好不好……哥哥,你把它收回去……”淚水朦朧了她的眼,她淒淒看他,握著重劍的手在發著抖。

白炘的嘴角依舊帶笑:“阿初,你哥哥向來言出必行的。”

萬道金光自白炘掌心而出,白初只覺眼前一花,浩瀚的神澤猛然將她全身包裹。神澤之強,直侵天靈,一瞬間血脈筋骨都似沸騰了起來。

五感霎時被打通得更加開闊,雙耳似能聽到更多聲音,鼻尖能聞到更多的味道,淚眼朦朧著的眼好似不用看都能洞察周遭一切,她的神識前所未有的驟然清明。

“哥哥,不要……”

她看著她身上的輝澤愈來愈盛,看著白炘身上的光芒愈來愈淡。

她心中大慟,想要伸手觸碰他,卻仍被那浩瀚神澤束縛著,半點不能動彈。

她看著他的身影愈漸透明,整個身子從胸前的傷口處開始愈漸破碎。

他的面容愈發淡了,淡到她幾乎都要看不清他的容色。

她眼睜睜的看著她十多萬年的歲月裏,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在她面前灰飛煙滅。

悲哀傷痛直沖心防,頃刻間崩潰瓦解。

在那身影再也沒有一點顏色的時候,風一吹,全散了……

“不要——”

她終於從那神澤威壓中掙脫來,伸手要去抓,卻一抓落了個空……

哥哥,這就是你的驚嚇?驚喜就是給我這時間最為浩瀚的神澤修為?

哥哥,我不要這樣的驚喜驚嚇,只要你回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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