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喝醉了開車。”

Fok語氣強硬地對Pure說，Pure此時正任性地準備自己開車回學院。盡管Pure和Itt都只喝了一點點酒，而且兩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都還不錯，但Fok還是明令禁止。

“Fok，別這樣，Itt就只喝了一杯，”Pure繼續跟Fok討價劃價，而這時候Itt只是站在稍遠的地方，什麽都沒說。

“Pure，這個事兒已經說了好幾次了，你老是說只喝了一點點，你要是搭上命值得嗎？”Fok不滿地說，因為他們之前明明已經說好了。

“Itt幾乎就沒喝，你幹嘛不讓他開啊，這麽爭來爭去的不煩嗎？”

Pure抱怨道。Fok堅持讓Itt和Pure打車回去，這就意味著Itt明早還得再回酒店來取車，而不是能直接回家。

“這件事上我肯定不會讓步的，你不用再說了。如果你非要開車，那咱倆就吵一架吧，”Fok完全無法鎮定。

“就這麽點小事，Fok，你是不是想太多了，”Pure的語氣也開始不滿意。Itt依舊是站在稍遠的地方，絲毫沒有要過來制止這場戰爭的意思。

“對你來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可不是。你就沒想過嗎，如果你死了，我一個人怎麽活啊，你就不擔心我嗎？”

Fok把滿心的委屈都說了出來，也正是因為這句話，Pure甘願認輸了。他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和好朋友一起去打車了。Fok目送他們上了車離開後，自己也開車回家了，Fok家與Pure的學校在完全相反的方向。Fok開車駛離停車場，經過了酒店，然後向大馬路開去。

“嗷，Chet，你怎麽在這啊？”

正在Fok準備轉彎駛向大路的時候，他在出口的角落處遇見了一位身著西裝的男士。Fok立刻搖下車窗，開心地同對方打著招呼。他覺得自己應該沒認錯，這位正是和Pure、Itt在大一時候，在同一學院的朋友。那個時候Chet似乎是想要追他，但是再後來他也沒什麽過多的表示了，估計是Pure警告過他了吧。

“嗷，這不是Fok嗎，真是好久不見了。”

Fok搖下車窗的瞬間，對方也高興地跑過來同他打招呼。Fok果真沒記錯，就是Chet，看樣子他應該也是來參加Waan的婚禮的。

“你要去哪兒？沒準兒我順路呢，”Fok問道。

“我去天鐵站，你順路嗎？要是順路的話我想搭個便車，”Chet說。

“好，你上車吧，我順路。”

Fok打開車門讓Chet上車，他們好久沒見了。常見面的時候還是在大一， 自那以後就見得少了，尤其是大三以後，幾乎就見不著面了。現在又見面，距離大一已經差不多有十年了。

“你最近怎麽樣？之前我開車經過Sukhumvit，看到你的照片咯，超級大呢，現在你可是紅了呢，”Chet用愉悅的語調開啟了對話。

“哎呀，我只是工作而已，紅什麽呀。剛開始我只是做著試試，也沒想到就做出點名堂了，你這麽說我還有點不好意思呢，哈哈哈，”Fok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也是來參加Waan的婚禮的嗎？”就在Fok想發問的時候，Chet率先開口了。

“嗯，我還納悶呢，感覺你應該也是來參加婚禮的，不過為什麽我沒碰到你呢？整個宴會我都走了一圈啊，”Fok不解地問。

“我來晚了，參加完校友會才來的婚禮，到了以後你們都已經散了，我就只是包了紅包，然後跟二位新人拍了照而已。早知道這樣我就先來參加婚禮了，畢竟校友會開放到第二天早上呢。”

Chet的回答消除了Fok的疑惑，他來的時候婚禮應該已經接近尾聲了。那時候Fok就只是在桌旁坐著而已，沒太關註其他人了。

“昂，Itt跟Pure剛剛也去了校友會，你還要再回學院嗎？還是說直接回家，”Fok邊轉彎邊問道，天鐵站已經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了。

“不，正好明早有工作，等明年再約同級的朋友們見面吧。”

“什麽啊，明天可是周日，你也要工作嗎？”Fok的語氣聽起來倒不是在嘮叨，只是有些納悶。

“我可是在頂級的部門，國家創新署工作啊。我們的工作就是負責推動創新建設，推動人才到相關的崗位工作，管理分配資金，讓學者做研究。如果新的項目或者產品勢頭好，就發展成為商業產品，類似於這種，”Chet說道。

“就是給予有創新思維的人一些支持這種，是嗎？”Fok依據自己的理解問道。

“差不多吧，像明天我就要去中學參加孩子們的機器人競賽。如果這個新項目值得一試的話，政府就會投資，用於接下來的研究，成功的話就會有商業價值，”Chet繼續說道。

“這種工作倒是很符合你的喜好，見你大一的時候還跟Pure一起參加了機器人競賽，怎麽樣，結果如何？”

Fok興奮地說道，他還記得大一的時候，自己去送Pure參加機器人競賽，當時一起的也有Chet，Pure還跟Fok講說他們在競賽中是同一組的。

“哈？”被問到的那人有些懵。

“嗷，你和Pure一塊參加過機器人競賽不是嗎？大一的時候啊，”Fok皺了皺眉，不是很理解為什麽Chet是這個反應。

“哎呀，我沒有參加過什麽競賽，Pure也沒。他是學石油、原油、天然氣跟煤炭這類的，哪懂什麽機器人啊，更別提去參賽了，”Chet轉過來回答道，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確定，是Fok記錯了。

“是嗎？”Fok不太自信地回答。

“昂是啊，我跟Pure認識這麽久了，沒見他去參加過什麽競賽啊。像Pure這類的啊，他光學習都還搞不明白呢，你肯定是記錯人了，”Chet又立馬自信地說。

“那估計是我記錯了吧，時間太久了，也可能是我別的朋友，”Fok邊說邊把車子停在了天鐵站附近的地方。

“太謝謝你了，那我先走啦。你開車註意安全，下次見。”

Chet的樣子看上去很是輕松愉悅，大概也沒有什麽心事。他下車之後還跟Fok開心地揮手告別，與此時坐在車裏的Fok大相徑庭。Fok似乎太過於沈浸在自己的思維裏了，他開始盡可能地去喚醒腦海中關於過去的回憶，什麽邏輯啊、因果、虛實等一系列都在他的腦海中開始排列，這種感覺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Fok盡力讓自己集中精力好好開車。到家以後，他看著自己的房子，那個他曾經認為最安全的地方，但如今這種感覺卻開始模糊了起來。他耳邊響起了三只狗狗的吠聲，Sin、Cos和Tan應該是聽到他車子的聲音了。Fok把車子停在自家門前，他沒有選擇進去，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等了一會兒，對方接通了。

（餵，Fok，怎麽了？）話筒對面的聲音聽說去很歡快。

“Itt，你跟Pure在一塊嗎？”Fok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不讓其顫抖。

（沒有，我來的是城市學院，Pure去了石油那邊，你給他打電話打不通嗎？）Itt不解地問。

“沒有，我就只是問問，我有事兒想跟你說，”Fok盡力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什麽事？）Itt立刻認真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Fok有些不對勁。

“Itt，我有事要問你，我希望你能坦白地回答我，”Fok咽了咽口水，堅定地說著。

（Fok，你怎麽了啊？）Itt不理解Fok說的話。

“你不準騙我啊Itt，”他再一次重申道。

（Fok！）

“不準騙我，”Fok又說了一次。

（額，你到底怎麽了，你說吧。）Itt一副逃不過的語氣。

“大一的時候，從校之月開始選拔起，你就在追求Bai了對嗎？在我認識Bai之前你就在追他了，是嗎？”Fok平靜地拋出第一個問題。

（嗯，對，高中時候我就喜歡他了。）對方回答道。

“那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接近Bai就是為了追他，而不是只想跟他交朋友這麽簡單對吧？”

（嗯，知道，不過這跟現在有什麽關系啊Fok，我搞不清楚。）Itt疑惑地問。

“也就是說，那時候你是拿我當情敵了，我說的對嗎？”Fok裝作沒聽到Itt的問題，繼續發問。

（額，那麽說也沒錯。）Itt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

“大一露營的時候，Pure說他要去參賽，需要趕回學校，讓我開車送他，就留下你跟Bai單獨過夜，這件事兒也是騙我的對嗎？”

（……）

“你一直就知道我喜歡Bai，所以故意讓Pure來給我搗亂，不讓我追求Bai對嗎？”

（……）

“那天下午，我跟Bai一塊出去，你就是怕我跟他表白是不是，所以才想辦法支開我，你才好跟Bai表白對嗎？”

“這些事兒你都已經告訴Bai了，而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是嗎？”

（……）

“Itt。”

（……）

“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就是為了讓我遠離Bai對嗎？”

（Fok……對不起。）

Itt聲音顫抖著說道，這可是Fok口口聲聲稱之為好友的人啊，而這份情誼如今卻已然支離破碎。

（Fok。）

“……”

（對不起。）

“……”

（你聽我解釋先。）

Fok心痛地掛了電話，他的眼淚不住地流下，打這通電話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Itt又立馬打了回來，但Fok只是放任電話在旁邊響著不接，無力地在痛苦中掙紮著。

他一直認為，從一開始Pure就根本不喜歡Namhom。

如果留心觀察就會發現，大一的時候，Itt和Bai親近，說是要幫助Pure追求Namhom這件事兒，一直就是Pure的借口。不過這也好理解，但他真的沒想到，Itt居然會讓Pure在那晚跟Fok發生關系，他越想越厭惡自己。他覺得自己滿心憧憬的愛情，只是Pure的騙局而已。Fok回過頭看著這座自己花了幾年時間，精心布置的房子。那屋檐，他們曾經一起坐在檐下嬉鬧，還有花園，也充滿著愛意和珍貴的回憶。越是看著這些，就越是心痛。他厭惡地撫摸著自己的身體，每一處縫隙都讓他感到難過。

他是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明明這十年來每天都可以坦白，但為什麽要隱瞞呢。

過多的疑問把他腦海中的記憶撕扯成一塊一塊的碎片。Fok拿起手機，發現給他打電話的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人。Fok擦幹眼淚，在這座房子的另一個主人趕回來之前跑進了屋子。

推開門的那瞬間，三只狗狗興奮地朝他跑了過去。

Sin、Cos和Tan，又是叫又是擠在一起的，拼命地想要引起主人的註意。可Fok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掩面抽泣，盡力地抑制自己的哭聲。三只狗狗見狀，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異常，於是不再嚎叫，而是輕輕地舔舐著Fok，安慰著他。可Fok越是看到狗狗們這樣，就越是止不住哭泣。

他把三只狗狗抱在懷裏，然後便起身。什麽別的東西都沒帶，鎖上門，離開了家。Fok打開車門，把三只狗狗放在了後面，然後又轉身看了看這座靠自己辛苦工作買來的房子。Fok的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只是這次他很平靜，不再是啜泣，仿佛就在這剎那間，Fok已經下定決心了。

Fok把家門鑰匙放在了門前的柵欄旁，然後便發動車子離開了。他瞥了一眼手機，依舊是響個不停，可他卻還是置之不理。

他不想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了。

“嗷，Fok，你怎麽來了？”

門一開，略帶疑問的詢問聲立馬響起。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Fiat，他的哥哥。他帶著三只狗狗回到了自己家，或者說是Fiat的家。Fok努力地想要掩飾自己反常的心情，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起多大的作用。

“你打算哪天回清邁？”

Fok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自己一直疑惑的事兒。哥哥也沒有回答，只是進了屋子，Fok也順勢抱著三只狗狗一起進來了。他家這座老房子還是一如往日，只不過根據哥哥的喜好，內部裝扮有稍許變化。

“你怎麽了？”

Fiat在客廳坐下來，他的眼神似乎透露出已經發現了異常。Fiat很聰明，又特別了解Fok，再者Fok剛剛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

“後天還是大後天？”

Fok繼續假裝不經意地問著自己的問題，但他心裏知道，他騙不過哥哥。

“Fok！”Fiat堅決地叫著Fok的名字。

“遇到了點小事，所以這次想跟你一塊回清邁。”

Fok沒有直接回答。他們兩兄弟家在清邁，Fiat正好又在小長假回家鄉的計劃。起初Fok沒想一塊回去，但是沒想到卻出了現在這樣的事兒，他才想要換個環境。

“是誰一開始說的打算去老撾旅游啊？”

Fiat繼續發問，他也不願意回答弟弟關於回清邁的事。其實Fok早就請了一周的假，因為他早就跟Pure說好了，這個假期倆人要開車去老撾玩。可是還沒等去，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兒。Fok也只得盡量保持鎮定，在哥哥提起自己男朋友的時候，舉止顯得不那麽奇怪。

“正好計劃有變，”他沒過多解釋什麽。

“你跟Pure吵架了？”

Fiat對Fok再熟悉不過了，一下子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其實瞞著Fiat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最後還是得把事情老實交代，直到Fiat滿意。

“別提他，不想聽這個名字。”

Fok一副頭疼的樣子答道，但事實上，他是怕聽到這個名字後，又會情不自禁地哭出來。越是想著自己是被欺騙利用的工具，他就越是難以抑制自己的難過。

“Pure，Pure，Pure，怎麽樣讓我說中了吧，到底怎麽了，為啥吵架。都交往十年了，除非他拿刀捅你，不然你趕緊回去跟他好好說清楚。”

Fiat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他知道Fok愛使小性子。可Fok卻抿了抿嘴，不打算再提這件事了。他知道越是跟哥哥頂嘴，就越是會搞得亂七八糟，還不如就這樣一言不發，省的Fiat再發表他的長篇大論。

“……”

“額額額，你不說就不說吧，你可別一副要哭的樣子。我這歲數，都是要進棺材的人了，還得安慰你這個壯得跟頭牛一樣的弟弟，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Fiat雖然是刀子嘴，但其實他們兩兄弟之間就是這樣，感情卻好得很。Fok把三只狗狗放在了地上，然後似是尋求依靠般地去抱住了哥哥。他努力忍住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整個身子都埋在哥哥的肩頭，依偎著哥哥。Fiat輕輕摸著他的頭，安慰著他，可越是如此，Fok哭得越厲害。

“冷靜點Fok，你聽我說。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想讓你先冷靜下來。因為你現在情緒不穩定，說不準就會做出什麽未來會後悔的事兒，知道嗎？所以你先冷靜冷靜。”

Fok還伏在Fiat胸口哭泣，聽到哥哥這麽說，他擦了擦眼淚，然後離開了哥哥溫暖的懷抱。等稍微冷靜一點，他才發覺自己有些害羞，他跟哥哥幾乎都沒有好好說過話，更別提擁抱了，上次擁抱大概還是小學的時候。

“昂，所以我才回來了啊，”Fok甘願服輸地說道。

“先想好了，別著急，所以你決定了是要回清邁？”Fiat平靜地問。

“嗯，一起回去。開我的車也行，我都查過了，車沒問題。”

Fok似是早就決定好了。自從他打算要去老撾旅游，他就把車子拿去檢修了，以防路上出什麽問題。

“意思是你要開車回去咯？”Fiat把尾音拉得老高，問道。

“嗯，不想把Sin、Cos跟Tan丟下，怕沒人照顧他們。”

Fok輕聲道。估計他哥哥原本是更傾向於坐飛機回去的，但如果Fok要一同回去，那就沒得選只能開車了。因為他是不可能丟下三只狗狗的。

“嗷，不讓Bai幫忙看著嗎？平時出國的時候不都是拜托給Bai嗎？”

Fiat不解地問道，他這個哥哥可真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愛刨根問底，愛抓人的話柄。平時如果Fok和Pure出國的話，他會把三只狗狗交給Bai。Bai的父母所住的那座房子很大，有花園，還有傭人一直幫忙照顧。可這次卻不一樣，他不打算跟Bai說話，正如他也不打算跟Pure說話一樣。

“……”Fok沈默沒有回答，或者說，沈默其實就是他的回答。

“你跟Bai也吵架了？”Fiat一臉驚嚇地問，他這次又抓住了某些關鍵。Fiat原本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最後也還是沒說出口。見他這樣，Fok感覺他跟個小孩兒似的，本想要罵他兩句，但卻也還是改變了心意。

“哎，”最後，Fiat能做的就只有長長地嘆息。

“我可是你弟弟啊，你可胳膊肘往外拐，”Fok揶揄道。

“我胳膊肘拐向誰了？哼，我不是在你身邊嗎？”Fiat聳了聳肩膀說道。

“你有本事就去試試，我會吵得你雞犬不寧。”

Fok開起了玩笑，現在的氣氛比剛剛好得多。至少Fok不再感覺，那些難過的時光只有他一個人在扛著了。

“說真的，打算後天回去的。不過算了，等下我打電話看看，有沒有人能替我的班，要是行咱們就今晚回去，”Fiat起身說道，看架勢是要去打電話，然後今晚就帶他回清邁。

“謝謝你啦Fiat，”Fok發自真心地說。

“我可是你哥，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一直在。”

個子很高的哥哥擡起手來呼嚕著弟弟的頭發。Fok很開心，Fiat沒有強迫他在這個時候回去跟Pure把話說清楚。盡管Pure可能會幹涉他的生活，但哥哥卻始終讓他自己做決定。

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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