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的第一個生評，謝謝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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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蹦，倏忽竄入草叢，瞬間不見了蹤影，全然不似之前的蠢樣。
莊天麟見狀說，“小妖而已，應該是它比較怕你。”
“原來妖氣是這種感覺……不過我摸到才發現，你怎麽看一眼就知道了？”
發現莊天麟越來越多的地方比自己強，毛順還是免不了產生挫敗感。
之前陸陸續續從救出來的魚人口中得知，這敵方團體中不僅有人也有妖。不過顯然，他們說的肯定不是這種小妖。但既然小妖已經出現，後面的大妖應該也就不遠了吧。
剛這麽想，他就見到了所謂的大妖……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面對一只將近兩米高的巨兔，毛順首先是驚嘆於那毛色的光亮柔順。
突然好想埋進去是什麽鬼……
大概因為外表太沒有震懾力，盡管這麽大的體型，毛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正面迎了上去。
“不要！不要打它！”
嘿，還沒下手呢，就被突然跳出來的一個孩子給阻止了。
沒錯，就是個小孩子，還是個十來歲大的小女孩子。
頂著一頭橫七豎八的亂發，穿著一身看不出男裝女裝的衣衫，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哇哇叫著擋在了巨兔面前。
雖然表情顯露出急切，激動，擔憂，但眼神卻空茫。
莊天麟拉住欲動作的毛順，自己上前一步飛快抓住了小女孩的手腕。
意外地，小女孩沒有絲毫反抗，反而還給蠢蠢欲動的巨兔順了順毛。
不過莊天麟抓了一下就放開了。
“她眼睛看不見。”
就算莊天麟不提醒，這個時候毛順自己也發現了。那眼睛黑亮極了，然而沒有一絲神采。
“阿兔是為了保護我才不讓你們往前，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它。”
在他們身後是一棵大樹，靠近根部有個不大的洞口，大概剛好能讓這個小女孩鉆進鉆出。
一個普通的地人族小女孩出現在這個地形覆雜埋伏了“惡人”的峽谷中，怎麽看怎麽詭異。
還好，她比較配合，很快自己就交代了身份以及在此地的緣由。
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是——她竟然就是被他們感慨過的那個陣法師！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這麽小！而且身上沒有任何修為的感覺，完全是普通凡人的氣息！
從始至終，向垣都只是旁觀。這會兒才有了點反應，親自上前探看小女孩的身體。依然沒有遭到反抗。
集賢散人指示的地方並不在這裏，還在遠處，因而向垣疑惑了一瞬。
手中感應到的靈感很弱，說明這個孩子體內真的沒有什麽靈力儲備。這樣的身體，怎麽會是陣法師？可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意義何在？
太難以置信，反而令他忌憚起來。
向垣示意毛順和莊天麟退離幾步，自己又仔細問詢了一些事。小女孩一直很配合，問什麽說什麽。
先不論真假，他們倒是因此得到不少未聽過的情報。
埋伏魚人的只是一群臨時湊在一起的烏合之眾，不知從哪裏聽說從西海來的魚人隊伍會護送他們的小王子從這裏經過，因此早早就在這邊設了埋伏，打算來個一網打盡。
抓到小王子賣了也好，去跟西海王索要交換之物也好，明明之後要怎麽辦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他們就先開始了這場沒頭沒腦的伏擊。
這群烏合之眾中，人修和妖各占一半，主事者分別叫“於通”和“乜”。不過他們的手下卻並不都是修士和妖氣強大的大妖，多數為派不上什麽用場的小嘍啰，互相之間配合也一塌糊塗。
所以，主要還是靠陣法師——也就是小女孩桃桃——來完成這場伏擊。
事實證明，依靠桃桃的能力，伏擊效果不錯。若沒有她，根本不可能那麽順利地坑了大部分魚人護衛。
不過因為她的不忍心，那些魚人並沒有死，而是被她放入了傳送陣，不知被傳送去了哪裏。她只會隨機性的小傳送陣，還不會定向傳送。
“等等，你多大？”毛順狐疑地問道。
“十二。”桃桃回答得毫不猶豫。
“這麽小！那為何會陣術，甚至是那麽難的傳送陣？”
桃桃繼續乖順地解釋。
她本來跟隨爺爺奶奶生活在一個小村子裏，後來因為一場時疫，爺爺奶奶相繼離去，村人認為她肯定也被傳染了，因此就和其他染病的人一起被扔到了很遠的野地裏自生自滅。
結果其他人都死了，她卻沒有因病死去，也沒有被野獸吃掉，反而一個人艱難地依靠野果山泉活了下來，她不敢回村子，怕再被扔掉，因此就繼續躲在山坳中。
但很快她就遇到了一個落魄將死的陣法師，從此命運完全發生了改變。
因身邊沒有其他人，陣法師在死之前將畢生所學都強行灌入了她的靈臺識海中。
桃桃雖然非天資卓絕的蘊靈體，卻成功被激發出陣法師所需的真元精粹，成了天生適合修習陣術的體質，而這種後天變異成功的體質萬中無一。
有了硬灌的陣術傳承，盡管由於一下子吸收消化不了而使得眼睛暫時失明，卻不用像一般修士那樣依靠增長修為來提升布陣能力。她每使出一種陣術就會融會貫通同類型的其他陣術，簡直擁有了逆天的學習能力。
一夜之間從一個艱難求存的野孩子變身成為幾可呼風喚雨的陣法師，桃桃起初並沒有太多實感。可隨著陣術運用得越來越純熟，她發現生存變得簡單了起來，做任何事好像都簡單了起來，因此就想起了自己那個傳說中被仙人抓走去煉藥的父親。
於是越想越激動的她準備踏上尋親之路。結果，剛到這個大峽谷附近就被那群人妖抓住了。因為他們發現了她會陣術，因此脅迫她抓捕魚人小王子。
她的陣術雖然厲害，但對方人多勢眾，她一個人難以抵擋，只能被迫答應做這件事。
巨兔是她無意間救下的兔妖。靠著巨兔的幫忙，她好不容易趁著那些人搜捕漏網魚人的空隙逃出來——通過那個洞口。
“也就是說，這樹洞能通向那些人的據點？”既然是逃生口，自然而然也能進去了？
“她說的話真真假假，不可盡信。”毛順剛想順便感慨一下這孩子的曲折人生，就聽師父說了這麽一句，頓時赧然。
自己差點就毫不懷疑地相信了。
“從骨齡推斷，她至少十八歲了，絕對不止十二。”莊天麟仿佛是故意般大咧咧地補充了一句。
於是，那桃桃瞬間變了臉色。
原來抓手腕那麽一下就測出了骨齡……毛順終於意識到自己果然是最傻白甜的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繼續日更。
會做到的。
明天見。
☆、八十 半妖
毛順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只有十來歲模樣的女孩子看個不停。
這身段，這臉蛋，這說話的腔調，怎麽都不像十八歲以上！就算是修仙者，也沒有“保養”得這麽好的吧，除非是……
“你不會是練功被打斷然後走火入魔才變成這樣子的吧？”簡直天山童姥的相似模板。
“她沒有修為底子。”
莊天麟不知毛順想到了什麽而神色古怪，順嘴就說了自己的判斷，正好打斷了桃桃的開口欲言。
桃桃沒想到剛接觸這幾人就被懷疑，一下沒繃住表情，於是連忙沈下心準備再接再厲，卻聽對面又說：
“那些護衛被你傳送到哪裏去了？”
“埋到地下，應該是拿來作陣眼吧，不過這個想法倒是很新奇哎，陣眼是活物，有什麽用呢……”
“你在說什麽？什麽陣眼？”
“一路挖了這麽多護衛，又破了那麽多障目陣，你還沒想明白呢？”
“等，等等！玉旼？怎麽又是你，天麟呢？”
“嘿嘿，被發現啦。”
“……”
桃桃萬沒想到自己會就這樣被無視了。
對面兩人竟四下無人地“說笑”起來！
“咳，該走了。”
向垣輕咳一聲，率先往前走去。
“哎！你們！”桃桃一著急叫起來，“你們怎麽就這麽走了！我，我是被他們脅迫的——”
“然後呢？”毛順奇怪地問道。
“你們不幫我嗎？”說出這句話不知為何有點底氣不足，還有點尷尬？桃桃心下感到有哪裏不對。
“你現在直接出去不就行了，你是陣法師，這整個峽谷不都在你的控制下嘛。”
“……也對。”
桃桃糊裏糊塗地帶著巨兔往谷外走了幾步才猛然清醒過來。她本來要利用那幾個修士的力量來提升陣法強度，以代替被他們挖走那麽多魚人陣眼造成的損失。怎麽就被三言兩句忽悠走了？
立刻回頭，卻發現那幾人還在原地，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看到了吧，輕微的暗示這樣下就可以了，無聲無息也無形，很難及時發現。”
現在是巫靈玉旼主身的莊天麟指著桃桃為毛順做了番講解。
“錯誤的例子就是她剛才做的，通過一堆細碎無意義的話來逐步麻痹意念，但是只要你意志堅定，一開始就抱持疑慮之心，這種法子就很難成功，而且中途被打斷也很難再接續起來，不可怕的，不過對一些初階修士或者普通凡人應該會有些效果……”
桃桃此時再也裝不下去了。
自己的小動作竟然被一眼看穿，不僅如此，還被用同樣的方式立刻反擊了都不自知。頓時，一股強烈的羞恥懊惱襲上心頭。
此前，在巨兔的掩護下，她確實一直用小女孩的不谙世事偽裝下言語暗示，還奇怪為何說了那麽多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等她說完還立刻提出質疑，原來是她輕敵了。對方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對付。
言語暗示本是她在偷來的那本《陣術集綱》中看來的一個偏門小術法，之前對於同光的手下用過，屢試不爽，讓他們對她言聽計從，當然對妖就不管用了，要用其他法子。可眼前這幾人明明一樣是人族修士，怎麽也不管用呢？
桃桃一時想不通，但心裏已經重新評估了對方的危險程度，不再輕視。但還沒等她另外通知幫手或者想其他辦法，就發現自己突然就不能動了。
“啊，原來如此，這麽容易就成功了！的確簡單好用！嘿，你這人不錯哎，是個好老師，講解的方式又生動又清楚。”
“嘿嘿嘿，過獎過獎。”
玉旼對毛順得意地笑了笑，隨即向巨兔走去。
在桃桃僵著身體被扔上飛錦時，巨兔就動了起來，像一座小山往毛順方向起身撲過去。結果被玉旼拿手中劍輕輕一點，就轟然倒地。倒地之後慢慢縮小，縮小，最後變成了普通尺寸的兔子。
這個兔妖原來也是假的。
從頭至尾，陣法師桃桃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著了道的，本來想當獵人的她怎麽就成了受困的獵物？
毛順和莊天麟並沒有為她解釋的打算。擒住之後，師徒三人便立刻去與集賢散人會合。
集賢散人已經在一處洞口等候多時。下毒之人早被他找到，可惜不小心成了半死不活的狀態。他縱有再高修為，面對這種狀況也有點沒轍，就等著徒子徒孫來一起想辦法。
在毛順的“逼迫”下，桃桃一路上為他們撤掉了很多陣法，省去了破陣要花費的精力時間，所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集合處。
毛順覺得自己和玉旼還挺合得來，這又與和莊天麟在一起時的合得來不一樣。雖然兩者用著同一具身體，但他完全不會搞錯。大概兩者之間的氣場差很多的關系。一個像是可以一起瘋鬧的存在，一個像是可以交托背後的存在？
此刻毛順和玉旼就像好兄弟一般勾肩搭背地來到那個小小的洞口前，一起好奇地研究了起來。
“咦，這人就是那個下毒的？怎麽又是個孩子？”毛順看到不大的洞裏團著個紅頭發的孩子，和桃桃差不多大，因姿勢問題，看不出性別。
“這不是孩子吧，頭發都白了，應該是個老爺爺。”玉旼奇怪地反駁了毛順。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同時轉向集賢散人索要正確答案。
一個看到的是紅頭發小孩，一個看到的是白發老人。到底什麽情況？
“這就是我苦惱的地方。剛找到時這人還好端端的，被我打了一拳就成了這樣，還縮回了洞中。阿垣，你來看看，你說說你看到的是什麽。”
然後，向垣描述了一只紅毛白爪的狐妖的樣子……
所謂“打了一拳”，事實上並不像集賢散人說的那麽輕描淡寫。大概因為在浮空島呆了十年，回來又直接閉關很長時間，集賢散人一時對上普通人就沒掌握好分寸。
就算那並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半人半妖的物種，要躲開或者接下一位臨近飛升境界的大靈士的一拳，也不比蚍蜉撼大樹容易。
“師祖，您真的，上手打的嗎？”毛順不知道自己問這話時的表情是否有維持住平靜淡然的樣子。
打了一拳而已，會將人變成這種飄忽不定的狀態？而且每個人看到的樣貌都不同，這是什麽特殊能力？
“嗯，試試身手，肉身好久不動了，有點頹啊。”
“……”
“哦哦我知道了，這是個半妖！妖的血統占三分之二的那種半妖！所以被大靈士打了一下才會出現這種變變變的情況，等妖力穩定了就好了。”還是來自上古的巫靈玉旼一語道破了玄機。
“如果他吃了無解，會怎麽樣？能自己解開嗎？”集賢散人突然“眼巴巴”問向玉旼，那態度就像一個晚輩對長輩，似乎毫不訝異莊天麟向玉旼的轉變。
毛順看得違和感爆棚。就算集賢散人知道玉旼是上古巫靈，可如今他可是頂著莊天麟的殼子，師祖跟徒孫這麽“謙遜”，真是……
“哎？就這小魚人身上中的毒麽？下毒之人自食惡果，自然有辦法解吧？等著看好了。”
因毒性發作重新變成人身魚尾的阿光被集賢散人放在靈力加持的護罩中，正安穩地“睡”在地上。
“那倒不是，我打了他之後餵他吃下去的。想著反正沒有解藥，讓他自己吃吃看會發生什麽，如果沒事，或許可以割點肉放點血給阿光吃？”
“……”毛順覺得自己也許得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師祖大人。
乜乜從忽冷忽熱中驚醒過來的第一眼就看到洞口趴著好幾張大臉，下意識就夾緊了尾巴——哎，尾巴呢？
發現自己重要的尾巴不見了，乜乜大驚，馬上在洞裏轉起圈來，到處找。
可是，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
“找這個嗎？那就出來吧。”
集賢散人手中憑空出現一條火紅色蓬成球狀的毛尾巴。
毛順黑線地想：這是打暈之後，餵了毒|藥，還拽掉了尾巴？
乜乜看到尾巴就急瘋了，立刻跳了出來。
這是個相當俊美高大的男人，只不過耳朵長在頭頂兩側，毛茸茸的兩團，可見的確不是人族。
互相確認一番後，知道每個人看到的樣子統一了，他們便也知道對方妖力穩定下來了。所以同時也可知，“無解”之毒對他自己是無效的。
“原來是幻顏狐中的圓尾種，怪不得會無解，不，這不是那種無解，這是有解藥的。”
雖然毛順沒有聽懂玉旼說的話，集賢散人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乜乜！小花呢！”被固定在小電驢上的桃桃突然大喊起來——毛順並沒有禁她的聲。
“那混蛋，早就和於同光那些人一起跑了，沒義氣的東西！”
乜乜？於同光？毛順立刻捕捉到這兩個名字。
果然桃桃之前說的人修和妖族主事者的名字也是做了偽裝處理的，雖然相差不多。
所以，她說的的確沒一句真話？
“還我！”乜乜盯著集賢散人手上的尾巴，不顧一切地直撲而去，中途毛順上去攔了一下，竟連一根毛都沒碰到就被彈飛了出去。
沒怎麽摔疼的毛順卻被打擊到了自尊心：我有這麽弱？
作者有話要說： 天冷了，要註意保暖啊。
堅決不穿羽絨服。
明天見。
☆、八十一 烏合之眾
這一摔，毛順卻意外發現一個眼熟的陣法紋路。雖然不懂是不是與之前那個小傳送陣一樣，不過他轉了轉念，趁集賢散人他們還在對峙，偷偷示意玉旼過來。
“怎麽？”
兩個字一出，毛順知道莊天麟又回來了。
“哎，你回來啦，玉旼呢？”
“在呢在呢。”
“你們這樣好亂，都擠在一個身體裏，不能分出去嗎？”
莊天麟突然覺得這話有點耳熟，好像曾經在哪裏聽誰也這麽說起過……
可，巫靈不是一個獨立的魂體，是隨著神巫的誕生而出現的一種“伴生靈”，依附於神巫而存在，不可能會有另外的肉身。不過關於這點，他就不解釋了。反正毛順也就是順嘴一問，實際上並不十分在意。
果然——
“你看，這是不是和那個傳送陣一樣？”毛順遮遮掩掩神秘兮兮地拉著莊天麟繞到那個乜乜所在洞口旁邊的大樹後面。
不過他們的行動立刻就被離得不遠的桃桃看到了，在大叫之前，她終於還是被莊天麟出手如電地禁了聲。
這下，不能動不能言，她只能幹瞪眼了。
看似鬼鬼祟祟的兩人繞著大樹後面的傳送陣走了一圈，發現這陣雖然在運轉中，卻有些不穩定，看不見的真元之力沿著樹皮上的覆雜刻紋，逆時針循環流動著。
正因為陣法運轉不穩定，真元之力無形卻能被他們感應到，所以只要有點修為底子的人一靠近就能提前註意到這個陣法。
毛順左看右看都沒看懂這陣法是怎麽運行的，總算有點相信了傳送陣的確不是一般人弄得明白的。外行看來真就是滿腦子漿糊。
不過，他不明白，不代表莊天麟也不明白。就見莊天麟貌似成竹在胸地直接上手覆蓋在了那個刻紋上方，手底下隱隱出現一陣光芒閃爍。
“你解了阿光身上的毒，我自然把尾巴還給你。”
那邊廂，集賢散人註意到毛順他們的動作卻沒有多加在意，只是饒有興味地直接讓乜乜拿出解藥來。
閉關太久，如今管點閑事，也是為了調適一下飛升失敗後的心情。這半妖下的毒他並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有點麻煩，如果能由本尊直接解了自然更好。
“先還我！”一擊不成，被集賢散人輕易就擋了回去，乜乜並不氣餒，高大的身軀再次弓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師父，何須多言，直接搜身就是。”
向垣向來行動力驚人，還未等集賢散人做出應答就直接出手了。
可是，預想中的“招手即來”意外地沒有發揮效用。向垣只感到手中沈重無比，沒有拿取其他事物的順暢感。
這半妖果然有些詭譎手段。
“沒有交換條件，休想我會給他解毒。你們死心吧，這毒只有我能解，而且比那種‘無解’的毒性大多了，魚人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的。就算大靈士又怎樣，你最多能延緩毒性發作，卻無法完全根治，他還是得死，而且等不到長大就會死！當然，西海王可以再生一個孩子，這也不算什麽。不過，聽說最近這幾百年魚人產子很少啊，西海王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個孩子，下一個還不定什麽時候有呢，老王年邁，這戰亂又剛平息……”
“你想怎樣？”集賢散人似乎被觸怒了，垂下眼默了一下，才又沈聲發問。
“簡單，把我們安全地送到西海王面前，我拿了想要的東西自然就會給他解毒，不過之後你還要保證讓我們平安離開。發心魔誓吧，說起來你們修士這心魔誓倒是好用，說一是一絕不能違背的是吧？”
這完全就是綁匪行徑了。給孩子下了毒，去跟老子索要東西，最後還要無事離去。
在一個修為高過他那麽多的大靈士面前，還真敢說。
不過集賢散人卻想也不想就扔出兩個字：“可以。”還附帶一個雲淡風輕的笑，似乎剛剛的怒容只是幻覺。
向垣看向集賢散人，沒有說什麽，袖手回身。
師父的決定他早已經習慣了不多問。反正師父總有道理，自己只要觀望就好。
毛順看著莊天麟對傳送陣這樣那樣地折騰了許久，也沒有折騰出什麽結果，心裏不由憋著笑。
實在是，看他吃癟還挺有意思的……
師祖那邊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對這個乜乜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也是佩服。那尾巴分明對他來說極其重要，卻還能想到提條件。就那麽篤定阿光所中的毒只有他能解？還是有其他依仗？
視線轉過乜乜，再順到桃桃身上，卻見桃桃露出一副得意的樣子對上他的眼睛，頗有些挑釁意味，似乎對自己的陣法很有信心。
毛順猜想這桃桃就算超過了十八歲，也大不到哪裏去，這麽沈不住氣。
不過他的確有被刺激到，氣悶地轉頭又看回傳送陣。
刻紋的確很覆雜，外行完全看不懂，但奇怪的是莊天麟也並沒有看懂，神巫傳承中包含各方各面的知識，就算還不完整，也有玉旼的隨時提點，照理說不應該什麽都看不出。除非……
“會不會，這根本不是陣眼？”
“……”
聲東擊西，為了擾亂視線弄這麽個並不十分隱蔽的陣眼，也是很常見的做法。
這麽一想，他們差點被思維定勢給誤導。毛順一時間沒想到這點，主要是因為他對陣術類的東西不太熟。
莊天麟倒不是沒懷疑過陣眼是假象，但問題是那刻紋雖然看不懂，卻實實在在有真元之力附著在上面，按照既定方式流轉。
其實想那麽多幹嘛，讓布陣之人解開這個陣不就行了。但毛順的顧慮是怕桃桃又會使詐。
身無修為卻有高超的陣術造詣，指不定還有什麽後招。不過此時師父師祖都在場，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不過，桃桃顯然並不願意配合，對著毛順的要求無動於衷。
“你不想走了？不想讓我們放了你嗎？不想去找你父親了？”
桃桃看也不看毛順，轉過頭。
下暗示這種小手段已經沒用了——她有了防備。
“騙人精！滿嘴謊言！”
毛順突然孩子氣地扔下這麽一句，不準備再理她。卻沒想到這句話不知怎地竟讓對方爆了，由於剛剛為了誘引她解陣而解除了禁言術，於是毛順就聽到一陣威力不下於獅吼直沖耳膜的音浪。
這下，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小小的身子中瞬間爆發出來的能量直接沖毀了樹上的刻紋，在刻紋消失的剎那，桃桃成功脫離毛順掌控，咻地就鉆進了乜乜之前出來的那個樹洞中。
毛順看她那麽順滑地鉆進去，便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手中剛有摸到衣角的感覺，就仿佛被一盆水兜頭罩下，沈寂許久的識海一片沁心的涼。
識海又活過來了。
“小花你怎麽不等我？小……花？小花！小花！！”
光怪陸離的景象中，毛順率先聽到的是桃桃的聲音，一開始疑惑，而後驚訝，震驚，越來越焦急，一系列的情緒轉變仿佛就在他眼前上演。
但讓他更在意的是此時身體的所知所感。好像當初穿越時的感覺——身不由己。
靈臺很清明，但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身體被層層疊疊的浪潮推湧著，沈浮，翻滾，躍起，潛底。又像有無數雙手攀在他身上，將他托起又拽下。
“娘希匹地，這是什麽地方兒？”
“我說，咱這也太沒種了，大靈士算個球！咱這麽多人，怎麽就不能拼一把了，這幾個肉腳蝦有個啥用，那條小魚仔不在，費這麽大勁，可是太不值！”
“算了，能逃出來就不錯了，你是沒見過那種境界的修士有多牛氣，算了算了，能把這幾個出手得著點兒好就算賺了。”
“那這些小妖怎辦？”
“怎辦？你說呢！難道還分給他們不成？這些沒腦子的，和那些魚人差不多，糊弄糊弄就行了。”
“餵！我、我們聽到了！”
在經歷了一陣“隨波逐流”之後，除了桃桃，毛順又聽到了之前聽過的幾個語聲。
很快，不止聽到，他還看到了那些聲音的主人。
毛順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被傳送陣傳送到了哪裏，一出來就有一股涼意直竄脊背，沖向腦門。
他清楚地感應到識海重新有了生機，失而覆得的五感有了更高的敏銳度，靈識強度也增幅巨大。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瞬間耳聰目明了幾百倍。
所以，那一道看似猛烈的攻擊在他眼裏卻是軟綿綿，極其緩慢。當下從容避過，並順手反擊。
凜冽迅疾的連環風刃一出，對面頓時如紙片般倒了一地。
在那群人中，毛順一眼只認出最靠近邊上的桃桃。
桃桃此時正撐著一個面目清秀長著貓耳朵的少年坐到地上，嘴裏不斷喚著“小花”。
“桃桃！怎麽回事？這人怎麽跟你一塊兒過來了！”
滿面毛發幾乎就是個獸臉的疑似人族修士——還是個隔著衣服都能看出肌肉虬結的壯男——惡狠狠地吼向被襯得越發嬌小的桃桃，同時撫著胸口，上面有幾道被風刃刮出來的傷口。
風刃的攻擊力道本不強，表面看來傷口並不深，但內裏有沒有被震傷，就連毛順自己也不確定。識海剛剛恢覆，他還沒適應好如今身體內部的些微變化。
桃桃完全不理獸臉男的怒吼，對毛順也註意力欠奉，只一臉關切地看著貓耳少年。
毛順很快弄明白了眼下情形。粗略一看，約摸十來個人的隊伍，其中有人有妖。獸臉男旁邊還躺著一男一女，剛剛被風刃震暈過去還未醒，可見修為低微。而在他們三人之後，正爬起來一個長得還算正常的男修，以毛順的眼力初步判斷他的修為不到靈士期，也許和他差不多。
在這人之後就是一些更加弱小的小妖了，有兩只甚至都沒有人形，只比普通的虎斑貓大上一點，此刻正在瑟瑟發抖。
至於那貓耳少年，看起來對桃桃非常重要，和那乜乜長得有點神似，大概也是個半妖。
毛順這麽觀察了一下就發現，自己完全對付得了這群人。桃桃有一點倒是沒說謊，這的確是一群烏合之眾。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八十二 魚人消失，谷恩重現
一眼望去沒幾個真正派得上用場的角色，而且那獸臉男還三兩下就被毛順激怒，不過腦子地沖過來，又被他一巴掌拍了回去。
哦，對，人家沒想比拳腳，是提著件看上去頗為鋒利囂張的長砍刀型法器攻上來的。
看那直楞楞的勢頭，毛順以為多少有點厲害，結果他習慣性用金剛擋了一下，那刀竟就有了裂紋。輕輕的哢啦一聲，他清楚地聽到了。再擡起左掌推過去，只動用了一點點靈力，真的只是一點點，對方就倒飛了出去。倒地之後還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說實話，毛順自己也驚到了。不久之前他才剛被那半妖打擊到，怎麽這會兒就突然神勇無敵了？難不成對面實在弱得不可貌相？
他目前還無法看出其他修士的修為，只能靠直覺模糊地和自己比較，短暫的一個交手也只是覺得獸臉男人不符實，對修為實力依然感受不真切。
不過，這種碾壓感倒是挺爽的。
“瘦竿兒！你你你你來！”獸臉男連滾帶爬，飛快地往角落躲去，順手將後面那男修推了出來。
被推出來的瘦竿兒臉上肌肉神經質地抽了抽，瞪了獸臉男一眼後立刻對毛順開口道：“這位小兄弟，何必趕盡殺絕呢，我們都已經離開了，還是就這麽算了吧？以後有緣再見啊，啊？”
嘴上說著諂媚的話，表情卻二五八萬的。這人是有多虛偽？
毛順沒有浪費唇舌，直接開門見山：“被你們抓走的那些魚人護衛呢？交出來，你們就可以走了。”
瘦竿兒自然不承認：“哎？沒有啊，桃桃把他們傳送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不信你問她啊！”說著就湊到桃桃身邊，想將她提起來交給毛順。可桃桃死命抱著貓耳少年不松手，拉都拉不開，紅著眼好像下一秒就要哭。
“行了行了，別推來推去的，說實話！我耐心有限！”配合著語氣，毛順站在原地順勢就抖起了腿，一副街頭混混的樣子。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兇神惡煞的討債人，對面則是被高利貸逼入絕境的窮苦人家。
年幼善良的妹妹和病懨懨的虛弱哥哥絕望隱忍，而他們貪生怕死的爹正要拿他們抵債。
什麽鬼……
收起腿，毛順正了正色，幹脆自己探看起來。
不大的露天洞穴，頂上一大片藍天白雲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此處光線也並不昏暗。沒有被光照到的地方，那幾個瑟瑟發抖的暗影一看就很弱，他暫且不去管，只找能藏人的地方。
空空蕩蕩的一個洞穴，一眼就能掃完，除了視線內看到的地方，好像就沒有其他空間了。哪裏都不像能藏人的。
看到獸臉男偷偷往一處縫隙跑的時候，毛順眼疾手快將人一把制住，就轟開了那個縫隙。
嘩啦啦一陣碎石響，縫隙後頭出現了一片野地。
此時臨近深秋，入眼滿是荒蕪。
“說，藏哪兒了？哦，還有你們，誰先說我就放了誰，不然一個也別想走！”
“我說我說！在……”
“閉嘴！我們根本不知道在哪！你再問也沒用！真的不知道，桃桃！桃桃你說，傳送陣是你布下的，你才知道他們去了哪是吧？你，你問她！”
瘦竿兒口不擇言就將桃桃一把扯過來，連帶著那貓耳少年也被扯倒在地，脆弱的皮膚立刻被粗礪的地面蹭出了血痕。
“住手！混蛋你住手！小花，小花，你醒醒！”桃桃已經沒了之前毛順見到的那副樣子，臉色憔悴蒼白，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小花少年，“小花沒了，我也不會獨活，你放心，我會來陪你……”
毛順威逼利誘了一圈，居然沒一個人回答，懊惱不已，猜想自己突然不見，其他人應該會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難道真要殺幾個？如果確認了那些魚人被殺了，他殺也就殺了，但目前明顯魚人並沒有死。通過他聽到的那些談話判斷，分明是被藏了起來。就這麽群烏合之眾，他都對付不了，可太丟面子了。
偏頭看向桃桃和那貓耳少年，毛順一只手張開五指，做了個抓握的動作，拉弓一般朝後一扯。
突然見懷中的少年自己立起身，桃桃正要驚喜，就見咻地一下，小花已經到了毛順手中。
“你要做什麽……”桃桃的聲音都抖了，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似乎生怕動一動小花就被怎樣了。
毛順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左手架著身體虛軟的少年，只是用右手卡著他的脖子，桃桃就大叫起來：“他們在那裏面！”
手指指向的是毛順側後方某個陰影處。
謹慎起見，毛順手卡著小花沒有放，直到進入一個又是由一種隱蔽陣法開啟的幽暗空間。
初入眼的就是一堆金線雲紋服，就算並沒有日光照射進來，它們也在黑暗中兀自閃著金光。
他第一次見到這衣服時就想吐槽了：作為護衛會不會太高調了，完全不利於低調保護啊，對於心有邪念者來說，簡直就是活靶子吧？還是對自己武力太有信心？總之是一大敗筆。
慢著！怎麽只有衣服，人呢？
毛順正想質問桃桃，卻見桃桃也一臉震驚，這即時反應看著倒不像是裝的。那難道還有另一批人？
“還有沒有另外的密室？”
“沒了沒了，定向傳送不是那麽容易的，只有這個地方成功了——小花！”
桃桃第一時間發現小花嘴裏流出了黑血。毛順自然也感覺到懷中人輕微一顫，由意識不清完全暈厥了過去。
桃桃急得涕淚橫流，只會陣法不會醫術的少女，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我師父會醫術，也有藥……”毛順一時心軟，不由自主開口才意識到不對，這少年關他什麽事，現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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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天麟見狀說，“小妖而已，應該是它比較怕你。”
“原來妖氣是這種感覺……不過我摸到才發現，你怎麽看一眼就知道了？”
發現莊天麟越來越多的地方比自己強，毛順還是免不了產生挫敗感。
之前陸陸續續從救出來的魚人口中得知，這敵方團體中不僅有人也有妖。不過顯然，他們說的肯定不是這種小妖。但既然小妖已經出現，後面的大妖應該也就不遠了吧。
剛這麽想，他就見到了所謂的大妖……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面對一只將近兩米高的巨兔，毛順首先是驚嘆於那毛色的光亮柔順。
突然好想埋進去是什麽鬼……
大概因為外表太沒有震懾力，盡管這麽大的體型，毛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正面迎了上去。
“不要！不要打它！”
嘿，還沒下手呢，就被突然跳出來的一個孩子給阻止了。
沒錯，就是個小孩子，還是個十來歲大的小女孩子。
頂著一頭橫七豎八的亂發，穿著一身看不出男裝女裝的衣衫，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哇哇叫著擋在了巨兔面前。
雖然表情顯露出急切，激動，擔憂，但眼神卻空茫。
莊天麟拉住欲動作的毛順，自己上前一步飛快抓住了小女孩的手腕。
意外地，小女孩沒有絲毫反抗，反而還給蠢蠢欲動的巨兔順了順毛。
不過莊天麟抓了一下就放開了。
“她眼睛看不見。”
就算莊天麟不提醒，這個時候毛順自己也發現了。那眼睛黑亮極了，然而沒有一絲神采。
“阿兔是為了保護我才不讓你們往前，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它。”
在他們身後是一棵大樹，靠近根部有個不大的洞口，大概剛好能讓這個小女孩鉆進鉆出。
一個普通的地人族小女孩出現在這個地形覆雜埋伏了“惡人”的峽谷中，怎麽看怎麽詭異。
還好，她比較配合，很快自己就交代了身份以及在此地的緣由。
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是——她竟然就是被他們感慨過的那個陣法師！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這麽小！而且身上沒有任何修為的感覺，完全是普通凡人的氣息！
從始至終，向垣都只是旁觀。這會兒才有了點反應，親自上前探看小女孩的身體。依然沒有遭到反抗。
集賢散人指示的地方並不在這裏，還在遠處，因而向垣疑惑了一瞬。
手中感應到的靈感很弱，說明這個孩子體內真的沒有什麽靈力儲備。這樣的身體，怎麽會是陣法師？可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意義何在？
太難以置信，反而令他忌憚起來。
向垣示意毛順和莊天麟退離幾步，自己又仔細問詢了一些事。小女孩一直很配合，問什麽說什麽。
先不論真假，他們倒是因此得到不少未聽過的情報。
埋伏魚人的只是一群臨時湊在一起的烏合之眾，不知從哪裏聽說從西海來的魚人隊伍會護送他們的小王子從這裏經過，因此早早就在這邊設了埋伏，打算來個一網打盡。
抓到小王子賣了也好，去跟西海王索要交換之物也好，明明之後要怎麽辦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他們就先開始了這場沒頭沒腦的伏擊。
這群烏合之眾中，人修和妖各占一半，主事者分別叫“於通”和“乜”。不過他們的手下卻並不都是修士和妖氣強大的大妖，多數為派不上什麽用場的小嘍啰，互相之間配合也一塌糊塗。
所以，主要還是靠陣法師——也就是小女孩桃桃——來完成這場伏擊。
事實證明，依靠桃桃的能力，伏擊效果不錯。若沒有她，根本不可能那麽順利地坑了大部分魚人護衛。
不過因為她的不忍心，那些魚人並沒有死，而是被她放入了傳送陣，不知被傳送去了哪裏。她只會隨機性的小傳送陣，還不會定向傳送。
“等等，你多大？”毛順狐疑地問道。
“十二。”桃桃回答得毫不猶豫。
“這麽小！那為何會陣術，甚至是那麽難的傳送陣？”
桃桃繼續乖順地解釋。
她本來跟隨爺爺奶奶生活在一個小村子裏，後來因為一場時疫，爺爺奶奶相繼離去，村人認為她肯定也被傳染了，因此就和其他染病的人一起被扔到了很遠的野地裏自生自滅。
結果其他人都死了，她卻沒有因病死去，也沒有被野獸吃掉，反而一個人艱難地依靠野果山泉活了下來，她不敢回村子，怕再被扔掉，因此就繼續躲在山坳中。
但很快她就遇到了一個落魄將死的陣法師，從此命運完全發生了改變。
因身邊沒有其他人，陣法師在死之前將畢生所學都強行灌入了她的靈臺識海中。
桃桃雖然非天資卓絕的蘊靈體，卻成功被激發出陣法師所需的真元精粹，成了天生適合修習陣術的體質，而這種後天變異成功的體質萬中無一。
有了硬灌的陣術傳承，盡管由於一下子吸收消化不了而使得眼睛暫時失明，卻不用像一般修士那樣依靠增長修為來提升布陣能力。她每使出一種陣術就會融會貫通同類型的其他陣術，簡直擁有了逆天的學習能力。
一夜之間從一個艱難求存的野孩子變身成為幾可呼風喚雨的陣法師，桃桃起初並沒有太多實感。可隨著陣術運用得越來越純熟，她發現生存變得簡單了起來，做任何事好像都簡單了起來，因此就想起了自己那個傳說中被仙人抓走去煉藥的父親。
於是越想越激動的她準備踏上尋親之路。結果，剛到這個大峽谷附近就被那群人妖抓住了。因為他們發現了她會陣術，因此脅迫她抓捕魚人小王子。
她的陣術雖然厲害，但對方人多勢眾，她一個人難以抵擋，只能被迫答應做這件事。
巨兔是她無意間救下的兔妖。靠著巨兔的幫忙，她好不容易趁著那些人搜捕漏網魚人的空隙逃出來——通過那個洞口。
“也就是說，這樹洞能通向那些人的據點？”既然是逃生口，自然而然也能進去了？
“她說的話真真假假，不可盡信。”毛順剛想順便感慨一下這孩子的曲折人生，就聽師父說了這麽一句，頓時赧然。
自己差點就毫不懷疑地相信了。
“從骨齡推斷，她至少十八歲了，絕對不止十二。”莊天麟仿佛是故意般大咧咧地補充了一句。
於是，那桃桃瞬間變了臉色。
原來抓手腕那麽一下就測出了骨齡……毛順終於意識到自己果然是最傻白甜的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繼續日更。
會做到的。
明天見。
☆、八十 半妖
毛順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只有十來歲模樣的女孩子看個不停。
這身段，這臉蛋，這說話的腔調，怎麽都不像十八歲以上！就算是修仙者，也沒有“保養”得這麽好的吧，除非是……
“你不會是練功被打斷然後走火入魔才變成這樣子的吧？”簡直天山童姥的相似模板。
“她沒有修為底子。”
莊天麟不知毛順想到了什麽而神色古怪，順嘴就說了自己的判斷，正好打斷了桃桃的開口欲言。
桃桃沒想到剛接觸這幾人就被懷疑，一下沒繃住表情，於是連忙沈下心準備再接再厲，卻聽對面又說：
“那些護衛被你傳送到哪裏去了？”
“埋到地下，應該是拿來作陣眼吧，不過這個想法倒是很新奇哎，陣眼是活物，有什麽用呢……”
“你在說什麽？什麽陣眼？”
“一路挖了這麽多護衛，又破了那麽多障目陣，你還沒想明白呢？”
“等，等等！玉旼？怎麽又是你，天麟呢？”
“嘿嘿，被發現啦。”
“……”
桃桃萬沒想到自己會就這樣被無視了。
對面兩人竟四下無人地“說笑”起來！
“咳，該走了。”
向垣輕咳一聲，率先往前走去。
“哎！你們！”桃桃一著急叫起來，“你們怎麽就這麽走了！我，我是被他們脅迫的——”
“然後呢？”毛順奇怪地問道。
“你們不幫我嗎？”說出這句話不知為何有點底氣不足，還有點尷尬？桃桃心下感到有哪裏不對。
“你現在直接出去不就行了，你是陣法師，這整個峽谷不都在你的控制下嘛。”
“……也對。”
桃桃糊裏糊塗地帶著巨兔往谷外走了幾步才猛然清醒過來。她本來要利用那幾個修士的力量來提升陣法強度，以代替被他們挖走那麽多魚人陣眼造成的損失。怎麽就被三言兩句忽悠走了？
立刻回頭，卻發現那幾人還在原地，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看到了吧，輕微的暗示這樣下就可以了，無聲無息也無形，很難及時發現。”
現在是巫靈玉旼主身的莊天麟指著桃桃為毛順做了番講解。
“錯誤的例子就是她剛才做的，通過一堆細碎無意義的話來逐步麻痹意念，但是只要你意志堅定，一開始就抱持疑慮之心，這種法子就很難成功，而且中途被打斷也很難再接續起來，不可怕的，不過對一些初階修士或者普通凡人應該會有些效果……”
桃桃此時再也裝不下去了。
自己的小動作竟然被一眼看穿，不僅如此，還被用同樣的方式立刻反擊了都不自知。頓時，一股強烈的羞恥懊惱襲上心頭。
此前，在巨兔的掩護下，她確實一直用小女孩的不谙世事偽裝下言語暗示，還奇怪為何說了那麽多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等她說完還立刻提出質疑，原來是她輕敵了。對方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對付。
言語暗示本是她在偷來的那本《陣術集綱》中看來的一個偏門小術法，之前對於同光的手下用過，屢試不爽，讓他們對她言聽計從，當然對妖就不管用了，要用其他法子。可眼前這幾人明明一樣是人族修士，怎麽也不管用呢？
桃桃一時想不通，但心裏已經重新評估了對方的危險程度，不再輕視。但還沒等她另外通知幫手或者想其他辦法，就發現自己突然就不能動了。
“啊，原來如此，這麽容易就成功了！的確簡單好用！嘿，你這人不錯哎，是個好老師，講解的方式又生動又清楚。”
“嘿嘿嘿，過獎過獎。”
玉旼對毛順得意地笑了笑，隨即向巨兔走去。
在桃桃僵著身體被扔上飛錦時，巨兔就動了起來，像一座小山往毛順方向起身撲過去。結果被玉旼拿手中劍輕輕一點，就轟然倒地。倒地之後慢慢縮小，縮小，最後變成了普通尺寸的兔子。
這個兔妖原來也是假的。
從頭至尾，陣法師桃桃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著了道的，本來想當獵人的她怎麽就成了受困的獵物？
毛順和莊天麟並沒有為她解釋的打算。擒住之後，師徒三人便立刻去與集賢散人會合。
集賢散人已經在一處洞口等候多時。下毒之人早被他找到，可惜不小心成了半死不活的狀態。他縱有再高修為，面對這種狀況也有點沒轍，就等著徒子徒孫來一起想辦法。
在毛順的“逼迫”下，桃桃一路上為他們撤掉了很多陣法，省去了破陣要花費的精力時間，所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集合處。
毛順覺得自己和玉旼還挺合得來，這又與和莊天麟在一起時的合得來不一樣。雖然兩者用著同一具身體，但他完全不會搞錯。大概兩者之間的氣場差很多的關系。一個像是可以一起瘋鬧的存在，一個像是可以交托背後的存在？
此刻毛順和玉旼就像好兄弟一般勾肩搭背地來到那個小小的洞口前，一起好奇地研究了起來。
“咦，這人就是那個下毒的？怎麽又是個孩子？”毛順看到不大的洞裏團著個紅頭發的孩子，和桃桃差不多大，因姿勢問題，看不出性別。
“這不是孩子吧，頭發都白了，應該是個老爺爺。”玉旼奇怪地反駁了毛順。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同時轉向集賢散人索要正確答案。
一個看到的是紅頭發小孩，一個看到的是白發老人。到底什麽情況？
“這就是我苦惱的地方。剛找到時這人還好端端的，被我打了一拳就成了這樣，還縮回了洞中。阿垣，你來看看，你說說你看到的是什麽。”
然後，向垣描述了一只紅毛白爪的狐妖的樣子……
所謂“打了一拳”，事實上並不像集賢散人說的那麽輕描淡寫。大概因為在浮空島呆了十年，回來又直接閉關很長時間，集賢散人一時對上普通人就沒掌握好分寸。
就算那並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半人半妖的物種，要躲開或者接下一位臨近飛升境界的大靈士的一拳，也不比蚍蜉撼大樹容易。
“師祖，您真的，上手打的嗎？”毛順不知道自己問這話時的表情是否有維持住平靜淡然的樣子。
打了一拳而已，會將人變成這種飄忽不定的狀態？而且每個人看到的樣貌都不同，這是什麽特殊能力？
“嗯，試試身手，肉身好久不動了，有點頹啊。”
“……”
“哦哦我知道了，這是個半妖！妖的血統占三分之二的那種半妖！所以被大靈士打了一下才會出現這種變變變的情況，等妖力穩定了就好了。”還是來自上古的巫靈玉旼一語道破了玄機。
“如果他吃了無解，會怎麽樣？能自己解開嗎？”集賢散人突然“眼巴巴”問向玉旼，那態度就像一個晚輩對長輩，似乎毫不訝異莊天麟向玉旼的轉變。
毛順看得違和感爆棚。就算集賢散人知道玉旼是上古巫靈，可如今他可是頂著莊天麟的殼子，師祖跟徒孫這麽“謙遜”，真是……
“哎？就這小魚人身上中的毒麽？下毒之人自食惡果，自然有辦法解吧？等著看好了。”
因毒性發作重新變成人身魚尾的阿光被集賢散人放在靈力加持的護罩中，正安穩地“睡”在地上。
“那倒不是，我打了他之後餵他吃下去的。想著反正沒有解藥，讓他自己吃吃看會發生什麽，如果沒事，或許可以割點肉放點血給阿光吃？”
“……”毛順覺得自己也許得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師祖大人。
乜乜從忽冷忽熱中驚醒過來的第一眼就看到洞口趴著好幾張大臉，下意識就夾緊了尾巴——哎，尾巴呢？
發現自己重要的尾巴不見了，乜乜大驚，馬上在洞裏轉起圈來，到處找。
可是，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
“找這個嗎？那就出來吧。”
集賢散人手中憑空出現一條火紅色蓬成球狀的毛尾巴。
毛順黑線地想：這是打暈之後，餵了毒|藥，還拽掉了尾巴？
乜乜看到尾巴就急瘋了，立刻跳了出來。
這是個相當俊美高大的男人，只不過耳朵長在頭頂兩側，毛茸茸的兩團，可見的確不是人族。
互相確認一番後，知道每個人看到的樣子統一了，他們便也知道對方妖力穩定下來了。所以同時也可知，“無解”之毒對他自己是無效的。
“原來是幻顏狐中的圓尾種，怪不得會無解，不，這不是那種無解，這是有解藥的。”
雖然毛順沒有聽懂玉旼說的話，集賢散人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乜乜！小花呢！”被固定在小電驢上的桃桃突然大喊起來——毛順並沒有禁她的聲。
“那混蛋，早就和於同光那些人一起跑了，沒義氣的東西！”
乜乜？於同光？毛順立刻捕捉到這兩個名字。
果然桃桃之前說的人修和妖族主事者的名字也是做了偽裝處理的，雖然相差不多。
所以，她說的的確沒一句真話？
“還我！”乜乜盯著集賢散人手上的尾巴，不顧一切地直撲而去，中途毛順上去攔了一下，竟連一根毛都沒碰到就被彈飛了出去。
沒怎麽摔疼的毛順卻被打擊到了自尊心：我有這麽弱？
作者有話要說： 天冷了，要註意保暖啊。
堅決不穿羽絨服。
明天見。
☆、八十一 烏合之眾
這一摔，毛順卻意外發現一個眼熟的陣法紋路。雖然不懂是不是與之前那個小傳送陣一樣，不過他轉了轉念，趁集賢散人他們還在對峙，偷偷示意玉旼過來。
“怎麽？”
兩個字一出，毛順知道莊天麟又回來了。
“哎，你回來啦，玉旼呢？”
“在呢在呢。”
“你們這樣好亂，都擠在一個身體裏，不能分出去嗎？”
莊天麟突然覺得這話有點耳熟，好像曾經在哪裏聽誰也這麽說起過……
可，巫靈不是一個獨立的魂體，是隨著神巫的誕生而出現的一種“伴生靈”，依附於神巫而存在，不可能會有另外的肉身。不過關於這點，他就不解釋了。反正毛順也就是順嘴一問，實際上並不十分在意。
果然——
“你看，這是不是和那個傳送陣一樣？”毛順遮遮掩掩神秘兮兮地拉著莊天麟繞到那個乜乜所在洞口旁邊的大樹後面。
不過他們的行動立刻就被離得不遠的桃桃看到了，在大叫之前，她終於還是被莊天麟出手如電地禁了聲。
這下，不能動不能言，她只能幹瞪眼了。
看似鬼鬼祟祟的兩人繞著大樹後面的傳送陣走了一圈，發現這陣雖然在運轉中，卻有些不穩定，看不見的真元之力沿著樹皮上的覆雜刻紋，逆時針循環流動著。
正因為陣法運轉不穩定，真元之力無形卻能被他們感應到，所以只要有點修為底子的人一靠近就能提前註意到這個陣法。
毛順左看右看都沒看懂這陣法是怎麽運行的，總算有點相信了傳送陣的確不是一般人弄得明白的。外行看來真就是滿腦子漿糊。
不過，他不明白，不代表莊天麟也不明白。就見莊天麟貌似成竹在胸地直接上手覆蓋在了那個刻紋上方，手底下隱隱出現一陣光芒閃爍。
“你解了阿光身上的毒，我自然把尾巴還給你。”
那邊廂，集賢散人註意到毛順他們的動作卻沒有多加在意，只是饒有興味地直接讓乜乜拿出解藥來。
閉關太久，如今管點閑事，也是為了調適一下飛升失敗後的心情。這半妖下的毒他並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有點麻煩，如果能由本尊直接解了自然更好。
“先還我！”一擊不成，被集賢散人輕易就擋了回去，乜乜並不氣餒，高大的身軀再次弓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師父，何須多言，直接搜身就是。”
向垣向來行動力驚人，還未等集賢散人做出應答就直接出手了。
可是，預想中的“招手即來”意外地沒有發揮效用。向垣只感到手中沈重無比，沒有拿取其他事物的順暢感。
這半妖果然有些詭譎手段。
“沒有交換條件，休想我會給他解毒。你們死心吧，這毒只有我能解，而且比那種‘無解’的毒性大多了，魚人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的。就算大靈士又怎樣，你最多能延緩毒性發作，卻無法完全根治，他還是得死，而且等不到長大就會死！當然，西海王可以再生一個孩子，這也不算什麽。不過，聽說最近這幾百年魚人產子很少啊，西海王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個孩子，下一個還不定什麽時候有呢，老王年邁，這戰亂又剛平息……”
“你想怎樣？”集賢散人似乎被觸怒了，垂下眼默了一下，才又沈聲發問。
“簡單，把我們安全地送到西海王面前，我拿了想要的東西自然就會給他解毒，不過之後你還要保證讓我們平安離開。發心魔誓吧，說起來你們修士這心魔誓倒是好用，說一是一絕不能違背的是吧？”
這完全就是綁匪行徑了。給孩子下了毒，去跟老子索要東西，最後還要無事離去。
在一個修為高過他那麽多的大靈士面前，還真敢說。
不過集賢散人卻想也不想就扔出兩個字：“可以。”還附帶一個雲淡風輕的笑，似乎剛剛的怒容只是幻覺。
向垣看向集賢散人，沒有說什麽，袖手回身。
師父的決定他早已經習慣了不多問。反正師父總有道理，自己只要觀望就好。
毛順看著莊天麟對傳送陣這樣那樣地折騰了許久，也沒有折騰出什麽結果，心裏不由憋著笑。
實在是，看他吃癟還挺有意思的……
師祖那邊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對這個乜乜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也是佩服。那尾巴分明對他來說極其重要，卻還能想到提條件。就那麽篤定阿光所中的毒只有他能解？還是有其他依仗？
視線轉過乜乜，再順到桃桃身上，卻見桃桃露出一副得意的樣子對上他的眼睛，頗有些挑釁意味，似乎對自己的陣法很有信心。
毛順猜想這桃桃就算超過了十八歲，也大不到哪裏去，這麽沈不住氣。
不過他的確有被刺激到，氣悶地轉頭又看回傳送陣。
刻紋的確很覆雜，外行完全看不懂，但奇怪的是莊天麟也並沒有看懂，神巫傳承中包含各方各面的知識，就算還不完整，也有玉旼的隨時提點，照理說不應該什麽都看不出。除非……
“會不會，這根本不是陣眼？”
“……”
聲東擊西，為了擾亂視線弄這麽個並不十分隱蔽的陣眼，也是很常見的做法。
這麽一想，他們差點被思維定勢給誤導。毛順一時間沒想到這點，主要是因為他對陣術類的東西不太熟。
莊天麟倒不是沒懷疑過陣眼是假象，但問題是那刻紋雖然看不懂，卻實實在在有真元之力附著在上面，按照既定方式流轉。
其實想那麽多幹嘛，讓布陣之人解開這個陣不就行了。但毛順的顧慮是怕桃桃又會使詐。
身無修為卻有高超的陣術造詣，指不定還有什麽後招。不過此時師父師祖都在場，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不過，桃桃顯然並不願意配合，對著毛順的要求無動於衷。
“你不想走了？不想讓我們放了你嗎？不想去找你父親了？”
桃桃看也不看毛順，轉過頭。
下暗示這種小手段已經沒用了——她有了防備。
“騙人精！滿嘴謊言！”
毛順突然孩子氣地扔下這麽一句，不準備再理她。卻沒想到這句話不知怎地竟讓對方爆了，由於剛剛為了誘引她解陣而解除了禁言術，於是毛順就聽到一陣威力不下於獅吼直沖耳膜的音浪。
這下，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小小的身子中瞬間爆發出來的能量直接沖毀了樹上的刻紋，在刻紋消失的剎那，桃桃成功脫離毛順掌控，咻地就鉆進了乜乜之前出來的那個樹洞中。
毛順看她那麽順滑地鉆進去，便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手中剛有摸到衣角的感覺，就仿佛被一盆水兜頭罩下，沈寂許久的識海一片沁心的涼。
識海又活過來了。
“小花你怎麽不等我？小……花？小花！小花！！”
光怪陸離的景象中，毛順率先聽到的是桃桃的聲音，一開始疑惑，而後驚訝，震驚，越來越焦急，一系列的情緒轉變仿佛就在他眼前上演。
但讓他更在意的是此時身體的所知所感。好像當初穿越時的感覺——身不由己。
靈臺很清明，但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身體被層層疊疊的浪潮推湧著，沈浮，翻滾，躍起，潛底。又像有無數雙手攀在他身上，將他托起又拽下。
“娘希匹地，這是什麽地方兒？”
“我說，咱這也太沒種了，大靈士算個球！咱這麽多人，怎麽就不能拼一把了，這幾個肉腳蝦有個啥用，那條小魚仔不在，費這麽大勁，可是太不值！”
“算了，能逃出來就不錯了，你是沒見過那種境界的修士有多牛氣，算了算了，能把這幾個出手得著點兒好就算賺了。”
“那這些小妖怎辦？”
“怎辦？你說呢！難道還分給他們不成？這些沒腦子的，和那些魚人差不多，糊弄糊弄就行了。”
“餵！我、我們聽到了！”
在經歷了一陣“隨波逐流”之後，除了桃桃，毛順又聽到了之前聽過的幾個語聲。
很快，不止聽到，他還看到了那些聲音的主人。
毛順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被傳送陣傳送到了哪裏，一出來就有一股涼意直竄脊背，沖向腦門。
他清楚地感應到識海重新有了生機，失而覆得的五感有了更高的敏銳度，靈識強度也增幅巨大。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瞬間耳聰目明了幾百倍。
所以，那一道看似猛烈的攻擊在他眼裏卻是軟綿綿，極其緩慢。當下從容避過，並順手反擊。
凜冽迅疾的連環風刃一出，對面頓時如紙片般倒了一地。
在那群人中，毛順一眼只認出最靠近邊上的桃桃。
桃桃此時正撐著一個面目清秀長著貓耳朵的少年坐到地上，嘴裏不斷喚著“小花”。
“桃桃！怎麽回事？這人怎麽跟你一塊兒過來了！”
滿面毛發幾乎就是個獸臉的疑似人族修士——還是個隔著衣服都能看出肌肉虬結的壯男——惡狠狠地吼向被襯得越發嬌小的桃桃，同時撫著胸口，上面有幾道被風刃刮出來的傷口。
風刃的攻擊力道本不強，表面看來傷口並不深，但內裏有沒有被震傷，就連毛順自己也不確定。識海剛剛恢覆，他還沒適應好如今身體內部的些微變化。
桃桃完全不理獸臉男的怒吼，對毛順也註意力欠奉，只一臉關切地看著貓耳少年。
毛順很快弄明白了眼下情形。粗略一看，約摸十來個人的隊伍，其中有人有妖。獸臉男旁邊還躺著一男一女，剛剛被風刃震暈過去還未醒，可見修為低微。而在他們三人之後，正爬起來一個長得還算正常的男修，以毛順的眼力初步判斷他的修為不到靈士期，也許和他差不多。
在這人之後就是一些更加弱小的小妖了，有兩只甚至都沒有人形，只比普通的虎斑貓大上一點，此刻正在瑟瑟發抖。
至於那貓耳少年，看起來對桃桃非常重要，和那乜乜長得有點神似，大概也是個半妖。
毛順這麽觀察了一下就發現，自己完全對付得了這群人。桃桃有一點倒是沒說謊，這的確是一群烏合之眾。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八十二 魚人消失，谷恩重現
一眼望去沒幾個真正派得上用場的角色，而且那獸臉男還三兩下就被毛順激怒，不過腦子地沖過來，又被他一巴掌拍了回去。
哦，對，人家沒想比拳腳，是提著件看上去頗為鋒利囂張的長砍刀型法器攻上來的。
看那直楞楞的勢頭，毛順以為多少有點厲害，結果他習慣性用金剛擋了一下，那刀竟就有了裂紋。輕輕的哢啦一聲，他清楚地聽到了。再擡起左掌推過去，只動用了一點點靈力，真的只是一點點，對方就倒飛了出去。倒地之後還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說實話，毛順自己也驚到了。不久之前他才剛被那半妖打擊到，怎麽這會兒就突然神勇無敵了？難不成對面實在弱得不可貌相？
他目前還無法看出其他修士的修為，只能靠直覺模糊地和自己比較，短暫的一個交手也只是覺得獸臉男人不符實，對修為實力依然感受不真切。
不過，這種碾壓感倒是挺爽的。
“瘦竿兒！你你你你來！”獸臉男連滾帶爬，飛快地往角落躲去，順手將後面那男修推了出來。
被推出來的瘦竿兒臉上肌肉神經質地抽了抽，瞪了獸臉男一眼後立刻對毛順開口道：“這位小兄弟，何必趕盡殺絕呢，我們都已經離開了，還是就這麽算了吧？以後有緣再見啊，啊？”
嘴上說著諂媚的話，表情卻二五八萬的。這人是有多虛偽？
毛順沒有浪費唇舌，直接開門見山：“被你們抓走的那些魚人護衛呢？交出來，你們就可以走了。”
瘦竿兒自然不承認：“哎？沒有啊，桃桃把他們傳送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不信你問她啊！”說著就湊到桃桃身邊，想將她提起來交給毛順。可桃桃死命抱著貓耳少年不松手，拉都拉不開，紅著眼好像下一秒就要哭。
“行了行了，別推來推去的，說實話！我耐心有限！”配合著語氣，毛順站在原地順勢就抖起了腿，一副街頭混混的樣子。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兇神惡煞的討債人，對面則是被高利貸逼入絕境的窮苦人家。
年幼善良的妹妹和病懨懨的虛弱哥哥絕望隱忍，而他們貪生怕死的爹正要拿他們抵債。
什麽鬼……
收起腿，毛順正了正色，幹脆自己探看起來。
不大的露天洞穴，頂上一大片藍天白雲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此處光線也並不昏暗。沒有被光照到的地方，那幾個瑟瑟發抖的暗影一看就很弱，他暫且不去管，只找能藏人的地方。
空空蕩蕩的一個洞穴，一眼就能掃完，除了視線內看到的地方，好像就沒有其他空間了。哪裏都不像能藏人的。
看到獸臉男偷偷往一處縫隙跑的時候，毛順眼疾手快將人一把制住，就轟開了那個縫隙。
嘩啦啦一陣碎石響，縫隙後頭出現了一片野地。
此時臨近深秋，入眼滿是荒蕪。
“說，藏哪兒了？哦，還有你們，誰先說我就放了誰，不然一個也別想走！”
“我說我說！在……”
“閉嘴！我們根本不知道在哪！你再問也沒用！真的不知道，桃桃！桃桃你說，傳送陣是你布下的，你才知道他們去了哪是吧？你，你問她！”
瘦竿兒口不擇言就將桃桃一把扯過來，連帶著那貓耳少年也被扯倒在地，脆弱的皮膚立刻被粗礪的地面蹭出了血痕。
“住手！混蛋你住手！小花，小花，你醒醒！”桃桃已經沒了之前毛順見到的那副樣子，臉色憔悴蒼白，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小花少年，“小花沒了，我也不會獨活，你放心，我會來陪你……”
毛順威逼利誘了一圈，居然沒一個人回答，懊惱不已，猜想自己突然不見，其他人應該會擔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難道真要殺幾個？如果確認了那些魚人被殺了，他殺也就殺了，但目前明顯魚人並沒有死。通過他聽到的那些談話判斷，分明是被藏了起來。就這麽群烏合之眾，他都對付不了，可太丟面子了。
偏頭看向桃桃和那貓耳少年，毛順一只手張開五指，做了個抓握的動作，拉弓一般朝後一扯。
突然見懷中的少年自己立起身，桃桃正要驚喜，就見咻地一下，小花已經到了毛順手中。
“你要做什麽……”桃桃的聲音都抖了，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似乎生怕動一動小花就被怎樣了。
毛順沒想到效果這麽好，左手架著身體虛軟的少年，只是用右手卡著他的脖子，桃桃就大叫起來：“他們在那裏面！”
手指指向的是毛順側後方某個陰影處。
謹慎起見，毛順手卡著小花沒有放，直到進入一個又是由一種隱蔽陣法開啟的幽暗空間。
初入眼的就是一堆金線雲紋服，就算並沒有日光照射進來，它們也在黑暗中兀自閃著金光。
他第一次見到這衣服時就想吐槽了：作為護衛會不會太高調了，完全不利於低調保護啊，對於心有邪念者來說，簡直就是活靶子吧？還是對自己武力太有信心？總之是一大敗筆。
慢著！怎麽只有衣服，人呢？
毛順正想質問桃桃，卻見桃桃也一臉震驚，這即時反應看著倒不像是裝的。那難道還有另一批人？
“還有沒有另外的密室？”
“沒了沒了，定向傳送不是那麽容易的，只有這個地方成功了——小花！”
桃桃第一時間發現小花嘴裏流出了黑血。毛順自然也感覺到懷中人輕微一顫，由意識不清完全暈厥了過去。
桃桃急得涕淚橫流，只會陣法不會醫術的少女，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我師父會醫術，也有藥……”毛順一時心軟，不由自主開口才意識到不對，這少年關他什麽事，現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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