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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地攤在地上,還傻呆呆地看著梅大,不由得眉心微皺,食指動了動,便在他頭頂爆了個小水花。

毛順被水打了個激靈,慌慌地爬起來,才發現面前還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半濕的長辮子散了一半,臉上覆著塊紗巾,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似乎正兇狠地瞪著他。

“啊!多、多謝兩位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們,我就交代在那兒了。我是被師父扔下來的,不是,我、呃,在下叫毛順,他們都叫我阿毛,不知你們是?”

會不會透露太多了?這還是毛順頭一次接觸外人,有點無措。之前在集賢山上除了師父和阿光阿黃,只跟著師父去過一次蘭芝堡,基本沒接觸過什麽外人,不過短短半年,他已經習慣了半隔世的生活。

聽這麽個瘦瘦小小的孩子一下“我”,一下“在下”說得磕磕絆絆,莫名有點可樂。

梅大心軟了一下:“你不用這麽拘謹,我們來自浮空島,是……不小心掉到這裏來的。我們姓梅,我是梅大,他是梅二。”說著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塊布巾遞給他。

“這樣啊。啊、謝謝,幸虧這黏糊糊的東西能被水沖掉哈哈。”

浮空島?莫非這倆是空人族?毛順邊擦著手臉,邊不動聲色地轉了轉視線。

嗯?背後好像沒有翅膀……

“那上面應該至少有一棵溶巖樹。溶巖樹向來長於巖石中,生長期極短,幾乎一月一枯榮。其根部枯死會化作一種黏力很強的粘液,便是這個。不過,遇水即溶。你不認得這種溶巖液麽?”梅大奇怪道。

“……以前沒見過。”毛順略感窘迫,有點心虛。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知識儲備還遠遠不夠。平日所學所識大部分來自於師父,而師父這個人,正常的時候好好的,不正常時十天半月說不了一句話,還三天兩頭不見人影,也不知什麽毛病……自己好像該上個學?有修士學校嗎?

“的確在外面不太常見,你還小,沒見過也正常——”

“哥!這邊太黑了,不知還有什麽危險,等會兒再聊吧!先找個地方休息下,我腳好痛!”

由於大家都能夜間視物,竟沒註意到天色從之前的昏暗已經幾乎變成了全黑。

“對了,我有地圖!”毛順暫時決定要緊跟著這兩人,就想發揮點作用。結果剛一摸腰間,冷汗刷地就下來了。

“包袱沒了!”

他現在又餓又不安,才意識到辟谷丸和地圖有多重要。要是沒了……

“是不是那個?”梅二指了指他身後。

臟兮兮的一團布,幾乎和淤泥混為了一體,仔細一瞧不就是他的那個小包袱嘛!雖然結口散了,幸好只是少了幾瓶藥,辟谷丸和地圖都在!

瞬間的失而覆得讓他的心跳得飛快,趕緊跑過去一點不嫌棄地抓起來,起身就熱淚盈眶地朝梅二望去,正想開口,卻見梅二一哆嗦,轉開了眼。

“不是說有地圖麽,看啊!”

之前未好好看過,毛順完全沒料到“簡易地形圖”居然簡易到他根本看不懂!

全是各種線條和註名,連個高低起伏都沒有,更不用說講究什麽方向和比例尺。還是梅大根據地圖上的命名方式和當前所在地的外觀特征仔細比照之後,確定了他們所處的大概方位。最終,在那棵詭異的樹旁邊的石壁上發現一個天然隱蔽的巖洞,便決定暫時在此休憩。

巖洞不大不小,剛好容他們三人展開手腳,盡管並無妖獸氣息,梅大還是在洞外布了個觸發類的基礎防禦陣。

之後經過一番簡單交流,毛順人小體虛,終於撐不住,吞了顆辟谷丸,倒頭便昏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改bug小修,不影響後文

☆、四 苦雨谷試煉2

一覺醒來,脖子酸疼。洞內只有毛順一人。

果然還是被扔下了麽?也對,萍水相逢的,沒有對他不利已經該感恩了。當然,他也沒什麽可讓人圖謀的。

外面依舊昏暗,不辨晝夜。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在這種地方都這麽能睡。給,接著!”

剛走出洞口,毛順條件反射地接住扔過來的東西,一看,是枚有他手掌一半大的黃果子。

這聲音……

“梅二!”

毛順欣喜地擡頭,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白霧裊裊中,一襲白衣的少女盤腿坐在石頭上,看似無聊地扔著手裏的果子,邊歪頭看向他。

皮膚瑩白,鼻梁直挺,幾根長辮子用發帶束在腦後,露出纖巧的耳朵。斜睨過來的眼睛,大而透亮,微帶笑意,隔著幾步距離都能看清長而密的下眼睫,以至看人時似乎迷離又多情。

記得高中時,有個學畫畫的女孩子送過他一幅水墨畫。畫中是一明一暗嬉戲的兩條鯉魚,初看游弋在水裏,再看又似穿梭在雲中。

亦真亦幻,給人很多遐想——就如此刻。

原來,紗巾下的臉長這樣。

這無疑是個顏值頗高的小美人。也幸而因年紀還小,五官未完全長開,容色還沒那麽逼人。毛順多看了幾下,也就適應了,沒呆楞太久。

不過,才十幾歲模樣就這麽驚人,以後可千萬不要盛極而衰——長殘啊。

“也是,這樣的確需要戴面紗。”

毛順本意是長輩心態對一個漂亮孩子的路人感慨。可聽在梅二耳朵裏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雖然說這話的只是個十歲的毛孩子(毛順自我介紹時說的年齡),他還是羞惱得整張臉都紅起來,又因為膚色很白,紅得尤其顯眼——毛順真覺得他下一秒可能就冒煙了——想發火又強壓下去,暗示自己不能跟個孩子計較,這才咬著牙扯開嘴角說道:“你聽好,我才不是因為那……才戴面紗!這是護、身、面、紗!是件防禦法寶!必須要戴在臉上才有用,明白了嗎!”

毛順楞了下,意識到可能說錯話了,連忙道歉,同時心裏嘆道:這聲音太過粗啞,倒是一大敗筆,和美少女的長相實在太不相配了,可惜,可惜。

“算了算了!喏,你吃啊,這是波波果,我們浮空島才有出產的,在這裏可吃不到,又好吃又抗餓,比辟谷丸好多了,而且那些辟谷丸對你這麽大的孩子沒什麽好處,小心吃多了長不高。”

“……”

“還有,不要沒大沒小叫我梅二,你才十歲,我都十三了,你要叫我梅——”

“姐姐,梅大哥呢?”

不知為什麽,梅二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有點洩氣地轉過頭,說話悶悶的:

“很快就回來了。你,你還是繼續叫我梅二吧。”

這波波果不知是什麽,摸著硬硬的像梅子,吃著卻軟糯糯的。既像水果又像面點,外皮一層薄薄的脆硬,一口咬下,卻直接咬到內裏豐沛軟凝的膠質,軟硬相合,和冰凍的糯米糍一般口感,甜而不膩,的確好吃。

看他吃得開心,梅二又得意地給了他幾個,自己則拿出瓶巴掌大的小瓷瓶喝了幾口。毛順驚奇地發現這些東西都是憑空出現在梅二手裏的。

“不知道麽?芥指啊,不過我這個不大,只能裝些小玩意兒。”梅二伸出手給他看,纖長的大拇指上果然套著個墨色扳指樣的東西。

原來這個世界也有芥子空間的設定……那為什麽從不見師父用?要是也給他一個,就不用隨身帶個包袱那麽麻煩了。

正想說點什麽,突然心下一動,毛順拉起梅二迅疾弓身往後退去。

只見下一秒,他們原來所處地面猛然往下一陷,出現個黑黢黢的大坑。緊跟著,像是起了連鎖反應,四周不斷有地面往下陷,出現一個又一個坑洞。

兩人原本還盡力拉著對方一起跑,卻很快不得不分開躲避。因修為不夠,沒有禦空之能,兩人都躲得狼狽不堪,特別是毛順,人小腿短的,好幾次跑不及差點掉進坑裏,嚇得邊躲邊叫。

梅二好不容易趁隙想呼喚梅大,結果手剛碰到頸間聯絡用的犀角鏈,還沒來得及催使,整個人就唰地往下一沈。

兩米外的毛順見狀大駭,條件反射飛身一撲,抓住了梅二的一只手!卻沒想到坑洞周圍沙土松軟得太快,瞬間被連帶著扯了下去,只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便被黑暗吞沒。

待梅大感應到地底異動以最快速度趕回時,地面早已恢覆如初,似乎什麽也沒發生,一片死寂。

又在附近地面仔細探查了一遍,土質有松動跡象,探入底下,卻沒有任何發現。

捏著試了好多次都毫無反應的犀角鏈,看向某個方向,梅大神情開始凝重起來。

那棵詭異的樹也不見了。

梅氏一族,因血液特殊性,同族之間在一定距離內大多可通過心血牽系互相感應,這也是尋回流落在外的梅氏後人的希望所在。血緣關系越近,感應越準確。

離開浮空島,通過浮雲幻境時,因體質會發生異變,心血牽系只能發揮十之一二,所以出門前,梅大還另外準備了犀角鏈。

兩條犀角鏈,以他和梅二的心頭血作引,主煉材取自一頭成年犀鷹獸王角的角尖部分,托了相熟的藥器師花數日時間煉制而成。

價值不菲,卻也成效顯著。他們兩人只要各帶一條在身上,除了能在千裏之內彼此指引,危急時刻還能傳送靈識印跡(雖然一次便要耗損大量靈力),且除了他倆,對別人都無用。

而當初費那麽大心思做出這東西,就是為了應對眼下這種狀況。

然而,現下犀角鏈卻啟動不了。

既然犀角未裂,至少性命應該無憂。因心頭血牽系,也不會掉落和被旁人拿走,那麽,就還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梅二身在千裏之外。據毛順所說,此地乃是其師祖開建的人造試煉谷,那就不可能存在任何能引起四方界震動的上古傳送陣。排除。

第二種,犀角鏈損毀。犀角硬度極高,除非有大靈士級別的法力才能摧毀。而這裏出現大靈士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有,也沒道理毀了東西,卻留下人。也可排除。

那就剩下最後一個可能:梅二進入了一個絕靈之地。無靈氣,隔靈識,煉制的靈具也完全失去效用。

梅大呆在原地,一時間有點束手無策,一貫冷靜的表情也顯露出幾分懊惱。

要是不去探路就好了。

黑暗中,一點幽幽綠光,忽明忽滅。

嗒,嗒,嗒……水滴聲。

嘶——嘶——樹葉拖過地面的聲音。

吧嗒吧、嗒吧、吧嗒吧嗒吧吧!

這是啥?好像越來越近了!近了!!

“噢噢噢噢噢——唔!”

“嚶!”

兩團黑影“砰”地撞到一起,各自彈飛了出去。顫巍巍的一點綠光也跟著流星般劃過。

毛順倒地之後岔了氣,止不住地咳,但還是迅速爬起來回過身戒備。修為再低,他也知道永遠不能背對敵人。不過,撞他的東西好像體型不大。

只見對面不遠處,一大團參須一樣的線狀物體散在地上胡亂撲騰,從一開始似乎有點沒頭沒腦地胡亂糾纏,慢慢地竟像有人在手動理線,擰攏成兩股,岔開,往上一蹦,居然立了起來!接著便是枝條亂顫,貼著石壁開始嘩啦啦地往下抖葉子。

這顯然是一棵樹。

像腳一樣的根須上方,是細細的樹幹,高度約摸只到他腰部。丫字枝條上裹了密密實實的樹葉,乍一看和兩根雞毛撣子沒差。要是不動,這只是棵造型略怪異的小樹。但此刻,它卻在抖抖抖……

毛順奇異地覺得它現在驚恐得不得了,又摸不準該怎麽對付,於是兩廂僵持住了。

“它是不是在怕你啊?”

邊上剛剛蘇醒過來的梅二,還沒來得及恐慌,好奇心就先占了上風。很快手腳並用挪動到毛順身旁,一起蹲下來盯著那棵小樹看。

“嚶——”似乎察覺對面多了一個人,樹身上又發出了尖細刺耳的聲音,拉長了聽著更是難受。

突然想到什麽,毛順就和梅二輕輕嘀咕了起來。

“這是精還是怪啊?”

“樹精吧,看這大小,附近應該有母株。”

“啥?母豬??”

“不是那個母豬,我是說母樹。通常,像這麽小的子株不會離母株太遠。”

“那,有危險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一般說來,草木精的話,攻擊力都不太強,而且不會主動攻擊人。”

“咳,那,它身上有沒有自然精氣?”

“自然精氣?應該有,不然在這種日光月華都透不進來的地方,也成不了精。”

“你就這樣盯著它,站這兒別動。”

“?”

盡管一頭霧水,梅二還是下意識盯住了對面。眼角餘光瞥到毛順躡手躡腳繞到幾塊半人高的石頭後,不知去做什麽。

他們從地面下陷的坑洞掉落,按推測此處可能是地下暗河。

石壁觸手濕滑,摸著還有苔蘚。地上滿是濕泥和各種石塊,水不多,只堪堪沾濕鞋底。

感受了一下,此刻所處空間,橫向開闊,頂部高低不平,以梅二的身長,站起來一踮腳就能碰到最低處。

小樹還在抖,似乎生怕梅二沖過去,根部已經抖落了一小堆葉子。正抖著抖著,突然“嚶”地一聲,不抖了,原本叉起的枝條也垂下來,由“Y”變成了“個”,整棵樹瞬間一動不動。

正舉著靈光球從另一邊繞路過來偷襲的毛順楞了楞,被發現了?

梅二黑線地看著那個明晃晃的淡藍色光球,一時無語。樹精雖無眼睛,卻不代表瞎,是開了靈智的。

接下來,更黑線地看著毛順居然將沒用到的靈光球又壓回了臍下丹田位置……頭一次見到這種操作……

“果然成精的就是不一樣,還會裝死。”戳了戳,還是不動。

毛順轉頭問梅二:“你的芥指裏能放下它麽?”

“放得下也不行,我這裏只能放死物。”

不過,最後毛順還是興致很高地施了道捆縛術把小樹系在了腰後。這就算完成了六分之一任務了!

“我從剛才就一直很在意了,你後腦勺這發光的是什麽?”梅二終於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剛碰到還沒產生手感,那點綠光就咻地消失了。

毛順大驚地後退一步:“你、你看到了?”師父不是說沒人看得到三清葉?這玩意兒不是能隱身的嗎?

“咦,又在你肚子上了!”

看著肚子上冒出的兩片發光的綠葉子,毛順頭疼。

三清葉本體自從長成,似乎就自有意識,總是冷不丁從身體不同部位突然鉆出來,有時冒出一片,有時冒出兩片,幸好自帶隱匿天賦,一般人看不到。

“你是不是有什麽天眼之類?三清葉普通人看不……啊。”

啊,又說漏嘴了。毛順簡直要被自己蠢哭,動不動就給人交底,什麽腦子。

“哦,三清葉啊,你可真好運。”

梅二似乎不怎麽在意,轉而又去擺弄他那根犀角鏈。靈力使不出,靈識也探不出去,似乎瞬間變回了凡人。畢竟還是個半大少年,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整個人懵了。

毛順剛擡手想摸摸他腦袋(平時摸阿光摸習慣了),伸到半途想到性別問題又及時收回來,躊躇地說道:“那個,我倒是沒問題,不過我體質比較怪……啊!你剛昏了挺久的,可能過一會兒就恢覆了,你跟緊我,咱們找找出口先,出去找到你哥就好了,梅大哥肯定知道怎麽回事,別擔心。”

居然被個孩子安慰了,梅二有點羞愧。

放眼望去,到處是亂石和不知通向何處的洞口,毛順數了下,有八個。試著朝一個洞裏扔了個小靈光球,沒有任何反應。試第二個時,驚出一堆眼放綠光的小東西,原地轉了一圈,又集體竄入其他洞中,最後面有一只掉隊,撞到石壁上暈死了過去,就被毛順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就高興地提到梅二跟前:“我認識這個!三腳鼠!阿黃很喜歡吃,我們山上不多見,沒想到這裏有挺多的樣子,可惜帶不了,不然阿黃肯定很開心。”

結果梅二的反應是慌忙後退,轉過頭,兩只手朝著他這邊直擺,聲音都抖了:“快、快拿走,我看不了這個!”

“啊?為什麽?其實這個真挺好吃的,別看它長得奇怪,熟了就和豬肉差不多,就是肉少了點。以前阿黃不知從哪兒帶回來兩只,讓師父做,師父試了紅燒和油炸,都好吃,特別是這耳朵,看著沒肉,其實最香。洗完先拿開水焯一下,用姜蓉料酒腌一會兒,去掉土腥味,再裹上面粉,刷上蛋液,下油鍋裏滾一滾,等變成焦黃色就可以撈出來,瀝幹油,撒點椒鹽,蘸醋吃,脆脆香香的,還可以切開來串成串直接上火烤,刷點花果膠或蜂蜜,那味道……”

“咕——”誰的肚子響了起來。

很好,梅二居然不知不覺聽餓了……再看這醜醜的三腳鼠也不怎麽厭惡了。可沒了靈力加持,他連芥指都打不開,餓了也沒吃的,之前還看不上辟谷丸,現在卻要依靠這些,也是沒想到。

毛順將每個洞都試了一下,有的冒出火光,有的傳來獸吼聲,還有的引發一陣顫動,差點以為要塌方。

而最終他們哪個也沒選。

由底部延伸往上的斜頂石壁中,隱約有一道拳頭寬的裂縫。是梅二無意間發現的。裂口雖小,以他的目力看過去,內部空間卻似越往裏越大,且幾丈外隱隱有光。

梅二示意毛順過去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寶貝/出口!”

“……”

總之,決定進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啰嗦

☆、五 苦雨谷試煉3

集賢山,位處北陸最大的萬澤國境內,坐落於西南大平原之上。在兩百多年前並不叫這個名字,那時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頭,因植被稀少,亂石成堆,被人叫做石頭山。

山下有條大江,自東向西,奔流入海,名曰浣。浣江浩渺壯闊,兩岸最寬處相隔近二十丈,岸邊草木豐茂,土地肥沃,零星分布著一些村落。

某天,一村民上山準備撿些石頭回去搭新竈臺,不想卻被只灰撲撲的小猴子襲擊,幹糧也被搶了。回到村裏說起這事,大家還覺得稀奇。

浣江北岸這一帶多丘陵,地勢主體開闊平坦,很少會見到猴子。這石頭山光禿禿的啥也沒有,突然出現了猴子,也是怪事一件。就有人猜想可能是從別的山上過來迷路了吧,誰也沒在意。

結果,就像打開了什麽開關,自那之後,隔三岔五便有幾只猴子到村民家裏偷糧食,偷了又不好好拿,常常撒得到處都是,被村裏老人看到總要罵一句“挨千刀的”。尤其是農產收獲時節,在城中的稅吏到達前,村民們一邊要絞盡腦汁湊糧一邊還要防備猴子,簡直心力交瘁。可抓又抓不著,防又防不住,對這群聰明狡黠的討厭鬼,根本無從下手。

還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宗祠長老猜測此乃傳說中不祥的石運猴,天生地養,只餐風飲露也能活,卻偏偏喜偷人類吃食。而一旦與人接觸過多,便會自發吸收人之運力。

而每個人一生運力皆有定數,由生到死,關系到方方面面。俗話常說,一運三魂五體七魄,才是一個完整的人。運力排最前,可見重要性。

村民們一聽,頓時慌起來,都覺得惹不起,那就躲,離得遠一些總行了吧。於是幾個村子商量之後決定遷移到對岸。

兩岸相距雖遠,地形環境卻相似,倒也少了點離鄉之感。自此,浣江北岸原本炊煙裊裊耕地交錯之景消失,日漸荒蕪。

搬到南岸的幾個村子,與原有的村子分屬兩個族群,自擇地而居,倒也相安無事。而後,歷經幾代混居繁衍,逐漸融合,成為了方圓百裏最大的村落——蘭村(村裏蘭氏族人占多)。這便是最初的蘭芝堡雛形。

而石頭山,在經歷了一場罕見的地動之後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些石運猴早已不見了蹤影,整座山體受周圍聚攏過來的地塊擠壓拱起,生生往上拔高了幾百丈,頂部直逼雲端,卻維持了不到一天便轟然倒塌,碎裂。北岸一大片荒野地表或開裂或下陷,引得江水倒灌,又被無數落石砂土盡皆掩埋墊高。

這場異動一直持續了三天。不過奇異的是,在這期間南岸卻沒受到多大影響,只靠近岸邊的幾個豬圈塌了,壓死了幾頭豬。而且大部分人在地動發作之初便往更南邊跑了。

幾個不良於行以為難逃一劫的老弱心有餘悸地感慨:那石運猴果然晦氣,這條命竟是撿來的,若此時還在北岸,肯定逃不脫。

大地重歸平靜之後,面目全非的浣江北岸地勢比南岸高出了許多,且雲繞霧繚久不消散,似蒙上了一層面紗,神秘暧昧,讓人看不分明。石頭山也變成了一座連綿起伏整體擴增了幾十倍的大山。

而山腳因大量砂土落石填江,竟延伸出兩塊離岸十多丈又高出水面十多丈的碎石堤,且於盡頭向內回彎,使得這一片形成了一個月牙形的避風港。若從上空俯瞰,就像是一個巨人張開手做出擁抱的樣子。

闕城城主府一早便派人陳兵於南岸一帶,待一切塵埃落定後立刻渡江由月牙灣登岸入山探查。

然而,兵士們一入山,就全體遭遇了鬼打墻,不管怎麽走最後都會回到登岸點。試了許多次都這樣,漸漸地,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城主甚至應幕僚提議找來很多所謂的得道高僧、民間術士,也都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有個自稱為集賢散人的男子找上城主,主動請纓去“收服”這座怪山。不過要求的報酬是,這山他想借用十年,建洞府閉關修煉。

那時正值五百年絕靈期剛結束,闕城之中也開始出現蘊靈者。凡人不識蘊靈者為何,只知偶爾會有一些身手厲害的“高人”到城裏收徒,而帶走的往往是些孤兒棄嬰或貧苦人家的孩子,但人走之後卻再也沒回來。

對大多數凡人來說,這所謂的修仙和招搖撞騙性質差不了太多,對此了解十分有限。因此並未有人認出這是個修為高深的修仙者。

只當這是個熱衷苦修的方士,一籌莫展了多日的城主還有什麽不答應的,治下有這麽個超出常人認知的地方,實在很容易擾亂民心,巴不得趕緊拱手讓出去。況且原本就是座沒什麽利用價值的荒山,遂趕緊應允下來:

給給給,別說借,直接送你了,只要保證別再出現什麽神神鬼鬼之事。

於是,石頭山改名集賢山,不再屬於闕城治下。

事實證明,集賢散人的確是位高人,自他入山之後不久,整座山就雲霧散盡,露出了實貌。普通人不知道障眼法的存在,集賢山在他們眼裏雖然變大了許多,卻依然和以前一樣,不長草木,滿地亂石,就是一座光禿禿無甚特別的荒山。且再有人嘗試上山,也沒再發生鬼打墻。

不過,出於對石運猴的忌諱和對未知的恐懼,自那以後,基本沒人再踏足這裏。久而久之,便有傳言道,集賢山乃仙人洞府,凡人不可隨意接近。

一百多年後,九歲的向垣曾問師父:“石運猴真那麽可怕?”

集賢散人捋了捋下巴上烏黑順滑的胡子,挑眉一笑:“呵呵,石運猴向來伴生於靈脈之中,雖有些神通,卻也和普通的猴子沒什麽差別,最多長壽些。凡人總愛想太多,傳著傳著就變樣,還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為此深信不疑。不過,得虧如此,為師才能通過石運猴察覺到這條暴動的靈脈,再引得凡人贈予,在天道規則允許範圍內搶先封占。不然,幾百年不見的靈脈一出,多少魑魅魍魎蜂擁而至,這四方界就要大亂了。”

話至此,神情一轉,換上一臉高深莫測:“上界波瀾一起,仙道覆滅,大能消逝,人界絕靈五百年。沒想到我這一跨,竟跨過了數百年。那凡人寫的神怪志中所說‘天上一日,人間百年’,倒也不是毫無根據。再看如今這四方界,修真者非但淪落到只能修煉仙道分支,且天地間靈氣濃度大減,十分不利於修行,就算得幸以靈體飛升入靈界又如何,真靈非仙,仙界仍遙不可及啊……嘖,天道……”

向垣每每憶起這些話,都覺得頗有深意,細品之下,忍不住有些大膽的猜測。可惜師父自那之後便未再多言,毫無為他解惑之意,就算去浮空島之前,也只是交代他修行不能懈怠。然後,便杳無音信。

不知不覺,光陰十載。

一片細細長長的草葉從崖底晃晃悠悠地被風卷上來。

原本立於樹下閉目入定的向垣緩緩睜開眼,看向懸停於眼前的草葉箋,撚起摩挲了片刻,擡手一揚,草葉瞬間霧化,所載信息也隨之消散。

地陷……廢棄的機關道麽……

身條細細的孩子舉著把幾乎與他等身的大榔頭,幾下就將裂口處砸寬到能容一人通過,梅二目瞪口呆。

他試了下那頭重腳輕的榔頭,絲毫提不起來,遑論揮動。而毛順根本沒有用靈力!

說是天賦異稟也太可怕。他從未見過有修士身體素質強成這樣,就是專註煉體的體修,有這麽大力一般多是一身肌肉,並無毛順這麽大的違和感。

突然就有點理解了為何同是從上面摔下來,毛順毫發無傷,而他卻昏迷了很久,盡管他的修為還要高一些。

頂部呈圓弧狀的通道,漸漸能容兩人並排走,越走越開闊,待拐過一個彎,沿路開始有幾道細細的水流。腳下的路也開始微微上斜,這一段逆流而上的路又長又直,一眼望去,盡頭便是一個光點。隨著距離拉近,光越來越盛,耳邊傳來的聲響也越來越清晰。

像在下一場大雨,雨打巖石,依稀伴有回聲。

直至盡頭,前方已無路。光卻仍從一個成年人腦袋大小的圓孔中透過來,底部也在不斷滲水。可見這道石壁之後還另有乾坤。

圓孔位置有些高,梅二跳起來還差幾寸,通道內除了水又無其他東西,毛順便蹲下來,讓他踩肩膀上去。反正他如今的身子強健得很,總不能換他去踩個小姑娘。

見識過毛順的人小力大,梅二也就順勢踩了。

後面果然還有空間,只不過因這塊石壁有一定厚度,透過圓孔也只能看到正對出去的一小圈範圍。

圓孔另一頭似乎有個強光源,無數下落的水滴被映照得如七彩珠簾。而珠簾後還有一道粗大的水柱。

“這後頭很亮,有很多水,空間感覺挺大的,不過這道石門估摸著有三尺厚,我們怎麽過去?”

聞言,毛順立刻又拿出那把榔頭準備開砸。梅二忙阻止,動靜鬧太大,還不知有沒有危險。

“對了,機關啊!這地方一看就是有機關的!這又不是什麽天然形成的洞穴,差點忘了還有機關的設定。”毛順一拍腦袋,開始到處摸,不時地敲敲摳摳。結果兩人一起摸了一通,什麽也沒發生。

“果然還是得砸。”

話音剛落,榔頭還沒舉起,那道厚重的石門竟動了起來。

嘎吱嘎吱,仿若老舊的水車被即將枯竭的水流沖刷帶動,石門非常緩慢地朝左邊移去,像推拉門一樣,直到一半嵌入墻體,又像哪部分齒輪突然被卡住,不動了。

幸而露出來的空隙,兩人並排通過都有餘。毛順沒有收回榔頭,直接舉在身前,率先穿過水簾。

然後就像個真正的十歲孩子一樣,“哇——”地叫了出來。

水簾之後,入目盡是沖天水柱。粗細不一的水柱自下而上沖去,散落下無數水珠,猶如噴泉一般,滿室滴滴叭叭之響。之前聽到的雨聲便源自於此。

圓筒狀的石洞,頂不知通向何處,底部則全是水。深淺難辨的水下,五色光芒閃爍,映照得滿室生輝。

腳下是離水面約一丈高的石廊道,遍布水漬,無欄桿,僅一臂之寬,墻面似因年久失修有很多裂縫斑駁。

“別往前了!”

還沒驚嘆完眼前之景,毛順便突然被梅二扯住胳膊,猛地往旁邊一拽!榔

頭一時脫手掉落,正想收回來,才看到對面不遠處的半空中有幾只黑影襲來。

嘴如鱷吻,翅如蝠翼,全身黑乎乎,肚子底下還垂著一只碩大的利爪。

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嗯,還是沒長進

☆、六 苦雨谷試煉4

虧得身骨都未長開,毛順二人勉強擠進一個窄小的石縫。但隨即便感到一陣陣劇烈撞擊帶起的共振,沙土碎石紛紛往下掉,兩人立時灰頭土臉。

“咳,呸呸——怎麽還有點鹹——這什麽鬼東西啊!力氣好大!不會被撞塌吧!”

“獨爪蝙蝠。”

“蝙蝠?!這也是蝙蝠?怎麽和我見過的不一樣!”

“它們——唔嘶!”

“餵!你怎麽了!!被咬到了嗎?被抓傷了嗎?”像螃蟹一樣橫貼著石壁的毛順費力轉過頭,緊張地看向旁邊的梅二。

似乎是靠外的一只袖子被抓爛了。

“你胳膊傷了嗎?!”

“……沒事。”

撞擊一直在持續,那些蝙蝠似乎發現了他們躲在石縫中,爪子伸不進來,就想撞開石縫。

碎石塊不停掉落,給人隨時會塌的感覺。

毛順緊張得頭冒冷汗,結果越緊張越手足無措,想放個攻擊術法,結果出來個照明用的靈光球。再試,竟連靈力都施放不出來了。

一瞬間,毛順明白了師父突然把他扔到這裏的用意。

光說不練假把式。之前閉門修煉,剛學會運用靈力施放幾個小術法就沾沾自喜,實在是因為在唯物科學的環境中生活了二十幾年,一朝穿越,接觸到小說裏才有的不科學的一切,一不小心就中二之氣爆發了。

就如玩游戲,剛熟悉了基本操作就以為能日天日地了,卻沒想到一遇實踐,下意識反應竟然是這樣。腦子一片空白,甚至手腳僵硬,動都動不了。

“……阿毛!阿毛!聽我說,別害怕,不過幾只蝙蝠!冷靜點!發幾個氣團就能把它們逼退,我們最好快點回到那個通道,這裏會被撞塌的!”

盡管此刻與凡人無異的梅二不安感更重,他的語氣卻不得不強自鎮定,以安撫毛順。

然而毛順憋紅了臉還是沒成功。

裂口終於變大了!

一只蝙蝠瞅準空隙,撲棱著雙翅,爪子直往石縫裏扒。

毛順大駭,本能地拉過梅二,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外面就是一通手訣。靈力沒放出來,掉在另一邊的榔頭卻受到強烈的靈識感應自動飛了過來,正好撞開堵在縫隙口的蝙蝠。

兩人趁機快速挪出石縫,跑向來處。

然而,圓孔石門竟消失了!來的通道也不見了!原來的位置只有一堵墻,平平整整!

這下怎麽辦?蝙蝠又過來了!

“往下跳!”梅二指著下面泛著光的水池。

毛順還來不及猶豫便被拉著一起往下掉去。未收回識海的榔頭,也跟著落了水,濺起好大的水花。

入水之後,兩人立刻本能地憋住氣,卻奇異地感到身上還是幹的,且滑動的感覺也不像在水裏,倒像是躺在什麽東西裏漂浮。

毛順小心地睜開眼,先是被一陣自下而上的光刺得視野一陣模糊,再者就發現他和梅二被裹在一個泛著綠光的泡泡裏,一驚之下吸了口氣,卻沒被水嗆到。

怎麽在水中也能自如呼吸?!

“你背上!”梅二驚訝地看到毛順背上伸出兩根木枝,枝條頂端還有綠葉在不停吐泡泡。一連串細小的泡泡圍繞他們兩人周身,一圈又一圈,循環相接,形成一個大泡泡,阻隔水的同時,小泡泡在內部不停爆開,便成了可以呼吸的空氣。

毛順都看呆了,順手帶上的小樹竟還有這種神通!不愧為樹精!而且經過剛才一番折騰,居然也沒掉。

緊隨而來的蝙蝠不斷拍打水面,但終究沒有跟下水,盤旋了一會兒就飛走了。

他們總算松口氣,打算上去。

雖然對水底的發光物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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