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命運之神趕出去的七人隊站在後門的地方，吹著來自極地的颼颼冷風，過了很久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芮茵揉著太陽穴說道，“明明是那麽……的一位女王，為什麽我覺得她好像在害怕提奧？蘭達提尼，你們的女王除了對甜食的欲望讓人恐懼之外，還有令人害怕的地方嗎？”

“我不知道。”蘭達提尼搖了搖頭，提到提奧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覆雜，“提奧是黑暗精靈的第一任祭司，也是唯一一個把王權與神權統一起來的女王。她因為能與黑暗之神溝通而使得黑暗精靈一度成為整個大陸最強大的種族，也因為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孽而被放逐在亡靈之城中。無論她現在是什麽樣子，不可否認的是，提奧的確是黑暗精靈歷史上最偉大的女王。”

“……”

“不要那樣看著我。”蘭達提尼面無表情說道，“就算我們最偉大的女王是這個樣子，黑暗精靈也不需要你們的同情！哼，總有一天，我會……”

他緊緊閉上了嘴，吞下了餘下的所有話。

芮茵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吧。來的時候我們不是從這裏進去的，伊芙琳，要怎麽走？”

伊芙琳一臉茫然地看著天空，她費力地皺了半天臉，才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呼喚我的聲音消失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離開。”

他們的面前是一片空蕩蕩的冰原，然而，經歷了來時的路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隨便亂走。拉爾斯困擾地抓了抓頭發，試探著問：“要不然……用空間魔法怎麽樣？”

“不繪制傳送陣強行扭曲空間嗎？”尤文納搖了搖頭，“太冒險了，我們並沒有來過極地的極點，在一片陌生的環境本來就會增加危險系數，更何況，這裏還是連接著無數時空的幻境。”

“正是因為這裏連接著無數時空，所以才有可能使用空間魔法。”拉爾斯說道，“你們發現了嗎？這裏所連接的空間，大多數都是現在或過去幾年的，越久遠的空間越稀少。這說明，也許在幾百年前，極地的極點還是一個出入口都很少的地方。如果我們能想辦法連接到這樣一個空間，就能經過最少的通道抵達出口。”

尤文納手指摸著下巴說道：“理論上沒錯，但是，你要如何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那就需要你的幫助了，尤文納。”拉爾斯說。

拉爾斯和尤文納站在臺階的邊緣，閉著眼睛伸出手，如同氣功大師一樣對空氣散發著芮茵他們完全不理解的魔力。

“這是在做什麽？”對魔法一竅不通的普通人芮茵困惑地問。

“將世界劃分為三維的空間坐標和一維的時間坐標，兩個魔導士以上的魔法師分開進行搜索，順利的話，可以找到坐標相交的那一點。”蘭達提尼抱胸冷眼看著說道，“不過是半路出道而已，沒想到那個愚蠢的騎士居然已經……你看我做什麽？”

芮茵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黑暗精靈不是應該只精通黑暗魔法嗎？為什麽你會對空間魔法也這麽了解？”

蘭達提尼冷笑一聲：“普通的黑暗精靈當然是這樣的，但是作為曾經那位女王未來的寵物，必須在各方面都調/教得上得了臺面。不要說空間魔法，就連光明魔法我都略知一二。本來是準備……哼。”

他打住了話題，不再說什麽，只是凝神看著發功的拉爾斯和尤文納。

拉爾斯閉著眼睛，緊緊皺著眉頭。他在尤文納所限制的每個時間段內對空間進行過濾式的搜索。這並不容易，面前的冰原好像被切割成無數立方體，每一個立方體內部都充斥著巨大的信息量。他的額頭上漸漸凝聚了汗水，終於在捕捉到某一點的時候，伸出的手猛地握成了拳。

“現在！快點抓住我！”拉爾斯大喊道，一邊伸手拉住了離他最近的芮茵。

好像有人在後面猛地推了一把一樣，芮茵覺得自己被擠入了一個無比狹窄的管道，一剎那間幾乎連呼吸都頗為困難。眼前的景物迅速消失，壓迫的窒息感消失之後，一片黑暗籠罩了他們。

她拉著拉爾斯的手向前走了一小步，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清楚，身後的一群家夥就嘰裏咕嚕撞到她身上摔成了一團。

“你踩到我的尾巴了笨蛋騎士！”

“啊對不起……嗷嗷尤文納那是我的膝蓋輕點踩！”

“實在抱歉，不過這裏是我們要找的空間嗎？會不會找錯地方了？”

“不，並沒有。”拉爾斯一只手扶起芮茵，小心地攬著她的肩膀向前走了幾步。他伸出手來，微弱的白光照亮了他們身前的一小塊地方。

眼前是一條幽深的洞穴通道，帶刺的小小石柱從巖洞頂端垂下來，崎嶇不平的路面在前方坑坑窪窪延伸著。在那遙遠的洞穴彼端，隱約有一線亮光。

“這是至少一百多年前的一個洞穴。”拉爾斯笑著說，“我只來得及感覺到這裏面的空間形狀，是一條直通的巖道，從這裏出去後能感覺有魔法的波動。到了那裏，我們應該能想辦法打開通往極地之外的道路。”

芮茵點了點頭：“好的，那麽我們出發吧。”

雖然說是直通的巖洞，然而道路也並不是筆直順暢的，起伏的坑窪地面上布滿了引人跌倒的碎石，好像兔子洞一樣忽高忽低。在很多地方，低矮的洞頂讓芮茵以上的高度都不得不彎下腰才能過去。

但是拉著芮茵的手從頭到尾都保持著讓人心安的平穩。

他會低聲提醒她前方路上每一個淺坑，手掌擋在她頭頂免去磕頭的危險，遇到積水的深坑的時候，還會幹脆地抱起她涉水過去。

芮茵有些出神地看著拉爾斯的側臉，心想，是什麽時候，那個第一次見面只有十九歲的少年突然就蛻變成讓人心安的男人了呢？

“看我幹什麽？”拉爾斯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註視著芮茵。

芮茵有些臉發燒地移開了視線，若無其事轉移話題：“不……只是突然想到，好像我們認識沒多久的時候也鉆過這樣的洞穴。”

“啊，那一次啊。”拉爾斯有些懷念地笑起來，“我記得呢，應該是剛開始尋找影之劍的時候，只有你、我和加拉哈德三個人。我們通過這樣一條路找到了維吉亞對嗎？”

芮茵也笑起來：“是啊，那時候你連見習騎士的光明術都不太熟練。我們還必須靠加拉哈德的鎧甲反光才能前進，記得嗎？”

拉爾斯，加拉哈德：“……”

不要提那些黑歷史好嗎？！

他們在通道中走了很久，最開始的時候看到的一點光好像在永遠也無法到達的地方，至少兩個小時之後，他們才聽到了前方傳來的說話聲。

拉爾斯輕輕“噓”了一聲，他貓下腰，躡手躡腳走了過去，躲在巖石後面，悄悄露出了一只眼睛。

這是一片較為寬廣的平地，空蕩蕩的石洞中什麽都沒有，一個穿著深黑色鬥篷的男人背對他們站在那裏，他擡著頭，正在和被巖石擋住的什麽人說話。

“就是這裏了。你呆在這裏，過不了多久我就回來接你。”

“……回來接我？你還會回來嗎？”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聲線帶著成熟女人特有的嫵媚磁性，然而說話的時候卻帶著明顯撒嬌的腔調。

男人輕輕笑起來：“會的，你可是我僅剩的同伴了……等我出去做好了準備，一定回來接你。”

女人的聲音沈默了一下，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裏帶著說不出的悵然：“僅剩的……同伴了嗎。可是我一點都不想這樣子。我只想讓他們都回來……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為什麽……為什麽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呢？”

男人久久沈默著，不知是不是錯覺，從背對著他們的身影中，芮茵看到了如同山岳一般沈重的陰影。

“因為……那些永遠無法改變的預言。”他說，“就像在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做出那些事情。”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過了很久，當男人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已經帶了安撫的意味：“我要走了，可能會過一段日子再回來，乖乖的，等我來找你。”

一只手猛地從巖石後伸出來，抓住了男人的鬥篷。那只手白皙而纖長，不難猜測到手的主人會是怎樣的美人。她低下聲音，有些哀求地說：“能不能……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我害怕……”

“……只是一小段日子而已，等你睡醒後我就回來，嗯？我會留很多玩具給你，好嗎？”

男人從身上解下了一個暗紫色的空間袋，他後退了一步，袋口朝下倒轉了手腕。

幾乎能閃瞎所有人眼睛的一堆東西在地心引力作用下源源不斷從裏面掉出來。鑲滿寶石的黃金王冠、早已失傳的羊皮卷軸、珍貴到絕種的魔法材料……當然更多的是寶石，每一塊都至少有拳頭大小，叮叮咚咚落地的時候，幾乎能讓所有守財奴心碎一片。

最後袋子裏終於再也沒什麽了，然而男人好像仍然不滿意地抖了抖，只聽“叮咚”一聲脆響，一把散發著血紅色光芒的長劍落在了那光芒閃耀的一堆上。

“咦？這不是……”

“不要了。”男人聲音冰冷地說，“主人已經死去的神器，也不過和這些寶石一樣，只是誰都能放在手裏的玩物罷了。”

他低下頭來，從腰間解下了一面女士梳妝鏡，鏡子通體雕刻著精致奢華的薔薇花紋。他把那樣小東西平放在手心裏遞過去：“睡吧，等到封印解開的時候……我會用這個帶你出去。”

平放在手心的鏡面在男人的咒語下發出了奪目的藍光，光線穿透了巖洞中所有黑暗，也映出了巖石後女人的臉——銀色的長卷發，奪目的金色瞳仁，五官妖冶艷麗的女子，熟悉的臉龐上帶著他們不熟悉的憂傷，她擡起頭來，靜靜望著男人鬥篷下的臉。

“……拉爾斯，你要記得來叫醒我。”

“會的，維吉亞，畢竟……你是唯一與我簽訂過契約的龍。”

作者有話要說： 整個人傻掉的加拉哈德：……原來那個笨蛋都不是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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