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鬥篷男完成了封印，從洞穴裏消失為止，在一邊偷看偷聽的七個人都沒有發出一聲。他們好像連呼吸都忘了一樣，靜靜看著鐫刻在巖壁上的魔法陣，還有魔法陣上閉著眼睛的巨大飛龍。

“真是意外呢，”尤文納摸著下巴說，“原來維吉亞小姐……是拉爾斯閣下的龍嗎？”

“不可能！”加拉哈德幾乎在第一時間跳出來激烈反對，“這個洞穴……這個洞穴不是一百多年前的某個空間嗎？拉爾斯才二十一歲，怎麽可能在那個時候把維吉亞封印在洞穴裏？而且……而且我們從頭到尾都沒看到那個男人的臉不是嗎！也許只是名字相同的人，維吉亞，你說對不對！”

“對啊對啊！”維吉亞搗蒜一樣點著頭說道，“我記得封印我的人明明是個黑魔法師，拉爾斯可是能驅使影之劍的光明騎士，怎麽可能是拉爾斯！”

“他也是擅長黑暗魔法的，你忘了嗎？”尤文納溫和地看著維吉亞說道，“我們的戰神使者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兼具魔法師體質的騎士，雖然現在的實力還稍遜一籌，但是若幹年後……如果他真的想要封印你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咦咦？！”維吉亞驚懼地瞪大眼睛看著拉爾斯，“拉爾斯要、要封印我嗎？為什麽！”

“……我並不想……”

“他才不敢！放心好了維吉亞，如果他敢傷害你一片鱗片，我就……呃……我就這輩子都賴在他身邊，讓他永遠倒黴下去！”加拉哈德仗義地拍胸脯，鼓起勇氣惡狠狠瞪著無辜的拉爾斯。

芮茵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面前的封印石壁上，維吉亞感動的淚水和拉爾斯百口莫辯的解釋似乎都遠去了，只有石壁上閉目的飛龍占據了全部註意力，線條遒勁栩栩如生，鮮明得一如他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那樣。

她還記得滅世聖魔導拉爾斯曾經告訴過她的話，藏在洞窟中的龍和寶藏……封印維吉亞的人是一名黑魔法師大概是沒錯的，只是……為什麽他們會在這個一百多年前的洞穴看到封印的一幕？拉爾斯封印維吉亞，難道不應該是很久之後的未來發生的事情嗎？

“你們那時候是如何解開這個封印的？”尤文納的問話打斷了芮茵的沈思。

“是鏡子。”芮茵擡起頭來說道，“這個魔法陣的形狀，和瑟雷斯的遺物背後的薔薇花紋一模一樣。不過，那時候我們還用了鮮血和叢林巨蟒的屍體……”

“召喚黑暗之神並不需要那些東西——從你這段時間的經歷來看。”尤文納沈思道，“你為什麽不把鏡子放上去試試呢？”

芮茵猶豫地看著石壁。如果這裏真的是一百多年前剛設下對維吉亞的封印的那個洞穴的話，那麽在那個時空是否有他們這群闖入者的幹擾？如果現在解開本應在百年後解開的封印的話，會不會對現在他們的隊伍有所影響？

沒有人能回答這些問題。在征詢了全體隊員的意見後，芮茵終於拿出了和剛才那個鬥篷男手中完全一樣的秘銀梳妝鏡。

芮茵回憶著他們當初解放維吉亞的樣子，試探著把鏡子背面的迷你魔法陣和石壁上的拼接在一起。這一次他們沒有用鮮血，那些凹槽緩慢接合，最終嚴絲合縫地契合起來。

鏡子正好在石壁上飛龍的心臟部位，在黑暗中一團藍光幽幽閃爍著，乍一看去，好像是暴露在空氣中的龍的心臟。

然後，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之下，石壁上的飛龍緩慢睜開了眼睛。

他們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睛，被堅硬的黑色鱗片簇擁著的金色眼眸，只有瞳仁豎成一線，漆黑得好像光線都無法逃脫。可是石壁上這條龍的眼睛，卻並不像維吉亞被叫醒的時候一樣充滿了憤怒，它平靜地註視著下面的人，目光中帶著近乎木然的冷漠。

“好像不太對勁。”加拉哈德摸著下巴說道，“上次叫醒維吉亞的時候，她可是又吵又鬧恨不得把洞給毀掉，現在為什麽……”

堅硬的石壁在他們面前旋轉著消失，好像有無形的氣流托著一樣，巨大的飛龍緩慢落到地面上。它居高臨下地註視著這群最高只到它膝蓋的人類，表情依然是不動如山的冷靜。

“維、維吉亞？”加拉哈德走上前去，試探著戳了戳飛龍的膝蓋。

“呼嚕——”一聲響亮的鼾聲。

“……”

不是封印解開了嗎？！為什麽它還在睡覺！

在所有人無言的目光中，維吉亞滿頭大汗地擺手解釋：“這……這才不是我！我才不會做這種被人叫醒還裝睡的傻事！餵，那個誰……你快點起來啊，就算不是維吉亞大人，也不要丟我們龍的臉！”

它氣惱地跳到飛龍膝蓋上，肉乎乎的粉球用盡全身力氣在對方堅硬的鱗片上蹦跳著，然而那雙金色的眼睛並沒有因此而恢覆神采。它似乎在睡夢中感覺到了令龍不快的騷擾，睜著眼睛皺了皺眉，尾巴猛地一甩，粉紅球啪地被甩到了墻上，嘰裏咕嚕滾落下來嗚嗚哭起來。

“說起來，我還真的沒有見過警惕性如此低下的龍呢。這倒是個近距離觀察龍的好機會。”尤文納摸著下巴，毫不在意地在維吉亞少女心上狠狠踐踏了一腳。

“是啊是啊，”拉爾斯附和著，“對了，尤文納，你知道維吉亞是什麽種類的龍嗎？雖然認識了這麽久，可我們好像都不知道呢。”

尤文納戴上了很有學者風範的單片眼鏡，靠近了仔細觀察著睜眼睡著的巨大飛龍：“金色的眼睛，鱗片黑色，沒有角，爪有四趾……嘖，這些可都是血統最純正的古龍族的特征啊。可是，就算是傳說中受創/世神眷顧的古龍族，我也沒有聽說過它們可以變成人類。維吉亞小姐的種族……”

“是狩月魔龍。”伊芙琳隨口接上。

包括尤文納在內，所有的人都驚訝地註視著她。

“咦？你們……你們不知道嗎？”伊芙琳不知所措地拉了拉頭發，“第一次見面就看出來了啊，為什麽……你們都不知道嗎？”

芮茵低頭問完全傻掉的維吉亞：“維吉亞，你知道嗎？”

“我、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狩月魔龍！”維吉亞欲哭無淚地望著伊芙琳，“我全都不記得了！”

“這樣啊……”伊芙琳有些困擾地思考了片刻，說道，“狩月魔龍，是唯一能變成人類的龍族，唯一不受神靈眷顧的龍，據說它們生活在深淵魔獄的最底層……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嗎？”

“誰會知道這種東西啊！”加拉哈德崩潰地大喊道，他一邊手忙腳亂安撫著呆若木雞的維吉亞，一邊焦躁地喊道：“有誰會特意去了解黑暗一族的傳說啊！呃……對了，既然是深淵魔獄，那麽我們這裏不是應該有個很了解的人嗎？蘭達提尼，伊芙琳說的都是真的嗎？”

陰風吹過的洞穴中，沒有回答。

加拉哈德楞了一下，轉過身去：“蘭達提尼？”

從頭到尾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裏，已經沒有了黑暗精靈的影子。芮茵心頭驟然升起不祥的預感，她幾步沖到原本封印石壁所在的地方，剛才開啟封印之後就被所有人無視的某樣神器，已經隨著黑暗精靈的消失徹底不見了。

“咦咦？鏡子呢？！”拉爾斯驚詫地大喊起來。

“該死的黑暗精靈……”芮茵錯著一口白牙，惡狠狠一拳砸到地上，“居然敢……他居然敢帶著我的東西逃走！混蛋，居然敢在他們的女王與我們有靈魂契約的情況下偷走我的東西！”

“他不會在乎提奧的。”拉爾斯冷靜分析著，“從一開始，蘭達提尼對於提奧表現出的就是完全不在乎的態度。不過沒關系，我偷偷在他身上設置了追蹤魔法，需要我現在立刻把他抓回來嗎？”

“不用。”芮茵表情陰森地說道，她冷笑道，“哼，以他的個性，現在的黑暗精靈一定是找了最隱蔽的地方藏匿起來，並且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召喚出黑暗之神。既然如此……我就幫他一把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充滿仇恨的快意語氣大吼道：“莫爾多瓦！”

然後，盤腿在原地坐下，開始等。

芮茵的表情充滿著一觸即發的暴怒，她閉著眼睛，手指在膝蓋上焦躁地敲打著，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出聲打擾女魔頭。洞穴裏的安靜持續了十五分鐘，然後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芮茵睜開了眼睛，冷冷註視著唯一通往這邊的通道。在拉爾斯的光明術照耀下，一個龐大的身影堵住了通道口。

頭戴空白頭盔、身穿漆黑鎧甲的黑騎士邁著威嚴的步伐走來，他從容不迫來到芮茵身前，把身後的東西往芮茵前面一甩，單膝跪地：“主君，莫爾多瓦聽從您的召喚而來，在此為您獻上他的忠誠。”

“很好。”芮茵第一次正面回應了黑騎士的效忠宣誓，她半蹲下來，帶著快意的目光落在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黑暗精靈身上，愉快地說：“你的忠誠，我接受了。”

蘭達提尼：“……”

黑騎士如同磐石一樣沈默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聲音低沈地開口：“主君，原來……您是喜歡黑暗精靈的嗎？”

芮茵：“……”

“是我的錯，沒有早些發現主君的喜好。”黑騎士迅速說道，“黑暗精靈的男性……的確能滿足主君您身為女性的需求。不過，作為人類，您也許無法同時接受太多的黑暗精靈。這一只恰好是他們為前任女王訓練的寵物，如果主君您願意的話，我現在就讓他與您簽訂主仆契約。”

“我不願意！”蘭達提尼在黑騎士掌下奮力掙紮，惡狠狠大吼道，“讓我成為這種女人的……我寧願去……”

“你沒有拒絕的權力。”黑騎士聲音低沈地說，一只手輕松摁下反抗的黑暗精靈，在他光/裸的精悍脊背上迅速劃下覆雜的花紋，在他擡手的剎那，一條黑色的墨線隨著他手指的動作繼續延伸，眼看就要點到芮茵身上。

“……不，不必了。”芮茵擡起手來制止了他的動作。

“主仆契約，是雙向的約束吧？既然已經杜絕了他背叛的可能，那麽我這邊暫時就不需要了。”芮茵勉強地說，一邊用眼神嚴厲制止了準備偷偷在黑騎士背後捅刀子的拉爾斯。

“……也好。”黑騎士放下了手，憑空斬斷了手指連著的墨線，“這樣的雜草，我想也配不上主君您的高貴身份。我已經限制了他的行動，如果主君您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補上您這邊的契約。”

……永遠都不會需要！

芮茵和拉爾斯同時在心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吶喊。

作者有話要說： 拉爾斯：芮茵她有我就夠了我什麽都可以滿足她你不要多管閑事呀呀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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