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吉恩忍不住笑罵他一句，“你在這兒至少呆了十來年，就算一直在蛋裏，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墨眨了眨眼，忽然從椅子上蹦起來瞌睡蟲全無，“這是我的行星？！”

吉恩笑了一下 ，“想不想見見你的同類？”

墨用力點著頭，“要見要見，我還要把吉恩介紹給他們！”

吉恩看了看時間，對羅德尼下了命令，“深夜期間船員輪班值夜。五個小時後天一亮，組織機甲隊分批行動。”

五小時後的清晨

母艦的機甲艙門大開，機甲的轟鳴聲響徹了整個密林。12臺機甲分成三組，離開母艦後分別向著不同方向呼嘯而去。同時，一艘小型飛艇也駛離了母艦。因為墨不能駕駛機甲，吉恩特意安排他和自己、羅德尼乘坐飛艇。夢魘和龍騎士切換到人工智能駕駛狀態隨行，以免途中出現特殊狀況需要戰鬥。

飛艇上

墨整張臉貼在玻璃窗上，忘我地看著飛艇下方的一切。綿延不絕的密林、河流、山丘、瀑布，儼然是伊甸園一樣的場景。這裏是他的故鄉，雖然沒有任何印象，可他卻深深喜歡上這個地方。他不禁想象如果有一天，能和配偶生活在這絕美的大自然裏，該是多麽美好的事情。

“指揮艦，這裏是探索1隊，尚未發現任何生物跡象。完畢。”

“探索1隊，這裏是指揮艦，繼續巡航任務。完畢。”

“指揮艦，這裏是探索2隊，尚未發現任何生物跡象。完畢。”

“探索2隊，這裏是指揮艦，繼續巡航任務。完畢。”

飛艇上實時播放著各小隊和紅色巨星號之間的聯絡，三支探索隊一直沒有任何發現。吉恩和羅德尼不禁對看了一眼。各小隊進行的是生物掃描，即使找不到龍人族，也應該能找到其他生物的蹤影，除非這裏和之前的B23-Beta微行星一樣。

“艦長，這裏的龍人族會不會也……”想起之前看到的同類相食，羅德尼不禁心有餘悸。他有意放低聲音不讓墨聽到。

吉恩搖搖頭，“我曾經咨詢過唐納德。他說以B23-Beta的微小程度，同類相食是因為地域限制導致的資源貧瘠，在那個環境下是正常的自然法則。這裏地表面積寬廣而且溫度適宜，按理說應該有更多的物種存在，不會發生同類相食的情況。”

“可是昨夜加上今早，我們至少探索了三個小時，連只螞蟻都沒發現。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羅德尼按不住心裏的疑惑。

吉恩沒說話。他看著外面美得像一幅山水畫一樣的風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又把視線轉向墨，他依舊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絲毫沒註意到吉恩正在看他。

“艦長，如果我們找不到龍人族，你打算怎麽辦？”羅德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也落在墨身上。

吉恩明白他的意思，“除非找到他的族群，見到他的族長，把他穩妥地托付給他們照料。否則，我不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羅德尼聽完點點頭。艦上很多人都覺得，墨就是一個出生在人類社會、已經習慣了人類文明的獸人。如果把他突然送到另一個陌生文明裏，即便周圍是同類，恐怕也難以生存。不過羅德尼並沒像艦上其他人那麽擔心，因為早已感覺到吉恩對墨的感情。

“其實找不到龍人族也挺好的。”羅德尼明顯是話裏有話，“現在墨還沒真正成年，等再過幾年出落成標志大方的美人一枚，到時候估計有人打死都舍不得放他走了。”

吉恩踹了一腳他坐的沙發，“你特麽找罰是不是，這周指揮室夜勤都是你值班！”

“是！”羅德尼誇張地敬了個禮，“艦長天天有美人在床，夜勤肯定是單身漢值班了。”

“還不閉嘴……”吉恩佯裝惱火上去想揍他。這時墨忽然大聲叫了一聲，指著不遠處的下方，“看那裏！”

吉恩立刻停了手，和羅德尼一起朝墨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出現一個小山丘，山坡面上種植著一行行矮矮的、樹葉細長低垂到地面的樹木。其中很多樹的葉子裏卷裹著什麽，像是結了果子似的。這裏和其他自然風景明顯不同，每一行樹木排列整齊間距統一，明顯是人為修整過的樣子。

“到前面降落！”吉恩立刻通知飛艇駕駛室。

飛艇平穩下降，最終停在山坡腳下。三人下了飛艇，立刻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那香氣聞起來像樹木的木香，淺長而悠遠，來源明顯是山坡上的樹。他們順著山道一路快走，到了附近時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裏是……龍人族的殉情地？！”

剛剛低空中看到樹葉裏卷著的，是龍人族成員的幹屍。那些屍體並不腐爛，只是失去了水分還保持著原來的相貌。那些幹屍大多容貌明顯蒼老，估計是因為年紀大了伴侶先逝，才來到此地了結自己。他們的表情十分安詳，有些嘴角似乎還帶著微笑，感受不到任何對死亡的恐懼。

“艦長，那個好像剛剛死去不久。”羅德尼發現了什麽，指著附近的一棵樹。

那樹下靠坐著一個龍人。他的容貌鮮活尚未變成幹屍，看來也就死去了一兩天。他靠坐在那棵樹下表情平靜，頭靠在樹幹上宛如睡著了一般。他的年紀看來還年輕，俊美的容顏栩栩如生。吉恩看了看這棵樹，它的一部分樹葉已經垂到了屍體的腳部，但尚未把他裹起來。

“也許這些樹分泌了什麽物質，起到了防腐的作用。等他們死後，樹木垂下樹葉把他們裹起，吸取養分和水分同時幹化了屍體。”吉恩猜測道。

“這些樹不會分泌了什麽物質誘使他們殉情吧？”羅德尼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有點不寒而栗。

“但至少他們來這裏應該是自願的吧。”吉恩搖了搖頭。他雖然不知道這種殉情到底是出於生物本能還是族群文化，但這麽年紀輕輕就為情死掉，在他看來還是有些過激。就算對配偶的印痕行為讓他們不會再找新的配偶，就不能一個人活下去嗎？

他唏噓般地舒了一口氣，“墨，你可不要跟他學，以後就算……墨？！”

他們這才發現，墨沒跟在他們的身邊。二人趕緊回到來的路上尋找，一路走下山丘，終於在山丘腳下找到了他。這裏是殉情地的入口處，還未踏進殉情地的界內。墨站在山坡腳下的一處避風的洞穴前，正呆呆地看著那裏。

吉恩和羅德尼趕到他身邊。羅德尼剛要叫他，被吉恩做了個噓的手勢攔住了。他順著墨的目光看去，那洞穴只是一個淺淺的石坑，空空的什麽都沒有。可墨卻看得出神，好像正看著什麽他們看不到的東西。他的表情裏是震驚和悲傷，眼淚順著臉頰流下都沒察覺。

“墨。”吉恩輕喚了他一聲。

墨沒有聽到，眼中仍不斷有眼淚淌落下來。

吉恩輕輕扶上他的肩膀，把他的身體轉過來。當墨看到眼前的吉恩時，臉上明顯驚訝了一下。他看看洞穴又看看吉恩，仿佛一時間分不清哪個是幻像哪個是現實。

“墨，你看到什麽了？”吉恩猜測他或許看到了什麽未來要發生的事，就像在魚人港的時候一樣。

墨聽到他的話，意識到眼前的才是現實。他猛地抓住吉恩，驚慌失措地大聲道，“吉恩，我們離開這裏。我不要留在這裏！”

“墨，冷靜點，發生什麽事了？”羅德尼更是一頭霧水，看著他詢問道。

“吉恩，我們快回去，我不要呆在這裏！”墨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個人回頭就往飛艇上跑。二人驚訝地看著連吉恩都丟下的墨。吉恩決定在附近留下幾個定位器，然後和羅德尼一起回到飛艇上。

飛艇重新起飛，向著母艦的方向回航。一路上，墨一直縮在吉恩懷裏。吉恩好幾次問他，可他只是把臉藏起來什麽都不說。吉恩懷疑他看到了什麽不好的事，下令各探索小隊加快探索速度，並在返回母艦前尋找隱蔽處留下定位器。

三小時後

三組探索小隊按時返回了母艦。三隊加起來飛行了整個行星近五分之一的面積，卻沒找到任何生物的蹤跡。吉恩和羅德尼得知結果後一致認為，最有可能的解釋是龍人族預見了他們的到來，提前藏身在了隱秘位置。可他們是如何做到把所有生物都藏起來滴水不漏的，二人卻百思不解。吉恩看看身旁的墨，回來後他一直緊抱著吉恩不放手也不說話，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他再算算時間，紅色巨星號已在這裏停留了12個小時。按照蛇族長老的經歷，他們不知道已經偏離了航線多遠，也許早就身處另一個星系裏。

“起航離開這裏。”吉恩決定結束探索。

幾分鐘後母艦升空，離開大氣層回到了黑暗的宇宙。離開行星大氣圈後，羅德尼在星際圖上準備重新設定航線，然而定位結果卻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艦長，我們不但沒偏離航線，這顆行星也根本沒動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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